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付流年》
虎传背景
(一)
箫声隐绰,大漠月明星稀,广袤无垠。昏暗之中幽幽一丛篝火肆意跃动,木柴燃烧的噼啪脆响缭绕耳际,为这寒夜平添了几分喧嚣与温存。
篝火旁围坐着数人,皆是风尘仆仆,遍身行装。
他亦不羁跨坐于火前,火光飞扬映入他眸中,也照亮他俊朗面庞。四处辗转游历之后,那张熟悉的面孔又多了几分坚毅,眉目之间英气愈显。
他扬起革囊灌了几口烈酒,唇齿辛辣,胸中灼灼生疼,到底是驱散了些许寒意。
身旁的同游朗笑问道:“不知黑兄此番又打算何日还乡?”
黑小虎掐指略略算了算日子,随后便答:“这趟且止于此,明日我便打马速回湘西。”
这趟走得颇远,一路又经历不少奇闻轶事,算算离上次回玉蟾宫探望竟已相隔半载,此刻他旅思全无,只归心似箭。
“好!那便祝黑兄一路顺风,咱们江湖有缘再会!”同游抱拳道。
他亦回礼:“保重,有缘再会!”
又有几人过来向他敬酒祝他归途平安,不知是谁起了头,火旁围坐的旅人们举酒高歌为他送行,嘹亮歌声在空寂大漠中荡气回肠:
“今朝我们要纵酒言欢,
因恐明日谁又将长眠不醒。
若我哪天不得不离席而去,
好兄弟请替我把酒洒向土里……”
(二)
薄雾氤氲,飞鸟鸣声飘渺。初晨尚凉,道旁草叶上垂挂颗颗晶莹,浅映着天边微光。
他牵马漫步于山道之间,远远瞥见一抹桃色。知故地已近,不由地轻扬了唇角,加快脚下步伐。
行至山道尽头,豁然开朗,只见那宫殿巍峨耸立,朱漆的宫门迤逦而开。美人一袭鹅黄宫装,伴两位侍女一同立于门内,巧笑迎道:“这趟去得倒久,可算是回来了。”
他立马松开缰绳一径飞踏至她身前,挽了她的手笑道:“我回来了,蓝兔。”
“自收到你的信便候着了。”她娇笑着引他进了正殿,“大家都乐意听些旅途趣闻。”
殿中是虹猫、逗逗和跳跳,三人正端坐在桌边品茶,见了他后遂款款围上前。
“怎么样怎么样?可有寻到我要的东西?”逗逗抢先问。
黑小虎自行囊中掏出一个包裹递给他:“喏,你上次托我带的药典。另外还有些我抄录的西域偏方,也不知有没有用,你且都拿着罢。”
逗逗如获至宝,不及道谢便钻到角落里仔细研读去了。
跳跳抚扇匿笑:“你这次是往西走,我倒生辟得很,备了几坛子好酒——要不咱细细聊聊?”
他正欲应下,虹猫却忽然拍拍他的肩:“好久不见,比试比试?”
