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战神》第四章 纵白虹府院喋血,建露台登穆观星

话说,在洪灾之后,岭南都护府的官员们忙于推卸责任,从桂林和象郡到圣都周天城,无数官员的牢骚、辩白以及污蔑化作一封封措辞高雅的书信在路上飞驰,在这样的混乱中,吾夷和他的蜜獾军团果然被遗忘了。
另一方面,天国也不傻,气象资料明明将间六八一六年评定为“三龙治水”,即虽然雨水较多,但不会造成大的灾害,结果从岭南到漠北都平安无事,偏偏只有长江中段闹洪灾。于是天国派出玄镜司寻找人祸的线索,派出司日仪搜查天灾的由头,前者由特派宦官和专员特务组成,后者由天文学家和气象学家组成。那么如此一来,岭南都护府大小官员就要准备打点钦差当舔狗了,否则任何无意的过错都将被笔刀吏们批判成弥天大罪。
吾夷在军营里翻着邸报思索着应该打点哪些官员,找了半天发现大多数钦差都是挤破了头来抢这个肥差,所以肯定不会空手而归,他们的胃口太大,而且决不会留下来为吾夷当长久的靠山。他在钦差名单里搜索了一圈,没发现好的目标,但在司日仪的学者名单中却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登穆。
“这个家伙我认识,以前是我的老师,而且人还不错。”吾夷兴奋地把名单递给九光,脸上隐隐露出一抹淡淡的坏笑。
“那我们就和他合作?”九光心中清楚他的算盘,吾夷不甘于只成为天狼子手中闲置的冷棋,他还要积极地参与那些重要的阴谋。
于是九光报告了天狼子,第二天,一次秘密的会议在地道中展开,会场设立在噩宫的旁厅中。天狼子和十二个参谋在那里等待了许久,吾夷迟到了一个时辰才到,他走进旁厅后一屁股在在椅子上,轻蔑地说“来了,开始吧?”。
“放肆!在天狼先生面前休得无礼!”一个参谋想吓住他。
“怎么?当年大禹用迟到无礼的借口杀了我太爷爷,今天你们也要重演会稽山上的事吗?”吾夷只一句话,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了,此时噩宫上方,是静谧和平的山林,在这个难得的晴天里,四处都是欢快的鸟鸣。
“不愧是我的学弟,师傅没白教你。”天狼子先套近乎,然后又问“可,你要做什么,你想要做什么?”
“在别人书写历史时,旁观是可耻的。而且你们都是掌握千万人生命的阴谋家,我要在你们的棋局里确保自己的利益。”他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是想要三苗吗?”天狼子问。
“不,我要的不只是苗人,而是整个大炎族的人,我要他们至少能活下来,光复神州是奢望了,但我要他们至少不会被随意牺牲。”
“好,至少是忠于理想而且务实,可我年轻时却想什么别打仗,都好好过日子,还帮天国打仗。你比我强,强……”
“说正事,我要入伙,我要指挥军团并且管理地方事务。”吾夷报价了。
“这……,可是一个由白皮肤家伙指挥的炎族军团?”一个参谋提出异议。
“白皮肤带来的是便利,没什么不好的,我同意你的条件。可你的脾气要改改,要不等我死了,下一任老大可能会为难你。”天狼子就这样爽快地妥协了。
“希望他不是能搞出冥河计划的疯子。”吾夷叹了口气,“幸好,您不是那样的主公。”
“你把我当主公了?不对,就是一合伙人,这事之后我本想把你送回渤海国给那个小姑娘吹枕边风……”
“闭嘴!她几时在意我了?要是等我没新鲜感进了冷宫,就只能当你的弃子了。”吾夷一边气急败坏,一面又害羞起来,他的脸一下发起烫来。
“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天狼子一边玩弄着一个木质圆规一边说道。
“快说,这次打点钦差和司日仪是为了什么?”吾夷这话问的,有点像审讯的口气。
“有一颗重要的彗星要来了,我们想利用它,可我们并无什么观测工具,现做也来不及,就得去偷窃天国的数据。”
“那,就请一支来我们的驻地?我们要怎么偷?”
