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唯一是你 第56章 草芸

2023-01-08 20:18 作者:小熊软糖4636  | 我要投稿

 

  搬进小出租屋的第一个晚上,她们两人谁都没有睡好。

  木板床太硬了,即便是垫上了一层软的棉褥子,蒋芸依旧觉得脊背与肘部有被硌着的感觉。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们租房的时候没有在深夜来过这里。

  深夜的学生街退去了白日的喧嚣,四下静悄悄的,一切与此不同的响动便突然都变得格格不入、分外刺耳了。

  蒋芸从不知道,原来一个房间的隔音,可以差到这种地步——隔壁好像有人还在看电视,楼道里好像还有人在走动,楼下路过的醉汉的咒骂声,好像就在她们的窗外。

  黑暗中,每一个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钥匙插进孔里的金属碰撞声,都可以让蒋芸神经紧绷、心跳加速。

  太像是在开她们的门了。

  她忍不住问王晓佳:“我们门反锁了吧?”

  王晓佳轻声回她:“反锁了。我关灯前确认过一遍了。”

  蒋芸睫毛颤了颤,说:“好。”

  “不然我再检查一遍。”王晓佳说着就要坐起身子。

  蒋芸不肯,按下她的身子,借着小夜灯幽微的光与她对视着,露出笑说:“不用了。”她伸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像是在哄她,“那睡觉吧,明天还有早课。”

  王晓佳拉下她的手,抱着放在手心里,想说点什么,看着她若无其事的面容,最后只能轻声应:“好。”

  蒋芸凑近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闭上了眼,像是很专心地要入睡了。

  王晓佳看了她两秒,便也闭上了眼睛,安静地聆听她的呼吸声。

  蒋芸一直没有睡着。王晓佳太熟悉她的深睡时的状态了,很多个噩梦惊醒的夜里,她都是在专注聆听她的呼吸声中慢慢寻找回平静、寻找到安心,再次入睡的。蒋芸睡着的时候,呼吸声很轻,很均匀,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的。

  可这一夜里,每当门外有动静响起,她的呼吸声就会蓦地发沉,变缓。

  王晓佳的心,一点一点,跟着被她的呼吸声被攥紧了。

  “蒋芸……”她终于难耐地开口。

  蒋芸的呼吸声刹那间消失了。

  她闭着眼,一动不动,屏住了呼吸两秒,又开始缓慢的、形似正常地开始呼吸。

  蒋芸不想让她知道她还没睡。王晓佳了然了,视野不争气地要被水雾模糊了。她闭上眼,咬牙调整了情绪,状若自然地继续问:“你睡了吗?”

  回答她的是蒋芸均匀的呼吸声。

  王晓佳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现,蹑手蹑脚坐起身子,去了一趟卫生间,而后躺下,抱住蒋芸的一只手,再次闭上眼睛。

  很久很久以后,窗外的月亮已经下落到看不见的位置了,蒋芸小心地从王晓佳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轻手轻脚地下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再一次确认门锁的情况。

  门确实关得好好的,锁也确实还反锁着的。

  那些开门声,开的确实都不是她们的门。

  她关掉手电筒,深吸一口气,坐回床上。

  小夜灯的光亮下,王晓佳微蹙着眉头,睡得惹人怜爱。蒋芸眼眸发柔,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眉眼,贴着她的胳膊,侧躺了下去。

  这次,她放松了神经,耐不住疲累,终于睡了过去。

  王晓佳睁开眼,凝望着她,一夜无眠。

  第二日下午上完课后,蒋芸毕业论文小组要开初次小会,在财院的教学楼,蒋芸可以和同组同学一起过去。王晓佳便找了个由头,自行回去了。

  和房东报备以后,她按着导航去了几条街外的五金市场,买了两套防盗链和一根大铁棍。回出租屋后,她把大铁棍放到床边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而后下楼向房东借打孔机,自己比照着说明书,把两套防盗链装在了门后。

