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月
他们说月亮用的时间有点长了,得换一个月亮。
我没把这个要求往下传达,我觉得这件事实在没什么必要。首先,这只是口头的话,我可以当作是玩笑,并说明他们当时并不认真。其次,他们不会直接监管月亮。再次,月亮显然还可以使用。最后,就算月亮出问题,也只会出现几种问题,过亮、不亮、模型错误,而它们发生的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记。
第二天,我看到了比太阳亮的月亮。
那是一个安静的下午,没什么震撼人心的新闻,没什么引人兴奋的消息,直到那淡白如云的月亮发出耀眼的光。它在天空中存在了漫长的几小时,直到夜晚降临。人们站在街上,逼停车辆,杂碎路灯,希望在太阳消失时继续确认月亮本该是这样不正常的亮度。
“相较于日复一日的循规蹈矩,人们好像更渴望见到稳定的事物的消失。”我在日记里随手写下的句子后来被人摘了出来,他们说我写的很好,他们其实很欣赏我的洞察力。
我反而不想换掉月亮了,因为这样显得打草惊蛇,而且换月亮并不是小工程,需要大量的前期准备,更换也需要快。如此大的动静,更容易让人生疑。让天文学家说明这是一种罕见但存在的天文现象就很合适,历史学家也可以找些曾发生过的奇异的自然现象,距离我得知月亮要换也只是一天而已,只是一个有些特别的一天而已。
后来我读到一本书,我曾经在几十年前得知它的名字,又在十几年前粗略地阅读过,几年前细心的重温了一遍,那一天我读到了我没有读过的内容。
“星星真的是没有任何联系的散落在天空中吗?不,只是我们冷漠的眼睛看不到它们相互依偎、怨恨、不舍而又决绝的情绪。我希望你一定要记住,保持敬畏,有太多你根本不了解的事;留点温度,任何人都不拥有和你一样的双眸。”原本留下几行空隙的书页稍稍拥挤了一些。
可能话语也存在守恒,我在办公桌上的信封里掏出了一张洁白的纸,它白得像雪,我在不久后知道了一些原因,那一个月,月亮在晚上遁入茫茫的黑。月圆没有了,月牙没有了,新月没有了。
他们沉默着,正如我沉默着,我们看着互相,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展开了这样的对视,可能是几年前,也可能几个月后的一天。
“月亮会变成什么样子。”
“太阳是一只鸟,对吧?”
我好像在提问时不该用太平稳的语气,显得我过于胸有成竹。不过他们倒也说清楚了状况,我好像已经在一个网中沉睡了许久,所以他们做了不少准备。
月亮会变成一棵树,一棵高大挺拔的树,从地平线处的海洋吸取盐分,长到比夜晚这张幕布更高一层的地方,甚至还要高?
还是一只可爱的兔子?一只没有萝卜吃的兔子?
不过夜晚还有星星,对吧。
它们可以一辈子触摸不到彼此,但也可以像晚春的花朵一样盛放,像杨树的种子,来到你我的眼前。
应该是很美丽的。
应该是很美丽的。
我们最终还是维持着不错的关系。
他伸出手,我搭了上去,相拥着从舞池慢慢走到了马路中央,人们纷纷停下车,莫名奇妙的鼓起掌来。月亮和星星非常合群的改变了维持了很久的模样,我们打量着彼此,都保有着一副还能衰老很久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