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有感而发
（配合《夜灯》循环播放食用最佳）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她。
那时正是我为梦想最着迷的时候。
当时不曾允许过任何事物插足我与彼方的星空。
我不知道什么是天才，我只知道我离梦想还差很远。
我的人生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
但在研究组扩招的一日，我遇见了她。
“你的眼睛里，有璀璨星海啊。”
这是不善言辞的我对她的赞美。
“我是里里，请多指教。”
而她也就仅是如此，微笑着回答我的。
我的人生，似乎第一次要多出除梦想以外的东西了。
一日午后，我放下手中的资料，心情畅快，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正准备点起一支烟，一只纤细的手从我身旁伸出，猛地将烟夺下。
“都说了多少遍了！不准抽烟！”
里里站在我身后，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尴尬笑着：“这不是高兴吗，最后一项数据终于达标了，抽根庆祝一……”
“不准抽！”
“好好好……”
“本来你就缺少运动，加上整天坐在电脑前。身体不来就不好，烟这么多有害物质，会搞垮你的身体的……”
我看着眼前脸气得鼓鼓的少女，心里油然升起了一些冲动，一把抱住了她。
“你……你突然这是干嘛啊……”
里里满脸通红，手无措地挥舞着。
“有你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我回想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等项目成功了，一起去环游世界吧。”
我说出了一直以来想说没说的话。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啦……”
“不过约好了哦。”
里里显出轻松的样子接受了，但她的肩膀好像在微微颤抖。
眼前一片黑暗，我仿佛失去了一切感知能力。
大屏幕上是一大片象征失联的白噪。
“如你所见，博士。你失败了，人类也失败了。这一切都是骗局，上帝给予我们的骗局。”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似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那个男人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有。”
我的眼里又燃起了火焰：“什么办法？！”
男人沉声道：“基本可以确定，是一片未知的，具有量子性质的小行星带围绕着星系外围。只要这片小行星带依旧存在，不可能有任何实体舰船能穿过。这代表着我们永远不可能到达星系外。”
“但量子化的舰船可以，因为对量子化的舰船来说，那片小行星带就如同实体舰船对普通小行星带一般。”
“所以我们可以让量子化的舰船清理那片小行星带……”
“那就派啊！为什么只是在这说着！”
我几乎大吼着。
那个男人冷笑一声：“那谁来清理？所有的人工智能量子化后都会失效。我们只能让真人去。”
“但是博士，现在是人类历史上最繁荣的一个时代。”
“人类在这个星系的所有星球都有居住地，拥有着几乎无限的资源与能源。”
“甚至这片量子小行星带还可能断绝了外星人发现我们的可能性。”
“你觉得，会有人愿意接下这个任务吗？量子化的事物是不朽的，也是与现实永远隔绝的。他们要在失去一切的情况下，工作到永远。”
“就算是你，博士，你能做得到吗？”
我脑海中浮现起里里的脸庞，沉默不语。
那个男人嗤笑一声：“看，博士。连对宇宙如此痴迷的你都做不到，又有谁愿意呢？”
我在这一刻像是失去了一切。
雨越下越大，周围的人们纷纷撑起了力场。
我如行尸走肉一般向着研究所走去。
看着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的研究所。我坐在我研究时一直坐着的椅子上，颤颤巍巍地点起一支烟。
我想起了孩提时代看到的星空。
我想起了父亲去世前对我说的话。
我想起了这二十年来，除了梦想一无所有的自己。
我想起了这二十年来，一直被梦想欺骗着的自己。
以往所有，被梦想热情掩盖的孤独、无数的不眠之夜、委屈、不甘，都在这一刻喷涌了出来。
眼泪源源不断地流着，仿佛要还上这十几年来的所有未能流出的泪水。
一双手从后面围了上来。
感受着那份温暖，我脑海中又闪过与里里的所有，泪水不再汹涌了。
我们就这样无言地依偎着。
我久久地眷恋着这份温暖，那是我先前不曾拥有的。
“呐，对你来说，梦想是什么呢？”
温柔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确切的比喻，是我前行的灯吧。”我缓缓地说到。
“那如果我睡了，你会为我关灯吗？”里里转到我身前，俏皮地笑着。
我沉默了一下。
“如果是你，我会的。”
里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但她眼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泪珠。
耳边响起刺耳的铃声。
头非常地痛，可能是昨晚淋了雨的原因。
我迷迷糊糊看了看弹出的弹窗，是那个项目对接人。
“什么事……”
“博士！有人愿意参与这一项目！”
“参与项目啊……等等……什么？！”
“我们上报情况以后，官方给了向全世界招募志愿者的机会。然后就在一个小时前，有人报名参加了！”
……
我与项目对接人通话完后，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恐怕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
“我进来了。”门口传来里里的声音。
我打开门，兴奋地拉着里里。
“有人愿意参加项目了，我们的项目有希望了！”
里里面露惊喜之色：“真的吗？那不是代表我们的梦想有机会实现了？”
“是的！”我依旧兴奋地说着。
