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父亲的家书——豪猪家庭

    昨天和今天你给我打了两通电话，我听来听去，句里行间说的是“你不听话”几个字。我总感觉哪里不对，横竖咽不下这口气，仔细想了好久，才发现自己的头上正扣着一口大大的黑锅。

    我本以为自己把所有责任都背了也无所谓，不过我现在觉得这样会有更多的问题，今天就跟你都坦白了。

    此前，我本以为家庭的矛盾在于学习或是经济问题，但是最近我发现并非如此。

    你说是我没长大，我不够成熟，我应该成为家里的主导。但实际上我恰恰想要成为家庭的主导，只是我什么事不顺着我妈她就闹别扭，什么事不报告给她决定她就觉得有问题。

    一方面你又跟我说什么24岁了要表现出成年人的的样子，要成为主导。另一方面实际上是根本就不愿意看到我主导任何事，现在的情况不是我不愿意独立。而是我不管做什么，你们听到一点响动就开始疑神疑鬼或者干脆接手。我妈对我在家做的每一件事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听到一点声音就要问我你找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特么这是成年人？看到我头上的皮炎，说第二天要请假带我去医院，我都24岁了闲赋在家，居然还要家长带我去医院？

    你们自以为自己希望我成熟独立，实际上脑子里想的只是听话就行了。

    24岁的人做什么事都要跟家里人汇报吗？24岁的人就不应该和父母住一起。

    我纯粹是因为没有经济来源，所以很多事只能忍，但是你们就因为一点屁事儿不顺着你们的意或者做了些什么事没有告诉你们就开始拿我撒气。你这两天两个电话打过来除了发泄情绪有什么用吗？我妈找你你不高兴了你打来找我，说的话有半点营养吗？都是些什么无端指责和败士气的话。说给我听了是能让我顺着你们的意还是能让我受到鼓舞努力学习？

    说白了你这两个电话纯粹就是为了发泄情绪的，能对别人有正面影响吗？我不知道报考公务员事业编吗？你仔细想想自己说的是什么别人听了怎么想好吧。

    还有，你说我招惹我妈，或者让你们不顺心了，在家里把你们害惨了。

    我在这里跟你说的清楚一点，我们这个家庭，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一直都看得很清楚。反而是你们站在道德的高地一直看不见。

    我们的关系就像是豪猪一样，你知道豪猪怎么取暖的吗？

    我能理解你们，并且在很多时候即使很不忿很怨恨也忍了。但是与你们的相处方式不允许我过分忍让，因为你们的控制欲从来没有极限。

    如果我这次顺着你们，下次顺着你们，你们永远都是觉得理所当然最后得寸进尺。最终像是藤蔓勒死大树一样，我只能在沉默之中窒息。你们对我掌控欲望的贪得无厌，逼着我竖起尖刺，如果我不划出一些承受底线，如果我不给与你们刺痛的伤害，那么你们永远都不会收敛。你觉得自己对我非常宽容大度，但是多少事情是我跟你们吵跟你们发脾气才能争取来的？

    我们这个家，不管是你我，你和我妈，我和我妈之间的关系都是一样的。这就是个豪猪家庭，每个人身上都是尖刺，只有用这些尖刺把侵犯底线的对方扎痛了，我们相互之间才能有一点自己的空间。像是豪猪相互取暖一样，每个人都想靠在一起取暖，但是把握不好距离。每次都太近了对方扎到，扎到才知道自己过界了又缩回去。但是没过一会太冷了又想要靠在一起，然后又被扎到，然后又缩回去。

    这是很正常的，非常经典的中国式家庭。就是最亲近的人伤对方最深。有道德高地的父母尤其不知道分寸，而作为子女只能不断把刺露出来，每次都伤的两边鲜血淋漓。我见过无数人类似的家庭关系，父母子女之间见面了出口就是恶言恶语。我也能理解我们的局限性。只有你和我妈会以为我们每天搞得一家人不开心是因为我不对，是我变得听话就能解决的，是解决了某样大事情就能一劳永逸的。

    你以为家庭和睦父母子女关系好是靠孩子听话？你看看这句话这是什么傀儡师言论！

    亲子关系之间的和睦从来都是因为有包容，有底线，有信任，有默契。我每次藏东西，瞒东西是我不会藏吗？我不知道你们能看到吗？我很多时候就是觉得，我知道你知道我有事情瞒着你们，但是我既然都瞒着你们了，希望你们有点眼力见，大家心照不宣，给我留点个人空间。

    结果就是你们一定要掀开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尤其是我妈，永远不会把握与人相处的距离，见了什么东西一点线索都要全部推测出来说出来，从来不给别人留条底裤。居然还好意思问我你是不是这样，你是不是那样，你看你的小心思被我猜到了吧。我特么跟朋友相处的时候都知道不问成绩不问工作不问工资不问感情问题，问那么多你查户口呢？

