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期

周四

 

“请在这里签名，这里，还有...这里，谢谢，哦，还有这里，和这里，没错，就是这样。”咨询师用她沙色的蹄子指着每条虚线，云宝黛茜则不耐烦地用嘴叼着笔在每一个地方潦草地写下她的名字。然后把笔吐了出来，放在医院的前台上。

 

“好了，签完了没有？还有其他的表格吗？”

 

沙丘做了个爽朗的笑容。“就这样了！”她抱起两大叠写满了官僚主义的文件，把它们整理好，然后把其中一叠放进她的包里。伙计，如果没有身份证明，没有小马能在镇子里面生活。“一式两份，这堆是市政厅的，那堆是给你的。”她捡起另外一半，塞进那个流田从桌子下面给云宝找来的便宜牛皮纸马鞍袋里。“把那些文件保管好，行吗？”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云宝艰难地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你都说了一万次了。”雌驹把包从前台扫到背上，把小包上的带子固定在翅膀后面。此外，她还用翅膀拍打几下以确保万无一失。此外还拿了加百列剩下的一些医疗文件和一堆冗余的绷带和药膏，和一块备用的魔法疗伤夹板，幼驹型号的。“加百列还要多久能出来？”

 

流田用蹄尖顶住下巴。“嗯，他的确扎了不少绷带，所以换起来要花些时间，不过应该马上就好了。”

 

云宝抽了抽鼻子，梳了梳翅膀。她从来不喜欢戴鞍袋。纸制的袋子让她尤其恼火，身上有了这个东西似乎就不太可能让自己的翅膀舒服地贴在身边了，而且那些折痕和边角上的毛刺把她的皮毛和翅膀的翼缝严重地划伤了。我一回家就把这些东西扔进垃圾桶。

 

“我列了一个加百列接受治疗的大致时间表，”沙丘说，“第一次是明天早上。我听说你明天应该在气象组值班，对吧？”

 

云宝点了点头。“是啊，我还得把旷班的时间补回来。”

 

“好吧，”沙丘说。“他说他愿意尽快去上学，只要把他的情况适当地告诉车厘子，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阻止他。” 放学后，我需要和她见面，你懂的，以防万一有什么地方，额，出岔子。之后为他安排一个明天的分班考试，我可以送他去学校。”她想了一下，又说:“考试需要一段时间，你明天什么时候才能完事？”

 

云宝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如果她送完加百列就出发，再加上本来要和姑娘们一起吃午饭……“如果他在下午三点左右做完，我应该可以去接他，就这样。”天啊，听我说。这听起来就像我妈在说去飞行学校接我的事。我想吐，她想，然后摇了摇头。振作点，黛茜，只是有一点点像而已。

 

“太好了！我会去拿他的成绩单，到时候见。”一股焦虑感涌上了云宝的脊梁，她因为一时冲动要去做志愿者，但她坚强了起来。这是对的，而且…云宝黛茜不会在任何挑战面前退缩。

 

接着，普通病房的门打开了，红心护士和略微一瘸一拐的加百列一起快步走了出来。加百列身上缠着一套新的干净的白色绷带。一根棒棒糖棍从他嘴里伸出来，在空中晃来晃去。“加百列做得很好，”护士说，“这是我给他这个年龄的小幼驹换绷带最快的一次。他是一只非常勇敢的小马。”云宝忍住了笑，她看到盖比做了一个小小的傻笑然后翻了个白眼。

 

相反，她做了个热切而酷酷的微笑。“好了，”她平静地说，“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红心用蹄尖抵着下巴。“如果手续都办妥了，而且加百列的东西也准备好了……换了新的绷带……”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最后放下马蹄，笑了。“最后一件事。盖比，你准备好出院了吗？”

 

小绿驹点了点头，用那双棕色的大眼睛看着她。“是的，红心护士，我想我准备好了。再次谢谢你，小姐，也请替我转告马医生我很感谢他。”

 

红心、流田、沙丘，都露出一副陶醉的面孔，仿佛这只小雄驹正在融化他们的心灵。“哇……”趁着没有小马注意，云宝伸出了舌头。略略略。

 

“当然，小宝贝，我会转告他的，你也要多保重！记得每天换一次绷带，直到绷带上干干净净了。要是有什么地方的伤口裂开了，就叫黛茜小姐带你回来，好吗？”

 

“我会的，护士。”他用云宝听过的最恭敬的声音说。然后转身朝黛茜走去。“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吗？”

 

云宝咧嘴一笑。“是的，我们走吧，伙计。”她朝其他几只雌驹微笑着挥了挥手，加百列也有样学样，之后他们就出发了。

 

今天的天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太阳依然暖暖洋洋，微风依旧清清爽爽。云宝自顾自地笑了，她展开翅膀，享受着微风拂过羽毛与鬃毛的感觉。“好了，孩子，你做好准备了吗？”她低头看看自己身边，加百列也抬头看着她。

 