  蒋芸回来的时候,王晓佳正提着打孔机要出门。

  “这是什么?你要去干什么?”蒋芸盯着她手上的机器。

  王晓佳晃晃打孔机,笑道:“给墙壁打孔的机器,我向房东阿姨借的。我给我们家门装了防盗链,你看一下,我先拿下去还她,上来了和你说。”

  什么防盗链?蒋芸还没反应过来,王晓佳提着打孔机风一般地下楼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蒋芸还站在门边,摸着防盗链的螺丝发怔。

  一抬眼望见王晓佳,她便露出明显的笑,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你怎么什么都会。”前几天,王晓佳还换过灯泡,换过洗衣盆的水管。

  王晓佳被她这样的目光看得心旌荡漾,跨进屋里,不好意思地说:“我看我家里人用过,所以会一点点。只是试试,没想到还真可以。”

  蒋芸搂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后脑勺,心柔似水:“已经够用了。”

  她的宝贝。

  她想,今晚她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可天不从人愿,当天晚上,蒋芸起了一身的红疹。

  红疹是一点点出现的,一开始只有手臂上的一点点,蒋芸以为是蚊子咬的,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身上开始越来越痒,她不得已先停下手上的事情,想去卫生间冲澡。一脱衣服才发现,原来疹子已经蔓延到了全身。

  她没冲澡,又把衣服套上,出到房间。

  王晓佳在床上用小桌板写论文开题报告,奇怪地问她怎么了,她含糊说:“忘记带东西进去了。”说话间,她走到她们放药品的书桌旁,拉出抽屉。

  翻来翻去,抽屉里没有过敏药。

  王晓佳已经发现了她的怪异了,不放心地走到她身后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蒋芸没办法,这才告诉她:“我好像过敏了。”她拉下一点领口,露出成片鼓起的红疹。

  一块块,一团团,发红狰狞着。王晓佳猛然站起,脸色发白:“怎么会这样?!”

  她跳下床,掀起蒋芸的衣摆,看见她的肚子上,背上也全是红疹,声音都抖了:“去医院。”

  她转身去拿钱包。

  蒋芸扣住她的手腕,冷静安抚:“不用啦,没关系,吃点过敏药就好了,也可能是风疹。”

  王晓佳哪里能放心,扯着她手就要往外走:“不行,我们去看一下。现在医院还没有关门,应该可以抽血检查。”

  蒋芸不想浪费钱。

  她骗她:“八点多了,采血处肯定下班了。你下楼帮我买盒过敏药吧,吃了就会退的。万一是风疹,出去见风了反而不好。”

  王晓佳将信将疑,见蒋芸固执,只好妥协:“好,那我下去买。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蒋芸忍着痒,叮嘱她,“不要急,注意看路。”好在时间还不算晚,街上人还很多,她不至于太不放心。

  王晓佳没听进去,趿着拖鞋就甩上了门,飞奔下楼了。

  一路上,各种消极的情绪再次堵满王晓佳的胸口,王晓佳攥紧拳头,努力把这一切甩到脑后。

  她说服自己这只是意外。

  她用最快速度买回了药,看着蒋芸服了下去,而后,整夜心神不宁、守着蒋芸无心睡觉。

  好在到了下半夜,红疹一点点退去了,只留下成片的红色痕迹,过几天应该就会消掉。

  蒋芸搂着她说:“你看,没事了。睡吧。”

  她依旧无法完全放下心,但还是哑着声音应“嗯”,哄得蒋芸能放松下来,赶在天亮前睡一小会儿。

  第二三天,蒋芸都吃了药,红疹完全退掉了,连红色的印记都要消失不见了。

  第四天,蒋芸停了药。

  当天下午,噩梦般的红疹又来了。

  王晓佳这次怎么都不肯让蒋芸吃药应付过去了。两个人去了医院,查血查过敏源。

  第二天,报告出了,显示蒋芸尘螨过敏。

  蒋芸安慰她可能是这几天她去找导师开会的时候,路过财经那一片在建的工地,灰尘太多了。

  可王晓佳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原先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的问题,住进小出租屋一天就出现了,过敏原在哪里,不言而喻。