黑小虎闻言扬眉道:“正合我意。”
“就知道你们会来这出,练武场都拾掇好了。”蓝兔抚袖轻笑。
两人先是各自挑了称手兵器,虹猫自然是惯使的长虹剑,而他则是寻了杆红缨长枪。
“老规矩,不让招。”他抬枪直指对方。
“那当然。”虹猫亦拔剑出鞘,剑锋寒芒微闪。
在原地对峙一瞬,二人突然一齐轻功飞跃至半空,锋刃相交,声音凌厉刺耳。
虹猫抢先出招,展剑突刺,黑小虎急转枪身连挡几剑,随即飞身持枪挑地,枪杆弯曲,他借力猛跃,发动内力一记重踢。
虹猫起跃横剑格挡,手腕微有颤动,而后又踏空挥剑急斩,几招便将他逼落地上。
黑小虎虚耍几枪,倏忽一枪脱手掷向虹猫,虹猫持剑欲砍,他却一掌打在枪尾,将内力急速注入枪身,势不可挡。虹猫见状巧妙闪身化力,看准时机用剑尖斜挑长枪,将其引至一旁。
黑小虎忙握枪急转,枪尖自虹猫身侧扫过,破空之声清晰可闻。虹猫连翻几个跟头躲过枪刃,后速转手腕扬剑接他数击。黑小虎连连突刺,步步将虹猫逼至场边。
虹猫亦不依不饶,忽而转守为攻,侧身飞剑直击他下盘。黑小虎又转枪抵挡,然而终是重心不稳,手中长枪被突进而来的虹猫一剑挑飞,扎入几丈远处的地面。
“是我败了。”他不甘地笑笑,捡回了飞出的枪。
“互有胜负。”虹猫收剑入鞘,“方才我也打得吃力,这才耍了点小聪明。”
一旁的蓝兔浅笑着上前:“你们俩都进步神速,只怕是这里施展不开拳脚。”
他和虹猫对视一眼,笑得勉强。上次他二人过于放肆,又是天魔乱舞又是火舞旋风,几乎将这块地方给荡了个干净,因而这次便不约而同地收敛了许多。
这时跳跳自一边屋沿上跃下,手中一卷红色薄绢,朝他们朗声道:“灵鸽来信!大奔和莎丽的日子可算是定下了,下月初一!”
“难为他们足足准备了好几月,终是有个结果了。”蓝兔暗暗松下一口气,之前她为这两人忧心不少。
跳跳踱步至黑小虎身前,扬起红绢笑说:“这次回来多待些日子,咱们一道去喝喜酒。”
他点头应下,又见蓝兔笑逐颜开,娇婉可人,方才输了比试的那抹沉郁瞬间被一扫而空,心中登时生出无限欢欣。
他是满足于当下的。
(三)
“明早你跟我下山,有些东西想带你看看。”蓝兔轻拍了伏倒在案上的他的肩,无奈笑道,“醒酒汤已备好了,早些收拾了去休息罢。”
他挣扎着抬起头低声应着,脑中已是一片混沌。桌对面的跳跳半眯了眼,勉强支起手撑着头,嘟囔着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他二人一秉烛痛饮便没个开交,聊到投机时究竟也不知灌下了多少酒,每每都是这副狼狈模样。
待趴着缓了片刻又服下醒酒汤后,他回房径直倒在榻上,迷离恍惚中又忆起之前约定。
那时他初次远游归来,人生中头一次亲历江湖,不由深感这世界之广大,而自己先时见识之浅薄,尚有诸多事物仍待探寻,由此又生出几分感慨与些许困惑。
彼时他找蓝兔解惑,欲知万物苍生具体所指,蓝兔便引他走入玉蟾后园中。
只见一园树木葱郁,碧草连片,又有百花盛放,姹紫嫣红,耳畔虫鸣鸟啼,生机盎然。
“你看这方天地之间,一仰一息皆是生灵,触手可感。”蓝兔笑语,说着就拉他的手轻抚草叶花蕊,“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小到这掌中方寸,大到这广阔天下,万物也从中而来。”
晨间露珠润湿他的手掌,轻风抚过,指尖微凉,他一时似有所悟。
此前他从未静心感受过周遭景况,只自视清高,唯我独尊。如今细细揣想,竟是颇有感触,一时间连看待事物的眼光都焕然一新。
“原来我亦身处这方天地之间。”他由衷而叹。
“这便是了。”蓝兔欣慰笑道,“往后有不通的尽可来问我,我虽学识尚浅,却也可帮你聊解一二。”
