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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木脑袋(十壳)

2020-08-05 20:19 作者:鱼酒子  | 我要投稿



全文3300+

失意产物

我写了一个下午

勿上升本人

好像是HE


-

 

 

“你知道,这个人在哪儿吗?”

 

 

壳举着手机,让路人看清印在手机壳上的人。对方只是摇摇头,说了句不知道,然后像他以前问过的其他人一样快步走开。

 

 

“壳,你够了。”卷的白大褂还没脱,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从手术室跑出来过。被他拉住的人丝毫不领情,卷怒火中烧,压制着情绪眯起眼说:“他死了。要我说多少遍?”

 

 

“他才不会。”壳蹙起眉头,赌气般的跺了跺脚。“卷,你总是骗我,你不是我的医生吗?医生不该是为病人着想吗?”

 

 

“……”卷头疼的揉揉眉心,知道继续争辩毫无意义,又不得不把这件事做下去。“壳,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只是想知道他没有死。”壳说。

 

 

“他答应过你什么吗?”卷问,语气带着深深的疲倦与疑惑。“例如活着带给你什么?还是…”

 

 

“他没有承诺过什么。”壳低头,“这才是问题所在。因为我知道他说到的一定会做到,这样我就有理由相信他还活着。可他什么都没说…”

 

 

壳砸了一下树,叶子掉了几片。

 

 

他当年是从生死线上被十爷救回来的,他是他老友唯一的儿子。说来可笑,他们相差十五岁,见识和认知都有着不可跨越的沟壑,但是小小的壳心里唯一的人就是十爷。壳讨厌与人有肢体接触,唯独主动爬上十爷的床抱着他睡觉,如果不是自己出了车祸,他们大概还能这样相处很久。

 

 

醒来以后的壳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但是在看到十爷的那一刻又全部想起来了。好的坏的,温暖的冷漠的,宛如重生一般的壳理所当然认为是十爷给予了他这一切清醒和疼痛。他的爱不再那么纯粹了,或许原本也只是一片朦胧,而现实让他看的更清。记忆中十爷满是胡茬的脸和依旧英挺的眉眼近在眼前,对于他的变化没有任何悲哀,也没有凄凉。他的眼神平静的好像一潭没有风的水,容忍一切生灵胡作非为的倒影,看他们死去活来,看周围世事变迁。他好像什么都早有预料,即使真的事与愿违,也能平静接受。壳现在才明白,自己深恶痛绝的不是他不声不响的离开,而是他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是什么让他成了这个样子?他经历过哪些?黑暗还是绝望?还是他一个人在亘古的规则中走了太久,将爱恨都销尽了?

 

 

“你如果执意这样找他,我只能建议你去北山上的那座庙了。”卷叹了口气,双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让佛祖和神明替你解惑吧,它们虽然不能告诉你那个人在哪里,但至少能教你放下。”

 

 

“我不会放下。我不要放下。”壳这么说,次日就收拾了行李去往北山。

 

 

车程不算长,一个来小时就远离了城区。他十余年载一直生活在钢筋水泥里,身体几乎快要生锈。许多个解决欲望的夜晚,他双手淋漓双腿泥泞,汗涔涔的倒在床上,在那些难得奢侈的空白瞬间里找存在感。他不愿渺小,又无心庞大,他只希望不要蒙在鼓里做世世安稳的平凡人,他要了解规则,他要知晓全局。哪怕注定只能识透冰山一角,也好过漫无目的在海面上漂泊。

 

 

而烂熟于心后,他的悲怆不再是为自己,欣喜也不再是为自己。他将慈悲每一个高压之下奋力挣扎的人们,并同情上帝。——它需得绝望,才能够体味人间,而它永远不会。神明都选择了明哲保身。所以世事已无人看管许久。

 

 

卷非要问他为什么那样执着,他只能这么说,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触手可得的同类。远在天边也是触手可得。肉体的距离从来都不是距离。

 

 

壳离开了医院,离开了卷,离开的义无反顾。

 

 

 

他终于到了,气宇恢宏的小庙。他记得十爷曾经在这里做过祷告,那时的他刚刚出完任务,身上还沾着血,就这样跪在佛前。他双手合十,没有点香,半晌磕了几个头,再慢慢起身。他说他们没有被主宽恕的资格,也不受神明庇佑,因为他们干的都是最边缘的事。边缘是什么他不太懂,他只知道十爷一向都对细枝末节有些敏感。也是,他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界上,一步都走岔不得。不过他这种人会有生与死的概念吗?只有活与不活吧。

 

 

他就像纯白结界中走出来的修罗。通体漆黑的。壳想。这个比喻太过公报私仇了,但是十爷看起来的确十恶不赦。他有一双握枪的手,一对蛇形的耳环,不染劫缘的双眼,如他脸上的红痕一样,迎着风燃烧。他的头发刺的扎手,牙齿利的能撕开血肉,骨骼的棱角像是能戳伤人。他神情写满拒绝,肉体充满力量,瞳孔盛满火光,心脏填满苦涩。这样一个矛盾的人,——还是自相矛盾,他是如何在与自己博弈的基础上与世界相处的呢?壳想不明白。如果他能明白,或许他就乖乖待在医院了。

 

 

