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临光小说化·筹备着·P1
7:30 AM 天气，晴
卡西米尔依旧如往日那般光芒万丈。
马克维茨和麦基并肩行走在商业联合会的大厦内，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不过和一脸安逸的麦基相比，今天的马克维茨，表情却显得分外凝重。
“我听说，你向国民院检举了奥尔默·英格拉？”
麦基看着马克维茨紧绷的侧脸，问道。
“是的。”马克维茨并没有避讳的意思，点了点头，胸口的起伏逐渐变得缓慢起来：“在特锦赛上闹出人命，如果这还不用受到制裁，那法律究竟...”
听到马克维茨暗含着怒气的话，麦基却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我们都很清楚国民院的行事作风，马克维茨兄，你过去创业的时候，和他们打的交道还少吗？”
听到麦基的话，马克维茨额头上的皱纹顿时越发深重。
国民院，说起来是卡西米尔司法与公正的象征，但实际上对它稍有了解的人就知道，能在那里面待着的，不过是一群将法律和人命明码标价的屠夫，靠着贱卖本该成为无价之宝的东西谋取私利的混蛋。
国民院不会看事情本身到底如何，它只在乎利益。
奥尔默·英格拉被传唤三十多次仍然逍遥法外，便是最好的证据。
麦基拍了拍马克维茨的肩膀，劝道：“别纠结太久了，稍后你还得去一趟感染者收容治疗地区，安排一下那里的几个医疗企业与骑士协会的对接。”
马克维茨藏在一边袖子里的手瞬间紧握成拳。
这是...零号地块的事务？
“往好处想，这份工作也是在救人，不是吗？”麦基耸耸肩，笑了一下。
“嗯...”
马克维茨移开了视线，他不敢去看麦基的眼睛，因为他害怕看到那种“理所当然”的光芒。
然而，麦基并没有因为马克维茨的冷淡态度而感到恼火，他只是看着马克维茨那僵硬的脸庞，默默叹息一声，接着便挥了挥手，分道扬镳。
“别太累...你这样会累垮自己的，我先去开会了。”
看着麦基那离去时的轻快背影，马克维茨最终还是无法压制住内心的千头万绪，长叹一声。
“唉...”
他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最新的技术感应到他的生物特征，原本昏暗的房间很快就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马克维茨脱下那身让他感到拘束的发言人礼服，只穿着衬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仰头按住自己的眼眶。
但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却不解风情地响了起来。
马克维茨有些诧异地低头望去，座机上显示出的号码对他来说完全陌生，但最前面的区号却好像和一些官方机构有些类似。
马克维茨拿起听筒放到耳边，道：“喂，您好...”
一个有些冷淡的女声响了起来：“发言人马克维茨阁下，您好。”
“我是国民院副审官，我们收到了发言人您提起的诉讼。”
“啊...是。”
马克维茨站起身，有些紧张。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稳重而富有威严，但实际效果如何，马克维茨并不清楚。
听筒对面的女声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可还没等马克维茨追问，国民院副审官便突然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检举不符合联合会规定的骑士，是发言人的义务，正因如此，您对于锈铜骑士的一些...意见，我们也会优先考虑。”
“但锈铜骑士，奥尔默·英格拉的问题，稍微有一些复杂。”
马克维茨感到心头一跳。
听筒对面的副审官发出一声叹息，似乎非常苦恼的样子。
“您应该知道，不久前，英格拉的保释申请刚刚得到国民院的批准，现在立刻对他进行审判，恐怕会有损国民院的权威和声誉...”
