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Ⅲ篇第十七章.

       玉石级别冒险者小队的执行力毋庸置疑，即便缺少对付魔族生物的经验让他们各个儿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太好看，也依旧在滴水不漏地执行着队长下达的命令。

       而龙老四眼见着自己的去路被五个不知死活的人类给挡住，被魔能覆盖住得看不出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原因无他，白沃吩咐他清缴附近街道上的怪物，自己选择留下来安抚平民，没有办法，把龙老四留在身边，恐怕自己的威胁性要比任何鱼怪都要大。

       龙老四不太愿意，但拗不过白沃的倔脾气，便也也只能自己气鼓鼓地抱着魔能触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被他碰上的鱼怪基本都没办法留个全尸。

       这只小白狼，早晚会被自己的善良坑害，龙老四如是想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那魔能构筑的大脑中闪过这样一丝想法，在龙垣的保护下，白沃能够尽可能地保持自己善良的本性，而作为龙垣本体的其中一部分，他同样拥有着上一世的记忆。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记忆与他有着严重的割裂感，就好似在透过一扇厚厚的毛玻璃在看一场漫长的电影。

       即便知道自己就是电影中的主角，却完全没有任何的代入空间。

       有着同样的外貌，共用着同一具身体，也依然无法阻隔这难以忽视的感觉。

       上一世的失败，所有的魔能个体都统一认定，是作为的本体的魔王，也就是龙垣的个人能力不足导致。

       那么这一世，在所有的魔能的群体意识加持下，他们拥有着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不再是需要努力迎合这个世界，而是选择让世界来迎合你。

       可作为本体的龙垣却否决了这一想法，他与白沃用不了几年就会回到过去的世界，到时候所有的魔能都会渐渐消散，陷入沉睡。

       改变世界付出的努力不足以赢得相应的回馈，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龙垣不会去做。

       但龙老四不一样……

       和其他魔能知晓自己即将消失的消极态度不同的是，他并不想消散或者沉睡。

       把世界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然后和白沃一起在其中生活，对他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可对他来说，他们的本体就是限制这一行为实施的最大阻碍。

       受制于龙垣这个本体，他的行为并不能太过于违背龙垣的意愿，同时也不能与本体分离太久或者太远。

       而且……

       他隐隐感觉自己的意识深处，有某种被重重枷锁围困住的东西。

       即便他知道，身为魔能的自己被凝渊创造出来，即使诞生了自我意识也不可能拥有任何之前时间的记忆。

       他就像是一个新生儿，只会记得睁开眼后自己所看见的事物。

       但……

       总有一些朦胧的画面，是他无法从现有的记忆中找到相对应片段的。

       冥冥之中，他总感觉自己的诞生并非简单的被凝渊捏造出来。

       思考之时，龙老四再一次听见那些令他感到不耐烦的人类的叫喊声。

       “不要激怒他！或者尝试让他改变方向就行！”

       粗犷的男声厚道，那躲在巨盾男子背后的女性魔法师挥舞着自己的魔杖，在龙老四正前方街区大约五十米处立起了一道岩石组成的壁垒。

       两头的另外两处街道则是空空如也，目的性显而易见，是想让他选择其他的路。

       龙老四在心中暗暗嗤笑一番。

       恐怕就算到来的不是他而是其他的魔族，也不可能就这样乖乖地选择绕路，毕竟那么多的鲜活生命力的诱惑力可不是区区一道石墙能够阻拦的。

       它用触须拖着自己的身体前行，没多久就来到了石墙的前方。

       随着一声巨响，三米后的石墙在魔能组成的触须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一碰就碎。

       自己的魔法被轻易击溃，伊娃面色铁青地所在持盾男子身后，试图再用另外的魔法阻止魔物的前进。

       直到这时，来自队长的提醒声再次划过漆黑的夜空。

       “当心！”

       伊娃还未反应过来，挡在他身前的多兰却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的接近，手中的巨盾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芒，显然是一把附过魔的武器，显著地增强了防御力。

       然而，即使是如此，在一阵破空的声响过后，碎裂声紧随其后。

       在五人小队一致的震惊目光中，防御性能被拉满的熔岩紫盾仅是一击便被劈成两半，破坏力的余韵更是穿透了破碎的盾牌，在身形健壮的多兰的肩膀上划出一道将近半米长的血痕。

       近乎两米高的男子直接被打飞了出去，连同被他护在身后的伊娃也一同倒在了石墙的废墟之中，不省人事。

       韦德身旁的狼群纷纷对着被暴力破坏的石墙中心呲牙吼叫着，可身为驯兽师的他心里很明白，他的兽群伙伴们内心也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头狼甚至没有像往常那般开始包围，反而在缓缓后退。

       伊洛握着箭袋中的最后五支箭，雌雄莫辨的脸上此刻也是写满了恐慌。

       “没用的队长！根本没用！我们连减缓他前进的速度都做不到！”

       精灵弓手高声喊道。

       来自队友绝望的提醒也正蚕食着作为冒险者小队队长的理性。

       作为目前城中唯一的玉石级别的队伍，本以为就战力方面已经高枕无忧的他显然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往日里的他自信地向队友们说就算遇见魔族也有这一战之力，可实际上仅仅是一个照面就让他的两名队员丧失了战斗力。

       所以这是龙火鲸与魔族结盟对人类城池的袭击吗？

       以魔兽的智商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还是说传奇魔兽是一个例外？

       种种猜想在这名人类队长的脑海中纠缠碰撞，无一例外都没有办法思考出一个有效的结果。

       嗡——

       龙火鲸的长吟依旧在梅城的上空回荡，已经彻底来到梅塔威尔上空的它以一种睥睨众生的气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万物。