  她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把自己无用的自责、内疚清出脑海。她和蒋芸商量:“我们换个小区房吧。”

  蒋芸提醒她:“我们交了三个月房租和一个月的押金的。”

  王晓佳说:“没关系。我们转租,最多是押金要不回来。”

  蒋芸不肯:“我们把房子再打扫一遍看看,把床板掀起来、窗帘换掉,换成新的。”

  换小区房,差的不只是一个月的押金,还有后续昂贵大半的租金。一个月,多一半多的价钱,怎么可能真的没关系。

  王晓佳从前做的那份翻译兼职,现在效益不好,已经倒闭了。她再找的兼职,都是家教。即便蒋芸不顾反对接了一份学姐那边自媒体长期供稿的兼职,王晓佳依旧没有一点放松。暑假里一周七天,已经排成了六天晚上要出去兼职的程度。再换房子,是要把王晓佳逼到什么程度。

  蒋芸做不到。

  王晓佳还要挣扎,蒋芸很坚持,肃着脸,丝毫不让。王晓佳只好答应。

  她换下了旧窗帘,把出租屋从里到外做了一遍大清洗,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接触到的角落,巴掌大的地方,她每天要做两遍卫生才能放心。

  好在一开始停药,蒋芸的红疹还有些反复。慢慢的,就在王晓佳几乎要完全丧失希望的时候,蒋芸好起来了,停药了也完全不起红疹了。

  王晓佳放下心,日子终于走上了正轨。

  和从前比,日子显然还是不好过,但快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暑假里,她白天在一家大型外企实习,晚上吃过饭后,辗转各个家庭给学生补课。奔波是疲惫的,可是每天傍晚,每当她汗流浃背、饥肠辘辘地穿过沿街飘香的小巷,打开自家门,看见蒋芸立于灶台前,一声“回来了?”随着饭香飘来,一瞬间,一身的疲惫又会尽数消去。筆趣閣

  蒋芸的厨艺依旧不大好,会做的只有偶尔夹生的米饭、偶尔稠得像干饭的粥、偶尔夹着鸡蛋碎壳的西红柿炒蛋、永远带着沙子的花蛤……

  但王晓佳觉得,这些已经是全世界最美味的菜肴了。

  她只同意蒋芸做晚上的这一餐饭,早上她会早起把早饭和午饭做了,早饭吃掉,午饭一菜一汤,定了时煮好给蒋芸中午吃,晚上蒋芸做得顺利的话,王晓佳到家就能有饭吃,手脚慢点的话,王晓佳到家了,就接过来做。小小的阳台搭成的厨房,几乎是床以外,承载了她们最多快乐的地方。

  王晓佳越发确认,做饭,是会让人幸福的一件事。

  七月中旬,第十八号台风来袭,夜晚在申城的隔壁登陆。

  当天晚上十点多,窗外风狂雨骤,整个天地仿佛都在这场狂风暴雨中颤抖。出租屋内突然断电,窗外整片区域见不到一星半点的光。

  房子隔音效果不好,王晓佳和蒋芸可以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哀嚎与咒骂声。

  大夏天的,被迫关窗就算了,还没空调没电风扇,是想热死人吧。

  王晓佳和蒋芸也热,但听着他们可怜又滑稽的骂骂咧咧声,莫名地想笑。

  蒋芸摸黑找出了星空投影仪,王晓佳下床找了两张硬卡纸叠在一起当扇子。

  听窗外风雨咆哮,赏屋内星河万里。

  除了热到睡不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王晓佳提议:“我们来玩故事接龙好不好?”

  “怎么玩?”蒋芸随意地问。

  “我说一句,你接一句,看最后能拼出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好。”

  王晓佳盯着屋顶一闪一闪的星星,先说:“从前从前有一只小兔子。”

  蒋芸接:“太热了,睡不着觉。”

  王晓佳忍不住开始笑:“于是她出门了,在星空下散步。”

  蒋芸波澜不惊地说:“走着走着,她决定把毛脱了。”

  王晓佳“啊?”了一声。

  蒋芸觑她一眼,微微勾唇,淡定地继续:“于是她变成了一只小秃子。”

  王晓佳笑点奇低,突然就笑成了一个小傻子,一边笑一边吐槽:“这是一个冷笑话吗?”