“当然...发言人的诉求就是董事会的诉求，我们只能这么理解，所以我们不会拒绝您。”
马克维茨挺直了腰杆，曾经和一位偏远地区的国民院主审官讨价还价的经历与现在的通话发生了重合，那时候，马克维茨也是和现在类似的处境。
那个道貌岸然的主审官用了连篇累牍的话来搪塞马克维茨，让他相信自己是正义的，然而在谈话的最后，他却拼命地搓起了手指，还打开自己的钱包，假借看小女儿照片的名义，让马克维茨去看那里面还能放下一张银行卡的空位。
“所以才会有这通电话，我明白。“马克维茨决定直接进入主题：”国民院的要求是？”
“哦...要求？”冰冷的女声突然娇笑起来：“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希望您能将其理解成工作上必要的沟通。”
“恰尔内先生遭到了流程之外的流放，这件事出乎许多人的预料，即使是我们，也不认为恰尔内先生的失误能严重到这等地步。”
“但无论如何，事情都已经发生，恰尔内离开了大骑士领，失去了发言人的地位。”
“也正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流放，我们没能配合好各方，做好善后工作。”
马克维茨听到听筒中传来修剪指甲的声音。
对方的游刃有余溢于言表。
而马克维茨，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但他不敢确认。
“你...”
新发言人压抑着自己的思考。
副审官却步步紧逼。
“举个例子，玫瑰新闻联合报业为锈铜骑士支付的献金，正是通过恰尔内先生之手，换言之，恰尔内先生遭到流放后，支付献金的渠道便需要彻底而迅速的整改，否则...便有可能被人利用。”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马克维茨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鼓动得像是快要坏掉的风扇。
“恰尔内先生知道太多事情了...马克维茨先生，您明白吗？”
他用手撑住桌面，逼迫自己张开了嘴：“我...不明白。”
电话那头的国民院副审官听到马克维茨的话之后，似乎有些失望，她叹了口气，进一步解释道：“如果您能保证恰尔内先生永远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那么我们就一定会将锈铜骑士绳之以法。”
马克维茨颤抖起来。
他也许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以为这种抉择只会出现在影视作品里，离自己的生活很远，很远，远到根本不需要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又或者，他的确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他并不觉得他会成为拥有决定权的一方，因此这个答案也模糊不清起来。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现在的马克维茨都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您...的意思是...？”
他干巴巴地动着舌头。
对面的副审官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她选择用职业化的口吻终结这次谈话：“我能理解特锦赛期间事务繁忙，也许您无法为这种事情抽身分心，所以我只要得到您的一个承诺，答应我会让恰尔内先生以一个合理且体面的方式消失，我就立刻去操办此事。”
“当然..我们也会随着恰尔内先生的消失而...建立起非常深厚的信赖关系。”
马克维茨咬紧牙关，他握着听筒的手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放松。
两种想法和不同选择带来的利害在他脑海中闪过，像骑士竞技中对决的双方。
最后，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很抱歉，恐怕我现在并不能给您答复...”
副审官似乎有些意外，她顿了顿，接着继续开口道，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善，语速也略略加快：“那真是遗憾，希望您能尽早下定决心，锈铜骑士阁下的禁赛期并不算长。”
“我们随时欢迎您来电，发言人马克维茨先生，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
说完这句，她不等马克维茨回话，便迅速切断了通讯，似乎是不想再听到马克维茨的声音一样。
马克维茨失魂落魄地放下听筒，然而却忘了自己刚才拿着听筒踱步，已经来到了办公桌的另一边，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放在一旁的咖啡杯，杯子一下摔到了地上。
“啊..！”
马克维茨慌张地叫了一声，但好在他发现咖啡杯里面并没有咖啡，而且因为品质不错，再加上那张维多利亚地毯缓冲的关系，并没有受到损坏。
马克维茨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把杯子从地上捡起来，用一旁的餐巾纸细细擦了一下，随后便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马克维茨先生？您在吗？”
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那充满辨识度的嗓音，只不过这次的嗓音不再像往常那样充满热情，而是充满了谨慎与尊敬。
马克维茨把杯子放回原位，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随后开口道。
“请进吧。”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穿着一身西装，把那一头冲天金发放下来的知名主持人“大嘴莫布”从门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确认完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以后，他才松了口气，进入房间，关上大门，将目光转向马克维茨：“啊...马克维茨先生...很抱歉打扰您了。”
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门边，活像个误入了维多利亚乡村的哥伦比亚人，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断断续续地说：“事实上，呃，我最近经常失眠...不对，我接到通知了，我会负责特锦赛的主持，对此我感到很荣幸...”
