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7个蚊子
留学生在乌克兰,我的2月24日
在乌克兰生活了五个月,早早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正要昨晚睡觉前,还在想作业完成的不够充分,打算早上早点起床完善一下,再一睁眼,天是黑的,警报却接连响个不停。
六点十五分,从远处遥遥传来的轰炸声终于平息下来,接下来不断的是国内家人和朋友一通接一通的电话。因为关注局势,我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料想到会这么直接和迅速。
机场周围被炸,土耳其的同学因为被困在宿舍,坐在一楼一脸愁容,他说他本来打算已经今早回国。那个时候,脑袋是被信息糊住的,天马行空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往出蹦。担心,害怕,我们甚至不能买票去别的国家。
七点,我们找到宿管阿姨,她告诉我们,随时做好搬到附近防空洞安置的准备。
我们很快地返回了房间,把重要的,生活必需的物品快速装包,然后坐在地上看着凌乱的房间面面相觑。手机已经要炸掉了,微信消息铺天盖地,发了朋友圈报平安后,我和舍友在窗边发了五六分钟的呆,随即又收到了我所在学校的留学生会志愿者的通知,他要统计所有留学生的个人信息。
这个时候我们开始有底,起码知道了,如果真的撤侨,前期准备已经逐渐充分。
于是我们开始整理衣物,住在楼下的学长早早地打了电话,让我们尽量不要出门,囤积好物资。还好我有先见之明,食物和水等基本物资都很充裕。
但同班的另外一些中国学生不像我们家这样齐全,他们戴好口罩,去最近的超市进行采购,长长的队伍排到了门外,隔壁的银行也被取现金的人挤满。
这个时候,银行卡基本无效,每家超市都只接受最传统的纸币。
八点,老师终于在临上课前十分钟告诉我们停课的消息,但她情绪很稳定,强调要让我们注意安全,还有,不能忘记学习,她还要检查作业。
宿舍的广播又响了一次,这次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他听起来很轻松,笑着告诉我们,暂时没事了,呆在宿舍里就好,如果听到警报,就跑到地下室去。
而我们收拾了一个小时的行李,坐在床上回复那些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就在上个月,我的家人还从国内寄来了几包螺蛳粉。
我看着舍友,对她说:“要不我们中午吃螺蛳粉吧,万一要回国,留在这里浪费,拿回去又不值钱。”
九点,我又下了一趟楼,乌克兰的学生们提着大包小包离开了宿舍,他们的父母在门口等着,车没熄火,像是随时准备出发。我想到刚刚看到的消息“离开基辅市的公路已经被轿车挤满”。
回到楼上,我把刚刚慌乱中乱塞的水果饼干从包里拿出来放回了窗台。
国内关心我们情况的信息从不间断,我们却从最开始的慌乱紧张平静下来,细细想了一下家里有的吃的,估算了一下撤离需要的时间,我们俩姑娘开始啃辣条..
十一点半,我收到了老师发来的消息,她说:“亲爱的同学们,我在基辅,今天晚上,我们补课,你们的作业写完了吗?”
十二点,天津外国语大学的老师创了微信群聊,这是我第一次离校领导这样近距离接触。孔子学院的老师发来了pdf国旗,乌语和俄语版的“我是中国人”大大的印在上面。好亲切,开心地煮了螺蛳粉。
十五分钟后,螺蛳粉因为我没端好打翻在地上了,很心疼,重新去煮了一锅。然后我们打开了电脑,一起看下饭综艺。
十四点,我发表在社交平台上的帖子收获了很多关注,大家都非常关注我们的安全情况。热搜词条一直在变化,我们都在猜测,猜什么时候战争可以结束,猜我们究竟会不会顺利回家。
舍友再登陆体温测试打卡软件时,定位很荒谬地变成了俄罗斯,我们笑了很久,又心酸,又无奈。
我乌克兰当地的朋友早早地搬去了郊区,她说:“我爱我的国家,但我做不了什么,难民营,是侮辱,可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妥协。”
十五点,中新社的夏记者看到了我的帖子,积极地联系我,希望我可以连线采访,告诉国内的大家留学生们现在的情况。基辅的网从前天开始变得很差,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调试,我的声音终于可以被祖国听见。爸爸妈妈很开心,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长长重重的。
乌克兰官方发布的新文件强调了宵禁的时间,晚上十点之后,基辅将空空荡荡。
宿舍阿姨又来提醒了我们一次,如果听见了防空警报,就跑到地下室去。我们去看了看那个地下室,黑黑的,但是又很能给人安全感。
乌克兰当地的学生拖着箱子陆陆续续离开了宿舍,比起相对安全的宿舍,他们更愿意和自己的家人呆在一起。
十八点,我就读的基辅国立语言大学志愿者负责人在学校群发了召集信息,希望有更多的同学参与到志愿者活动中,我报了名。我们七个人在一起开了一个信息量很大的会,作为住在宿舍的女孩子,我的责任要更重。我不仅要负责预科一些学生的信息统计情况,还要兼顾到特殊时期对女孩子们的照顾。
但是我很满足,这种时候,要把手握在一起。
十九点,手机突然又开始涌入很多新信息,原来是使馆发布了自愿包机回国的公众号文章,我们第一时间填了表格,今晚这一觉,希望睡得很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