  蒋芸注视着她好看的笑眼,说:“可以降温。”

  王晓佳又笑了起来,嘟囔道:“不行,这不浪漫,人家想听童话故事。”

  蒋芸看着她晶亮的眼、红润的唇、荡漾的梨涡,心痒痒。

  她默了默说:“那我改一下吧。小兔子走着走着,把毛脱了,变成了两只小兔子。”

  王晓佳奇怪:“为什么把毛脱了,就变成了两只小兔子?”

  蒋芸没说话,只是手顺着她的睡裙进去,摸了摸她的小兔子。

  “……”王晓佳浑身登时颤|栗,红着脸,软软糯糯,结结巴巴:“蒋芸……你……你流|氓……”

  蒋芸新奇地挑了挑眉,也不辩驳,掀起衣服,笑着亲了上去。

  王晓佳脚趾蜷缩了起来,咬唇除了哼唧,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这里隔音不好,蒋芸反而好像得了更多兴致,偏喜欢更放肆地逗弄她,看她想出声又不能出声,忍得眼泪汪汪、泪湿长睫的模样。

  很久以后,风雨稍歇,她们像两尾从海里捞出来的鱼,浑身湿漉漉地在海滩上晒星光。

  王晓佳枕在她的小臂上,侧着头面对着她,用羞赧的气音问她:“不是要说童话故事吗?”

  蒋芸揩去她眼睫上的水痕,理直气壮:“是在说童话故事呀。”

  “两只小兔子遇到了另外两只小兔子,她们互相都很喜欢对方,就一起跳下了凉快的星河,变成了两条快活的鱼。”

  “然后呢?”

  “然后她们在星河里畅游,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王晓佳甜甜地笑了起来。“这是结局吗?”

  蒋芸说:“不是。幸福的故事没有结局。”

“只要她们在一起,幸福就会写不完的。”

  蒋芸拿到海城明大保研夏令营“优秀营员”资格的那一天,王晓佳正在公司的茶水间午休。

  为了省钱,中午在公司、蒋芸看不见的这一餐,她经常不点外卖,也不和实习的同事一起吃饭,只是带两个小面包,就着公司茶水间里免费供应的咖啡喝,惹得同事都以为她在减肥,又是羡慕又是无语:“你也差不多一点嘛,你这样的身材还减肥,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王晓佳只是笑笑,含糊过去。

  蒋芸短信进来,问她:“方便打电话吗?”

  王晓佳咬面包的动作一滞,心脏就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在公司,蒋芸怕她不方便,不是特别紧要的事,从来都只是文字和她交流。她直接回拨了过去,指尖紧张到有些不灵活。

  她有一种预感,蒋芸是要和她说保研夏令营优秀营员结果的事。夏令营已经结束五天了,当时学校说的是,一周内会出名单的。

  “佳佳。”蒋芸很快接起了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晓佳觉得她尾音有隐约的上扬。她压着心跳回:“嗯,怎么啦?”

  蒋芸慢吞吞的:“明大官网出优秀营员名单了。我看了一下……”

  王晓佳屏住了呼吸。

  “我……在最上面。”

  果然!王晓佳一下子站了起来,心落到了实处,嘴角咧到耳后了,“啊,宝宝,你太棒了!太棒了!”

  她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旁边拿咖啡粉的前辈被她少有的失态惊到,侧目朝她看来。

  王晓佳注意到了,连忙不好意思地朝她点了一下头表示歉意,声音低了下来。她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前辈八卦:“男朋友电话?”

