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筑_1

“小明这孩子要是在学校犯了错，尽管打，别顾忌。”

一个满脸堆笑，略带恐慌的中年妇女，拍着一只孩子的肩膀对老师说。

孩子进了教室以后，从书包里翻出一本《菊与刀》，文字浮现的那一刻，孩子终于跟周围喧闹着的一样露出了笑容。身后出现的大手把书抓住的瞬间，孩子也抓住了那本书，刚刚母亲的话突然回响在脑中，孩子被什么控制着似的松开了双手。

孩子望着夺走自己书的那个人远去的身影，斜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凳子，随即把凳子举起来朝着加害者的头上劈了下去——在孩子的脑子里，是这样展开的，但是孩子依旧被什么控制着一样，愣在原地，周围偶尔传来几声讥笑。

一种生理上的反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少年不自觉呕吐了一下，开启了胃病的标签。

《开学第一课》上，主持人教导孩子要珍惜粮食，不要忘记种下粮食的人。

少年看得双眼放光，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菊与刀》的作者，想着至少要记住这个名字。伴随着咳嗽声同样的手再次出现，把手机夺了过去，这一次少年却没有反抗的想法。

少年认为主持人是正确的，因此知道了种下奥特曼，马里奥，灌篮高手，电脑，智能手机，互联网......这些精神食粮的人的名字，并一直记在脑子里。

可是学校要求背诵的三字经，少年却一个字都没记住，因此头上多了几个包，胳膊也被凳子砸出了淤青。回家以后，少年把一袋饲料倒进食槽，望着白白胖胖的家猪们若有所思。

妈妈开始盘问孩子这一天的生活，孩子马上被什么控制着似的说：

“今天学到了要尊敬长辈。”

这位中年妇女随即露出笑容，哪怕它都不知道尊字是怎么写的。

少年趁妈妈高兴，偷偷跑到了狗蛋家，想玩它的那盘忍者龙剑传2。然而狗蛋总是说着下一条命给他玩，却一直自己拿着手柄，直到少年的妈妈找到它家里，孩子都没能玩上一盘。

少年于是感觉有些世界观崩塌，因为每一本书，每一个人都说着有好东西要跟朋友分享。

少年来到饭桌上，望着把饭往嘴里赶的父母，突然很奇怪地来了一句：

“我们好像猪一样啊。”

父母“啊？”了一声，孩子跪了一晚上搓衣板。

少年并没有说出这句话，那个不知道是谁在脑中演绎的未来把少年的精神与肉体都焊住了。

孩子又一次挨打以后，跑出学校回到了家里，看到胳膊上淤青的父亲一副很愤怒的样子，要去杀了那个老师。可是它回来的时候，却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装了两条烟，再没跟孩子提过这件事。

多年后少年理解这件事的瞬间，这个人终于死了，不，少年清楚它很早就死了，只是过了好多年才埋。

少年回到教室看到那个人，拖起凳子快走到讲台的时候，它妈的话又冒了出来：

“你能不能站在我们的角度上思考一下，你已经是个大人了。”

于是少年强忍着反胃的感觉，把凳子丢在一旁，又被涌上来的东西们打了一顿。

少年在那个瞬间才理解，原来只有自己是猪，只有自己不是独立存在的人类。

那一天少年回家以后，它的妈妈先是问了少年的伤，然后马上话锋一转：

“谁让你不听老师的话，活该挨打，我们辛辛苦苦赚钱供你......”

少年再也无法忍受那种反胃的感觉，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妈坐在那说“去哪玩啊，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