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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鲁斯之乱《惧于踏足》-第十一章

2022-04-11 20:58 作者:红烧肉酱233  | 我要投稿

第十一章


恶魔

西格纳斯主星

尖叫


    马迪杜斯将幸存者带回集结点,穿行在安全通道中。他们快到风暴鸟上了,就在此时,格拉瓦托报告说人数不对。梅洛斯意识到亨吉斯特以及他带着的人,一名叫做泉的受伤农民,已经远远落在了后头。他回头去找他们。

    泉正瘫在安全区边界不远的地方,亨吉斯特愤怒地试图将他拉起来。就在梅洛斯距离伤者不过两步远的时候,那个被尼奥比称作恶魔的生物发起了攻击。

    魅魔自某种有翼的野兽坐骑上一跃而下,从天而降,祂的巨爪一击将泉贯穿;亨吉斯特尖叫着跑开。农夫很快就死了,但死得并不轻松:他毫无抵抗,相反,在这生物活活将他开膛破肚的时候,泉还迷失在祂乳白色的注视中。

    恶魔的坐骑是一只奇形怪状的蜥蜴鸟,有着四只翅膀和满是纤毛的嘴巴;在血天使下意识拔出爆弹手枪瞄准其骑手的时候,它盘旋着朝血天使俯冲而来,遮挡了弹道。失去目标,血天使转而将这长着翅膀的怪物一枪爆了头。粉色液体喷涌而出,坐骑撞进泥泞中、瘫倒在地,在死亡的剧痛中抽搐起泡。

    魅魔尖叫起来,哽咽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祂愤怒地冲向梅洛斯。梅洛斯试图以爆弹枪火杀死这野兽,但她——假设性别的概念真能适用于这东西——脚步迅捷,在他重新上完弹前便已近在咫尺。

    魅魔刀刃利爪的侧面以庞然巨力击来,梅洛斯的头盔被撞得卡在背包笨重的凸起上,他眼冒金星。血天使就地一滚,拔出链锯斧,盲目地挥出一道呼啸划过生物原本所在之处的弧线。

    她倏忽闪开,避过这笨拙的本能一击,用另一只手上的黑曜石匕首耍起矜夸的招架动作。这生物发出几近xing奋的声音,脸部锐利的平面上伪装出一副奇怪而不安的端庄模样。接着她尖叫着,攻上前来。

    梅洛斯扭身挥出斧身,重重接下攻击;武器侧面砸上魅魔的胸部,将她打得一个趔趄。她是如此敏捷,后摔一转为翻滚,又以起手姿势再一次跃起。梅洛斯转身,保持正面相对,等待下一次攻击的来袭。

    他排空所有杂念——炮火炸裂轰鸣,蜂群嗡嗡尖叫,战场震耳欲聋的混乱声响在落地的风暴鸟周围铺陈开去。他的战争兄弟已在与敌人交战,且毫无疑问,他们每个人都与药剂师眼下一样,在各自的小小战场里与敌相持不下。对付这样一名敌人,哪怕瞬间的分神都是致命的。

    这生物自矮身姿势朝他冲来,带爪的有力双腿以全新的极速将她弹射而出。梅洛斯俯身朝前,转过肩膀迎向攻击。他们以直抵骨髓的轰然之力相撞,他听到自己装甲外层被切开时发出的陶钢碎裂声。利爪挥来,他以手枪枪托将之打下。骨骼般的几丁质碎裂,魅魔愤怒地啐叫,吐出一连串像是话语的声响,但却并非任何人类口舌能发出的语言。他在裂开的爪子中瞥见一闪而过的流血肉体,因此利爪并非他之前所想的套手武器,实际是雌性生物纤细肉臂上异变的生长物。这微小而可憎的细节让他恶心。怎样畸形的进化才能创造出如此扭曲的生物?

    黑色匕首刺向他胸口,角度糟糕,只刮过他胸膛上装甲的曲线,一击落空。梅洛斯在一瞬间做出了选择,松开爆弹手枪,任其掉进脚边的焦泥。

    眼下一只手便腾了出来,他抓住利爪的腕部一拉,迫使她猛然向前摔来。恶魔措手不及,巨大钳子的边缘重重拍在她自己脸上,划出紫色油亮的血痕。

    梅洛斯乘势而上,在这生物找回平衡并挣脱之前就将她猛力推回。他转回手中链锯斧刃,一把将其抬起,握紧了斧柄上的发动杆。飞旋的刀片咬进这生物裸露的腹部皮肤,撕穿腰腹。药剂师灌注全部意志,将恶魔抬离地面,举到空中。