不一会儿,参谋们把细节完善了一下,又让吾夷排练了一下,第二天,吾夷就带着九光和五十个精壮士兵前往象郡。
那天下午他们抵达时,吾夷发现旅馆和行舍都住满了人,滩头上也挤满了帐篷,好在他们在茉莉旅舍(常英手下开的)预定了房间。
晚上,吾夷、九光和五十个蛮族士兵坐在一楼大厅点餐,吾夷把菜单扫了一眼,便对伙计说道“我们五十二个人,一碗黑米粥,一份溜肉段,一份地三鲜,两碗大米饭。另外明早还要预备一人三个门钉(一种烧饼)一碗豆浆当早饭。”
“好嘞!”伙计得了令,便走后向后厨,可不一会儿出事了。正当大家吃得正开心时,一个大汉对伙计发火了。
“你们不是说没饭了吗?他们吃的是什么?”大汉显然很不满看着别人吃香喝辣,而自己只能啃饼。
“不是,他们是预约的贵客。”伙计惶恐地说。
“这群黄皮牲口(指吾夷手下黄皮肤士兵)算什么贵客?你要拿不出肉来,老子砸你的店!”这个白皮肤大汉故意高声嚷道。
“弟兄们抄家伙!”吾夷一声令下,五十个精壮士兵各持兵器,围住了那个大汉。
“打!”吾夷一声令下,在那个大汉还在愣神时,九光一甩手,一块石头就猛地砸中了大汉的小腹,其他人趁机一拥而上,有的踹腿弯,有的勒脖子,有的踢肚子,有的用抹布堵嘴,士兵们立即就把他五花大绑,拴在柱子上打。
“住手!”按俗套的剧情,楼上走下一个书生样的家伙劝架。
“没有命令,不能停手,继续打!”吾夷故意做出样子来吓人。
“大人,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朋友吧。”吾夷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问道:“你也是来接人的?”
“正是。”
“停手!”吾夷下了命令,又问道:“你们要去接哪位大人?”
“司日仪登穆。”
吾夷和其他人都愣住了。
“你是他的弟子吗?”吾夷问。
“小生是登穆先生的学生。”
“我也是先生的弟子,我叫吾夷,是蜜獾辅助军团的长官。”
“我叫佩里第,现在是人间观星使,先生来时曾让我关照你,可你看,我现在一无所有,还给惹您不快。”
“那这个人是谁?”
“我的助手宏荣,也是先生的弟子,请您原谅他。”
“行了,松开他吧,大家去好好吃饭,以后还有架打呢!”吾夷让大家散了,然后把那个大汉拉起来说“师兄,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您怎么能这么侮辱天国的士兵呢?还好咱们都认识,不然又得打官司。”吾夷放了些没用的屁话,大汉也很识相地服了软,又一番客套后,吾夷和九光、佩里第、宏荣一起坐下吃饭。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除了地三鲜和肉段啥也做不了?这也算个饭店?”吾夷对伙计训斥道,又偷偷地把一小块银子塞给他,这既是小费,也是封囗费,因为他又想装大方又不想花钱。
“也真是巧,能在这里遇见两位师兄。但这饭店里缺酒少菜,只能吃这些了。”
“说实话,我们已经三个月没吃肉了,住在这儿也是因为房钱便宜,可我没想到他们也会做这些大菜,还有黑米,你对士兵们够好的。”
“见笑了,这些弟兄们平时干着比其他天国士兵更重的活,可他们却没多少军饷,所以一有机会就带他们打打牙祭。”
“若是说打牙祭,也用不着点黑米粥吧,这可不像辅助军团吃的起的东西。”