“准备什么？准备好飞吗？” 他为什么听起来这么难以置信？哦，等等，她翻了个白眼。我居然忘了他翅膀的问题了。她蹲下来，撇撇头示意。“好了，跳上来吧”。

 

这下轮到加百列一脸懵逼了。“跳你背上？”

 

“是啊，不然还能去哪啊？小心那些鞍袋。这里有你所有的档案和用品，所以我们不能把它们弄丢。”

 

“呃，好吧。”他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然后以一种非常不优雅的方式爬上了两翅之间。“啊，对不起，黛茜小姐。”他说着，一蹄子猛踢中她的肋骨。

 

“啊-咳。没事的，孩子。你叫我云宝就行。”嗷…

 

“当然，”他似乎很平静地说。

 

云宝尽量不去理会身体的疼痛，“你坐好了吗？” 她一边说，一边伸展着翅膀，感受着一只小马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后背让她行动受限。

 

“是的，我准备好了，”得到了回答。

 

“好”。她转了转脖子，用翅膀把小马驹推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知道吗，只要一摘掉夹板，你就得自己飞了。”

 

“呃。”别告诉我……

 

云宝叹了口气，揉了揉脸，然后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孩子，你知道怎么用背上那俩东西吧？”

 

他探过肩头，翅膀笨拙地四处拍打着，沙沙作响，然后那双棕色的大眼睛朝她眨了眨。“不会。”

 

云宝扬起眉毛，歪了歪头。“就没有小马教过你怎么飞吗？”

 

“呃，没有，我不能说，嗯，没有小马教过我怎么飞。”然后他低着头沉思。“不过，我一直认为学习是一件很酷的事。”他喃喃地说，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云宝迷惑地看了他一会儿。闭嘴，云宝，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眨了眨眼睛，把古怪的表情收了起来，露出了她最圆滑的笑容。“算你走运，小子，你现在跟小马镇最好的飞行员在一起！”如果有小马能教你，那一定是我，我可以教会你。”她对他眨了眨眼睛，得到了一个羞涩的微笑，云宝脸上露出了笑容。

 

“呃，好啊，这听起来酷毙了。”

 

“嘿！这是我的台词！现在抓好了！”她身体前倾，稍微摆动屁股，把蹄子伸展开，收紧肌肉。“现在…我们……起飞咯！”

 

云宝黛茜以一种奇妙的姿势从地上跳了起来，拍打着翅膀，把他们俩抛向空中。几乎同时，她感到四条细小的肢体以惊人的力量紧紧地缠住了腰和脖子。“哎呀！小子！放松点儿！”

 

“呜呜呃呃啊啊啊啊啊 ！ ！”

 

云宝把身子放平，停在空中盘旋，回头看着小雄驹，那孩子正把脸埋在她的皮毛里，抱的死死的。“盖比，”她气喘吁吁地说，“你把我抱得这么紧，真的很难飞起来。”他没搭话。“嗯？孩子？”

 

她得到的唯一回应是一句闷闷的咒骂。“我靠！我靠！我靠！我真没想到会是这种感觉！”

 

塞拉斯蒂亚在上……我真的希望我背的不是小马国唯一恐高的小雄驹，他绝对能跟小蝶聊得来。她呻吟着，“嘿，嘿，盖比，”云宝把一只蹄子伸到后面，放在小马的肩膀上。“没事的，伙计，我不会把你扔下去的！但你真的得松开点，就现在。”紧夹的蹄子稍微松开了一点。“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保证。”

 

终于，她又能呼吸了。“谢谢你，孩子，从现在开始我会飞的慢一点，好吗？”云宝觉得小雄驹在对她的后背点头，笑了笑。虽然他能表现得那么严肃与成熟，但小幼驹就是小幼驹。

 

接着，她飞得更平稳了，在小马镇上空滑行。在她经过时，有几个飞马向她挥手，当他们看到云宝背上的小马驹时，两马难免会招至一些奇怪的眼神。她尽量不去理会他们，不过如果说她没有小脸微红，那肯定是在撒谎。

 

她看到远处酝酿的暴风雨，虽然只是早期的准备工作，但是下雨的日子快到了，而这应该是场非常大的雨。一想到担负打雷责任的那些痛苦的夜晚，云宝就吐了吐舌头。在暴风雨中飞行，小马们得集中全部的精力，这可不是在公园里散步。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今天的飞行让她无比放松，真的。飞翔总能让云宝理清思路。确实是这样，她想，我会照顾好小雄驹的。现在他是她的责任了，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如果他遇到麻烦，甚至他再受伤，那都是她的责任。嘘，想多了。

 

温馨的家到了，飞马尽可能轻柔地着陆。当她的蹄子触碰到门廊的云朵时，她的腿像弹簧一样弹了一下。哈，小雄驹甚至都没意识到，我太强了。不过他依然把脸塞到她的鬃毛里面不动，云宝呻吟起来，用翅膀拍了拍小雄驹。“嘿，孩子，你现在可以睁眼了。”