自那之后,他时常来找蓝兔对谈,从身边琐事到羁旅奇遇,无所不言。自早春仲夏至暮秋严冬,相伴相约,二人关系也日益亲密起来。
且他畅游天南海北,阅历渐丰,逐渐被岁月打磨出一种沉稳,与那先时乖张孤傲的魔教少主竟已是判若两人。
只求寻心问道,一往无前,不虚此生。
昱日清晨,他随蓝兔便衣下了山,两人一同行至天门山脚一小村寨前。
只见寨中市集熙熙攘攘,行人络绎不绝。各个商贩的叫卖声与客人的谈笑声混杂着热闹非凡,一派繁荣景象。
“那日你曾问我何为苍生,为何要守护天下苍生,我虽一时顿悟,却又无法言说。索性今日带你游这尘世一遭,愿你能有所感。”蓝兔笑靥如花,牵了他的手于集市当中漫游。
黑小虎默默环视四周,只觉眼前喧闹之景给他一种莫名的触动。他之前四处游历,倒也不少混迹市井街头,然却从未潜心思考过。
“你今后在旅途之中也当多加观察,唯有历尽人世百态方知这朗朗乾坤。”蓝兔见他呆怔,不禁巧笑,“这片地方比起从前倒是兴盛了不少。”
“天下太平,万民生息。”他忽而举头轻叹道,“盛世难守,负重前行。”
“你明白便好。”蓝兔颔首,“我们七剑的道就是济万民、护苍生,唯愿穷尽我们几人之力,守住这一方美好,保得这盛世恒昌。”
“以剑证身,不违本心。”
她语气坚决,眸中锋芒乍现。
他不语,又细细观望片刻,而后才怅然道:“我曾固步自封,不问世事、不辨是非,今日听你一言,竟感触良多,终是没有白活这一遭。”
“蓝兔,我本不懂何是爱,我欲知晓,我愿感悟,还请你教我如何去爱,爱这世间万物,爱这芸芸众生。”说着又转头看向她,“爱我心之所属,情定终生。”
蓝兔如玉面颊悄然飞上两朵绯红轻云,娇媚动人,只垂首低声应道:
“嗯。”
(四)
“切二两牛肉再温一壶烧酒,备好房间。”黑小虎抬脚跨进了客栈大门,朗声吩咐道。
“好嘞,客官这边请。”店小二将他引到一张空桌边上,又差人牵了他的马至马厩饮水喂料。
酒菜上齐,他于桌前独酌。连日赶路,好不容易才得稍作休整。
他是出席过大奔与莎丽的婚事后又在玉蟾宫小住数月才独自出发的。婚宴上果不其然遇到达达一家,他郑重致歉并表示愿终生为其差遣,不敢再有半点不尊。达达对他虽仍是冷眼相待,但也终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令他倍感欣喜。
此番他是向南行进,打算一路行至南海。故乡湘西深居内陆,群山环绕、万壑千川。因大抵从未见过海,那里的人们对于大海总是有种美好的想象,而海中所产的珊瑚珍珠等制成的物件也被视作真情象征,千金难求。
他此行正是为取得传说中光彩耀世的玉珊瑚,并以其为聘礼正式到玉蟾宫提亲。
想到蓝兔平日温婉清丽模样,他不禁喜从中来,恨不得乘云直抵南海边,取得珊瑚后再火速赶回她身旁。
黑小虎动箸饮酒,心中暖意渐生。
“诶,听说了不曾,近日湘西又生匪患。”邻桌的人窃语。
“现湘西境内七剑齐聚,任他什么悍匪奸邪都难兴风浪!”那人的同伴不屑道。
“断不是这个理,听闻此次众匪聚首,意欲合力剿除七剑,执掌湘西。七剑虽强,面对千军万马,只怕也是寡不敌众。”那人摇头叹道,“唉,可怜天下又生劫难。”
“苦的到底还是我们老百姓,究竟何时才是真的太平啊?”店小二搭腔道,抬眼却见那边的桌旁已没了人影,一锭银子戳在桌上。
“咦,方才那位客官呢?”
黑小虎扬鞭策马于官道上疾驰,心中火灼般焦虑不堪,久久不得安宁。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一路打探消息,得知七剑与湘匪确已开战,且战况愈演愈烈,战火肆虐,形势危急。
他只恨自己此刻不能日行千里,立即回到她身边。
蓝兔,千万不要有事………
心中有恐惧蔓延,他又不由地猛甩了鞭子,骏马嘶鸣,载着他绝尘而去。
蓝兔,等我回来!