“我和弟兄们都是行伍之人,不定哪天就死了,所以总得让他们多见识点东西才行。”
“你们的装备可是够好的,能和正规军比了,士兵们也都很精神,见到白人居然一点都不怕,这可比都护府那些只知喝酒赌博的家伙强多了。不过你既然这么有能力,为什么还从正规军团跑出来搞团练呢?”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正规军都堕落了,在新兵营里,我当个小伍长,那时还觉得挺好。后来我当个中队长,手下却只有一百来个残兵,其他都是空编制,根本就没实权,什么也干不了,与其烂在那里,不如来辅助军团呢,在辅助军团,只要肯投钱,肯用心,什么都能办好。”
“先生也是从军团退伍的,得了勋章,授了紫袍,可后来他心冷了,便谋了这个看星星的差事,他的学生有的发了昧心财,有的和我一样没出息,大部分人都只是把先生当成做官的垫脚石。”佩里第叹了口气。
“我也一样,当初递拜门帖也是这么想的,还嫌要的礼太重,后来才知道他欠着钱,封给他的户民当时遭了灾,先生心软,就借钱去买赈济粮。”吾夷说到这里,一股羞愧涌上心头。“可叹我这个学生成天鱼肉百姓,横行乡里,上瞒官长,下欺兵士,未立尺寸之功,惭愧,惭愧。”吾夷倒也明白自己的行为是何性质,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我更没用,一介腐儒,只知空谈,至今一事无成,蹉跎岁月,哪里还有男儿样子。只知道吏治腐败,世道艰难,却做不出哪怕一件好事。”佩里第和吾夷这两个失路之人一见如故,交谈甚欢,就不多说了。
第二天一早,吾夷和佩里第一行人来到象郡深水港迎接登穆先生到来。

象郡原为大越战争时所设港口,北通岭南栈道,南达北部湾,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因为岭南栈道的修筑和持久的大越战争而成为岭南都护府的政治经济中心。
这天是六八一六年十月二日,朝阳下,以“东方号”为首的庞大船队张起巨大风帆向港口驶来,巨舰的阴影由小变大,人们惊叹着仰视着那些庞大的木船缓缓停下,巨舰带来的波涛冲上海岸,人群惶恐地向后退去。东方号抛下六根巨大的锚索,稳稳地停在港口中间,水手吹起牛角号,伴着“呜——”的一声,岸上的乐队便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但两个时辰之后,港口便冷冷清清,只留下遍地的垃圾和几个忙碌的水手,一只木桶漂在码头旁的海水中,在潮水的推动下撞击着石质码头,“咚咚咚……”,仿佛是孤独的鼓手在迎接远方的朋友。
吾夷一行人眼见着水手们用桅杆吊车从东方号上卸下设备,现在他们什么忙也帮不上。
“伙计们,小心点,这东西可贵重呢!”水手们正紧张地忙碌着手上的活计,登穆则换了身干净衣服来见自己的学生们。
“先生好。”三个学生见面就一鞠躬,他们的恭敬和冷清的场景形成了鲜明反差。
“吾夷,你不是去剿匪了吗?怎么有空来这里?”登穆拍拍他的肩膀说。
“回先生,岭南的匪患早就平定了,若说还有什么匪患的话,那就一定是指我们了。”真话当玩笑说。
“不错,你长胖了,也长壮了,长高了没?”这口吻倒像是父母一样亲切。
“一点也没长高过。”吾夷有点失落。
“你在这里还算廉洁吗?”