    她自知死到临头,尖叫着抓挠着他,她那奇怪外表的超然魅力突然转变为了一副涂满仇恨的地狱般画像。那副迷惑了泉意志的无底乳白双目灼成白色,然后尖叫随着一声干哑的喘息戛然而止。

    他把尸体甩到地上,弯腰捡起自己丢弃的手枪。

    战斗过程中一直缩在附近的亨吉斯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目光凝固在那生物的残骸上,转不开眼睛。他指着它:“我告诉过他们,”他啐道,像是在指控某些人犯下的大罪,“我告诉过他们。”

    “跟上,”梅洛斯叫道,边走边重新上弹,“再耽搁下去我就把你留在这儿。”

    他们从最近风暴鹰的机翼下走过,火焰的呛咳和咕哝声扑面而来。纳吉尔的人对堵满苍蝇的排气管喷出条条炎索,成群地烧掉这些肮脏的昆虫,迫使虫群散开。梅洛斯觉得,不过冒点给军团自己舰船造成轻微损耗的风险,可比留在斯考特姆地表上要好太多了。

    遍地都是死去的魅魔和蜥蜴鸟,其中还有一些红甲的战士。梅洛斯暗自咒骂着,看到哪怕一个血天使死在这怪诞的女妖手里都让他糟心。

    他移开目光,看见马迪杜斯立在一艘待命的空投船船尾舱口。尼奥比的脸在其后隐约可见,正直勾勾望着他。中士招手唤他,他们不会再等他俩之后的下一波人。呼叫血天使的信标已被发现,目的已经达成。再没理由留在这个农业世界了。

    亨吉斯特就在他身边,“我们现在能走了不?我想离开这里。”

    这人嗓音中赤裸裸的恐惧让梅洛斯怒火上涌,“离我远点,”他说,朝最近处那名倒下的军团战士走去,“我先得履行职责。”

    他激活药剂师手铠上的复位器探针,心情庄重,小心地开始采集死者的基因存收腺体。

 

    全息投影室内的气氛与堪堪数天前议会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拉多隆连长双臂叠在胸前,扫视全场,分辨着那些从自己船上传输形象的指挥官的投影。伴随着无数其他微小的失灵与失误,血天使舰队战舰之间的全息网络数据正遭受间歇性的丢失,许多三百大连连长的合成影像都疯狂地卡顿,还模糊不清。红泪机械神教工程组( Mechanicum enginseer brigade)[1]的技术军士与机仆无法修复这个问题,也无法清除每个通讯频道或战术中继器上那该死的、日益清晰的干扰性呢喃。

    房间内的氛围十分压抑,大天使的到场也没能使其松快多少。冷静克制的优秀军官们显出焦躁与分裂的迹象。这些战士汇聚一堂,是为打一场大远征的决定性战役,是为抹除人类的一个威胁,但他们在西格纳斯主星所遭遇的一切都始终难以定性。

    纳吉尔连长结束了面向所有集会者的报告;而即便对战斗兄弟们在第五行星上接敌过程那未加丝毫修饰的描述,现场都存在明显的分歧。

    “这些生物……”至高守望者贝鲁斯开口,与他站在附近的下属安内鲁斯傲慢地对视一眼,“你有没有想过将一具尸体带回舰队来,以便在医疗室进行检验?”

    纳吉尔嘴唇抿起,“当然,”他厉声道,“但尸体在返程中变性了。”

    “这是什么意思?”从一群圣血卫士中间,朱利尔开口问道。

    纳吉尔瞥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军团战士,来自第九连的前线药剂师。“它融化了,卫队军士。像煎锅上的冰块。所剩不过一堆无法分析的、恶臭的有毒残留物。”

    “那么,幸存者呢。”阿密特连长说,他的目光沉稳而强烈,“他们还活着?他们接受了检查?”

    “是的,连长兄弟。这群人被控制在下层甲板的一个安全隔间内,受到密切监视。”纳吉尔再次看向药剂师。年轻战士正垂着头。被召集到如此众多军团最伟大的英雄面前,他显然感到十分敬畏——更别说还是在原体面前。拉多隆脑中检索了一下此人,从记忆里缓缓翻出了他的脸。梅尔基奥和纳塔巴。这名战士在这两场战役中都表现得不屈不挠、光荣高尚。

    “梅洛斯,”圣吉列斯说出了他的名字,药剂师抬起头,僵硬地集中注意,“吾儿,你曾直接与这些人打过交道。你对他们有何看法?”