“不过，里里，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当面感谢一下那位志愿者。”我露出了坚定的表情，“那位志愿者付出太多了。”
“说的……是呢。”
我联系了项目联系人，但是他告知我对方不愿透露姓名，也不愿意事前有任何会面。
“唉……连好好感谢人家的机会都没有。”我叹了叹气。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里里，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里里有些诧异：“怎么了？”
我挠了挠头：“这不是这么久了，都没……约会过一次吗？”
里里的脸微微泛红：“说……说的是呢。”
她思考了一会：“那就去曼珠华沙山吧。”
“曼珠华沙山……好像在哪听过……”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映入我眼中的，是一望无际的红色花海。
“真美啊……”我喃喃道。
“是吧！我可喜欢这片花海了。”里里显得兴致颇高。
我们开始搭帐篷，铺地毯。忙活完了，星星也出来了。
我坐在地毯上，抬头仰望着漫天的辰星。
“这就是我追寻了，十几年的星空啊……还是一如既往的璀璨呢……”
“里……”
“嘘……”里里靠了过来，打断了我。
“陪我吹吹晚风吧，就这样不用说话。”
不知为何，我觉得里里的身影莫名有些落寞。
但我理解，我们都太久没有过如此静谧安详的时候了。
我们就这样坐了一个晚上，一夜无话。
终于到了项目启动的这天了。
我一大早便换上了从没穿过的西装，笨拙地系上领带。
做好一切的准备以后，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我待了数年时间的实验所。
“今天过后，应该就不会回来了吧。”
“毕竟答应了和里里一起去环游世界呢。”
我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自言自语着。
坐上了项目组的专飞，几个小时就到了项目试验场所。
这是一片很大的草原，上面停着我们团队花费数年心血的成果，恒星际飞船。
“一直听说球状闪电的制造机器很大，没想到竟然比飞船还大。”
我看着盘踞在草原上，数倍体型于飞船的巨大机器，不禁赞叹。
天气有些阴沉，似乎要下雨了。
“下雨对实验应该没什么影响吧……”我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着。
“不用担心，球状闪电是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我转头一看，是项目对接员。
“是你啊……”
那男人笑了笑：“怎么，不愿意见到我？”
“倒不是……话说里里呢？”
“她说好像有点事务需要交接。”
我点了点头。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请所有人员注意，由于天气原因，所以请所有工作人员向后后退一百米，以免发生危险。”是里里的声音。
“你不是说天气没影响吗？”我撇了一眼对接员。
“怪事，照理来说确实没影响。”
我们向后后退了一百米。
天下起了小雨，显得雾蒙蒙的。
“试验即将开始，请志愿者入场。”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周围的研究人员停下了交谈，一齐看向试验区域。
一道纤细的身影入场了。雨蒙蒙地，看不真切。
志愿者身着黑色兜帽衣，站在雨中，两只手插在口袋中。
我突然感到了一丝异样，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第一次确认，志愿者，你是否愿意被量子化，即使这会失去一切？”
身影点了点头。
看上去如此年轻的人，为何要为了这样的事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从不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很多，相反，我认为根本没有。
而且就连我，现在也没有这个决心了。
那么那个志愿者，又为何会有这个决心？
此时的我思绪如麻。
“第二次确认，志愿者，你是否愿意被量子化，即使这会失去一切？”
身影再度点了点头。
我突然感到了一丝后悔。这说到底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人类即使不探索星系外的宇宙，资源和能源也已经取之不竭了。
而所谓探索欲？就连现在的大部分理论科学家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人类在物质极度丰富的温床中，早已丧失了大部分探索欲。
我有些想出声阻止，但是我，还是放弃了。
“第三次确认，志愿者，你是否愿意被量子化，即使这会失去一切？这是最后一次确认，请大声说出“我愿意”。”
“我愿意。”一道轻灵的女声通过扩音器传出。
我的全身血液在那一刻凝固。
那个声音……那个身高……那个身形……不会错！不会错！
“不！停下！停下！里里！快离开那！”我竭尽全力向着前方狂奔，歇斯底里地呼喊着。
这一百多米，对我来说像是一光年那么长。
穿着黑色衣服的身影听到了我的呼喊，她转过了头。
她的上方，一颗球状闪电如鬼魅般向下移动着。
她眼中满含着泪水，但是脸上却是笑容。
我距离她还有那么远的距离，球状闪电却与她近在咫尺。
“为什么……为什么……”我无力地摔倒在地，哭喊着。
“抱歉。”
在球状闪电落下的最后一刻，她似乎是这么说着。
一道足以照耀一切的光闪过。
我的眼前已空无一物。
草地在细雨中微微摇曳着。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雨依旧濛濛地。
在我的视角最边沿，有几行英文出现在了草地。
Although I dont regret all this
But I cant touch you
In the end
I love you
它们一瞬间，就随风飘逝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