他试图咬文嚼字，让自己的话更好听一点，但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法实际上漏洞百出：“但是...不对，其实我是想问...”
他像是艰难吞下了什么东西似的低头，然后又把头抬起来，似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请问我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投诉？我在城际网络上看到有些观众说对我现在的表现很不满，他们更喜欢之前那种风格...”
看着满脸紧张的莫布，马克维茨突然觉得内心的波涛似乎没有那么猛烈了。
是回想起了过去的自己，还是觉得这个样子的莫布比起在台上的时候更令人感到亲切？
抑或者，是因为曾经觉得光芒万丈的大嘴莫布，现在却连站在自己面前询问都要惶恐不安？
马克维茨靠到真皮座椅的靠背上，双手在身前交叉，嘴角露出了和麦基有几分相似的微笑，摇了摇头：“恐怕我们很难从董事会那里得到直接的意见，抱歉，莫布，总之，谨慎一些绝对没错。”
“唉...”莫布原本还有些希冀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但很快，他就振作起了精神，试探着问道：“那个...马克维茨先生，我听一些同事们说，担任特锦赛的解说，是不是会有一笔很大的奖金？”
马克维茨笑着点了点头：“只要不出差错的话，是的。”
马克维茨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在资料中看到的东西，心中升起了些许的好奇，问道：“对了...您的家乡是个怎样的地方？那个...”
“匠人之都？”
莫布接过话，嘴角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自豪微笑，甚至连语气中的恭敬与文雅都忘了：“嗨，现在说这做啥，只是个小地方啦...也只有以前还算有名，现在不过是个只有老家伙还住在那里的老城市啦。”
“所以我才来大骑士领另谋生路，您能理解吗？”
马克维茨点点头：“明白了，我会尽量帮您说话的，莫布先生，您已经相当尽力了。”
“他们不会为难您的...不会的...”
发言人闭上眼睛。
另谋生路？
他好像抓住了什么想法。
一个能解决难题的方法。
——
10：45 AM 天气，晴
大骑士领，卡瓦莱利亚基，监正会旗下酒店顶层。
征战骑士砾走进书房，放下手上的托盘，将冒着热气的早茶端到正在书桌上阅读着什么的博士身边。
“博士，您在看什么？”
博士放下手中的平板，上面用形象生动的图文描述着几位骑士对玛嘉烈的评价。
“特锦赛的花边新闻。“
博士回答道，端起砾带来的茶，喝了一口。
“特锦赛嘛...啊。”
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说起来，罗德岛的各位似乎与耀骑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来着。”
“您还是在意耀骑士吗？呵呵...”
砾看向那些骑士对玛嘉烈的评价，几乎清一色都是背地里捅刀子的类型，明里暗里做着莫须有的暗示和推论。
“真让人羡慕呢...虽然竞技骑士总是受到万众瞩目，但博士您...是将她作为‘同伴’在关心的吧？”
粉色头发的征战骑士在得到博士的允许后关掉了这个界面，转而调出了一位摄影师在比赛上的抓拍组图，上面的玛嘉烈仿佛太阳般耀眼夺目。
看着照片，砾罕见地露出了温和的表情。
“真是新鲜的感觉，耀骑士在卡西米尔之外的地方——骑士在骑士之国以外的地方，究竟是被如何看待的呢？”
一组图浏览完毕，砾恭敬地将平板双手还给博士，开口道：“说起来，博士，稍后您有一场会面，是与商业联合会发言人的。”
“发言人？”
博士有些疑惑。
砾点了点头：“商业联合会发言人，是由各常务董事选出的各界精英，分别掌管商业联合会不同的方面，主要负责特锦赛的事务，不论大小。”
”他们不是权力的顶层，但的确是商业联合会这个庞然大物中沟通上下的重要管道，既然商业联合会的喉舌指名要见您，您还是需要小心一些。”
“不过，无论如何，您在卡西米尔的期间，我都将始终负责您的安全，寸步不离。”
听到“寸步不离”，博士顿时有些尴尬起来，看到这一变化的砾不禁露出了一个非常“礼貌”的微笑。
“哎呀，干嘛要露出那种表情？您难道还不信任我吗..这未免也太令人伤心了。”
“但是请放心，只要我还在您的身边...我就会保证您的安全。”
粉色头发征战骑士朝着博士行了一个骑士礼，语气坚定地说：“如果您对我的忠诚有所质疑....如果我做出了任何让您有所顾虑的行为，还请罗德岛随意处置我...”