    天使的态度庄重而冷静,梅洛斯似乎因此放松下来,“吾主。幸存者们并未表现出化学异变或侵入性移植的迹象。”他犹豫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继续说道,“我并未发现他们有何异常——只是他们还活着,而除他们之外我们所见的西格纳斯公民全成了无骨的尸体。”

    “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将这群人留在发现他们的地方。”安内鲁斯冷冷地说,“他们可能是异形阵营的另一个伎俩,合作者。”

    “关于抛弃这群人的提议,我们不会考虑分毫。”圣吉列斯并未提高嗓门,但他的谴责意味十分明确,守望者肉眼可见地退缩了,“我们并非冷酷之人。我们来到西格纳斯是为拯救他。”他对梅洛斯颔首,示意他继续。

    “我已采集证据,”他说,“连同残酷之匕残骸中恢复的数据,也许可以重建事件的部分时间线,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对拿非利人知道多少?”阿兹卡隆质询道,“有任何兵力部署或战术的迹象吗?”

梅洛斯兄弟,第九连药剂师

    “给他们展示过异形和其船只的图像,”纳吉尔说,“但他们无人曾见过那些巨人。”

    “那么是什么袭击了他们?”第二百十六连的指挥官提出疑问,他的全息影像微微摇晃着。

    梅洛斯的表情僵住了,“连长,他们谈到了由……由混合生命形态的存在组成的军队。半人半兽的混合体,有翅膀的野兽,流动血肉之类的东西。一只恶魔的军队。”他皱起眉头,“这正是他们用的词语,大人们。”

    贝鲁斯嗤声道,“就像我之前说的。这是心理战的结果,毫无疑问,还使用某种精神控手段起到了增强效果。用药物或化学物来操纵精神。未经训练的人类思想可操作性极强,易被控制和腐蚀。”守望者朝着拉多隆站立的方向投去短暂的一瞥——但不,不是看向首席连长,而是他的副官。拉多隆身侧,卡诺兄弟什么也没说,继续立在阴影中。

    “恕我直言,”梅洛斯说,“幸存者身上并未发现任何这样的操纵痕迹。他们坚信眼中所见之事。”

    “他们必然会如此坚信。”贝鲁斯说,赢得了少数几个其他连长干巴巴的低声赞同。

    “他们说一名非人的军阀领导着这支怪物军队,”纳吉尔说,“一个自称嗜血者的存在,以暴力与痛苦为乐的杀手。”他顿了顿,“还有一个领袖,另外一个生物,也已知其存在。”

    “这些所谓的恶魔数量几何?”嘉兰问道。

    “说法不一,”梅洛斯承认,“有些幸存者提到一名人类,叫做布鲁哈的男人。他来此并声称自己是帝国的特使,但他似乎需要为西格纳斯政府的崩溃负责。”

    “一个人?”阿兹卡隆的怀疑显而易见,“他怎么做到的?”

    “用巫术。”拉多隆看到梅洛斯硬挤出这句话,眉头紧皱,“据称布鲁哈被一个亚空间生物吞噬了,一个乖张的幕后主使,谋划了恐怖的亵渎暴行。”他突然停下来,“我无法给出进一步的解释。我只是在重复幸存者对我说的话。”

    “他复述了一个疯狂的杜撰谎言!”安内鲁斯说,“还觉得这很有价值似的。”

    “我不得不同意守望者的意见。”夹杂着嘶声与爆裂声的话语传来,是从黑暗之页的舰桥传输过来的。是侍僧克里德,其影像头戴兜帽,至今为止这是他第一次开口提出对会议的意见:“这些对恐怖生物描述,坚称它们某种程度上脱离现实的言论……它们都是无知头脑无法理解某种异形领域所自创的幻想罢了。”

    “你确定吗?”阿密特说,面无表情,“你就这样解释我们所遭遇的令人不安的现象?我们自己船上发生的事件,记叙者特遣团与船员仆役中广泛蔓延的自杀行为又怎么说?根本无从解释。”

    “有些人任由对未知的恐惧摧毁了自己。”克里德说,“我们都见过许多各式各样的异形,奇形怪状、难以理解。然而,理性的光辉照耀下,万事均能得到解答。这些可怜的傻瓜,他们的生命是被纳吉尔连长的勇气所拯救……他们不是可靠的情报来源。”