 

加百列从她背上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四处看着。他先看了看下方，然后又看了看云宝，才注意到他们在哪儿。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表情也从恐惧变成了惊奇。

 

“我还以为这是——哇……真的都是云彩啊？”

 

云宝傻笑。“大部分都是云，是不是超酷？”

 

“没想到我还真能看到，呃，流动的……彩虹。”

 

“是啊，不过要让它们流起来，可没少花功夫。现在跳下来吧，我的后背都要抽筋了。"她用她希望是轻松的语气说，又蹲下身子，让小雄驹更容易从背上爬下来。

 

“可是……如果我掉到下面去怎么办？”

 

啧啧，这小子难不成不知道自己是飞马？又不会飞，还没在云端走过...就像是在陆地上长大的一样... “得了吧，小孩，我这不也没掉下去吗？”

 

这只奇怪的小雄驹只是焦虑地哼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拖着蹄子在上面晃来晃去，他又用后蹄小心翼翼地踩踩门廊上的云朵，最后证实了这些云朵似乎足够坚固，从云宝的背上滑了下来。她叹了口气，伸了伸翅膀。“啊，这样好多了，来吧，让我带你参观一下！”

 

云宝一走进去就扔掉了纸马鞍袋，丢的远远的。当盖比跟着她进来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云宝的门厅，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还真是石头雕像啊？我真没有想过居然什么都能放到云上面！”

 

“是啊，这些都被施了魔法，让它呆在云层结构上，所以哪儿都去不了。”她用后腿踢了踢离她最近的一堵云墙。“牢固的不行，想把这里拆了你得下真功夫！”

 

加百列迟疑地跟在后面，她把云之屋每一处都向他展示了，从厨房到浴室，到壁橱，到纪念品陈列室，每每看到他盯着脚下就好像地板随时都可能在蹄子下面消失时，云宝就忍不住笑出来。她甚至还向他展示了她崭新的个人书架，里面有三本书(《天马无畏与蓝宝石历险》、《天马无畏与狮鹫杯》1，还有一本小说是暮光送给她的，但是从来没读过，毕竟不是天马无畏系列的) 而之前的客房，与她自己的卧室只隔了一扇门。"这就是你的房间，看起来挺不错吧"

 

盖比看起来骨瘦如柴，站在空空的房间中央，像只猫头鹰似的把头转过来。然后他点了点头。“很……宽敞。”

 

她笑了。“别担心，我们会给你把日用家居弄过来的。然后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

 

最好的得放在最后，然后她把他带去了自己的房间，“好吧，盖比。我想让你见个超酷的，特别酷，所以你要做好准备。”她打开门，飞到她知道的最亲密非小马朋友正在睡觉的地方，把他抱起来，转了一圈，挥挥蹄子把他交给小绿驹。

 

“嗒哒！世界上最酷炫的陆龟。”

 

盖比扬起眉毛，小跑过去，仔细审视着这只爬行动物。“哦，嘿，这是——”他没说完就尴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把头凑的更近了点。坦克则用耐心而好奇的目光看了小雄驹一眼。“…它上面有一个螺旋桨。”

 

“当然了，”云宝说，“我住在云之屋里，陆龟要怎么办？难不成长出友谊的翅膀飞起来？”

 

“这东西还真能管用，是吧？”小马惊讶地说。云宝对他咧嘴一笑。

 

“哦，看看这个。”她按下了坦克螺旋桨旁边的红色小按钮，它立刻呼哧呼哧地飞了起来。陆龟被她从前腿中间了拎了出来，让它在两只小马之间盘旋。“是不是酷毙了？”

 

“哇……”他盯着悬在空中的乌龟足足半分钟，盖比说了一句，“嗯……他有名字吗？”

 

云宝挺起胸膛。“坦克！”等等，他怎么知道坦克是"他" ？

 

“嗯，这对乌龟来说是个不错的名字。我坐过一次坦克，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陆龟，”云宝纠正道，“听起来很酷，不过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大到让小马骑上去！在北方可以这样吗？”

 

“嗯？”小雄驹奇怪地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哦…是…呃，不行，它不是一只巨型陆龟。”

 

“什么？”

 

“没什么，当我没说。”小马驹朝她挥了挥小蹄子。“反正这是个愚蠢的故事。”

 

“随你怎么说，伙计。”这小雄驹简直怪到没边了。“你准备好出发了吗？”

 

“去干什么？”

 

“给你买点东西！去买把牙刷，新床单，呃，或者是其他的东西，玩具？或者是书？”她仰着头。“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东西。”

 

“好吧。”他说，仍然在她的房间里面四处张望，听起来完全不像在认真听她讲话。

 

“总之，你是想现在就走，还是再跟坦克玩一会？”

 

小雄驹看了一眼空中的陆龟，后者也看了他一眼。"坦克蛮高冷的，不过完事后我可以跟他出去玩，我们走吧。”

 

