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战马（七）-鲍里斯·萨文科夫

4月8日

下次见面时，万尼亚说：

“我可以告诉你我第一次上帝见证的神迹是什么时候吗？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有一天，我出去打猎。去鄂毕河河口，在它流入海洋的地方，宽得像海一样。天空低沉而灰暗，湍急的河流也灰蒙蒙的。河道向视线之外延伸，它们就好像不存在一样。朋友们把我放在一个小岛上：我和我的朋友们约好晚上回来接我。我在岛上闲逛，向鸭子开枪。这里满地全是沼泽、腐烂的桦树、绿色的小土丘和苔藓。我走着走着，直到完全看不见河道了。我打死了一只鸭子，它掉到了某个地方，但我找不到它。当我在寻找它的时候，夜幕降临了：天黑了，雾气从河上爬了上来。我决定回到岸边，靠着风向确定了我的道路。但我一迈开脚，我的脚就开始下沉。我试图在土丘上站稳脚跟，但这是不可能的。我发现自己掉进了沼泽里。我沉得很慢，大约每分钟下沉半英寸。

“天气变冷了，下起了雨。我抬起一只脚想把自己拖出去，我只是继续下沉了一英寸。之后，在极度的绝望中，我拿起枪向空中射击。我希望有人会听到并来救我…”

但除了风的嘶嘶声外，周围一片寂静。我站在沼泽里，几乎没到膝盖。我想：沼泽会把我慢慢吸进去，我的头上会冒出泡泡，就像之前一样，除了绿色的土丘什么都没有。我心里很不舒服，几乎要哭了。然后我再次抬起我的脚——结果更糟。我感觉像冰一样冷，身体像风吹起的白杨一样颤抖：我将要死了——死在世界的尽头……在沼泽里……像一只一文不值的苍蝇……而且我觉得我的心突然变得很空虚。什么都不重要：我要死了。我咬着嘴唇，直到血流出来，我用力拉起一只脚。这次我

成功了。一种巨大的喜悦涌上我的心头。我的靴子仍然吸在沼泽里，脚在流血。我设法在一个土墩上站稳了脚跟；然后，我撑在我的枪上，我开始将另一只脚拖出泥潭。最后，当我双腿站起来时，我甚至不敢动：我害怕我的盲动会再次把我拉回沼泽。我在那个地方站了一夜，直到黎明来临。就在那个时候，在那个漫漫长夜中，当我站在沼泽中央时——下着雨，天空漆黑，狂风呼啸——我在内心深处意识到上帝在我们之上在我们里面。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我心中只有喜悦；沉重的负担从我心中落下。第二天早上，我的朋友来救了我。”

“有许多人在死亡临近时看到上帝。 是恐惧让他们看到他，瓦尼亚。”

“你说是害怕吗？” 可能是这样。“但是你认为你能在这个肮脏的地方看到上帝吗？ 当死亡临近时，灵魂会欣喜若狂。这就是为什么在大多数情况下，人在死的时候会看到上帝。当死亡临近时，我也看到了他。”

“我可以告诉你，”他顿了顿之后继续说，“我可以告诉你——没有什么比见到上帝更能让你快乐的了。只要你不认识他，他就永远不会进入你的思想。你会想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但从来不会想到他。 有些人脑子里有超人。试想：超人！而且他们实际上认为他们发现了点金石，解决了生命的问题。 在我眼里，他们都像斯梅尔佳科夫。他们说：我不能爱我面前的人，所以我爱离我最远的人^但是你怎么能爱那些离你远去的人，因为你对周围的人没有爱？为别人而死很容易，把你的死亡交给他们。

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生活有多困难。意思是每一天，每一分钟都以爱为生；像上帝一样爱所有人，爱所有活着的人——忘记自己的存在，不为自己而活，也不为远方的人而活。我们变得尖锐刻薄，我们像野兽一样。看到一个人如何挣扎，难道不令人心痛吗？他们信东方的神，信木头，却无法信基督！我们从小就被那毒药腐蚀了。以海因里希为例。他永远不能简单地称一朵花为一朵花：他必须总是加上：一朵这样或那样的科属的花，有这样的花瓣，这样的花冠；这些小细节让他忽略了花朵本身。这就是我们因毫无价值的徒劳而看不见上帝的原因。这都是我们的数学和推理。但那天晚上，当我站在沼泽中的小土丘上，等待死亡——”

“就在那时我意识到理性并不是一切，它上面还有一些东西：但是我们的眼睛上有眼罩，我们看不见，我们不知道。乔治，你为什么笑？”

“嗯，你说话就像个牧师。”

“不要管那些。告诉我：这个人能过没有爱的生活吗？”

“他当然可以做到。”

“但是他应该怎么办？”

“你只需要向全世界吐口水。”

“乔治，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我确实喜欢这样。”

“哦，乔治！ 哦，我亲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