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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北方要塞

2021-09-18 09:47 作者:虚空之孤寂  | 我要投稿

雪,一直下着。

 

该结束了吗?

 

“路艾尔,路艾尔…”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逐渐靠近。

“路艾尔……”光似乎透过了某个境界。

“路艾尔——”声音变得更真切了,恍惚还有些焦躁。

“路—艾—尔——”

“啊,抱歉”

“真是的,叫都叫不醒…” 丝缇尔做出一个不满的表情,“上次也是,有那么着急吗从行进的车上直接跳下去,总感觉路艾尔好奇怪~”

“呃……”路艾尔报以一贯的温柔微笑,温柔而不失尴尬。

话说要论奇怪一定是丝缇尔更奇怪吧,明明认识还不久,却已然一副多年好友的样子了……

直视路艾尔的微笑保持两秒后丝缇尔把头瞥向了一边,能让丝缇尔不好意思,也是路艾尔同学的不一般了……

总之入学半年,第一次接到了正式的战斗任务,虽然大家应该都有不短的骑士生涯,但在学院的这段和平时期,确实感觉学到了许多让人惊叹称奇的东西。重回战场,也是检验练习一下在学院的提升。

明明该是余热未消的七月,路边却似有残雪,空气与其说清凉都不如说微寒,而这就是四大要塞之一——北方要塞斯特尔的常态。

由南向北赶路数天,终于来到了这个直面恶魔最严酷的所在。四处的地狱门按理是差不多的,但西方和南方却有高山作为自然屏障,而东方要塞已被舍弃多年隔满黄沙,只有北方要塞一马平川,相伴的唯常年严寒。荒芜的周边,要防御广阔的冰原和天空,也很难建立固定的防线,因此以无人区做缓冲,让圣龙骑士的队伍在斯特尔周围“遭遇”恶魔并消灭,才是北区的作战方式,即使有漏网之鱼,也只能把任务寄托给内陆的防军了。四方要塞对地狱门的恶魔也终是各种程度的拦截,不可能严丝合缝的,主动去全部消灭更是自寻死路。北区的地形更宽敞一些,纵深更大但布局更稀疏,仅是主要依托固定防线还是龙骑士机动防御的区别罢了。

这样的各自为战倒是很适合临时的队伍参战或者执行什么别的任务,比如学院的同学们,想要去对抗恶魔只需往地狱门方向深入,还可以通过接近地狱门去面对更强的挑战。

“抓紧吧,别让总督久等了”带队的洛拉教官半年前还在北区,也正好算是熟悉。

北区总督是名叫普达米修的八级龙骑士,但与洛拉共事却非上下级,因为最早普达米修和洛拉分别作为北区和西区的第二等存在,只不过北区战斗压力大,龙骑士强度整体更高,这都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普达米修在八级龙骑士里相当年轻,外号“冰骑士”得名于他不狠辣但很冷厉的风格,一提到他,之前在北区军中的同学似乎稍微颤抖了下,是还没适应北方的寒冷吗?那就不得而知了。

“殿下”普达米修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似乎和夏诺尔与玛西法早就认识。

“嗯”听到这样的称谓,索弥好像有点恍惚,夏诺尔则好像恍惚里带着微微的开心,“好久不见”两人又同时开口回应。

“是啊,一年多了……”明明快步入中年,普达米修的苦笑却还有点孩子气。

“那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见普达米修无意多说什么,洛拉也就直截了当了,毕竟之前还一起管辖这里,除了会面本身并没有会面的必要。

外面正是下午,按皇都的时间太阳该要半斜,可带着薄雾的天却氤氲出黄昏的颜色。朦胧中的街景让人越发觉得清冷,四周零散的炊烟,空中零星的圣龙,则带回些许现实的烟火气,加上宽且硬凛的干道,高且耸直的楼栋,鲜明构筑了专属斯特尔的极致辨识。

“还真是一眼就能区分出来呢”长居皇都的米亚斯如此感叹,“纳若卡在外人看来也有如此独特的风格吗?”