"随意，呢。"
博士剧烈地咳嗽起来，转过头去，不再去看砾那张让人又爱又恨的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礼貌的敲门声。
“打扰...请问这里是罗德岛博士所在的房间吗？我是商业联合会发言人马克维茨，与您有一场会谈。”
“请进，马克维茨先生。”
博士迅速做出了回应，只是片刻而已，罗德岛的半个主事者便从刚才那窘迫的样子中挣脱，恢复了上位者的从容与镇定。
马克维茨推门而入，第一眼便看到了身穿征战骑士制服的砾，有些意外地停下了脚步，问道：“啊...骑士阁下，您...？”
砾走到博士身旁，朝着马克维茨行了一礼：“四阶骑士，砾，现在作为这位博士与罗德岛在卡西米尔期间的安全顾问。”
“我直接受命于监正会，发言人先生，请您不要在意我的存在，继续您的工作。”
马克维茨点了点头，将目光重新聚焦到博士的身上，略作停顿以后，侧过身开口道：“我们还是坐下说吧，博士，还有您...砾小姐，如果职务允许，还请您也放松一些。”
砾摇了摇头，委婉地谢绝了马克维茨的好意：“抱歉，我比较喜欢能掌握全局的感觉，还请让我站在这里吧。”
“啊...好。”
马克维茨没有多说，和博士一起坐到了沙发上，两人面对着面，砾则是把早已准备好多出一杯的早茶放到了马克维茨面前。
马克维茨点头表示感谢以后，朝着博士开口道：“您就是罗德岛的负责人？”
听到马克维茨的话，博士笑了一下：“”如果我说不是的话，您会感到意外吗？“
“呃？”马克维茨显然没想到博士会这样回应，不禁有些愣神，但他很快就思考起来：“也许...毕竟我听说，相关负责人暂时都住在这附近，所以走错地方或者有什么变动...也不是不可能吧...”
博士一言不发。
马克维茨略微有些慌神：“您不会是认真的吧？您确实是博士——”
博士点点头，原本那严肃抬起的双肩陡然放下，嘴角露出了明显的弧度。
“哈哈，您真是幽默。”
马克维茨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两人之间那仿佛木偶般僵硬的气氛，已经在博士的小玩笑下烟消云散。
“咳咳。”
笑了一会儿，马克维茨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连忙咳嗽几下，将话题转入正常流程：“我是商业联合会发言人马克维茨，您叫我马克维茨就好。”
“我看过一些罗德岛制药的资讯，虽然我不是相关专业出身，但是与矿石病坚持斗争...肯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很感谢您为卡西米尔骑士竞技事业做出的贡献，合作条款您过目了吗？”
博士点点头。
马克维茨接着开口：“罗德岛将作为合作企业，以‘医疗队’为单位，组成‘卡西米尔感染者联合医疗组织’。”
“组织直接受命于监正会，当然，骑士协会和我们，也会尽力配合各位的工作。”
“监正会...骑士协会，和‘你们’。”
博士重复了一遍。
马克维茨点点头。
“是的，在大骑士领，您免不了要和多方势力打交道，我相信您迟早会习惯这样的事情。”
他抬起手，诚恳地道：“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请您尽管提出，为卡西米尔之外的客人们解惑，是我今日的职责，罗德岛的博士。”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博士说了一句广为流传的炎国古谚，然后问道：“您怎么想？关于我们的...事业？”
马克维茨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罗德岛的博士居然会问他个人的看法。
“我？哈哈...您问我吗？”
他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惭愧地笑了一下，但接着就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色：“说实在话，感染者一直离我的生活很远...啊，请您不要误会。”
