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蜂：遗忘（三十七）
月亮升到厚重玻璃般深色天空正中央的时候，食蜂操祈才回到住所。刚下车她就看到帆风润子在附近等她。
“怎么了，事情应该早就办完了吧？”食蜂等司机离开后，向笔直站着的帆风走去，轻薄的月光下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食蜂能感觉出，不，之前就应该想到帆风会认真严肃的思考。
“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谈谈。”果不其然，帆风的声音中透着冰冷，仿佛想要冻结空气切开食蜂封在心底的想法。
食蜂浅浅的笑着，没有欣然接受，也没有拒绝，而是好像没有听到似的问起其他的问题。
“婚礼的事情跟他讲了吗？”
“……嗯，都传达了。”帆风猜不透食蜂的意图，如实回答：“他没有意见。”
“我想也是。”食蜂似乎早就知道上条会怎么回答，帆风不解道：“那为什么还让我以提问的方式告诉他，走个形式吗？”
“那倒不是。”食蜂朝公寓的方向望去，脸上的笑意消散漆黑的夜风中，“我来跟他说的话，多半又会被忘记吧……”她没打算躲避帆风的提问，将来她一定会一次又一次辜负其他人的善意，一次都躲不过去，“想谈的话是关于我和他的未来吗？”
帆风看着食蜂苦涩的笑容，踌躇着到嘴边的话语，她当然无法破坏食蜂的幸福，可是这条道路的未来真的会让她幸福吗？
“……他的遗忘程度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得多，我不知道……将来……”帆风不曾忤逆过食蜂的决定，对于结婚这样关乎一辈子的事情，她过去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想要阻止如此重要的事情。
“一定不会幸福吧。”食蜂故作轻松地把帆风不忍的话接下去，然而这只让帆风更加不能理解，假如食蜂是被一时的冲动所驱动，那一定有挽回的余地，但事实是她明知道路前方不满荆棘，却义无反顾。“抱歉，润子，他现在遗忘的程度对我而言依然算是奇迹，至少他还没有在心中失去‘食蜂操祈’这一存在。所以直到那一天来临之前，我都不会觉得更糟。”
“那如果那一天到来，他将你完全忘记了该怎么办呢？”帆风不禁焦躁起来，语气变得急促。可是食蜂却云淡风轻地笑了，跟先前勉强的笑不同，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坦然。“……被他完全忘记的担忧我已经经历过了，果然我还是很害怕等了这么多年的结果最后会变成一场空。可是即使我下定决心离开，也还是会因为他的期望而破碎……也许我只能冀希他不会再变成以前的样子，或者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来学会被他忘记也能留在他身边的方式。”
“无论如何？”
“是的，无论如何。”
食蜂的声音十分平淡，却斩钉截铁地将决定的道路告诉了帆风。和食蜂相处多年，帆风明白她的意思是没得商量。虽然女王之下的势力全都是由她来打理，但是女王的命令高于一切。
“我知道了……”
“抱歉，润子。”食蜂再一次道歉，“我知道自己的做法正在毁灭过去的一切，未来能够永远充满爱活下去只是我现在能够安慰自己的方式……可是现在的我无法放弃手中握住的温暖。大概，不对，我的人生一定再也不会出现同样的奇迹。”
帆风鼻子发酸，她没有为食蜂的选择悲伤，也没有痛恨无力阻止她的自己，更没有厌恶让食蜂踏上遥远道路的上条。她不知道有人是否错了，或许每个人都有错，也可能都没有错。就像想要哭的理由她并不知道，却还是想要哭。
“我会支持你的。”能她说的话，能为她做的事只有这么多吧。
“这可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哦。”
食蜂伸出纤白的手指抵住帆风额头，让她抬起头与自己视线相交。食蜂笑着，悲伤、痛苦、无奈、危险、祈愿……帆风第一次看到食蜂的笑容变得如此复杂。她忽然有点明白食蜂会执着于上条的理由
“即使舍弃生命，我也会支持你。”帆风坚定无比，早在下定决心追随食蜂的时候，她就具备了觉悟。无论是什么事情，食蜂在她的信条中都会坚定不移的排在第一位，所以当然包括食蜂现在要做的事情。
从自我毁灭中传出来的畅快感在口中灼烧，话语的热度肯定更高。小时候到现在一直压抑的情感正在翻涌，或许她一直想要无视正确的人生也说不定。
食蜂收回手指，双手捧住帆风的脸颊，声音低沉，“润子，我已经不能回头了，不管前方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回头，直到那一天来临为止，我都不可能再否定现在的自己。
但是我不知道那之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想象不出来……说不定真的需要你赌上性命。”
食蜂想象不出来的展开，帆风更加想象不出来，但是不管是怎样的未来，她的回答都不会改变。
“我……”
帆风刚要表达发自心底的决心，食蜂却一下夹紧她的双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还是算了，说了这些话好像是对自己立破灭flag似的。”食蜂放开帆风背过身去大笑，如同过去恶作剧的时候一样，“没关系的，我会和他好好过的。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和他在一起。这才对得起那个一直等待的我。”
帆风光听声音就知道食蜂是故作坚强，要是她追问，食蜂一定不会实话实说，还会删除修改她的记忆。想要陪她走下去，现在到未来的记忆绝对不能少。
“我知道了，要是遇到麻烦再告诉我，我一定支持你。”
帆风在心中默默的对食蜂发誓，不管失去什么，她都会让食蜂走在选择的道路上。
“谢谢。”食蜂调整好情绪，转过身来道谢。“回头跟我一起去看看婚纱怎么样？”
“那应该是上条先生的任务吧。”
“说的也是，总不能真让他什么是都不做。”
“嗯，可不能惯着他。”
月亮身边一颗明亮的星星静静闪耀。
现在是幸福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