“呃,没有斯特尔这么夸张,但也不能说不存在。纳若卡是…充满华贵和正统感的那种,还是挺容易认出来的。”论起各个城市自然索弥最懂了,毕竟她几乎跑遍过大半个世界。

“斯特尔真的荒,明明人口也有几十万,热闹程度却跟纳若卡天差地别,要没去过纳若卡恐怕都不知道什么叫繁华”丝缇尔在一旁悻悻的吐槽,虽然她家好像本身并不在斯特尔。

“听说北方要塞这里与恶魔的战斗很激烈是真的吗”这次是话不多的波古塞斯洛提出了问题。

“呃,烈度其实还是西方要塞那里最强,斯特尔主要是恶魔出现的总量大和高级恶魔相对较多,毕竟是打广阔空间的遭遇战,不像西区那里守卫狭口那么凶”对于波古塞斯洛这种很符合他风格的奇怪问题索弥稍稍汗颜。

天色既晚,黑暗中面对恶魔还是平添太多危险,战斗就放到明日了。趁余晖再逛逛斯特尔城,等大街真正开始冷清,孤月已上荒穹,而此时皇都该是稀星初现,再热闹一阵。这里确比皇都沉寂的早,如果不按日出日落来算。

 

“啊~天亮就起的习惯在这里行不通呢”清晨的大厅里,玛西法索弥打着哈欠。

斯特尔的太阳落得早,升得也早。

“呵~索弥,之前都来过很多次了还没法快速适应吗”基本同时出现的夏诺尔掩着嘴故作姿态的嘲讽。

“再多次也没法即刻改变生活节律吧,这种程度”索弥本想这么说。

“嗯唔—夏夏不是也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说”但索弥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呃,这是——”夏诺尔愣住了。

“哦,对了,恍惚还听到夏夏的叫声来着”

“唔——”

“哦~是不是做噩梦了,原来如此——夏夏不哭哦…”

· ·

索弥的话音被又清又脆的一声终止了……

“呜…夏夏,好痛的”索弥捂着微微红肿的额头装哭,虽然没忍住笑。

“所以夏夏你到底梦到什么了?夏夏居然也会害怕吗噫嘻嘻嘿嘿嘿嘿~啊~嘤~不要唔恩……呃呜”

索弥的声音又被强行终结了,物理性的……

被夏诺尔反复揉捏后的脸颊肿肿的,索弥觉得自己现在扮哭应该能挤出眼泪了……

当然下次也还是要这么逗夏夏玩哒~反正脸也不会被夏夏撕坏,应该…

菲莉雅看着眼前这两个高贵少女的童趣日常略有无奈……

总能想起过度幼稚的自家好友——唯独之前一直待在北区的她现在还没起床。

 

洛拉老师等在外面,几乎半数同学本就有过北区的战斗经历,也算轻车熟路了,简单说两句就一起召唤圣龙飞往城外。

“报告,已行进十分钟”

“暂时未发现恶魔踪迹”

“距离要塞本体五十里,最新报告战斗西北方向三十里,最近友方单位北七十六里偏东十五里”

虽然看起来都很随意,还有某位丝缇尔同学集合前一刻才没睡醒的样子匆匆跑来,但大家毕竟是专业的龙骑士,任务中的严谨是不会缺少的。

“继续前进”忽视两位公主大人,洛拉是名义上的指挥。

“发现北七千战位偏东四百五十战位高约三十战位有少数低级恶魔,三倍基准速度向正南方平飞”赫莫拉的伪重楼系统作为相当强大的信息中枢,情报自然由拉琪亚负责。

“正面迎敌,注意警戒周围”

“未发现其他恶魔”

“让我轰了它们”

进入接触距离后,直视可见七只普通的低等恶魔,外提着大型魔力炮的德劳修尔顿如此请战。

圣装本身即是完整的作战单元,包括武器还有特殊系统在内,都属于圣装的一部分,以圣晶为核心由龙骑士平行操纵。但有些单独的外源装备,就比如德劳修尔顿的魔力炮,为了增强威力或解决装备与圣龙的适性问题而存在。

这种圣龙的“附加”装备和圣龙本体有实质区别,圣龙骑士通过操纵圣龙而使用,是不同于平行控制圣装本身及本体各部分的间接控制。并且圣装是纯粹魔力所构成,而外源装备则不是,也自然无法以魔力的形式储存于圣晶携带,还要专门跟随龙骑士运输。

