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女子足球，像它看起来的那样繁荣吗？

本月早些时候，The Athletic调查了英格兰队在2022女足欧洲杯上的成功，是否催化了英国的草根女足展开有意义变革的问题。

在本文中，我们将评估英格兰半职业女足的现状，以及“女狮军团”的成就是否有助于改变女足英超以外低级别球员现状。

熙熙攘攘的人群排队穿过旋转门，球迷们挤在茶点和商品摊位前。这里并不是女足英超那些顶级俱乐部的主场，比如切尔西女足的金斯美度体育场或者阿森纳女足的美度公园球场。这里是滴水盘，女足英冠雷威斯队的球场，时间是3月份女子足总杯1/4决赛，该队对阵曼联的比赛开赛前1小时。

不只是球迷们挤在这里观看比赛，BBC的摄像机也遍布全场，因为这是周末最重要的一场。雷威斯为球迷们举办了类似节日的活动，并将这场比赛作为契机，以提高人们对她们正在进行的女子足总杯奖金（与男足）平等运动的了解。这场比赛吸引了创下俱乐部历史纪录的2801名观众，她们坚持不懈的市场营销与社区参与获得了回报。

几年前，雷威斯还只能在梦里看到这样规模的观众数量。而现在，距离英格兰女足在2022年欧洲杯夺冠已过去了8个月。这是一个突破性的时刻，也让整个女足联赛体系充满了乐观主义和兴奋。女狮军团的胜利，对这支南海岸球队的影响显而易见。

雷威斯女足的球迷参与和社区工作负责人沙瑞-尼尔瓦纳认为，去年夏天的女足欧洲杯夺冠，对俱乐部当天创纪录的上座人数起到了很大作用。“它已经产生了影响。”他说，“在过去一个赛季中，我们的平均上座人数已经增长到了797人。再之前是540或者550人。所以上座人数绝对提高了。”

去年12月，英足总宣布，自欧洲杯以来，女足英超的上座率平均上升了200%，女足英冠上升了85%。

对女足兴趣的明显提升，已经渗透到了女足联赛各级别当中。尼尔瓦纳认为，上座率是持续支持各项赛事并确保女子足球蓬勃发展的关键。

上座率的提高至关重要，但英格兰女足在欧洲杯的夺冠是否给半职业球队带来了系统的、持久的变化尚存疑问，它们是女足联赛的更下层。

受英国政府委托，前英格兰女足球员、大英帝国员佐勋章获得者卡伦-凯尼撰写的《提高标准》报告于本周四发布，该报告的结论就在重点关注这一问题。该报告研究了女足运动发展所面临的问题，并得出结论认为女足发展已经到了“决定性时刻”，需要在四个方面提高其最低标准：组织结构、职业环境、球迷体验与草根女足。

报告指出，女足英超由12支完全职业化的球队组成，而次级联赛则有几支半职业化球队，“球员可能需要身兼数职养活自己”。

实现变革的关键，是对它们的支持结构，特别是对于像雷威斯、达勒姆和伦敦城女狮这样没有男足英超或英冠的俱乐部支持的女足俱乐部而言。

如果在女子足总杯1/4决赛获胜，雷威斯将获得2.5万英镑奖金。与之前相比，她们的收入已经有所提高。2022-23赛季，女子足总杯总奖金从43万英镑增加到了300万英镑。

最终，雷威斯女足还是以1-3输了。尽管增加的奖金很诱人，但她们承认这并不是足以改变她们命运的一笔钱，因为女足比赛的差距就在这里。主教练雷恩-伯雷尔对TA说，“如果这笔奖金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我就会转过来，指着俱乐部的某样东西说：‘这就是我们可以把足总杯奖金用在的地方。’但我没办法那么说，这笔钱连修一个新厕所都不够，也不够修什么新的训练设施。”

“自上赛季以来，泛光照明的费用已经上涨，客场差旅费涨了大概50%，酒店住宿费涨了30-40%。钱很容易就被俱乐部一个赛季的运营成本所吸干。”