他伸出手挡在身前：“我只是说，为生活和工作奔走，在繁茂的都市里努力保持自我，这是很多人碌碌无为的常态，当然，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我对这片大地上的其他国度了解甚少，基本上都来自于基础教育和媒体发声，不过我想，保护一群因疾病而饱受歧视的病人，总不能说是一件坏事吧？”
他笑了一下。
博士拿起茶杯，却没有喝。
蒸汽从茶水中逃走，最后消失在透明的空气之中。
“但卡西米尔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感染者伸出援手，对吧？”
马克维茨的面容涌上了一层苦涩。
“按理说，我是不该与您讨论这些事情的，但是...唉。”
他发出一声长叹。
“感染者骑士制度是在血骑士夺冠之后，监正会与商业联合会常务董事共同决定的新赛制。”
“哦，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围绕着’竞技骑士‘来展开的，像那边那位小姐就不在此列，军队处理感染者有别的规则。”
马克维茨转向砾，点了点头。
“感染者要通过特别赛制——我们一般俗称为’清洗赛制‘的额外流程，来证明他们作为骑士的能力。”
“如果确实有一些有潜力的选手埋没在感染者之中，那么商业联合会不介意为他们清洗身份。”
他搓了搓手：“您...您有看最近的报纸吗？时至今日，仍然有不少人反对这一行为。”
“但至少，感染者中有些人不会悲惨地死去，我想，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砾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博士也没有开口，整个房间便由此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马克维茨从稍微有些沉闷的气氛中抬起头来，正色道：“关于罗德岛的各位...监正会给出的描述是拥有丰富经验的感染者对策机构。”
“所以我们希望由各位医疗人员负责对’感染者骑士‘们进行体检，并制定特锦赛期间的治疗方案，尽可能确保他们在特锦赛期间的身体健康，减少对赛程的意外影响。”
“治疗方案，呢...”
砾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博士听完马克维茨的话，问道：“感染者骑士的人数规模大概如何？”
“规模？”
马克维茨回忆了一下：“感染者骑士只占参赛骑士总数的不到百分之七，虽然这只是协会注册在案的合法感染者骑士数量...”
“骑士候选、学徒，以及那些为了生活不得不以其他身份为贵族卖命的感染者，如果将他们也全部算上的话...”
马克维茨做了下简单的心算，随后有些凝重地看向博士：“是个让人担忧的数字，但也因此，我们才会坐在这里。”
博士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接着开口：“了解了，不过最近，似乎有一些不好的传闻。”
马克维茨对此并不忌讳，相当真诚地道：“如之前所言，现如今的卡西米尔的确还有一定比例的人对感染者骑士抱有偏见。”
“不瞒您说，建立感染者联合医疗组织的初衷，就是通过对感染者骑士进行系统的治疗与管控，进而安抚民心，在特锦赛期间降低不必要的骚乱发生的可能。”
他抿了抿嘴唇：“也许我的说法会让您感到不适，但他们毕竟是特殊的病人...我们不能无视这些在客观上的，呃，差异，抱歉，我只能想到这样的说法。”
“当然，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请您尽管开口。”
“至少...我希望每一位好骑士，都能有一个好的下场。”
马克维茨吐出一口长气，看来把这句话说出口，让他轻松了不少。
“...您能和我说说商业联合会的事吗？”
博士等待着马克维茨回神，随后问道。
“呃，抱歉。”马克维茨看了一下缠绕在手腕上的昂贵银色手表，道了个歉：“我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愿意与您共进晚餐。”
“不过，我想先问一下，您想知道哪些方面？”