外源装备在契合度便利性等各方面的牺牲并非白费,像一般圣装本身的魔力炮不会太巨大,而德劳修尔顿这种特别配制的大型魔力炮威力射程等都是高出级别的,也正是如此才能有在很远距离上轰杀恶魔的条件。其它各种附加的装备也多是基于各种特殊的目的而特别配备的。

洛拉教官没给出回应就是默认同意了,这也是一般简单战斗中的常态。为提到稳定性德劳修尔顿悬停圣龙把魔力炮展开,蓄积的魔力会在发射到终点后引发实物的爆炸——魔力爆炸本身威力有限,浓缩魔力所引起的接触物的煙灭才是威力的主要来源。

随着光芒从炮身到炮口闪过,一道接近眼神捕捉极限的流光突破了空间,原先恶魔处被魔力的光笼罩,然后爆炸声传到,视野清晰。

“目标消失”拉琪亚如此确认。

学院众人在北区对恶魔狩猎的一个普通开始。

 

“已经第三天了,也没见什么能拿出实力的恶魔”米亚斯淡淡的说。

“喂~一般这么感慨都容易发生相反的不好事情吧——万一来了个超格的恶魔就算有夏诺尔和玛西法也没法对付吧~~~”丝缇尔难得正经担心…稍微正经,就不自觉的开启了双重乌鸦嘴……

其余人大都尴尬的笑笑,恶魔出现的规律什么的,虽然猜测几乎无穷无尽,传说中的乌鸦嘴也并非没有可能,但要真能实在的弄清哪怕一点,每天的提心吊胆都会少很多吧。

“不过话说今天一路上都没遇到恶魔啊”

“有点寂静的不正常”拉琪亚强调。

“最近的龙骑士小队在哪里”

“附近没有发现,洛拉老师,一般圣龙维持远距离通信较为困难,无特殊情况不上报,北方要塞总部没有掌握附近队伍的信息。”

“你们怎么看”不用具体指明,所有人都知道洛拉教官请教的谁。

“嗯,确实有点诡异”夏诺尔低缓道。

索弥则罕见的沉默了,虽然接触不到圣装内她的表情,但恍然会感觉她在担忧。

“路艾尔”

“嗯”

却不知索弥悄悄在与路艾尔通信,简单而又仿佛满是深意。

夏诺尔静静的思考,虽然按年龄和名义都是洛拉带队,但显然真正的依靠并不是她。

“拉琪亚,将(伪)重楼的搜索范围锁定到半径五百”

“欸~”拉琪亚是真的有点诧异,“以伪重楼的精度完全不用缩小范围探查啊,而且五百米都已经进入视距范围了,还用得着魔力探知吗?”

“不,不是魔力探知,重楼系统是能主动探测的吧”

“夏诺尔姐姐你是说…”

“对,把魔力覆盖到周围”

虽然即刻开始照做了,但拉琪亚心中充满了疑惑:重楼通过掌控范围内的魔力波动获取信息,恶魔作为纯的魔力集合体,本身散发的魔力波动无论何时都会是海上灯塔一般的信标,而就算伪重楼也甚至能识别到附近哪怕风吹草动级别的微小,又怎会遗漏任何能称为敌人的魔力存在呢。靠魔力覆盖的主动探测是对付隐匿敌人的极端方法,但因为绝大多数的隐藏都瞒不过重楼的极致精度,这种或许只有重楼(和伪重楼)系统才能实施的特别方法几乎未有用武之地。恶魔就算强大,可不曾听说,哪怕任何恶魔能将会将自己的存在淡化于无啊。

赫莫拉的龙翼完全展开,飞到集群的上方,“伪重楼”系统作为核心产生特殊的魔力波动,向整片空间覆盖自己的领域。

远近的北风呼啸着,与魔力的杂音构成这极寒之地的静谧,白雪掩盖了积年的殷红,空无的原野上,是冰冷的和平,几十台待机的圣龙在千年的苍茫中,显得无比渺小与孤单,身经百战的骑士们,等候的竟有些心慌。

然而终究是短短一瞬。

然而一瞬可以像一生那样漫长,也可以如余生那样短暂。

时间似乎停止了。

“什——”

漆黑的光划过集群,留下一串死亡的残音,时间开始流动,洒满天空的鲜血将北地再度染红。

死的静寂中,恍惚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声,然而呆滞的龙骑士们此时明明还没来得及反应。

下一刻才是生者的悲歌。

喘息,尖叫,与沉默。

圣龙却没有任何行动。

该开的护盾差不多都是满的,魔力的核心也做好了暴走的前提,处在完全的战斗准备之中。

然而却没有任何行动。

因为眼前正对立着两个超出他们认识的存在。

 

“小姐,似乎有些不对劲”

“嗯,通知全员提高警惕,六级以下龙骑士进入完全防御准备,外围骑士收缩,转变为密集防御阵列,保持原速前进”

“不先后撤或呼叫增援吗?”