在那场比赛中，雷威斯对阵的是一支国脚级球星云集的曼联队。球场上甚至出现了几名欧洲杯冠军——玛丽-厄普斯、埃拉-图恩和阿莱西亚-鲁索都参与其中。两支球队仅差一个级别，但在资源和预算上却天差地别。曼联女足所有球员都是全职，而雷威斯女足的队员则要兼顾工作和足球。在曼联2021-22赛季的财务账目中，女队的总运营支出为440万英镑。而同期，雷威斯俱乐部——包括男队在内——全部运营成本为110万英镑。这两支球队的运营水平完全不同。曼联队的资源和预算来自于男子足球队的全球能量，而雷威斯的资金则来自于其会员和私企合作伙伴。对投资的追求和对成功的渴望，一直困扰着英格兰女足联赛的第二级别球队。这造成了不稳定性和不安全感，也可能导致财政灾难。在女足英冠的考文垂联队，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财政动荡之中。该俱乐部在2021-22赛季转为全职业球队，随后于2021年12月进入清算程序，找到了新的老板，又转回兼职球队，但财政状况却再次让其陷入困境。今年4月，该俱乐部被曝在从英冠降级后裁减了非比赛人员。此后，俱乐部与一家现有俱乐部合作，向东搬迁15英里至拉格比，改名为“拉格比自治市俱乐部”。俱乐部决定搬迁以求稳定，并计划以兼职球队的形式参加下赛季的比赛。安娜-威尔考克斯曾是考文垂联2021-22赛季阵容的一员，但她在降级后离开球队，目前在第三级别联赛的波德米尔-圣迈克尔斯队效力。她说，英冠女足球员的生活“很累”，“既要兼顾工作、足球和生活，又要努力参加高水平的训练和比赛，而且足球运动还在高速发展，这是很难兼顾的。”“（女足比赛）对球员的要求更高，但俱乐部、赞助商等方面的支持是否也同样高呢？”

威尔考克斯强调，球员工资是需要大力改善的一个方面。她提到了定期发布的关于收入最高球员的报告。就在最近，切尔西女足前锋萨姆-科尔的年薪被披露是47万英镑，但那些年薪低得多的球员却缺乏关注。“关于‘收入最高的人’的报道非常广泛，但对女足英冠那些勉强度日、不得不像全职球员一样做全职训练并付出牺牲、还要在可能的空闲时间承担额外工作的球员——这些时间本应该用来放松、恢复和补充体能——进行过多少研究？”

“过去一个赛季，英冠许多女足球员都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为了支付房租、餐桌上的食物及每个月能有一些可支配收入，她们离开了是她们长久以来梦想和激情所在的全职足球。”

目前，女足英冠由职业球员和兼职球员组成。球队阵容的差异，既来自于预算，也是因为雄心。布里斯托尔城在2020-21赛季末从女足英超降级，但他们坚持全职模式，并在上赛季从英冠升级。雷威斯拥有的是一支兼职球队，而水晶宫女足最近转为全职模式，南安普顿女足也是全职球队。通常，与英超男队有联系的女足队才会转为全职球队，而那些大胆的球队如果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最终可能会孤注一掷。

6月底，曾力争在2022-23赛季升级的伦敦城女狮队球员们，联名给俱乐部老板黛安-库里根写了一封邮件，敦促她为俱乐部寻找新的投资或买家，因为俱乐部的未来岌岌可危。

BBC 体育台看到了这封由 20 名球员签名的邮件，其中写道：“残酷的现实是，由于季前赛迫在眉睫，如果不立即采取行动，我们就有可能使您和伦敦城女狮队所取得的伟大成就付诸东流，同时也会危及目前与俱乐部签约的球员的未来。”

现任布里斯托尔城一线队教练、前英格兰女足国家队后卫阿妮塔-阿桑特指出，在英格兰队夺冠之前，布里斯托尔城的设施和资源已经在不断改善，但去年夏天的英格兰女足的夺冠，再次向俱乐部证明了投资的重要性。

她说：“自欧洲杯以来，整个女子足球运动都在向确保更多比赛利用更广泛的俱乐部球场和联赛场馆的方向转变。我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表明俱乐部所有者和董事会成员致力于真正推动足球运动向前发展，让更多的人在社区内接触足球。”

她认为，自从英格兰队取得成功后，对女足的文化和态度也发生了重要变化：“我绝对觉得我看到了不同，或者说看到了人们对女球员的接受程度和对足球运动的态度，都发生了转变。”

“我不认为现在已经十全十美。但我肯定的确认为，人们对女子足球运动有了更广泛的兴趣，而且还相互尊重。在我所在的俱乐部，男足一线队教练奈吉尔-皮尔森经常询问我们的成绩；他了解每个人，知道她们的名字，并投入大量精力和时间去了解俱乐部更广泛的事情，我认为这对球员来说非常特别。我认为，当我们看到一些男足一线队的球员和我们女足队员进行互动时，是非常自然，而不是强迫的；他们是在一个平等的人的层面上对待彼此。”