    即便看到嘉兰与其他几个连长都在点头同意怀言者的意见,拉多隆还是压下开口的冲动。他在脑海中权衡这些话语。克里德说得有道理,但不可否认的是,此时此刻还有更多信息,无法轻易置之不理。

    最后,是在外围观察的赫里克.红刃说出了许多人的想法:“不要这么快就否认凡人的话语。也许他们缺乏星际战士的增强视觉,但他们也不瞎。在此处集合的任何战士,都无法否认他们确实曾在转眼间瞥见亚空间毫不遮掩的疯狂,确实曾思考其深处有何物在徜徉。”

    拉多隆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打哑谜兜圈子对任务毫无好处。无论我们在西格纳斯星群遭遇的敌人是什么来头,他们都是敌人。纳吉尔和他的人表明,我们能与之战斗,能杀死他们。这就是最重要的。我们所接到的、来自战帅的命令并无改变。我们要将这个星系从侵略者手中解放出来。”

    “你有什么看法,梅洛斯兄弟?”圣吉列斯的提问让厅堂内其他一切声音都归于沉寂,“你曾两次与这些生物近距离正面交锋。我希望你告诉我们,你真实、不加修饰的想法。”

    药剂师抬头看向他的基因之父,“拿非利人不在这里,吾主。这些恐怖之事并非他们手笔。无论我们想怎么称呼这些生物,异形,恶魔,或未知体……我相信我们所面对的,是任何巴尔或泰拉之子都从未遭遇过的东西。”

 

    卡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影像厅,向指挥官告辞。他在中庭辐射出去的一道走廊内找到了梅洛斯。药剂师的脸庞出卖了他混乱不安的心绪。他看起来仿佛迷失在自己的思绪里。

    卡诺不得不叫了他两次,这位老朋友才从沉思中猛然惊醒。“兄弟,等等。”

    梅洛斯点头,“来问我为何就是闭不上该死的嘴?”他苦笑着说,“弗里奥可能不会怎样喜欢我了。现在三百大连的每个连长都会认为我是个胆小懦弱的傻瓜。”

    “不是每个人,”卡诺带着干巴巴的微笑指出,“只有那些自认为比你了解得还多的人会这么想。”

    梅洛斯转过来望向他,突然活跃起来:“你之前去哪里了,卡诺?我们从霍尔斯特回来之后你就消失了。你从未吐露过半个字——”

    卡诺一触即碎的幽默感崩溃了,“你是指,关于我们在下头看到的东西?不,我没有说过。说实话,我有很多必须得找出答案的问题。”

    “你找到了吗?”梅洛斯前进一步,话语下满是沮丧和愤怒。

    卡诺静静地说,“这是我背负的重担,我观察事物的视角与你不同,吾友。”

    “我赞同拉多隆连长所说,”药剂师说,“谜语半点用都没有。和我直说吧。”

    “我觉得你告诉天使的话是对的。”卡诺告诉他,“并且我不是唯一个这么想的。”他将手放到梅洛斯肩膀上,“你救了那些人的性命,他们相信你,对吧?他们会向你倾诉?”

    他点头,“那个女人,蒂尔扬.尼奥比……她称我们是帝皇的天使。就像她真的相信我们是古老神话中的炽天使(seraph)。”

    “和她谈谈。尽可能找出一切关于这些‘恶魔’的信息。无论安内鲁斯或贝鲁斯会怎么想,他们身上可能怀有通往西格纳斯真相的钥匙。”

    “好的。”梅洛斯沉默片刻,然后他猛然想起什么,再次抬起头来,“什么真相?”

    卡诺的脸上掠过一抹阴影,“等我知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当卡诺走回全息影像室,准备找拉多隆履行职责时,他发现前路上拦了另一名军官。

    “你。”第五大连连长正等着他,“我要和你谈谈,智库。”

    卡诺双眼眯起,但他按照应尽的礼仪要求鞠了一躬:“我不再承担那个职责,也没有那个头衔了,阿密特连长。你很清楚这一点。”

    “是的,我也在尼凯亚。我知道军衔和头衔可以用一句命令剥夺,但责任……据我的经验,可没那么容易抛之脑后。”

    卡诺保持着八风不动的态度。阿密特是个捉摸不透的人。乍看下,他似乎从外表上就能一览无遗,敏捷而凶猛;但卡诺知道这不过是冰山一角。阿密特深藏不露,许多人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将更多的真实自我掩藏了起来。

    “我知道你一直在做什么,”连长说,“我一直在观察你,卡诺。”

    “我没——”