云宝套上她那套漂亮的鞍包，过了一会儿，他们回到走廊上，她又蹲下来让小雄驹爬上去。她开玩笑说:“这次别再把我挤得前胸贴后背了，好不好？”

 

“我尽量吧，”传来沉闷的回答。她感觉到他对着自己的后背喃喃自语。“我会一直闭着眼睛，等降落到地面后告诉我一声，非常谢谢你。”

 

青色飞马咯咯地笑了。“没问题，伙计。”

 

由于她故意飞的慢了一点，抵达小马镇的时间比云宝想的要长一些，虽然她很想直接飞到商店，但飞马在到达街口的时候就降落了。“好了，都搞定了，下来吧。”

 

盖比从马背上爬了下来，他和云宝开始小跑着向杂货店走去。他们一边走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一直瞪得大大的，盖比似乎被小马镇的景象迷住了。对他来说，仅仅是看到小马走来走去或互相交谈的样子就觉得很神奇。他以前的生活能有多大的不同，才能让小马驹对园艺等日常事务感到如此惊奇？

 

然而，当他不再到处盯着看的时候，云宝发现自己又被吓到了。出于不知道何种原因，盖比坚持要靠着街道两旁的建筑走，当他们必须穿过马路时，他的表现似乎有点……古怪。

 

杂货店离这儿不远，尽管云宝放慢了速度以适应小幼驹的速度，他们在几分钟内也到了。里面几乎是空的，这也说得通，毕竟已经到中午了。一个小铃铛发出可爱的响声，宣布着有对小马进来了，不一会儿，一只大陆马笨重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云宝黛茜，欢迎！”他热情地说，做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而且你今天还带着一个小家伙呢！”当他看到盖比像猫头鹰一样抬头盯着他时，又加了一句。“看来你受了不少苦，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显然，那只雄马说的话过一会儿才会得到应答，在这中间盖比一直盯着他看。幸运的是，正当店主开始担心的时候，他回答了。真的很幸运，因为云宝绝对不想回答刚开始那一连串的问题。“我叫盖比，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这使雄马开怀大笑。“哦，谢谢你的礼貌，但是不要叫我先生。”这对我这样的小店主来说太过誉了，我是宽边（Broad Side）。”

 

“好吧，”盖比耸耸肩。雄马对着云宝咧嘴一笑。

 

“黛茜，我不常看到你跟小幼驹在一起，想讲个故事吗？”

 

“嗯，这就说来话长了。”云宝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鬃毛。“简而言之，我要照顾他一段时间，给他一个住的地方，知道了吧？”

 

“听起来他的父母应该好好感谢你，我知道带小幼驹是什么样子的，”他咯咯地笑着说。“嗯，如果你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然后走回了后面的房间。

 

加百列跟着云宝在过道里挑选他的东西，她并不心疼花钱，所以天马挑选她认为他可能需要的东西时毫不吝啬。当然，盖比在整个过程中一直表现得很奇怪，每隔10步就会发现最奇怪可是又最平凡的东西，并视之为一件完全令人费解的现代艺术作品，最好的例子就是他们来到都是牙具的过道时。

 

“好了，小鬼，挑支牙刷。”她记得曾听小蝶说，小幼驹喜欢你问他们对某件事的看法，即使这是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选择。正常的小幼驹已经够奇怪了，更别说她现在和最奇怪幼驹大赛的金牌得主在一起，看着他研究着架子上的商品，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它们离他的鼻子只有几厘米。

 

“嗯，好的，但我没看到啊。”

 

云宝毫不惊讶地扬起了眉毛。“他们就在你面前，孩子。”

 

他又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了她一眼，她差点没笑出声。“这是一个牙刷？！为什么长成这样？这个圈又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套到蹄子上去的，你看。”她从架子上拿起一只，把蹄子伸到圈里，把它举到嘴边，演示了一下。“看到了吗？”

 

“哦......这比，呃，我想的更有道理。”

 

云宝把它放回去，关切地看了他一眼。“别告诉我还要教你怎么刷牙。”

 

他摇了摇头。“不，不，我知道怎么刷牙，只是……”他伸蹄子从架子上拿起一把牙刷，笨拙地模仿云宝抓住它的方法，“……不是用这个。”

 

“好吧，你要学会用这个。你看中这个紫色的了？”

 

“呃，是的，当然。”他把它扔进包里。在他们回到柜台之前这一幕又重复了好几次，(孩子不知道体毛刷和鬃毛刷的区别，甚至从未听说过有专门的马鬃刷)宽边在柜台收了钱，然后用热烈的‘再见’声将他们送了出去。

 

“不错的家伙，”盖比说，当他们推开门时，迎客铃又响了起来，“虽然嗓门有点大。”

 

“你应该看看他在派对上的表现，”云宝和善地笑了笑，“他最喜欢喝苹果酒了。”

 