“我认为，这种情况现在可能发生在女足英超的很多俱乐部。整个女子足球赛事的俱乐部都在发展，曝光度也更高了。因此，男足比赛中的很多球员都更加了解这些女足球员的身份，也许他们甚至对这些球员正在做的事或球队正在做的事更感兴趣。”

阿桑特知道，只有带来更广泛的变革，进步才会重要。“我们希望所有这些积极的感受、态度和文化的转变，能够在资源、支持引援、球探工作的预算及从医疗角度支持球员等方面，真正实现更加平等或公平。

全球足球运动员工会 FIFPRO在2020 年的一份报告发现，其工会中，有4%的国家队球员在俱乐部职业比赛中没有领取任何薪水。整个女足界都感觉到，英格兰女足在欧洲杯上的胜利创造了女足收入的神话，因为队中一些大牌球星都拿到了顶薪，而连胜体系底层的球员却还在勉强度日，还要兼顾足球和其他工作。

此外，大多数冠军球员只能与俱乐部签订的是为期一年的合同，缺乏保障。威尔考克斯补充道： “从这家俱乐部到下一家俱乐部之间的合同为期10个月。有多少人会在一份被告知他们可能每10个月就要找一份新工作的合同上签字？女足运动员需要保障，包括更长的比赛合同。”

李-伯奇是一名经验丰富的主教练，曾执教过女足英超和英冠的多支球队，现就职于拉格比自治市俱乐部。他认为，女足欧洲杯后合理的涨薪要求已经改变了今年夏天的转会窗口。

“球员、经纪人和俱乐部现在做生意的方式，我认为肯定发生了变化。”伯奇说，“肯定会有一个向上的转变。人们想要更多，这在某些方面很好，但他们也必须了解俱乐部、人员和球员的限制。”

“是否能把这同上赛季的英格兰队联系起来，我不确定。但我认为，总体而言，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每支球队的发展速度会有多快？我所在的球队一直都是预算最少的球队，一直都在为预算而挣扎，而我也在努力跟上这个步伐。”

伯奇所说的“更多”指的是薪酬。他发现球员们要求的薪酬金额发生了变化，而这可能与女子比赛本已脆弱的财务生态系统相冲突。

伯奇、威尔考克斯和尼尔瓦纳都认为，人们对女足英冠及以下级别女足球员的实际情况，了解不够。

伯奇说：“我认为人们并不真正了解这些球员为了参加这些级别的比赛所付出的努力。多年来，我在女足英冠最享受的一件事就是球员们的投入。她们为了训练来回奔波数小时，却只得到很少的钱，甚至没有钱。很高兴开始看到这些球员开始得到回报——但回报仍未达到应有的水平。”

对于许多球队来说，顶级联赛与次级联赛之间的资源差距已经拉大，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英超球队加入设置女足的行列，这种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虽然看到雄心勃勃的英超俱乐部为其女足队投资、为她们的成长和成功提供资金无疑是积极的，但这也让人担心女足英超会成为男足英超的翻版——只有最富有的球队才能生存。

没有英超男足球队支持的球队，是否有被挤出前两级联赛的风险？

“是，也不是。”伯奇说，“我认为，我们仍然希望这些独立球队和俱乐部在女子比赛中处于领先地位。人们仍然喜欢看到这些俱乐部表现出色。他们不仅仅想看那些英超豪门的比赛。她们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一直相信，最好的球队无论如何都能晋级，所以如果你在那90分钟里表现最好，你就能晋级——这就是杜伦女足所做的。他们在联赛体系的表现，比大多数球队都要好。”

纽卡斯尔联女足本赛季将进入第三级别联赛，伯奇承认这支雄心勃勃的球队很可能是该级别联赛中预算最多的球队之一，但他并不认为这会成为其他球队取得成功的障碍。

不可否认的是，英格兰女足国家队的成功为整个英格兰女子足球运动带来了更多的关注，使上座率和媒体报道量激增。但对于比赛的成功和未来的安全，人们仍有一种错觉。

这是一个ins滤镜与现实的对立场景，这项运动的顶级国脚们创造了一种繁荣的叙事，但实际上，比赛的途径和联赛体系仍不稳定。随着运动的不断发展，支撑联赛体系中顶级所需要的投资和支持也在不断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