    阿密特打断了他,脸上咧出一声咆哮,“再对我撒谎,我将认为你毫无价值,智库。”他逼近道,“我知道你一直穿梭在舰队里,秘密搜集你灵能同伴的消息。”

    卡诺浑身一冷。他还没有与足够的前任战友建立起联系,以达成共识。若是阿密特试图阻止他……

    连长露出一个野兽般的微笑,“无需你的才能,我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卡诺。我不想妨碍你,我会协助你。”

    “为什么?”这个问题立即浮现,“我……我们可能会被守望者训斥,甚至更糟。”

    阿密特的笑容拉得更大,“这在第五连中算不上什么威胁。”然后他再度变得冷漠而严肃,他的态度就像灯火浇灭般急遽变换,“我不相信像贝鲁斯那样狭隘的脑瓜吐出的话,也不相信那个狂信徒克里德。在霍尔斯特,我来援救你们的时候亲眼目睹之事,还有那些幸存者的供述;所有这一切都与我们共有过往中的某物有所联系。那发自潜意识的底层,而不仅是异形的、超脱物质界的力量。我认识到了这一点,即便其他人并没有。你也意识到了。”

    卡诺缓缓点头,“比你知道的还多,连长兄弟。”

    “我相信整个西格纳斯星系就是某种巨大的陷阱,卡诺。一个用来锁住血天使,并摧毁我们的陷阱。我不会任凭此事发生。我们不会任凭此事发生。”

    “但若是我们必须得违抗泰拉议会的命令呢?或者帝皇的敕令?”

    “到了那时,没人会在乎通往胜利的桥梁是由什么铸成。[2]”阿密特道。

 

    尼奥比告诉他的故事是个噩梦合集。梅洛斯倾听着,保持沉默,小心地避免任何像在评判眼前女人所说之事的举动。

    在他们来到西格纳斯之前,甚至在纳塔巴奥克图斯的濒死体验之前,这名血天使都可能对她说的东西感到怀疑。如今,他的思路有所不同。每过一小时,虚幻之事对他来说就更显真实。

    斯考特姆的幸存者们都被关在医疗室里,梅洛斯其中一个凹室内找到了尼奥比。她在不离开房间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远离了其他人。杜卡德上将手下的一名海军士兵在门口守卫,以保证无人离开此处。

    其他人松松散散地聚集在一块儿,低声彼此交谈,或干脆完全不开口。尼奥比正照看那个叫罗津的女人,她在低矮的床板上睡着了,但睡得十分不安稳。

    “她的梦境混乱不堪,”尼奥比告诉军团战士道,轻轻将罗津的头发从脸上拨开,“它们不断回放那些她被迫目睹之事,折磨着她。她告诉我,只有我安慰她的时候她才能小憩片刻,所以我这么做了。”

    “你目睹过她所见的东西吗?”

    “天降血雨,整个自然都在反噬人类。”她疲惫地点头,“可怖到让我怀疑自己的理智。是的,战士,我看到了。”尼奥比低头看向她的双手,“我非常想回家,回到我安静的花园中去,但我知道它已不存在了。”她脸上掠过一抹脆弱的微笑,“在你看来,我一定很自私。我总是独自生活,极少与他人接触。我喜欢这样,他们亦是如此。只有我和植物们。没人来看那些花园,但我照看它们。这安排非常妥帖。”她叹气道,“我对我的同类从未怀有太多同情。”

    梅洛斯朝罗津点点头,“你对这位的照顾说明事实并非如此。”

    “是吗?”尼奥比抬起头,扫视一圈其余的幸存者,“他们从来不喜欢我。在那个黑暗的隔间里,多特蒙德和亨吉斯特总是争执不休。那小偷发誓说我和罗津是一伙儿的,而她又和那些生物是一伙儿的。他总是说‘打开门。把女巫们丢出去。’他想我们死。”

    “多特蒙德并未让那发生。”

    “是的,但更多是出于疲惫,而非真的反对。”她顿了顿,“那个表子养的布鲁哈来西格纳斯主星的时候,罗津就在那里。其他人对待她就和她被污染了似的。”

    “那个男人布鲁哈……所以,他是个叛徒?”

    她摇摇头,“他出卖了自己的肉身,军团战士。好人们恐惧失去性命,也跟随他走上了那条路。他们被吞噬了。”

    “但你没有。”

    “我们没有。”尼奥比仰头望着他,“如果无人见证,那恶魔的残忍就毫无意义。”

    “又是那个词。”药剂师叠起手臂,“没有那种东西。不存在魔法,不存在恶魔与神明,不存在——”

    “天使?”她打断,“那么你是什么?你的主上又是什么?”