从杂货店到市场街的路并不长，几分钟后，两只飞马就到了。这个市场通常被认为是小马镇最热闹的地方，今天也不例外。小马们在各种色彩鲜艳的店面和市场摊位之间或小跑、或飞奔，五彩缤纷的体毛和鬃毛卷成了一场色彩风暴。

 

空气中弥漫着讨价还价、谈天、日常生活的喧嚣，还有那些摊主骄傲地站在每一个角落里兜售不太健康的美味食品。云宝的肚子咕咕直叫，不过她暂时把这个想法放在一边。

 

“那么，孩子，既然我们已经把那些无聊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去方糖甜角屋那边的玩具店看看怎么样？你愿意吗？”

 

“嗯？为什么？”他的回答夹杂着疑惑的语气。啊，我早该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云宝觉得她的脸颊又热了一点。“给你买些玩具什么的，我想你会喜欢的……”

 

“哦，哇！你想给我买我想要的东西吗？”他声音里的惊讶让飞马有点猝不及防。“哇，你真是太棒了！我都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了，呃，某个小马为我这么做是什么时候了。”就这样，她的心又碎了一点儿。塞拉斯蒂亚，这小雄驹…当然了，她没让这一点表现出来。

 

“嗯，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了！”云宝说着，一边注入着热情以掩盖她心中的痛苦。

 

小马哼哼了一声，环顾四周。“说实话……我们能去吃点东西吗？这些东西闻起来，嗯，真的很香。”

 

什么？云宝想。“呃，你确定吗？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保证它们真的是很好的玩具……我想，可能还有瑞瑞平时捐的东西。”

 

“是的，我确定，现在就来吧！”小雄驹走到一家商店前的橱窗和一只看起来很惊讶的飞马中间，然后跟随着他的嗅觉跑了起来，一瞬间就消失了。云宝眼前显现出了一个可怕的景象:在一片马山马海中失去了小马驹的踪影，还得向愤怒的沙丘解释发生了什么。“哇啊！孩子，等一下！”

 

幸运女神助了云宝一臂之力，不到30秒，她就发现盖比站在一辆干草热狗车前，那辆车后面还站着一只穿着红黄相间围裙、看上去忧心忡忡的雄马。她小跑上前刚好听到了一段谈话的结尾，她瞪大了眼睛。

 

“…孩子，你说你父母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云宝猛向前冲去。

 

“就是表面意思，他们——”

 

“哎！我说，嘿！”那只飞马把自己挡在了盖比和那只雄马之间。“抱歉，”然后把头转了过去，“盖比，你特么在想什么呢？你不能就这样跑掉！”盖比噘起嘴唇，皱起眉毛，努力地尝试做一个可爱的表情。

 

“哦！”橙色的雄马说，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你这个古怪的小小雄驹，我待会再找你算账。“云宝黛茜！这只小马驹是跟你一起的吗？”

 

"是的，是的，我，呃，要照顾他一段时间"她做了个半尴尬半紧张的微笑。

 

这对他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雄马调整了一下乱糟糟的鬃毛上的红白小帽，对她露出热情的、标准的微笑。“那么，你们俩要点点儿什么？”

 

犹豫了一下后，云宝走到了一旁。“嗯，小鬼？是你自己跑过来的，有什么想要的吗？”

 

幼驹盯着比他还高的餐饮车边上的菜单，但他的脸看起来……很困惑吗？他转向那只雄马。“是什么东西闻起来这么香？这上面只有干草做的食物。”

 

那只雄马对着他的脸咯咯地笑。“哦，那是我A级美味的炸干草热狗！”我推荐四号餐。再加上番茄酱和芥末，还有我的薯条，味道妙极了，嗯，”他靠在手推车上，把一只蹄放在嘴角边，像舞台上滑稽的演员般低声说，“……我的干草薯条比镇上任何小马的都好吃，祖传的配方哦”。 咧嘴一笑，眨眨眼。“但让这成为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吧。如果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我想我可能跟不上大家点餐的速度！”

 

起初，在陆马的表演中，盖比看起来很茫然，但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小笑容。嘿，当他不那么奇怪的时候，其实也可以很可爱。“好吧，如果真有你吹的那么好……”他夸张地哼着小曲，看着天空装模作样地说道。

 

那只雄驹继续着他的小表演。“噢，我向您保证，先生！只给您最好的！”

 

“好吧，你把我说服了，我要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小雄驹！马上就来！那你呢？”摆摊的小马看着黛茜。

 

“哦，一份跟他一样的。”

 

“明智的选择，小姐，很快就能做好。”雄驹果然说到做到，给了他们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干草热狗和薯条，在温暖的正午中冒着热气，散发出的香气让云宝的胃难堪地大叫起来。她把金币付给了推车旁的雄马，之后他们就去找地方吃饭了。

 

“想在公园边上吃吗？”云宝提议。

 

“当然，听起来不错。”他回应道，并专心致志地把篮子扛在背上。小雄驹不停地用翅膀拍打着篮子，好像很不习惯带着东西到处跑。他的翅膀不停的抽搐，就像从没用过翅膀一样，这让云宝非常担心他背上的食物。