“解决异常也算我们的主要任务吧,避开危险不见得就合适。至于增援……准备已经算差不多够充分了,总不能无限制的增添人手,别的地方也没那么多余裕的,而且有的问题不是数量能解决的”

“嗯,的确,在小姐这个级别的战斗,尤其是以小姐做对手的话,恐怕七级的龙骑士都不太差数量吧”

“虽然是事实,但是不要再抬举我了,不过拉琪斯,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吗”

“没有,殿下的重楼几乎就是真正的神迹,但我仍无法找出直觉中的违和,可能是我对神装的掌控还不够吧。如果殿下在,应该能解决吧?”

“……他总是能做到,但不能总交给他一个人吧,北区也需要他的坐镇,他也不像表面那样不会疲倦不会受伤……”

“夏夏你又来,路路虽然辛苦可才没你说的那么惨呢,路路又不是什么外人,那么厉害,干嘛弄那么悲情——不过倒是没必要叫路路过来呢,毕竟有我在,我也不比路路差很多的好吧~”

“呵…索弥”

“老臣也会好好保护小姐的”

“真是,佐伦希尔摩,你战斗力还不如索弥的吧,而且你们两个明明都比我弱好吧?唉……”

茫茫荒漠之中,就算面对未知的危险,停留也无济于事,豪华的队伍还继续前进。

………………

“什么情况——啊——”

惊叫传来,却不属于第一波受害者,相较于在莫名中消逝的后者,最初的死亡只是在沉默中永远沉默。

带着殷红轨迹的黑色流光阻断于化为实质之天火,黄沙之中又激起千重涟漪,到视野稍微清净的时候,最初的交锋便已经结束了。

“恶—魔?”

稍近的几名骑士冲上前去,毫不吝啬的放出了最强的杀招,就算对方是超出认识的强敌,要做的事和能做的事也是不变的,这样想的数人抛却恐惧和悲痛去尽他们龙骑士的本命。

等——

……

“佐伦希尔摩你还真是狠心呢”

“小姐也明白吧……”

两人私话间,又一片飞溅的鲜血。

“不过敌人还真是超出人间的存在啊,或许这次的行动……”

“撤退吗?”

“能把这样的存在带回去吗?”

或许这些本就都是无需再问的。

 

眼前是两个超出明明已接近世界顶点的年轻骑士认识的存在。

一圣一魔分明的“龙”对立着,激荡的魔力波动让旁人不用测算就明白级别的差距,两者超出常识的美感与强大的气息完美的协调着,就好像不属于这人间一样。依稀的带有恶魔感觉的攻击者,和“神圣的守护者”静静的对立着,在略沾血腥的冰冷空气中静静的对立着。

牺牲了三名同学,突如其来的袭击将圣装以及亚空间一齐撕裂,直接夺走了龙骑士的性命。或许伤口并非足够骇人,但也无济于事,因为不知是恶魔的什么特性,似会侵染被接触的一切生灵,未闻有幸免者。

千年的北风静静的呼啸着,洒落的血失去生命的温度冻结着,沉默的新一代旁观着。

纵整个历史不曾记载的,该是诧异,但伴生于神秘的恶魔即便再神秘又有何变呢?