    梅洛斯的回应在唇边隐没,舱门口的动静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记叙者哈勒戴斯.格温正与门槛处的守卫交谈几句,并推开他走了进来。格温脸庞苍白而憔悴,双目无神而冰冷。他没有向梅洛斯投去哪怕一个眼神,直直穿过医务室走到维修间前,仿佛根本没注意其他任何东西,彻底无视了医疗仆役与其他药剂师投来的目光。

    守卫大喊出声,梅洛斯从沉睡的罗津身边走开,感到有些不对劲。

    格温拉住一块安全面板的把手,将其拧开。梅洛斯看到了里头一排紧急控制系统的开关,还有医疗室阻燃喷口和负压气阀的本地控制面板。

    海军船员在梅洛斯走到记叙者前面时就先一步到达,将手放到了格温肩膀上。连环画家一个转身,依旧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用袖子里藏着的一柄沉重短棍砸向那年轻人。守卫鲜血直流,倒向甲板,梅洛斯猛然冲上前去。

    格温抓住阻燃剂的清理操纵杆( purge lever),将其扭了半圈。天花板上的气阀喷出一道微弱的刺鼻白色蒸汽:将这杆子转一圈就会立刻释放出密度极高的卤代甲烷喷雾,能在心跳间扑灭任何明火。

    “阻止他!”有人喊道,“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化学烟雾也会让任何不具备军团战士强化多肺的普通人窒息——每个西格纳斯幸存者,每个船员仆役,每个不是血天使的人都会窒息而死,包括记叙者本人。

    又一个,梅洛斯想着,他正大吼着格温的名字。又一个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疯狂击垮的灵魂。爆弹手枪正握在手里。只要一枪,就能将这倒霉的艺术家打成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身周爆发恐慌,他犹豫了,耳旁传来亨吉斯特在幸存者逃向舱门时的大吼大叫。梅洛斯喜欢格温,比起疯狂中迈入血腥的死亡,这个人值得一个更好的结局。他凝固在原地,手枪重逾千斤。

    “他在干什么?”

    尼奥比跟在他身后,刹那间,梅洛斯又感觉到那种他曾在残酷之匕密封舱内觉察过的,一模一样、弥漫空气的奇怪死寂。

    哈勒戴斯.格温的脸色变换,情绪回到了他的脸上。他如同刚醒之人般眨着眼睛。记叙者看到梅洛斯,看到那把爆弹手枪,潸然泪下。他长长的手指从操纵杆上落下,他跌坐在甲板上,脸埋在双掌之间。梅洛斯放下枪,将操纵杆扭回安全位置。

    尼奥比跪在地上,紧紧握住格温的手臂对他说话。她在问他怎么了,“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安宁,”抽泣间他挤出几个字眼,“想要。安宁。”

    梅洛斯听到了男人的话,但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蒂尔扬.尼奥比身上。他想着突然冷静下来的格温,想着罗津那痛苦不已如今却被驱逐的噩梦,想着那没有看到他们的魅魔,以及幸存者那根本不该存在的幸存概率。

 

    缓慢而无可转圜的,三个太阳的光芒被红泪的船首逐渐遮蔽,西格纳斯主星最终出现在血天使舰队的视野里。

    首府世界悄无声息,亦不见生命踪影。派出探查到达星球表面的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流是一堆毫无意义、无法解读的胡言乱语,甚至连单纯光学望远镜传回的报告都混乱不堪、自我矛盾。整个星球都埋葬在一层浓厚而令人作呕的云壳下,因此像是个充满发黄病态雾霭的玻璃球。狂躁的风暴粒子清晰可见,以与气象常态完全相驳的随机模式运动着。耸峙的嶙峋闪电点亮了背阳面,交界线弯曲出紫白色的弧度,模仿着排排狞笑的獠牙轮廓。

    战舰以战斗阵型部署,巡洋舰、运输舰与驱逐舰的编队组成各自的战斗集群,布下拦截机与警戒炮艇组成的幕墙。黑暗无星的天空中,挑不出哪怕一个没有武器指向瞄准、没有战士警戒备战的角度。在来到此地的航程中发生了太多事情,任何血天使都不会对此挑战掉以轻心。

    在红泪投出的阴影中,那些所负历史并不比原体旗舰短暂的舰船正稳步前行,等待他们不露真容的敌人首先落子。巴尔之盟号,猩红号,九大远征军号(The Nine Crusaders),血子号(the Blood’s Son),奔马号,血色自由号(The Scarlet Liberty),阿索娜弥撒号(The Requiem Axona),伊格尼斯号;这些与其他更多战舰都已枪炮齐备,升起了虚空盾。

