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梦》连载： 064【异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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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说到，兴帝声东击西，指南打北，在战事开端占据先手。燕国朝廷被打个措手不及，朱再青则道出良策，欲劝燕帝一不做二不休，拖垮兴国，一统海内。

长安城的丞相府中，兴国丞相凌骢正宴请宾客。

来丞相府上做客的，必然也都是些达官显贵。宴会上一派莺歌燕舞景象，主客纷纷把酒言欢，实在看不出兴国正处于战时。

这帮人胡吃海喝之后，各回各家，只有户部侍郎刘津等人留下，跟着丞相进了府中的后花园。那里有一处小亭子，被花木山石环绕着。屏退了旁人，正好可以谈论一些私密之事。同行的还有长安府署丞凌杉，以及改任御林军副统领，负责守卫长安皇城的凌桥枫。

刘津也算是丞相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之人。他此次前来，是替自己的亲家说话的：“丞相，前些日子，我的儿女亲家、高桥乡伯胡交，被那个林子诚当众辱骂了一顿……虽然是件小事，但卑职总觉得，年轻人如此乖张，于德于礼，都不甚妥当。”

凌桥枫一听，好嘛，这家伙是替人来给林子诚泼脏水来的。他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装作漫不经心道：“刘大人，伯父他身居高位，日理万机。你怎么老拿这点小事来打扰他？”

“非也。桥枫老弟，长安城下无小事。这里是天子脚下，任何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异动，哪怕再小，都必然是别有用心。刘大人今日既然有意来找伯父，咱们不如听他说说。”说话的是凌杉，他是凌氏同族，凌桥枫的远房堂兄，论辈分也要叫丞相一声伯父。

“嗯，杉儿说的对。你且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丞相凌骢对刘津道。

刘津道：“是。想必诸君也都听说了，林子诚那小子，拿到长安城的实权之后，干了不少稀奇古怪之事。他在自己的封地汉廷县，竟然开了一座什么‘新式学堂’，让那些个凡夫俗子，甚至是女流之辈，都到学堂去念书。诸位也都知道，我那亲家胡交，为人是正直了些，眼里揉不得沙子。此等有违礼法之事，他当然看不惯。于是他亲自到汉廷那所学堂去，予以点拨，希望他们能够迷途知返，不要再做这些蠢事。可是那学堂的人不但不听劝，还跟他吵了起来。最后林子诚竟然亲自出面，骂了胡交两句，又派人将他当众拖出去半里地……哎，我那亲家早已致仕，年岁大了，身体也不甚好。可林子诚竟然丝毫不知尊老，如此这般对待长者，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凌桥枫听了，心里觉得好笑。他之前也跟林子诚谈及此事，听到的却是胡交在学堂门口破口大骂，让学堂里上不成课在先的。可到了刘津这里，竟然变成了胡交“予以点拨，希望他们能够迷途知返”。呵呵，也不知是胡交自己怕颜面扫地，没告诉刘津真相，还是刘津本就有一张颠倒黑白的好嘴。

“杉儿，确有此事吗？”凌骢转向林子诚在长安府的属下凌杉求证。

凌杉道：“回伯父，此事侄儿虽然不是亲眼所见，但听到的传闻，也和刘大人说的差不多。长安君最近醉心于办学。他在汉廷县办了一个，自觉不错，前两天还在府衙中跟一些同僚说，打算在长安城中办个更大的。”

“那还了得，那还了得？！丞相，这……”刘津神色着急忙慌的，好像是听人说有人要拿火药炸了长安城一样。

“桥枫你看，这还是小事吗？人若得了小病不管不顾，久而久之就有可能要了你的命。一家一国，同样如此。我以前还不太把这个什么长安君侯放在眼里，以为他只是陛下的新宠，懂些武功，又懂些新鲜的玩意儿，说话能让陛下喜欢罢了。可他如今在我们眼皮底下倒行逆施，若咱们毫无应对，难道老夫要被人看作是廉颇老矣，举不动刀了吗？”凌骢一脸怪笑，看起来挺渗人的。

“那依伯父之见？”凌杉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等着丞相说个主意出来。凌桥枫一看他那架势，就知道凌杉与刘津二人，事先早有预谋。也难怪，若不是横空杀出个林子诚，那长安府尹的位置，本来该是他凌杉的，他又怎能待见林子诚呢？

“那个林子诚，我看过吏部的官籍册……他好像本不是兴国子民吧？现在不正在打仗吗？”

丞相凌骢此话一抛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三十年前的那场燕兴战争，双方都有细作打入对方阵营。这些人多是外籍官员，但外籍官员又未必全是间谍细作。细作难以发现，又搞得朝廷很头疼，所以当时的兴帝一怒之下，效仿秦国的“逐客令”，下了一道“逐燕令”，逮捕所有在兴国当官的燕人，甚至把那些去燕国游历过的兴国人也给抓了起来。其后又过了十年，在常年和平的局面下，兴国朝廷才开始允许燕人入仕。

“对对对，林子诚他是洛阳人，豫州籍，绝非我大兴子民。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这在君王的眼中绝对是亘古不变之理。现在战事又起，兴国下‘逐燕令’，岂不是顺理成章？”凌杉心领神会，忙应和道。

“可是伯父，燕籍官员之中，也有您的门生，不会殃及无辜吗？”凌桥枫连忙试图劝阻。

刘津捻着胡须思索片刻，也道：“朝中上下，能和丞相亲近的官员，早都已经靠过来了。世家大族希望与凌氏交好，偶尔有一两个寒门士子，也是巴不得能攀附您的高枝。可恰恰有那么一拨刺儿头，不跟丞相交好，也不另结党盟……仔细想想，这拨人基本上都是燕籍望族官员，他们本来家世显赫，来了我大兴之后，端架子、装清高，不愿亲近我们。马孺，那个掌管司农寺多年的老顽固，不就是如此吗？！”

凌骢笑道：“呵，他们‘水土不服’，也升不上去了，干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最多做到谁也不招惹便是。可偏偏像他们这类人，让老夫头疼不已。就拿马孺来说，他执掌农务要位，时不时就建议陛下安本固农，总是影响咱们的‘生意’啊！不瞒你们几个自家人，老夫早有意劝陛下再下一道‘逐燕令’，顺势清除这帮碍眼之人。至于枫儿说的，咱们门下的那些燕籍学生，大多是燕国流亡之客，成不了什么气候了。牺牲一下，也是在所难免。枫儿，你太仁慈了。要知道，在朝为官，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一点。”

凌桥枫当然知道凌骢所说的“生意”，就是丞相一党将失地流民贩卖至燕国的营生。他无力再阻止丞相心意，只好作受教状：“多谢伯父指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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