博士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毕竟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国家的商业合作对象，自然是多多益善，无论哪方面都可以。”
——
12:24 PM
大骑士领，卡瓦莱利亚基的一间偏僻酒吧中。
玛嘉烈推开店门，看着酒吧里围坐在吧台旁边的人们，带着些歉意地开口道：“抱歉，来晚了。”
佐菲娅第一个起身迎了上去，踮起脚尖，让自己平视着玛嘉烈的眼睛。
“玛嘉烈！”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说你被烛骑士带走了？”
“那个女人和你说了什么？威胁你了吗？是商业联合会——”
玛嘉烈伸温和地出双手往下虚按，示意佐菲娅不要过于着急。
“冷静点，佐菲娅。”
“她只是单纯地帮我避开了记者和媒体而已。”
佐菲娅重新让脚掌落回地上，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但还是有些不信地道：“真的？”
一旁的老弗想起烛骑士的身影，不禁感叹了一声:“烛骑士德罗斯特啊，一直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科瓦尔手里抓着一瓶汽水，一边用吸管嘬，一边说：“但是只论人气的话，可能是卡西米尔前三级别的骑士了吧。每年因她而诞生的流水，估计都够建造一座要塞了。”
“她是个怎么样的骑士？”
玛嘉烈也找了个位置坐下，问道。
听到这话，佐菲娅不禁无语地按了按自己的头：“你怎么也和玛莉娅一样，自己多关心关心身边的对手们啊。”
“不是有你们在吗？”
玛嘉烈从老马丁的手里接过一瓶汽水，一边和科瓦尔一样嘬着，一边转头朝佐菲娅眨了眨眼睛。
“油嘴滑舌对我是没用的。”
佐菲娅捏了捏玛嘉烈的耳朵，正色道：“超级新星哦，人们甚至称呼她为’黑骑士‘第二。”
“来自莱塔尼亚，有着恐怖的法术天赋，贵族般的教养，姣好的容貌，一鸣惊人的战绩。”
“再加上出身成谜为她添上的神秘色彩，几乎在一夜之间，烛骑士就成为了卡西米尔家喻户晓的大骑士之一。”
佐菲娅坐到一张椅子上，向老马丁要了一杯卡西米尔传统鸡尾酒，看着杯中酒液那仿佛黄昏般的色泽，说：“时至今日，媒体们都依旧热衷于挖掘她的私人生活作为话题...”
“但她可不只是个花架子。”
玛嘉烈的目光中流露出罕见的认真。
“她很年轻，也很强大。”
“我曾在流浪的日子里见过不少天赋卓绝的施术者，维多利亚、莱塔尼亚，还有...感染者。”
“可即便和大地上最卓越的术师作对比，她身上的气质也不遑多让。也许她不是一位战士，但她...绝对不可小觑。”
佐菲娅点点头。
“黑骑士是个很特别的莱塔尼亚人，虽然来自莱塔尼亚，但她不会一丁点法术，仿佛是个天生的战士。”
“虽然属于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我想，谁都忘不了那个时代里，挥舞巨大武器的她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
“而烛骑士德罗斯特则完全相反，她是一个’典型‘的莱塔尼亚骑士。”
“虽然我们并不知道她源石技艺的核心是什么，但’烛‘确实来源于她的装备造型和作战风格。”
说了这么多，佐菲娅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玛嘉烈：“你接下来的对手是她？”
玛嘉烈点点头：“两天之后，这会是一场苦战，准备的时间并不多...玛莉娅呢？”
“她在家里休息..你...”
佐菲娅突然看到了玛嘉烈那在灯光下的脸。
尽管浅淡，可佐菲娅认为自己不可能看错。
“你在笑？”
玛嘉烈愣了一片刻，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唔？有吗？”
当然有啊...
佐菲娅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只是坐了下来，看着玛嘉烈向旁边的老弗和科瓦尔，询问他们是否看到自己在笑，结果两个人又因为意见不合而打了起来。
佐菲娅看着他们闹腾，目光却始终落在玛嘉烈的脸上。
玛嘉烈很久都没有那么笑过了。
上一次...