无非逃避或者战胜。

正当众人打算协助不知底细的强援击败不知来处的恶魔时,全员却接到了这样的命令:

“撤退”

夏诺尔不甘的说。

再回首一眼那不属于这世界的两者,远离魔力与危险的漩涡中心,夏诺尔只是喃喃。

望向那漫天的冰雪,总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和不安。是什么呢?是什么呢?是什么忘记了什么消失了什么改变了呢?夏诺尔带着无比复杂的心绪,回穿万里的荒原。

“为什么一定要我走啊,索弥”

“夏夏,放心吧,他能解决的…”

“又是为我好的秘密吗”

“…………”

“自从一年前皇都那件事,或者更早,我就总感觉你们有什么在瞒着我,我总感觉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失去了,甚至不曾拥有了——”夏诺尔哽咽着,“说我受伤忘了什么,究竟忘了什么啊,我还记得索弥你,还记得小时候记得长大些以及记得每一天的事情,那我到底忘了什么啊,明明是最最最重要的事情,你们总是不告诉我,我知道你们都是不想伤害我,可我到底失去了什么啊,到底有什么不存在了啊………”

听着夏诺尔这样压抑的哭腔,索弥心碎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悲伤仿佛能穿过圣装内外空间的阻隔,如暮秋的月色缓缓溢出,索弥张张口,没人看见,也没人看见夏诺尔或索弥眼角是否有浮现的光。

索弥终是不能说,明明两人在痛苦,但把真相告知夏夏就会更好吗,索弥清楚答案,她相信这样的选择。

只是真不想再看见夏夏哭了,而且那个人终是留不下了。

夏诺尔也终究还是不再问了。

 

“哈——咕”

又一个实力不俗的圣龙骑士被秒杀了。

不同于刚刚用于试探的“炮灰”,这几个新殒命的龙骑士可都是稳稳的七级,就算是阵容豪华的开荒团也根本烧不起的那种,竟也只能多发出一声死前的哀鸣,这实在让在场的人对面前的真实实力深深的惊惧。

铛——

恶魔周身的防御突然爆闪破裂,原地留下的虚影被斩破,闪避开的实体泛着金属光泽的表面则凭空冒出了一道半深的破口,正在离恶魔要害的核心不足一刃尖的位置。

“切…”

索弥的圣装耶梦加得于夏诺尔身旁缓缓浮现,在之前一丝气息和存在感都没有流露。

“索弥你又乱来了”

耶梦加得的神装幻落,是与重楼几乎相反的存在,重楼强调领域魔力支配,而幻落则是更多偏向圣龙本身。如果说重楼作为集合信息与领域内魔法的战场中枢,那幻落就算支持潜伏、伪装、突进、破击的最强刺客披风,两者微妙的特性相对也让索弥看拉琪斯有近乎无端的不顺眼…虽然作为这两个神装的使用者并没有互相战斗的理由。

顺带一提在这个世界真的拥有神迹一般的被创造的神装一共也只有个位数,但现场就有夏诺尔的“天火”、索弥的“幻落”、拉琪斯的“重楼”和佐伦希尔摩的“层岳”四副神装,豪华到难以形容。

“哪里乱来了”索弥幽幽抱怨,“刚刚那一下就算路路也最多勉强接下,这个恶魔瞬间反击还威胁到我几乎是不可能的”

“话虽如此…”

“夏夏是不信任我吗,还是不信任路路制造的幻落,还是不信任路路制造的耶梦加得”

“不……”

“那夏夏是嫌弃我没有一剑斩了恶魔喽?”

“不是……啊~讨厌,随便你啦,不要在战场上给我这么伶俐啦!”

调笑间并没有影响战斗的进行,恶魔有智慧般紧盯夏诺尔和她的圣龙菲尼克斯,拉扯碰撞中被索弥砍出刚刚修复一点的破口又被夏诺尔浓郁到实质的魔力天火炸焦了表面。

“嘿嘿嘿嘿……”成功戏弄夏诺尔的索弥也始终在一旁牵扯,这恶魔并非是能让她们轻松以待的,恰相反稍有失误或许就咫尺深崖被一击带走——然而这种刀锋跳舞,索弥还一如既往的施展虽不高明却总能让夏夏吃瘪的演技。

恶魔又消失不见,但想必比起离开更可能是最初般的突然发难。

索弥也悄悄消失不见,其他人则各自警惕着周围,以尝试捕获敌人的些微踪迹,或者在致命攻击到来的一瞬有所准备,毕竟直受这个恶魔一击,即使是防御最强的圣龙,结局可能也差不多。

压力最大的莫过拥有神装重楼的拉琪斯,平常都是由他复杂全部的信息工作,以结合重楼的赫拉尔德的性能,用拉琪斯曾经的话说,应该是“地平线上一切皆为透明”的,而现在却完全没法在对付敌人上提供一点帮助,这种糟糕的“透明”,让拉琪斯紧张得如直接在外面的黄沙上晒到汗要流干一般,明明圣装内部的空间是独立的。