    舰队的先头部队——派出去调查的风暴鸦巡逻队——带回的瞄准照相机的图片,展现了环绕西格纳斯主星的景象。

    第三行星的两个卫星都消失了。它们并非被某种常规手段摧毁,因为那总会留下沉淀成冲积环的碎片,溢出的辐射与粒子轨迹也会标记出其湮灭点——这两颗卫星就是单纯从轨道上消失了,不知如何亦不明去处;与它们一并消失的,还有西格纳斯星群防御部队的船坞、营地与工厂。

    防御部队本身的命运则清楚得多。舰队的残躯漂浮在行星的轨道上,铺开一层厚重而破烂的丧衣。难以计数的损毁战舰与轨道复合建筑的残骸,密密麻麻地兜头悬挂在大气层顶端的边界近旁——无论军用还是民用飞船,从本身设计便不该飞出平流层的亚轨道穿梭机到星际间的巨型运输舰,一切舰船都在首都周围被杀死并抛尸原地。等离子火焰依旧在某些残骸的核心部位燃烧,运动间其后拖出辐射的流纹。破碎的船壳中飘流出巨大的碎片,碎屑的河泊便越发厚重浓稠。

    舰船的死亡并非仅是整个殖民世界被残酷斩首造成的余波。它们不仅是粗心杀手忘记处理的泼洒鲜血。寂静的船只已被化为一片铺满带刺残骸的前滩,若有到来者试图进行行星空降,就不得不穿过它们。还不止于此,它们悬在那里就是一种无声而不朽的威胁:战舰被击碎,被活活剥皮,尸体像野蛮杀手血淋淋的战利品一样挂在天空中。

    这恐怖可能足以让最有经验的冷酷太空战士心生寒意,但这场展览却并非这条无声阴郁消息的句号。因为在被谋杀的成千舰船中,还有万倍于此数量的人类残躯在真空中肿胀,冰封,漂流。

    截击机的飞行员将影像带回红泪的指挥台,原体无言地看着这些照片,悲伤和愤怒如鲠在喉。看到此等影像的其他人也同样沉默不语,摆在眼前的荒诞现实简直不可理喻。

    每具尸体都被超乎想象的方式残害,骨头从血肉中被剃出,如霍尔斯特与其他地方的受害者、还有消失的卫星一样,被某种未知的手段偷走了。西格纳斯主星上方的冰冷真空中残留之物,已化为精神错乱雕塑家的趁手粘土。数以百万计的尸体漂浮着融成血肉洪流,扭曲成无数令人厌恶的碑石,闪烁着冻结血液凝成的光辉。他们被压制成板石与圆环,被如皂石般雕琢——有些形状带着由切下的肢体化成尖锐棱角与齿状尖刺;其他则被压成圆盘与邪恶的曲线,一片血肉的鲜红,闪闪发光。弗鲁斯表面烧灼过的八芒星符号也在重复出现,一遍又一遍描绘在那张可怖的画布上,像是献给巨眼如山者才可一览无遗的祭品。

 

    那幻象再次来袭,与此前在冥想室里一般,毫无预警。

    甲板在卡诺脚底开裂,他蹒跚跌倒。金属地板之下,无底暗渊显出身形,将他身周世界的破碎残片裹吸进那永无止境不可脱逃的引力。

    卡诺双手覆上脸庞,将这影像抹去。此前,梦境的猛攻无可阻挡,但这次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拥有哪怕再微末不过的装甲来与之对抗,而前智库立起了他的防卫。

    在他的思想中,他竖起反灵能的防壁,将自身扯入其中;感官的风暴呼啸旋上试图将他吞噬,而他在精神中将双脚牢牢定入足下沙土。

    卡诺听到了它的到来,昏暗深渊中那升起的尖叫幻影,比死亡更为迅捷,比暗夜更为锋锐。一阵烟熏火燎、合着停尸房般恶臭的狂风将这展开游魂般死亡之翼的幻影向他推送而来。

    —— 一名战士,身着铁甲,从头到脚涂满猩红鲜血,已死奇点与被谋杀星芒的微光笼罩他全身,破碎盔甲的关节和裂缝中漏出令人作呕的光线,灰色长发衬着他哀嚎的、不可知的面庞上,如此鲜明显眼,食腐者的骨翼从他背后张开——

