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新风 | 文字表情包的妙用

◎徐默凡

       在当今网络交流中，表情包因其创新的设计、生动的形象而成为交际宠儿，由此也发展出不少类型，静图动图，人物动物，嬉笑怒骂……一切皆可成图。但其中也出现了一个另类成员：文字表情包。文字表情包没有画面，只是单纯的一组文字表达，看上去毫无趣味，为什么也会流行呢？

       有人会认为这也是偷懒省力的结果，不用打字了，直接甩出一张文字表情包，多方便啊！但其实对于一个熟练的网聊者来说，到几百个表情包的库存里找一个特别的表情包远比在键盘上输入一句话要麻烦得多。所以文字表情包肯定有其他特殊的功效，这才是人们乐此不疲的原因。

       其实，文字表情包类似于书面语中的一种修辞手法，那就是“引用”。在书面语里，“引用”通常通过双引号的方式引入别人的话语，而文字表情包则通过表情包框架和特殊的字体表示这不是我直接说的话，而是引用了别人的话语。不过，虽然形式相似，文字表情包的“引用”和书面语的“引用”却有大不相同的功能。书面语引用的往往是名人名言、权威文献等，以求增加自己观点的说服力。而文字表情包引用的内容却比较杂多，大致可以分出四类，也分别对应了不同的功能。

第一类是网络流行语。

       流行语用精准的语言表达当下的热点议题，反映潜在的社会心理，被很多人当作自己的“互联网嘴替”。而且流行语往往经历了一个语义泛化的过程，适用面很广，用到哪里都很合适。网聊达人们经常更新自己的文字表情包，使用时髦的流行语来进行交流，会获取一种走在时代风口浪尖的满足感。
 

第二类是不礼貌话语。

       不礼貌的话语用表情包的方式说出，就会变得好像不是自己说的一样，从而变得委婉客气一点。以批评为例，如果我们直接批评别人，会极大损害对方的面子，因此口语中有时会采取这样的批评方式——“据说你做事情有点粗心”，表示这个负面评价不是我做出的，而是另有其人，这就会让人觉得好过一些。而文字表情包正是起到了这种“嫁祸于人”的作用，比如你这样是会没朋友的、太污了，信不信我拉黑你（本文用加黑框的方式来标记文字表情包，下面不再一一说明），这些话语如果直说都很严厉，但化身为表情包似乎就成了借用来的批评，更像是一种调侃，不会让人觉得太难堪。再如要拒绝别人的聊天请求，用这个文字表情包：我要洗澡了，等会儿要去吃饭，我还有作业没写，我事儿多，反正就是，不想和你聊。既能达到拒绝的目的，也让人体会到自己的搞笑语气，而不会让对方不快。

第三类是试探性话语。

       使用文字表情包会给对方一个错觉，似乎这话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在转述别人的意思，这就给自己可能的冒犯留下了回旋余地。而且文字表情包本身就具有游戏属性，由此适合用来表达一些试探性的话语，一旦被拒绝，也好以“我只是开玩笑”为由挽回面子。比如向暗恋对象表白的时候，如果对方根本无意，就会导致双方都很尴尬，那么这时候使用文字表情包就是最佳选择，比如可以发一个谈恋爱吗？二缺一或者发你要不试试喜欢我，用搞笑的方式先试探一下，再看情况随机应变。这就好比有人会选择在愚人节向爱慕之人告白，如果能成功就最好，一旦被拒绝，也可以用“我只是开玩笑”糊弄过去，免得大伤自尊。
 

第四类是反人设话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设，平时交流表达都会尽量选择符合自己身份的话语。但是如果因为情境需要，想说一些和平常身份不匹配的话语，就可以选择文字表情包，以此来显示自己是在引用别人的话语形式。如嘿嘿，本宝宝要生气了、你的小仙女有小情绪了，都用于女性发嗲卖萌的场合，装作小孩子在说话。无知草民闭嘴、你这是跟男神说话的态度吗？，则可用于“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傲娇状态。

       总之，文字表情包作为表情包中的另类成员，本质上就是一个“引用标记”，向对方表示这些话语不是自己说的，但其实又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这种用法一方面可以“借他人酒杯，浇自己胸中块垒”，一方面又给一些可能不太妥当的表达留有余地，布置了缓冲带，无怪乎广受网民欢迎了。

       值得注意的是，文字表情包中还有不少低俗话语甚至脏话。虽然使用文字表情包的方式来表达也可以达到委婉、试探、反人设等效果，但由于这些话语本身的粗俗属性不可能被洗白，所以必须坚决拒绝使用。

       （本文刊于《咬文嚼字》2023年第11期《社交新风》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