又是要命的死寂,刚刚牺牲的龙骑士的残骸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黄沙,想必不久便会被掩埋的无痕无迹吧,流沙之下,又不知何时会有废弃的城镇和村庄重见天日,有多少恶魔爪下的亡魂游荡,夏诺尔在紧张的此刻思绪竟有些微的飘远了,好像直到千百年的过去一般悠远真实。

当然分心只会是短暂和浅淡的,作为穿梭于生死线的顶尖龙骑士,又怎能以普通同龄人的眼光看待。战场上任何失误都会作为索命的勾镰,没有运气的人活不了几天,而徒有运气总是松懈的人,也未见谁能留到最后。选择这条道路,虽然因身份和天赋不会有底层骑士的劳碌浮沉一笔生死,但免不了得失许多。危险是一部分吧,辛苦也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就是以无上限的成熟告别天真玩乐的幼稚童年。童趣不是没有,只不过更接近无关年龄的童趣——如果只做一个普通的贵族千金,生活中的几乎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吧,遗憾吗,不,从小走上龙骑士的道路也并非单调和痛苦,而且,能离他近一点,离他更近一点,夏诺尔庆幸着自己足够的天赋,未曾后悔自然的接触魔法。

当时还不存在圣龙来着,圣龙也是他创造的,之前关于魔力的掌控和所谓魔法,恶魔魔龙以及他所创造的圣龙,虽然感觉自己挺天才了,但还是搞不懂,或者说他怎么就拥有那样的探究深奥的能力呢。

恶魔消失的刹那光阴显得那么长,会有人感叹就像死前闪过一样吧——会不会已经在知觉前被恶魔夺去生命了呢?紧张常促人胡思乱想。

黑色的极闪夹在浑浊的风中袭来,在满世界的黄沙中不起眼却又有说不出的感觉,不过这些是直面者真的无暇思考的事了。

在穷尽人力所能及的最短一瞬里,黑色的光湮灭在了火红之中。下一秒,仿佛要焚化世界的烈焰从中心炸开,在这混沌的天地里像初生的太阳,搅动了百年的沉寂。

冲击把阵型吹散的毫无原有痕迹,几十架圣龙零落着,踉跄的调整着姿态。

炽热的风急促涌入爆炸产生的空穴,呼啸充斥了满世界的静寂。汇聚的视线扭曲而无以寻见交战的两者,唯见已然形成的晶体化平坑蒸腾着魔力和热量的乱潮,地上熔解的沙砾似岩浆般流淌。

若不是队友被震开,更近的半空会轻易湮灭于仅仅逸散的威力吧,这完全就是超越于人间的级别。

而狭义的战场则只有夏诺尔和她的圣龙菲尼克斯身边,菲尼克斯平时强盛的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夏诺尔也感觉自己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的颤抖。

作为敌人的恶魔实在是可怕和神出鬼没,就算夏诺尔也几乎是“死前”——如死亡本身降临,过程既为事实之前——才做出反应,极度锐烈的攻击,即使除却邪诡的死亡之意,恐怕普通实体或者魔法的防御,乃至直接拿强硬的剑去对拼,也无法在结果上形成任何阻碍,袭来的恶魔,就好似连概念都能切断,就如同造就毁灭的本体。

不属于人间的东西,或许只能以同样超越于人间的存在消灭。魔法,魔龙,圣龙,圣装,原本都是予以凡人出离极限的力量,但唯有神装所能创造的,才单配称之为神迹。

一切魔法的本质皆是魔力的汹涌,而神装“天火”代表庞大到近乎等同于无限制的魔力输出,在肆意的魔力支持下,任何魔法的效果往往都能发生巨大的质变,所谓菲尼克斯的天火,也不过在于其蕴含的恐怖魔力量。

恶魔身影突显的刹那,夏诺尔调动起菲尼克斯和天火系统全部的性能,极短的时间,浓郁成实质的魔力洪流如整片海灌注到这个世界,甚至没有惊涛骇浪可言,在无法分割的一瞬里,整片海一般的魔力就如此纯粹的降临到这个世界,更甚烈阳的光般爆发,仿佛连空间都在颤抖,仿佛连空间都一齐排开,以至高之势,迎至锐之锋,唯此远超人间的两者,卷携着概念的对碰———