       所有的生命在它的面前都显得无比渺小。

       而在广场中安抚人群的白沃此刻也抬起头注视着天空中那难以忽视的庞然大物，不由得流下了两滴冷汗。

       龙火鲸的实力可匹高阶魔族，恐怕就算是里尔也没有办法做到轻松击败对方，更何况这条不靠谱的黑龙此刻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跟在龙垣身边见过许多强者的白沃，也不由得敬佩这技能能够媲美自然灾害的威慑力，他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人群们再一次陷入了绝望和悲痛之中。

       孩子们的哭喊，成年人的抽泣，在他的耳旁不绝响起，更何况此时，街道的尽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白沃循声望去，几滴汗水打在了他的鼻尖。

       那是他吩咐龙老四肃清周围残留鱼怪时离开的方向，现在正被一阵浮在空气中的灰尘覆盖，看不清内容。

       有新的怪物缠住了龙老四？

       还是说他在和别的什么东西战斗？

       莫名的紧张感驱动着白沃的肉体，他起身朝着哪个方向小跑过去。

       而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小队队长，见一个不知死活的白狼兽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额头的青筋几乎都要爆出。

       他们如此卖力地拖延魔物的动作，怎么还有不长眼睛的人过来送死？

       “你在干什么？前面有危险！快回去！”

       他奋力朝着一旁朝着他们走来的白沃喊着。

       可白沃也只是在听见他的叫喊声时微微一愣，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队长咬咬牙，借着队友的掩护回身准备让白沃离开。

       他的身形比白沃要高大，一只手伸向前握住了白沃的手腕，力道不小，捏得白沃心中一惊。

       “都说了让你离……”

       话还没说到一半，便被他自己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在他触碰到对方的那一刹那，一股令他心中升起无比恶寒的视线，也同时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颤栗的瞳孔无法聚焦，此刻的他完全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

       好似有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从梅城的每一处街巷的阴影之中投射而来，直指他捏住白沃手腕的那一只手。

       他的呼吸乱了方寸，心跳也跟着慢了一拍，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办法挪动一步。

       好似如果他再有什么动作，那个死死盯着他的“东西”就会冲上前来，将他碎尸万段。

       嗡嗡嗡嗡——

       与此同时，一道与众不同的鲸吟自天空之中传来。

       巨大的龙火鲸不知为何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

       它那漆黑的眼珠不住扫视着身体下方被他笼罩着的城市，似乎是在寻找着令他不安的源头。

       而下方街区中，还在与龙老四纠缠着的精灵弓手尼洛，他那敏锐的感知能力也在同一时刻恢复。

       来自龙火鲸的压制消失了？

       正在他疑惑之际，恢复后的感知力带给他的讯息确实令他呼吸一窒，那蓬勃到几乎能将巨龙溺毙的魔能正如排山倒海之势大军压境，瞬间将这个方寸之地的小小街道包围。

       而第一时间被自己的感知力冲击到的尼洛两眼一翻，瞬间昏了过去。

       嗡——

       翱翔在天空之中的巨鲸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它凝望着身下的阴影处，再次释放自己的怒吼声试图震慑那暗处的敌人。

       带着强大震慑力的共鸣席卷了整座城市。

       窗户破碎，墙砖崩落，人类的哀嚎声四起。

       却在下一秒，从他自己本身投射在城市中的阴影里，睁开了无数双眼睛，自下而上，死死地盯着这个漂浮在天空中的庞然大物。

       龙火鲸的智力似乎没有办法理解这诡异的画面，它再次积蓄力量，准备用自己的咆哮声将这个只敢藏在暗处的敌人震成渣滓。

       紧接着……

       一股怪异的莹绿色光芒在梅塔威尔的上空亮起。

       像是一只病态的萤火虫，在黑暗中断断续续地释放着自己的光芒，就在龙火鲸疑惑地抬头，转动他那庞大的身躯，看向光芒散发的方向之时。

       一道绿色的流星也紧接着砸在了它庞大的身体上。

       轰！！！

       嗡——

       剧烈的爆炸声和巨鲸的悲鸣响彻了整个梅塔威尔，慌乱中的人类，无论是贵族还是贫民，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当他们抬头，看见了那熟悉的绿色流星正一颗接着一颗从天而至，砸落在龙火鲸的身上时，都不由得回想起了半年前那场来自魔域中心的灾难。

       那一天被整个梅城载入史册……

       巨量的伤害将天空中的巨鲸砸得惨叫连连，它不明白为何自己明明才脱离了海中的危险，却又羊入虎口，招惹到了某些更为强大的存在。

       疼痛令它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四个鳍状肢胡乱摆动，试图带它驱离这片地域，可那些星星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每一颗都不偏不倚地砸在它的脊背之上，在那说他的身躯之上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

       它的下方，城市中的冒险者小队纷纷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一令人震惊的一幕。

       而此刻的小队队长，却来不及震惊。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深深的恶寒锁定在他的身上，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道扼住了他还放在那只狼兽手腕上的手臂。

       他猛然回头，直接撞在了一双如血池深渊般的双眸之中。

       在龙火鲸的阴影之下，他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能在黑暗中勉强分辨对方比他还要高大的身形，以及那头顶上，扭曲庞大的双角。

       黑影对着他开口，用低沉喑哑的声线，带着命令和威胁的口吻道。

       “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