 

在快走到公园的时候，就在离草地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小雄驹哼了一声，戴着夹板的马蹄在马路的一个小凸起上绊了一下。他晃了晃，篮子从背上滑了下来，弹到地上，把干草热狗和一堆所谓世界顶级的薯条甩进了泥土里。

 

“哦，伙计，没事吧！”云宝开始了，她希望能安慰一下马上就要开始痛苦的小雄驹。相反，盖比盯着地上的食物，一动不动。“要不我把我的这套给你吃吧。”把背上这顿香喷喷的午餐交出去让她心痛不已，但她绝不想让一个孩子吃脏掉的午餐。

 

“不，没关系，”盖比说着，开始把食物连同惊人数量的泥土舀回篮子里。

 

“啊，……”当她看到小马把薯条从地上刮了出来，然后放进嘴里时，她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哇，嘿，不错，这些都挺好吃的。”

 

云宝又试了一次。“你确定吗，孩子？我是说，你的午餐上全是泥土！”

 

“是啊，没什么不好的，五秒原则2。”

 

“什么？”她一头雾水。“早就过了五秒钟了！”

 

“五秒原则，走吧，公园就在那儿。”他再次把篮子放在双翅之间，向公园走去。云宝眨了眨眼睛，冲上去追他。

 

“哇，等等，孩子，等一下！至少让我帮你抖掉一些吧！我不想让你特么的吃土！”她赶上小雄驹，咬着篮子的边缘，把篮子举起来，然后摇了摇里面的东西。一大堆泥土和灰尘从柳条篮子的洞里漏了下来。即便她这么弄了弄，这顿午餐看起来还是难以下咽。

 

他抬起一侧眉毛看着她。“你弄完了没？”他说，听起来竟然有点烦躁。

 

你是在开玩笑吧！“小子，你真的——”

 

“是，是，我确定，云宝，相信我，我吃过比这更糟糕的东西。”这番言简意赅的声明让她感到一阵揪心，她皱起眉头，但没有反驳。相反，她转身带着篮子走进了公园，让他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

 

公园里的马不多，花了几分钟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阴凉处。云宝把盖比的篮子放在草地上，然后从翅膀之间拿起自己的篮子， “好吧，给你。”

 

“终于，”盖比说，只顾着他满是灰尘的食物。他非常笨拙地躺下，而云宝卸下她的鞍袋，帮助他调整姿势使其尽量不要把重量压在打着夹板的前腿上，之后他就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食物上。

 

眨眼间，半只干草热狗就不见了。

 

“天哪，我从没想过干草能这么好吃，”他嘴里塞满了泥土热狗，呻吟着，然后又往嘴里塞了几根粘着土看起来很恶心的干草薯条。“呣嗯嗯嗯……”

 

恶心肯定是恶心，但还不至于驱散云宝肠胃里翻滚的饥饿感，毕竟吃完早餐后她就没再吃过东西了。

 

云宝没有理会小马怪异的情绪餐，她把自己那非常干净的干草热狗举到嘴边咬了一口。令人满意的油腻口感在她的嘴里爆炸了，把所有关于泥土的想法一股脑的推到一边。青色的飞马也舀了一大包薯条塞进嘴里，就在那一刻，她完全相信了那只雄马说的每一句夸夸其谈的话。

 

他们安静地吃着饭，身边只有悠然的风声、远处的喊叫声和心满意足的咀嚼声。

 

云宝的午餐很快就吃没了，她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篮子，可怜巴巴地希望除了几块面包渣以外还能多剩点什么，然后打了个饱嗝。让云宝惊讶的是(也许不应该惊讶)，这孩子吃东西的速度要比她快得多，连面包渣都没剩下，他甚至还舔了篮子。

 

“真是太美味了，是吧，小子？”

 

小小雄驹打了一个几乎和她一样猛烈的饱嗝，抖了抖他淡绿色的鬃毛。“哦哦，是啊，我不知道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们这么好的照顾，但我真的非常喜欢这一餐。”

 

云宝沉默了一会，她不急于驱散心中酒足饭饱的满足感觉。不过她的心底却生出了一个令马担忧的念头，她看着一些天气小组的成员推着一朵云划过天空，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嘿，孩子……你说你有过更糟糕的经历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我帮你抖了抖，你刚才在那里吃的土可能都要比食物多了。”

 

加百列耸了耸肩，没有与她对视。“我的意思是，我以前遇到过比食物上的灰尘更糟糕的事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多糟糕？”

 

绿色的小雄驹用他完好的蹄子摸着青草。“糟糕得多，而且经常发生，每天都有。”他叹了口气，似乎陷入了沉思。“…但一切都过去了，他感激地笑看着她说，“现在我在这儿了，而且我还能吃到非常美味的热狗和薯条。”热狗吗？“顺便说一句，你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谢谢你。”他回头望着公园里面，一对夫妻正在不远处和他们的小幼驹玩耍。