“回先生,吾夷虽然称不上岭南第一贪官,但至少也是岭南第一小人,坏事基本都做过。”
“也对,若是当个清官,你的手下大概就要饿着肚子上战场了。这里的情况,我太了解了,一定要小心行事,平时要多疏通打点,别像我一样。”这哪有个为人师表的样子……。
吃了中饭,九光带着几个人去采购物资,吾夷和士兵们护送着设备走上南越栈道,天国政府为他们免费调配了五辆马车。在有些坑洼地段,士兵们要牵引着马车才能行进。
“先生,您运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花钱看星星?”吾夷一边拉绳子一边套话。
“是看彗星,有一个叫天狼的邪教预言了它,天帝很担心。”
“天狼?是天狼星的恶魔吗?”明知故问。
“什么恶魔,就是装神弄鬼的人,假借恶魔之名反抗天帝罢了,在天国到处都是他们的标语口号。”
“那就更厉害了,只靠人的力量反抗天帝……。”
“也能理解,他们现在手无寸铁,但又不肯去死,只能……,算了,不说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在九光带着二十个精壮兵士采购完物资后,又带着他们执行一项机密任务,这任务连吾夷也不知道。吾夷虽然可以信任,但是把太多权力交给他会导致尾大不调,要知道每个天狼教徒都是野心家。
九光带着兵士们来到另一家茉莉旅舍,从事先准备好的狭窄地道来到象郡郊外的森林之中,在那里,另外九十多人正在待命,其中就有朱巴等精确射手,他们换上夜行衣,挂好伪装网,从森林里观察一个小建筑群“小月园”。他们准备很充分,建立了临时营地、医护所、仓库,还有三架小形床弩和众多箭矢油罐。这时有人观察到天空中出现了“晕”,从地面看去,仿佛是两道白光贯穿了太阳,兵士们大为振奋,因为九光的佩剑就叫“白虹”,从那时起,白虹贯日将与刺杀行动紧密关联。
小月园里的主体建筑就是东华阁,东华阁高五层,虽为木质结构,但几次失火都未成大错。此时的东华阁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丝毫没有危险的预兆。各地的官员富商正在欢迎钦差的到来,西域和天国的歌女唱起颂歌,各地的精灵美女骚首弄姿。卫兵们胡乱地在小月园外转了两圈,便迫不及待地饮酒寻欢去了,飞龙也在天上巡逻了几次就消失了,经过多次调查和验证,飞龙并不会在夜间出现,但为了以防万一,九光还是在飞龙常经过的山鞍处设下埋伏。
执行任务的士兵除了几个负责射击的精确射手和狂热的天狼教徒外,大多都是来自蜜獾军团中的“响蜜鴷斥候”,响蜜鴷和蜜獾一样,都是来自东南洲的动物,响蜜鴷能搜索蜂巢并向蜜獾或人类报告,而蜜獾会同响蜜鴷一起捣毁蜂巢,这便如同侦察兵和主力部队一样。
到了后半夜三点,东华阁里一片狼籍,而响蜜鴷斥候们则已经封锁了小月园的出入通道并劫获三辆马车,他们抢走了马车上一切东西并将马和人全部杀死。到了三点半左右,最后一队援兵赶到,一共三百零四人参于了这次行动。
此时,钦差和官员们正在温柔乡里酣睡,女人和美酒榨干了他们所有的精力,响蜜鴷斥候则用精确射手和伪装摸进小月园,用装油的瓦罐引燃东华阁,随后对卫兵和其他人展开了攻击,战斗变成了屠杀,许多卫兵和官员在睡梦中身首异处,而如雨般的火箭让灭火变得不可能。仅仅十五分钟,响蜜鴷斥候便带着抢来的战利品撤离,仅有七人受伤,而小月园中无一人幸存。
象郡的卫兵见到小月园失火,便连忙支援,可他们却被道路上倒下的树木阻碍了,当他们赶到时,九光等人早已撤走,而东华阁已经倒塌,此时已经是十月三日早,这次斩首行动史称东华阁事件,又称白虹事件。
在这次行动中被杀死的人员有岭南都护沃里和三位钦差等七十六人,东方公司总经理等二十三位商人,另外还有卫兵一百三十五,歌女六十一,女精灵三十二,侍者车夫乐工厨师及其他五十四。可以说这次突袭根本就没考虑过避免滥杀无辜,而是以消灭敌人为先。
天狼子的阴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