  王晓佳回过头看她,脸红了红,没必要纠正,便也没有否认:“嗯。”

  前辈接水,边接边顺口问:“什么事呀,这么高兴。”

  “她说她拿到优秀营员资格了。”女孩唇角弯弯,眼眸柔亮,任谁都看得出她有多喜欢那个人。

  前辈被年轻人的开心感染,笑道:“那很好啊,很厉害,一般夏令营拿到优秀营员,是不是差不多就等于是录取了。”

  “嗯,预录取。”只要拿到学校的推免名额,录取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前辈比了个大拇指:“年轻人,前途无量。”她泡好了咖啡,端着边往外走边挑了下眉,打趣她:“抓紧他。”

  王晓佳愣了一下,脸红到耳根,羞赧地笑。

  茶水桌前的落地窗外,晴空万里。王晓佳转回身望见,一架白色的飞机正缓缓从上空划过,留下两行雪白的尾际,直延伸向无尽的蔚蓝,延伸进像棉花糖一样的白云里。

  王晓佳就着晴空,咬了一口面包,像咬了一口棉花糖一样,从嘴巴,甜到了心里。

  八月份,随着国家司法考试的逼近,王晓佳和蒋芸一起把精力投向了九月下旬的司法考试。很早之前,她们就有在准备了。技多不压身。虽然是经管类专业,但是对她们专业想往金融方面发展的人来说,律师职业资格证与cpa一样一直都是她们计划中想拿的证,王晓佳和蒋芸也不例外。注会要毕业了才能考,她们的理想状态是,今年考过司法,明年蒋芸读研的时候,一年三门地考cpa,争取实习前拿到证,王晓佳一边工作一边考,一次两门,三年考完。

  在紧张的学习中,新学期如期而至。

  整个校园里仿佛都弥漫着焦躁的分子,宣讲会开始一场接一场地进来,上课点名总有大半的人旷课。大家忙实习、忙论文、忙考研、忙考公、忙考证、忙出国……各有各忙,大有一种各奔前程、各谋生路的悲壮感。

  连陈熙竹都因为忙着司法考试和托福,小半月也不见一个影子,使得王晓佳想问问她她们学院保研的事情都不好意思多打扰。

  往年,工商管理学院除开各项加分政策,推免考察的主要是前六个学期的绩点。蒋芸的成绩,一直是专业里名列前茅的,所以王晓佳一直觉得蒋芸拿到推免名额是十拿九稳的。但今年,学院突然改革了,把面试成绩的占比从20%提到了50%,一下子,蒋芸绩点的优势降低了大半。本来,大家绩点的分差就是以零点几计数的。

  王晓佳有感觉到,蒋芸好像自从推免细则出来以后,情绪就不如之前放松了。

  她以为蒋芸是紧张。事情确实变得不如之前那么确定了。但她计算过,凭蒋芸的绩点和她写满表格的加分项,蒋芸面试都不用要求分数卓越,只要拿到一个普通分,吊车尾都能进的。

  她相信蒋芸的能力。况且,蒋芸都拿到预录取资格了,老师没理由在这里卡她的。

  她如是宽慰着蒋芸,就等着周六陪蒋芸去参加推免面试,陪她一起度过人生中这一重要的时刻。没想到周四还在吃饭,王建涛打来电话,问她:“周末有课吗?方便的话,周五下课了回来一趟,成吗?”

  见王晓佳为难,他踌躇了两秒,把事情直接告诉她了:“你奶奶中风了,现在在医院,你回来看看她。另外,有事要和你商量。”

  王晓佳筷子放了下去,脸色一下子煞白。

  蒋芸也停了动作,关切地看着她。

  王晓佳看蒋芸一眼,咬了咬唇,从喉咙里挤出回答:“好,我明天下了课就回去。”顿了顿,她说:“不然我明天请假也可以。”

  王建涛说:“那不用。她现在……主要是站不起来。其他的……哎,等你回来了,我们再细说。”

  王晓佳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乱成一团。她应了声“好”,挂断了电话。

  蒋芸用眼神询问她。

  王晓佳勉强收拾了情绪,和蒋芸解释:“我……我家里的电话,说我奶奶中风进医院了,让我明天回去看看她。”