 

他的童年？这是什么意思-哦，也许他的意思是…在他被从家人身边带走之前。云宝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当她觉得自己的眼旁有泪花闪烁时，移开了目光。她再一次意识到这只小雄驹是怎么被现实逼着长大的，他又有多么努力地把自己当成一只成年马。

 

“当然，孩子，我们随时都可以再吃一次。”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又转向小雄驹。“但你不能像刚才那样乱跑，好吗？”

 

“哦，对了，关于这个事情。”这孩子现在听起来明显不那么感激了。“我知道你就跟在我后面，而且也没出什么问题。”

 

“我知道，但我有可能会跟丢你，我不希望发生这种事，知道吗？”

 

“可我没有——”

 

“小子。”她严厉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过了一秒钟，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稍微放柔和了一些。“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事，好吗？我现在负责照顾你，如果你又出了什么事，那全是我的错。”

 

“……好吧。”

 

“谢谢你，伙计。”她尽可能地轻松地说，试图吸走空气中的一些紧张气氛。“你准备好回家了吗？”

 

他又打了个嗝。“我随时都可以。”

 

她花了一点儿时间把用过的篮子揉成一团，塞进马鞍袋里，然后背上它。“好了，一切准备就绪，云宝黛茜请求起飞。”他有点小小愠怒，但云宝发现他深绿色的小嘴上掠过一丝微笑。等他爬上后背，紧接着云宝跃上了天空。

 

雌性飞马将她平稳有力的发射变成平缓的爬升，开始向她的云端家园逼近。她尽可能柔和地飞行。在午后的上升气流中滑行，又平稳又轻松。对她肩胛后面的快速核查证实了她的怀疑：盖比正把脸埋在她的鬃毛里。

 

她伸出蹄子拍了拍肩膀上的小雄驹。“嘿，孩子，看看周围的风景。”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对着她的脖子回答。

 

“来吧，就看一下？我用我的性命起誓，我不会把你扔下去的。”

 

“…”云宝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有点沮丧，但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喘息。“哦……哇…”

 

她又朝后面瞥了一眼，看到小马正用那双棕色的大眼睛俯视着小镇，尽管他的前腿依然搂着她的脖子，脸颊紧贴着她的鬃毛。“我不知道它居然是这样的。”

 

“很酷，对吧？”云宝咧嘴一笑，感觉到他蹭着自己的后背点了点头。这景色的确很壮观，傍晚时分，镇上又开始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活泼的、五颜六色的小马。他们穿过街道，越过屋顶，当她把头转回来后，黛茜发现天空中有几朵飘着的云彩朝着他们飘了过来。

 

然后，云宝滑向了那片最大、看起来最稳定的云层，并徐徐地降了下来。“来吧，孩子，是时候让你知道你真的可以在云霄上行走了。”她绕着干净蓬松的云朵小跑了一圈，摆出一个姿势以示强调。“嗒哒！看到了吗？”

 

“呃。我不知道这个行不行，云宝，它和你的房子上的云真的差的挺远的。”

 

“没事的，孩子，我保证。就算你掉下去了，我不还在这儿呢么，我能接住你。”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犹豫了一分钟左右，然后晃动着身子往后挪动。他先伸出后蹄，小心翼翼地敲打着云朵，云朵把蹄子弹开了，他在震惊中把蹄子踩在了那块奇特的材料上，之后一肢一蹄地从云宝背上爬了下来，当他终于把四只蹄子全部踏上云端后，小雄驹站在云朵上不断摸索着，把每一根肢体都压进凉爽又柔软的云朵里。

 

盖比满眼小星星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真正孩童般的好奇。“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太神奇了！它好软啊！”

 

看到这个孩子开心得像一只小雄驹一样，云宝的心中充满了一种她未曾有过的自豪感，也许这孩子真的还有希望。

 

云宝用余光瞥见另一片云正在发出微弱的闪光，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激动人心的想法。“好吧，孩子，让你看看这个。”她展开双翅飞起来，在空中盘旋几圈。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看见孩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斥着敬畏。她充满信心地一笑，要让他好好震撼一下。

 

云宝腾空而起，表演了一个华丽的空中滚筒动作，然后翻了个身，向后猛冲到云层之上，把蹄子向前后伸开，加紧前腿。她以惊人的速度撞上了那片云层，迸出一道闪光和可怕的“噼啪”一声，云彩爆裂开来！雷声在天空中隆隆作响。她知道，对小雄驹来说，她就像从蹄尖射出了一道闪电一样，她抬起头来，期待看到他那惊讶的表情和雀跃的笑容。

 

但是，她只看到了他从云的一端滚落了下去。

 