还是在她和那位令人尊敬的老天马对练的时候。
那么激动，那么期待。
眼睛里满满当当，都是快乐。
——
11:20 AM 天气 晴
商业联合会，十二层会客室。
麦基叹了一口气：“我猜到您会拒绝，德罗斯特小姐。”
他用有些苦口婆心的语气，接着劝说道：“但联合会不希望耀骑士继续顺风顺水地赢下去了，至少，要保证她落入败者组。”
“奇怪...”烛骑士将纤细的手搭在了自己的下巴上：“若是如此...那一开始就别让耀骑士的身份合法化，不是更简单吗？”
“...那是...”麦基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斟酌着该怎样回答，但烛骑士却先他一步说出了答案。
“商业联合会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对吧？”
麦基顿时汗毛倒竖，连忙看了看厚重的隔音大门和几个可以藏匿窃听器的地方，确认明面上没有窃听装置以后，才小心翼翼地对着烛骑士说：“...！请您...务必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董事会有内部矛盾，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如果由您这样的骑士发表这样的言论，恐怕会对您的身价产生影响...”
烛骑士微微低头致意：“失礼了...您也不容易，麦基。”
“啊...是，多谢关心。”
麦基用手背隐晦地擦去自己头上的冷汗，咳嗽了一声，说：“总之，我会努力为您斡旋，即使您不愿意采用任何‘特殊’手段针对耀骑士...”
棕褐色的库兰塔抬起头，直视着面前仿佛艺术品一般的烛骑士：“但我希望您能明白一点，就算您拒绝了董事会的提议，他们也会采取别的方法，甚至，可能变得更加极端...”
“无胄盟吗？”
烛骑士闭上了眼睛。
“可以的话，请您别让这样的情形发生。”
“德罗斯特小姐...”麦基揉了揉自己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唉，这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呵...”烛骑士微微一笑，望向一旁：“这样说起来，董事会居然如此不信任我的实力吗？身为骑士，这还真是让人有些五味杂陈。”
“不，绝对没有这种事，请您相信我。”
麦基看着烛骑士那细微失望的表情，连忙右手抚胸，开口道。
“特锦赛前列的大骑士，无疑都具备了足以匹敌各国骑士顶点的实力。”
“但是相对的，踏入这个领域之后，接近所谓的’极限‘之后，差距会缩小。”
“不确定因素也会变多...对吧？”
烛骑士喃喃地道。
“嗯。”
麦基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为难您的意思，董事会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了。”烛骑士抬起头，看向麦基，目光中带着很少在外人面前流露的坚韧：“您先回吧，我会研究一下这位...耀骑士的。”
“好。”
麦基把自己带来的一个皮包放到桌上：“这里是您可能会需要的一些比赛录像和个人资料，以及一些专业人士的分析，先放在这里...”
向烛骑士展示了部分代表性的物品以后，麦基提醒道：“耀骑士被流放后，她似乎有很多变化，这一点，请您务必要注意。”
“是啊...”
烛骑士看着资料中耀骑士在尚未被流放之前意气风发的脸，说：“所以我才想见她一面。”
“玛嘉烈·临光...”
“玛嘉烈·临光...”
烛骑士让耀骑士的名字在自己的口中盘绕，看向了桌上那一张最近才拍摄的玛嘉烈的照片。
“蔑视骑士竞技，战争英雄的孙女，临光家的天马，却又是特锦赛万众瞩目的冠军。”
“说是贵族，却又散发着征战骑士般的气息，她见识过战争和死亡吗...？”
烛骑士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
“不，她一定见识过。”
“那她跨越过死亡吗？她从那天真的理想枷锁里挣脱过吗？”
“还是说，她已经迈上了某个全新的境界？”
优雅的骑士由衷地微笑起来。
“呵呵，玛嘉烈，她多像一个...真正的骑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