  蒋芸愣了一下,问:“严重吗?”她立马低头看表,“现在应该还有车票,你现在回去也来得及,明天的上机课,我开两台电脑把你的作业一起做了。”

  王晓佳摇头:“不用了,我明天下课了再回去。”

  蒋芸觉得她的态度有点捉摸不透,她明显是在意的,但说不上很焦切。她联想到刚在一起那一年的情人节,她提到奶奶时候的尴尬,反应到有些事不该太想当然的。

  于是她抿了抿唇,决定不再劝王晓佳其他的,只是握了她手,和她说:“会没事的,别太担心。”

  王晓佳很轻地应了声“嗯”,抱歉道:“可能来不及回来陪你去面试了。”

  蒋芸眼神温和,刮她鼻子:“没事。精神与我同在。”

  王晓佳咬唇,很勉强地扯出了一点笑。

  接下来整个晚上,她都心神不宁,夜不成寐。凭借多年来对王建涛的了解,她有一种直觉,他吞吞吐吐无法在电话里直接与她说明白的事,不会是什么好事。

  现在一切的承受者不只是她自己,她的未来,还关系着蒋芸的未来。所以她多少还抱有一点侥幸,盼望着是自己多想了。

  盼望着,她多少能给蒋芸带去一点好运。

  不是无尽的拖累。

  可怕什么,还是来了什么。

  周五晚上下了动车,她直接上了去老家的大巴车,抵达汽车站时,王建涛少有地在汽车站外等她。

  他开着摩托车来的,载着她直接往县医院去。路上他问王晓佳吃饭了吗,王晓佳说还没有,他便说那在外面找个店先填一下肚子,王晓佳说不用了,路上有吃面包,不饿,表示先去看看老人。

  她问他:“叔叔,奶奶怎么了,怎么会突然中风?”

  王建涛叹气:“我们也搞不清,前一晚还好好的,后一天,就接到电话,说她下不来床了,让我们赶紧回来。医生说,可能是血压太高了,一下子过不去。她自己说,可能是太高兴了,一晚上想着那事,睡不着,早上翻身,突然就发现起不来了。”

  王晓佳奇怪:“什么事?”

  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吹得王晓佳眼皮突然开始狂跳。

  王建涛沉默了好几秒,低沉的声音才顺着风传来:“你爸爸那边让人递话,说他要提前出来了。”

  呼呼的风声猛得灌进了耳朵,世界其他所有声音好像一下子都被什么隔离开了。什么话都听不见了,王晓佳脑子嗡嗡作响,怔愣着,像雕塑一样。

  “佳佳……佳佳……”男人放慢了车速叫她。

  王晓佳艰难地回过神来,僵硬地应:“叔叔,我在听。”

  “噢,我看你都不说话。”

  风声干嚎了几秒,王建涛见王晓佳还是没说话,开腔说:“蹲了这么多年,也该得到教训了,会好好做个人了吧。佳佳,叔帮你一起看着呢。”

  王晓佳想试图乖巧地应和一声,多少装出点孝顺女儿该有的欢喜,可是,她发现,她一丁点都笑不出来,连强装的力气都没有。

  她喉咙发干地问:“提前出来,是……什么时候?”

  “明年吧,说是还有一年。”

  盛夏的天,王晓佳身体在风中几不可觉地颤抖。她知道她不应该、她刻薄、自私、不孝,可却无法阻止自己从心底生出害怕、惶恐、抗拒。

  来不及,来不及等到她们羽翼丰满、脱离困境。这颗炸|弹还是来了。

  怎么办,蒋芸怎么办?她们的未来怎么办?她该怎么和蒋芸说这件事……

  她已经心神大乱、六神无主了,王建涛骑着车看不到,还在继续说。

  “除了这件事,还有件事,你奶自己还不知道。”

  他说得好像有些艰难,“她”字念了好几次,才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她肚子里查出了个瘤子,医生说,怕不是个好东西。”

 

 

 


唯一是你 第56章 草芸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