    “不……”他伸出手,紧闭双眼,拒绝这幻觉。

    ——被玷污之血浸透核心——

    这景象似乎在他脑海厅堂中回荡,就好像是从另一人的视角见证似的。

    —— 一个尖叫着的、遍体染红的天使——

    卡诺被卷入感知的涟漪,某种感觉记忆(sense-memory)在他脑中辐射开来。这是个先兆;他本能地,以绝对的确信明了这点。

    ——无从逃脱——

    如海洋浪潮在潮汐巨浪拍来前退去,这幻象回声是对某种更糟未来的警示。它将比之前更为强大,他几乎能从污浊的空气中品出它的味道。前智库忽然完全确信自己正注视着有史以来最大的武器,而子弹即将出膛[3]

    ——恐惧,仇恨,更黑暗的东西——

    卡诺极力将自己的思想封闭起来,与这影像隔开,然后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再次身处走廊之中,而周围的甲板完好无损。

    他身侧一名170连身着值守袍的战士向他伸出手,脸上写满关切,“兄弟?你身体不适吗?”

    卡诺将他推开,找回平衡。他走了一步,摇摇晃晃,确定着方位。“天使,”他喃喃道,摇着头就好像这就能甩掉灵能的残存影响,“这不能被忽略……我必须警告天使……”

    他稳住身形,猛然冲向最近的传送点。原体的圣所在红泪号舰身跨度上距此很远,但能及时赶到,只要他行动够快——

    但就在此时,当周围所有船员仆役都放声尖叫,他明白为时已晚。

 

    血天使的舰队已做好应对任何形式攻击的准备,只除一种。

    以西格纳斯主星为核心,一声超脱人嗓与声音的尖啸与虚空爆开,冲向第九军团集结的战舰。一道巨型的灵能冲击飓风,由数百万屈服灵魂被谋杀被凝聚的精华所创,从尸体遮蔽的世界中震响。它颤抖虚无的浪潮冲刷过鲜红的战舰群,虚空盾根本无法阻挡它超凡的力量分毫,而不过是精金铸就的船壳与塑钢舰首亦被轻易刺穿,如纸脆弱。

    悲痛的造筑师,只知如音乐般操纵痛苦而不知世间其余欢乐,祂们将苦痛的恐怖蒸馏物化为武器。妄想与偏执为刻具,祂们将之雕琢,剪去附着在黑暗与折磨情感边缘任何一丝残存的希望与善意。这滔天的纯粹巨力冲击着血天使舰队每艘船上每个活人的头脑。

    阿斯塔特军团的改造人们凭借勇气毫无负担,昂然相对。它轰击着他们,让一些人深陷巨大的痛苦与折磨;尽管其力量强悍,但他们乃是帝皇的天使,这般无差别攻击的武器根本无法打败他们。圣吉列斯之子扛住了攻击,并化为己用[4]

    但在此后,血天使们才意识到他们从来不是预定的目标。这并非瞄准他们的力量,而是寻觅他们战争链条中最薄弱环节并将之剥夺的武器。

    转瞬间,舰队中的每个凡人——只除一个人——都犹如一体,那声简简单单、撕碎灵魂的尖叫烧进他们脑海,将他们击垮。在与之接触的那一刻,它就杀死了许多人:那些对这样崩溃而纯黑的绝望完全毫无准备之人。有些人在心脏衰竭前多活了片刻,而有些人则走进气闸,或对自己、对他人举起了刀剑和激光枪。

    尖叫此起彼伏,无人幸免于难。

 



[1] Mechanicum enginseer brigade:感谢机仆的建议!!

[2] We’ll burn that bridge when we come to it:这句非常纠结,查了下俗语应该更多是指不惜代价、哪怕砸锅也要这么做的意思,也许也有那种“解决掉信息传递的桥梁”的意思……解读实在有些多,“破釜沉舟也将一战”“我们不会投鼠忌器”“杀出一条血路”……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采用了E佬的建议,感谢E佬!

[3]  The ex-Librarian had the sudden and total certainty of looking into the muzzle of the biggest gun in creation:这句也很纠结,主要是在于最后的in creation……我个人的理解更接近于是指卡诺意识到了面前即将到来的危机,但是我不确定……

[4] The sons of Sanguinius weathered the blow and turned it:这个turn it我也不是十分确定,我理解的更接近于没有被击倒并变得更顽强的意思,不过不知道是否有误读,所以还是标一下_(:з」∠)_


荷鲁斯之乱《惧于踏足》-第十一章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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