    你们觉得我什么都瞒着你们，但是我其实真的是个非常心软的人。

    从小学开始，我无数次地尝试想你们敞开心扉，无数次努力想要改变你们的想法，改善我们的关系，无数次信任你们觉得跟父母不用太疏远。

    每次都信了你们，以为要彼此交心，结果是你们单方面闯进我的内心世界，对着里面的东西指手划脚，然后呜呼叹气，再就开始疯狂打砸。

    你们从来就没有把我作为一个对等的有思想的个体看待，也从来只是想想我输出你们的想法却从没有想过从我这里接受一丁点东西。没有尊重，没有将心比心。

    在那么一通疯狂打砸之后我找你们理论，问你们怎么这么不尊重我不理解我不信任我？这个时候你们摆出一副我为你好的面孔，说什么这些东西我都不想理解我也都不关心，这些都不重要，我现在只关心你的学习，其它的全都应该放下。

    对于这个我真的恨，真的，你能对我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你成长过程中没有人对你说出过这种话。

    你以为人生是做项目，可以安排日程的。

    到底什么东西是重要的，什么东西是不重要的？

    你以为的那些不重要的东西，最终都反噬了我。

    即使有过很多怨恨，可是日子还是要过的。

    我属于那种痛了几天就什么都忘了的人，所以才能在这些年里给你们那么多机会让你们看看我在想什么。

    都这样了还把握不住，还要问我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朋友？

    我可去你的

    你朋友会冲进你房间把你喜欢的东西全砸碎，砸完了明明不懂却还装模作样品鉴一番说你这都是什么低等爱好，最后还问你怎么一天天的把时间花在这种东西上不知道上进？

    你们真的跟那些骗炮的渣男一样，我每次都信你，结果每次都这副德行。你把我当成是你的一项事业。这其中的愚蠢我都懒得和你掰扯，你可能还觉得，对呀，儿子就是你的事业。

    所以每次你靠过来，手搭我肩上轻声细语跟我说：“为什么我们不能做朋友呢？”我都打心眼儿里觉得恶心，死渣男不就是想要上床吗？搁那儿装尼玛的忘不了情呢。

    到最后就是你们觉得我学坏了不诚实，并且觉得我不该有任何事情瞒着你们。

    就这样，还做梦想要父母子女亲密无间

    说真的，这真的很扯淡。

    而你又跟我说要我像个24岁的成年人一点，这就更幽默了。

    你以为现在家里的情形很不好，但是说真的在我看来咱们家就这样，这就是很正常的相处模式，没有更好的了。

    要不是我懂一些心理学，理得清楚很多事情，狠得下心发脾气和做自己的事情，早就被你们逼成疯子或者抑郁症了好吗？

    在这种家庭配置里，还能一直听话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伤害和痛苦会堆积，最终爆发的时候就是毁天灭地。你一天天的发一些乱七八糟的鸡汤，那你听说过北大学生弑母案吗？我听过的版本是那孩子把他母亲的尸体绞碎，盛满了自己所有的奖杯。

    每个家庭是不一样的，你给我看那些鸡汤，那你觉得自己有那些鸡汤故事里家长的教育能力吗？你能培养出这种鸡汤故事相匹配的亲子关系吗？

    咱们家这一辈子，都永远没办法逃出豪猪取暖互相伤害的模式。我接受它的不完美，我也知道自己也不太行，可你们还自我感觉良好。今天也跟你讲清楚。咱们家跟别人家比就是没条件，别一天天的做梦了行吗？

    这种家庭关系现成的例子太多了，我舅舅是怎么和我外公外婆相处的？我妈这几年是离我外公外婆远了，真要住一起试一试？我爷爷奶奶当年一直放养你，你自己没有这种苦恼罢了。

    我上初中那会儿外公外婆送饭，永远会送的太多，我要是吃完了下次就会更多，怎么说都不听。所以我当时不得已每顿都会剩饭，外婆那段时间天天都不开心，因为我不吃完。但是我不可能顿顿吃完，即使我狠心剩了饭，外公外婆感受到了痛苦，还是每次都送那么多，每次我还是说下次少一点，饭也没吃完，他们又会度过伤心的一天。

    那有什么办法呢？即使一次又一次被砍断还是要不断伸出藤蔓和触手的人，我可以因为心疼他们所以就忍受他们将我缠绕致死吗？

    我不对这种情况抱什么怨言，但是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彼此只能继续互相伤害，所以之前才去的老家。我自己确实问题多的像是浑身长满了脓疮，但是我的问题终归是要我来解决。

    哦对了，你们把我当成你们的事业的，这是你们控制欲的来源，不要为自己辩解什么我很宽容我对儿子明明很大度。你们把责任都扔我头上只是撒气，不能让这个“事业”发展得更好。

    我们永远都还是要在彼此伤害中走下去的，就像豪猪在自然界中也有存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