(五)
待黑小虎由南至北一路赶回湘西时,却忽觉已是深冬。白雪纷纷扬扬,掩埋了断壁残垣的战场。
然而这片大地狼烟四起,峰火仍旧未歇。
战乱中辗转数日,他终于在灵鸽指引下找到了七剑据地。
那是一座老旧道观,破败不堪,俨然是饱经战火摧残。
他翻身下马急步奔入观中,厉声呼喊她的名字:
“蓝兔!”
死亡般的寂静持续片刻,角落处随即隐约有微弱人声响起:“咳……小虎……”
他立刻循声找到她所在,颤抖的双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蓝兔眼尾一团昏黑,面色青白,遍身尽染血污,右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已然是重伤支离且身中剧毒。
黑小虎只觉胸中剧痛,悲恸不已,心脏仿佛被生生撕裂开来,两行热泪自眼角滑落,滴溅在她苍白冰冷的脸颊上。
“是我没能早些回来……”他垂首呜咽,不敢对上她涣散的眸子。
“小虎,不要哭……咳咳……”她轻咳几声,唇边漫出几缕血丝,“虹猫他们还在阵前抗敌,去帮他们……”
他耳中一阵嗡鸣,只看到她唇瓣张合,却辨不出是何话语。
“我马上带你离开!”黑小虎揽臂将她整个抱起,转身奔向观门。
蓝兔却赫然伸手猛扯他的衣襟:“不行!我还有事要做!”
惊讶于她这突如其来的意志,黑小虎呆立在原地,眼中满是疼怜悲戚。
她颤抖着抬手指向观中高高磊起的炉台,艰难发声:“去……把它点燃。”而后喉中一梗,停顿片刻又道,“我冷……”
黑小虎不敢多想,将她轻置于炉边,随后急忙抱来柴薪丢入满是灰烬的炉中,又从行囊里翻出打火石燃着火星,加之他内力催动,满炉燃起熊熊烈火。
唯恐她被烈焰灼伤,黑小虎赶忙上前欲将她扶远,不料伸出的手臂却被蓝兔挥掌拍开。
他满脸错愕,心中陡然腾起一阵不详之感,怔怔低喃:“蓝兔……”
“小虎……接下来我所说的,你听好。”蓝兔勉强撑起身子直视他,喘息着艰难发话,“若想击溃匪徒,惟有七剑合璧。”
她又抬手指向炼炉:“咳咳……如今,冰魄已折,须重铸剑身。”
刹那间,黑小虎已骤然知晓她的目的,他惊呼出声,却没能止住她轰雷般的绝决:
“我要以身祭剑!”
他色变振恐,慌忙扬手将她死死按入怀中,瞳孔骤缩,胸口急剧起伏。
“绝对不行!我不允许!”
蓝兔却异常平静,像是早已看淡生死,话音绝然:
“小虎,放开。”
他闻言却把她搂得更紧,全身颤抖不止。
“你知道我们别无他法……咳咳!”她又咳出一口乌血,定定抬眼看他。
肉身炼剑本是早已被淘汰的古法,但如今被逼到绝路,再无可退,且这道观破败如斯,断没有其他催炼之物,这已是最后的机会。
“既然如此,便由我献身祭剑!”黑小虎猛然抓住她的肩,双目圆睁,眸中悲愤充血。
蓝兔颓然一笑,垂首道:“你看我如今这副模样,难道还能再执剑吗?”