云宝无法呼吸，动弹不得。她目瞪口呆的傻了一会儿，然后身体赶上了思想，她爆发了，以一种近乎狂暴的速度冲向小雄驹。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这该死的小子在空中翻滚着，尖叫声都快把脑浆震匀了。黛茜更用力地扇动着翅膀，与本能抗争，逼着自己不断加速，她向幼驹和越来越近的果园冲去，两侧的鞍袋被撕扯开来，它们拖了后腿，减缓了她的速度。地上的树木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逼近，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

 

两只飞马撞在一起，云宝用前腿钳住小飞马，把他紧紧搂在身前，她的翅膀抗议地尖啸着，呻吟着，她强迫自己停止俯冲，向上拉高，呼啸着越过树梢，回到无尽的蓝天中。

 

云宝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停滞了，赶忙把空气吸进这具惊恐的身体里。她睁大眼睛，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他们在空中不断旋转，痛苦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感到翅膀上的每根羽毛都在空气中战栗，她的胸膛上那小小的身体也在不断地颤抖。“对不起，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动能太大了，她必须保持着运动。

 

几分钟后，她几乎跌倒在门廊上，三只蹄子笨拙地落在地上。她把小马驹抱在怀里，小雄驹一直用蹄子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只用嘴去开门显得非常笨拙，颤颤巍巍地穿过门廊则更甚。当翅膀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时，她感到火辣辣的阵痛，只能凑合着走了。

 

飞马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进了客房，走到了房间的中央。直到双腿再无站着的力气，一屁股坐倒在了地板上。加百列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盯着墙壁，说实话，那神情把她吓了个半死，他的两只前腿还是死死地抱着她，仿佛抱得是翻滚咆哮的大海中的礁石，可以避免被海浪卷走。“对不起，孩子。”她小声说，抚摸着他的鬃毛，把他的头塞到下巴底下。而他只是在瞪着眼睛不停地发抖。

 

“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虽然露娜的月亮已经升到高处，在夜空中闪闪发光，房间也笼罩在黑暗中，但云宝黛茜还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盯着天花板，每当她闭上眼睛时，脑海中就会反复重复今天早些时候的那一幕。这个距离太近了，太近了。如果她反应时间多花了一秒钟，还是他不知如何从她的蹄子中挣脱了出来，亦或是她没能及时拉起来……那一切都完了。

 

塞拉斯蒂亚在上，沙丘肯定会把她脑袋拧下来的。我完蛋了，我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我一点都不会照顾小幼驹！这真是个愚蠢的主意！她呻吟着，在床上翻了个身，脸冲下压在枕头上。啊。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了，这孩子值得拥有比我更好的选择。

 

过了一会儿，她滚下了床。虽然已入深夜，但夏末的天气依然让人感到非常温暖。云宝蹑手蹑脚地从小床上睡着的坦克身边走过，向着门口走去，并小心翼翼地避免蹄子踩在地板上发出太大声音。过了一会儿，她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悄无声息地飞到门厅，站在大门口前面。

 

门伴随着一阵轻轻的呻吟声打开了，这无法避免。她快步走到门廊，深吸了一口夜晚凉爽的空气，然后从密密的云层边缘跳了下去。虽然疼痛但训练有素的翅膀扇动着减缓了她的下落速度，她飞到了门廊下面。她知道有一根长长的绳子藏在那里，缠绕在打在地基里的一颗巨大云钉上。

 

她用蹄子抓住粗壮结实的绳头，再用牙齿解开了上面的结，然后咬住了它，在确定其他地方安全后，她慢慢向后退着。当绳索拉紧后，她转过身来，缓慢扇动翅膀，让自己徐徐下降。绳子抵抗着，但云宝坚持着。慢慢地，慢慢地，云之屋落了下去。

 

过了差不多半个钟头，云宝才觉得现在家的高度正合适，站在门廊上的小马只要眯着眼睛，就能分辨出下面丘陵与平原上的每一片草叶。如果他们决定跳下去，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摔断骨头，非常适合不会飞的飞马幼驹。

 

她的牙齿、脖子和翅膀都从地狱中解放了出来。云宝飞到了门廊底部，胡乱地把绳子塞在云钉上，草草地检查了一下。那只劳累的飞马飞了回来，把自己甩进门廊。她低垂着头走回屋里，关上前门。

 

当她推开卧室门时，坦克抬起了头。她叹了口气，蹒跚地走到小伙计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妈的，坦克，”她喃喃自语道，“我真的搞砸了。”

 

陆龟满是皱纹的脸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云宝不禁觉得自己的精神稍稍振奋了一点。“你是对的，是，我该睡觉了。”在最后轻轻拍了拍他后，雌驹三步并作两步，然后扑通一声躺到她那云雾缭绕的床上，舒舒服服地依偎在松软的床单上，松了一口气。

 

明日之事明日愁，今天的云宝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译注

1.Daring Do and the Quest for the Sapphire Stone -《天马无畏与蓝宝石历险》

Daring Do and the Griffon’s Goblet -《天马无畏与狮鹫杯》

2.五秒原则-误传如果食物掉在地上后五秒内被拾起，则该食物可以安全地食用，实则并无科学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