而一切只发生与结束在几乎不可分割的一瞬内。

夏诺尔长舒了一口气。

“不愧是夏夏”通讯里即刻传来索弥嬉皮笑脸的声音,虽然是看不见,但完全就能想象她嬉皮笑脸的样子,同样也能听出虽然声音里并不存在的关切和释然。

“完全就透支了,说实在真的没遇到和想到过这么强的对手,除了路艾尔”

“但路路是自己人,嘿嘿”

空中的乱流消散,战斗也算尘埃落定了,来时炎热的午后,到现在已是带有丝丝凉意的黄昏。或许因久久的荒置改变了气候,东区,被放弃百年的东方要塞附近,秋意的两极更浓些,白天的沙地滚烫,而近夜的大漠乘霜。

节制的欢呼响起,一是因为还没脱离前线,二是因为牺牲并不很少,这已经相当表现对胜利的激动。出乎预料的强敌让这次旧领探索中止了,倒谈不上任务失败,解决强大的恶魔,本身包括于排除隐患的内容。没见到预想中恶魔残余的魔晶踪影,是被战斗破坏还是别的原因不得而知,龙骑士的尸骸则就地焚烧,过远的距离,让运输都有被连带魔化侵蚀的风险。也没有伤者,也不用想被恶魔触及即使轻伤也属不治恶兆的事情了。

到此就该回去了,夏诺尔又往东方那无限远的斜阳回头一瞥。人是有极限的,即使有魔法有圣装有超越人间的神迹也是有极限的,就算是路艾尔那样永远猜不透的人,也没法兼顾一切,也没法把全人类都一起拯救。路艾尔和索弥总说我太过泛爱给自己平添苦恼,真的是这样吗。

“小~小姐”一道微颤的声音打断了夏诺尔的思考,是刚刚沉默着的拉琪斯。虽说应在因专职上的无能为力自责,但拉琪斯明明比较冷静的。

疑惑马上就解除了,夏诺尔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一丝…未曾出现过的绝望。

遥远的天边相接于地平线的方位,名曰死亡的黑斑铺天盖地而来。该说“重楼”不愧是能掌握一切阳光同时普照之处的神装吗,距离恐怕已经是地狱门附近了,即使有圣装的加强也很难看清。

但有经验的龙骑士都会知道,那是恐怖的未曾出现级别的恶魔潮涌。

索弥似乎也注意到了,能想象彼此难看的脸色。

“怎么会出现这么多恶魔啊”就算真的是危机了,索弥也没有放弃语气中的少女轻佻。

“索弥,你知道为什么即使在神装里天火也是特别的吗?”夏诺尔的声音有点惨淡。

“夏夏,你,难道…”

“嗯,没有别的办法了,把这些恶魔放到人间,就算集结力量拦住,也怕是会有数以万计的生灵涂炭吧……”

“夏夏,等路路来,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刚刚就叫他了,你不要冲动,他给你的神装不是那么用的!”

“路艾尔还在北区,最快赶到也要一天了吧,到时候恶魔散开,就算是路艾尔,又怎么处理流散到各个角落的恶魔呢,总要牺牲太多人了”

“那你也不能牺牲自己啊!”

“没办法,谁叫我这么任性呢……索弥——拜托了,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美丽的黄昏下,夏诺尔像往常一样的轻笑着,可此刻却感觉那么心疼,弥漫在黄沙之地的这股冷意,在此刻升腾到极致的悲凄。模糊的斜阳对望,索弥竟说不出什么阻止夏诺尔的话,仿佛能看到夏诺尔回首一笑,想要伸手去抓住,耶梦加得却呆在原地一动未动,无法阻止,无法阻止,竟眼看着菲尼克斯冲向那渐火红的夕阳。身后的队员恐惧的称着恶魔其名,身边的佐伦希尔摩则是绞结的沉默,索弥张着嘴,直到夏诺尔的身影越来越远,菲尼克斯的光芒越来越亮,直到那熟悉的人与陌生的太阳融在一起,逐渐照亮那片代表死亡的黑暗,直到那爆涨的光,即将把整个天际染成火红,索弥才听见自己绝望的叫声: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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