壳从来是不听劝的。他决定要撞南墙,就一定要头破血流,否则决不罢休。十爷曾把他抱在自己腿上,说他徒有一身傲骨,半点使不出来。他当时不服,说,你也给我一把枪,一把刀,我也去杀几个人。壳天真的认为只要沾了血就算长大,但十爷只是笑,末了在他额头亲了一口,说,你只要开心就好。

 

 

杀戮的事总有人做,但不是你。也不该是你。

 

 

壳很确定自己不想当天使,在他眼里那玩意儿和吉祥物没有区别。他讨厌不作为。壳站在庙宇前,看着老旧牌匾上刻着上善若水四个字,寻思着应该把它写在石碑上,利万物而不争。不对,应该只有不争,毕竟道德经没有限制他死后必须将躯体献与万物。壳撇嘴,看了一眼脚下的花花草草,他才不要甘做养分,被大自然离析。

 

 

一切最终都要有个交代。他想。十爷曾问他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说,他要活的什么也不像。壳时常恍惚,自己似乎很久以前就什么都懂,大人索然无味,十爷能够掌控生死而不死,一定有他的道理在。可他偏偏又不是孩童。

 

 

他找了他许久,若再没有,他也快要放弃了。

 

 

“阿弥陀佛——你好。”他在大殿看见了几个尼姑,有一些甚是年轻。为什么想不开?为什么甘愿愚昧?壳的大脑充斥着各种疑惑,顶的他快要爆炸。第无数次摁下想要咆哮的念头,人生在世,总归是和平点儿好。最终的目的还是解决问题。

 

 

“施主平安。”小尼姑朝他欠身一礼,目光虔诚。壳依旧是拿起手机,举到她们眼前,问:“你们有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也给我说有。”

 

 

小尼姑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又欠身一礼,双手合十:“不曾见过,施主。”

 

 

“你叫我一声施主,我能施舍给你什么?为什么你要做接纳的一方,而不是去给予?”壳没来由的有些恼怒,全写在了脸上。这份愤怒是佛家子弟能够理解的,宽不宽容另说,总之小尼姑没有生气:“我们从不接纳已是给予。施主勿怒,爱您的人从不希望您伤心。”

 

 

“我是伤心吗?”壳倒是愣了,他是在伤心吗?他明明怒火中烧,甚至快要把他自己燃烧殆尽。他已经快要不能容忍,就连转身都举步维艰。他好累,也好痛,在同一片荒芜中奔跑,却看不到任何的身影。

 

 

“我说过,十辰于,你如果死了,不要让我知道。”明明他不知道,就可以一直认为他活着。壳攥紧双拳,双目赤红的瞪着面前的佛像。佛?它能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它知道在什么都没有的纯白边界里,为何能生出爱恨吗?它知道为什么明明一直并肩前行,如今却四下无人、各奔东西吗?

 

 

不是分道扬镳,只是找不到了。

 

 

壳心里悲怆,也哭不出来,这一刻他失去了嘴唇,也失去了啜泣的本领。明明他还年轻。

 

 

小尼姑目送他离开,眼底隐有忧伤。

 

 

穿过并不算宽敞的殿堂,侧面的室内,一个单薄的背影堪堪跪在地上。他破天荒的燃了香,因为他已决心不再碰枪。看着烟雾袅绕,他才能想象自己站在硝烟散尽的战场上,等着视线清晰,再坦荡与心上人拥吻。

 

 

男子裸着脊背,背上缠满绷带。他曾对着空气宣战,曾对着山川叫喊,却是毫无回应。早就不该悲恸了,十低下头,目光如水,一言不发。

 

 

小尼姑站在门口看着他削瘦的侧脸,他的眼睛过于苍老,见证过历史的更迭,领教过最原始的鲜活,也因此干涸了所有血液。背上的疤痕如盘根错节的古树一般,绞着他吸收了所有的热情。

 

 

落魄的耶稣,只有受难,没有福音。

 

 

十站起身披上外袍,洁白的颜色如雪素净。他伸手将领子系紧,严丝合缝像是要把外界全然阻挡出去。壳打量着他——他脸上的红痕已然洗去,耳垂上也空无一物。他的头发还是那样短,尖锐的对着外界,然而他应该不会再伤人了,因为骨骼已经柔软。

 

 

有血有肉啊。壳笑,走了一遭到头来只剩躯壳。他敢肯定,若不是不能光脚回家,他连鞋都不要。十一个转身,对上了那双明亮漆黑的眼睛,有些愣怔,他想问问壳为什么会来。

 

 

壳率先笑到:

 

“好久不见。”

 

 

我剜下心头肉给你,你还我脚底泥。

 

折花渡万生罢了。

 

 

 

壳上去抱住他:“阿十,我找了你好久。”

 

 

十亲吻着他:“还有救,还有救。”

 

 

生如寄,亡还远。热络也难,冷雨不减。望今后,习敬畏,惯分别,再隐于万千。

 

 

“没良心的。——再一个人先走,我可要拖你后腿了。”壳冷冰冰的威胁,终究敌不过重逢的幸福,把一颗脑袋埋在他颈窝,小心而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我植荒十年,换一时春生。

 

 

我在失控边缘冲杀,为最终解脱。

 

 

我在寂静消散的曙光中奔向白昼。

 

 

小尼姑欠身行了一礼,转身向山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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