他咬牙,仍是不肯松手。
“小虎,我知道你曾翻阅冰魄剑谱,待剑炼成,你便带着它奔赴前线,咳咳……勇抗匪贼,以扬我七剑之威名……”她几乎已挺立不住,气若游丝。生命仿佛要从这副躯壳里流逝殆尽。
黑小虎只低吟:“不,不要……”双手发颤,逐渐难以控制掌间力道。
蓝兔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扳过他的脸,对上他雾霭凄迷的双眸,满目含情柔声道:“小虎,若你当真爱我敬我,便遵我之选,替我完命。”
“我爱你,亦爱这天下苍生。”
话毕,她仅存的真气赫然自周身荡出,将他飞扫至台下。
蓝兔最后转头看他一眼,含泪失重般坠入炉中。
他飞速振步跃回台前,最终却只看到她殒落而扬起的璀璨火光。
(六)
“数十年前,湘西匪患猖獗。幸而张家界内有七剑冠绝武林,镇守一方。
然那批匪贼心有不甘,随即招兵买马、兼并各派,待势力雄大后悍然向七剑宣战。七剑誓死不屈,坚决抵抗,斩杀无数奸邪,最后却苦于对方人多势众,随时间推移逐渐落于下风,好似已到了强弩之末。
但冥冥之中自有天命,就在此时出现了转机。
犹记得那是一个大雪夜,刺骨朔风伴森森白雪,滴水成冰。七剑的防线已被敌军尽数击破,冰魄剑主蓝兔更是剑断人摧,被安置到后方据地。
眼看七剑合璧事与愿违,六剑合璧又威力不足只会空耗精力,其余几剑决意殊死一搏,放任成败。
倏忽天边一声巨响,只见远处一人仗剑策马而来,有如惊鸿照影,肃然凌于尘世万千!
他所持正是重新熔铸好的冰魄剑,冬夜严寒,冰魄威力大增,他化雪为刃、凝冰作枪,大破敌阵,为其余几剑争得宝贵休整间隙。
最终七剑合璧,敌军大败,湘西境内自此匪患永绝。而那神秘剑客,据传是黑虎门的武功传人,现今江湖人称‘黑虎大侠’。”
说书的老者收了折扇捋着长髯续讲道:“说起这黑虎大侠啊,那可真是一位豪杰,自湘西到中原乃至朔北,凡他所经之地,皆是一片美誉。他惩奸除恶、造福四方,在江湖中人人闻之而敬佩不已。”
座上的小孩听得入了迷,起身朗笑道:“待我长大也要做黑虎大侠那样的人!”
满屋听书人闻言攘攘欢笑起来:
“好小子,是个有志气的!”
“黑虎大侠是个绝顶的人,小子可要好好用功!”
……
却忽有一人嗤鼻轻蔑道:“闹什么闹?小穷酸犊子满口浑话,别吵着老子听书!”
“你骂我作甚?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小孩到底年少气盛,自然听不得这话。
谁知那人竟恼羞成怒,挥拳狠狠朝他荡来:“胆敢无礼?看我不打死你这小兔崽子!”
对方是成人,小孩躲闪不开,眼看就要被一拳击倒,只得护着头紧紧闭上双眼。
谁知良久都不感疼痛,他慢慢睁开眼,只见是一黑袍男子抬手擒住那人虎口,那人发力数次,却始终无法从他的擒制中挣脱。
“你又是哪儿来的混帐!”那人挣扎无果,朝他叫嚣。
男子默然不语,甚至不抬眼看他,指尖稍稍聚力,那人的手腕爆出声声脆响。
“啊!”那人嚎得凄惨,连连求饶,“好汉饶命,我再不敢了!”
他轻轻松手,那人狼狈仰倒在地,随后起身护着腕子径自跑远了。
“多,多谢大侠!”小孩双手抱拳别扭地行着江湖礼,眼中满是钦慕。
男子挑眉轻笑,淡淡道:“无需言谢。”话毕挥袖扬起一道劲风,待众人回过神时,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那孩子却追出了屋四下寻找,追寻无果后便在原地高声大喊:
“我以后也一定要成为大——侠——,像黑虎大侠那样的大——侠——!”
黑小虎静静躺靠在屋前古树的枝干上,匿于满树荫翳之中。俊逸眉眼留下岁月雕琢痕迹,轻扬了唇角笑得疏朗。
阳光自叶隙间斑驳碎落,点点温存映照于他眼中。远处城道上人山人海,往来相交,一番欣欣向荣之景。
今天也是个太平日子啊。
他自袖袋中掏出一方巾帕,是当年蓝兔留给他的遗信,在他抵达道观之前便已拟好。这些年他时刻带在身边,早已翻看了无数次。
只见那帕子上块块污浊,惟正中有一行鲜血书成的字迹:
“如若安好,便替我多爱这人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