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樊】为你而来（三十七）
37、
“老爷，您说，姐姐她这事能成吗？”女人精心地烹着茶，低垂的眼睑敛去眼底的精光。
玉白的手托着茶盏递了过去。男人接过茶盏轻啜了口茶，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轻哼了一声，“就我那个侄子？她能说得动才有鬼。”他其实是后悔的，若是当年，趁连城璧还年幼时就下手，现在无垢山庄是不是也是他的了？大哥置办的那些家业，他是真的眼红。但当年白红莲和她的娘家也让他有所顾忌。罢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多想无益。
汪氏算盘打得好，却不想别人会不会如她的意。他对汪家的厌恶不是这两年才开始的，当初，她那个侄女出生后起名，明知道他的名字里带“雁”，小辈应避讳，却仍不管不顾地给她用了那个字。若是汪氏还未嫁给他也就算了，明明那时他与汪氏已经成亲，他们却还……不就是仗着汪氏的嫂子与当时的户部尚书是同族的关系才这么瞧不起他么？
若不是因为她那个侄子如今做了并州知府……但那也只是个侄子罢了。看了看身旁柔媚的女子，连洛雁心中冷笑，翠荷她爹虽然没有官位现在却是吏部尚书最得用的幕僚，若是他能在尚书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想到这里，他轻轻拍了拍倚上来的女子的腰，“这事成功便罢了，不成功，我正好借此机会将你抬成平妻。”顿了顿，“以她的那个脾气，不得罪我那侄子才怪。你去准备准备吧，也顺便与你父亲说一声。”
连城璧那边他暂时要先放一下，等他的官位爬得再高一些，无垢山庄算什么，武林盟主算什么，他只要权柄在手，这些都不够看。汪氏，我就是要纵着你，等你自己闹出了无法挽回的错，即便有三不去，你在我这里也再抬不起头来，哪怕你娘家再强硬也一样。
此时的连四夫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还在连城璧面前沉着脸摆出一副长辈的派头不停指责着。“城璧，真不是婶娘说你，这家里没有个主母就是不行。这下人都没主子约束的，家里来了客人都不知道迎人。也不知道你娘当初是怎么管束下人的。”
默然站在一旁的管家悄悄地掀起眼皮瞄了眼连汪氏，在心里给她默默地点了根蜡，她还当庄主是当年那个年幼无依的孩童吗？真的是官太太当久了，以为别人都得听他们的了吗？也不应该呀，连四老爷的官也不大，况且在京中住了这么久，这四太太怎么还这么短视呢？而且，四太太居然敢触庄主的逆鳞，说已故老夫人的不是，这是找死啊。
“嗑哒”，连城璧将茶杯放下，低垂的眼睑遮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似笑非笑地看着连四夫人，“客人？我怎么听说，你们连个贴子都没递呢？只是个无理的下人站在门口大声嚷嚷，若不是我无垢山庄教养好，门房早就把他打死了。”看着连四夫人难看起来的脸色，他嘴角的笑意更大，“到底是谁家的下人没主子约束啊？还是说，连老爷家的下人就是这么嚣张？”
“你！”连四夫人脸色铁青，“连城璧！”刚想继续说什么，一旁坐着的汪雁鸣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姑妈，您别急。”安抚了一下连四夫人之后，汪雁鸣微笑着看向连城璧，“连庄主，姑妈只是脾气急了一些，并无恶意，请你别计较。她毕竟是长辈。”她收回前言，这个男人，她嫁定了！原本只以为是个出身草莽家中有些积蓄的粗鲁之人，却不想，竟是如此俊美，且看他的穿着，绝不比她所见过京中的任何一个官家公子差。甚至，连他那个管理内院的丫鬟戴的玉钗，竟比她的成色还要好。这样一个要钱有钱，要样有样，甚至连谈吐都不输仕子的男人，她汪雁鸣要定了！
连城璧一挑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身材高瘦，长相一般，穿着倒是能看得出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只是她眼中的算计太过明显，哪怕说出的话再合理，配着她的眼神，都能变味了。也不回应汪雁鸣，他看着连四夫人，“四夫人，您这不年不节的来我无垢山庄到底有什么事呢？我母亲过世，家中也没有女眷，您这一帮子人，我实在是不好接待。毕竟山庄上下都是男子，传出去，也有碍于您和这位，”顿了一下，看了看汪雁鸣又梳回姑娘的发型，轻声哼笑了一下，“姑娘的声誉。”
连城璧还是低估了连汪氏的脸皮和执着，没想到自己这句话却反而给了她一个最好的台阶。只见她抿了口已经微冷的茶后，用帕子轻轻按了按嘴角，“正是说呢，你说说你好歹也是武林盟主，难不成连个管理后院的夫人都没有吗？这说出去多不好啊。你娘虽然不在了，但婶娘还在呀，你叔叔也想着呢，这不，我们千挑万选的，才选中了我娘家侄女。你叔叔说你是江湖人，没那么多俗礼，正好我带着雁鸣要回一趟娘家，就和她顺路过你这里来看看。你们年轻人见见，彼此心里有个谱。也让雁鸣熟悉熟悉她以后要生活的环境。雁鸣这孩子从小就温柔娴淑，和那些成天抛头露面的江湖女子不一样，她可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她的哥哥，我那个侄子，如今也是并州的知府了呢。”
“姑母。”汪雁鸣一旁娇羞小女儿态地低下了头，却仍偷偷地瞄着连城璧。
“……”连城璧长这么大，真没服气过什么人。但是，连四夫人，却让他服气了。哪有这么不要脸自说自话的人！他刚才的拒绝不明显吗？她到底是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娶她那个侄女啊？这长相，别说是舅父了，连无霜都不如，而且，那一脸的算计和市侩，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娶她？他又不是真瞎！
一想到瞎，就想到樊伟之前在马车里都醉成一滩了，还不忘点着自己的胸膛说自己瞎的样子。然后，之后发生的一切，让他始料未及。看来以后，不能让他多喝酒，起码，不能在外人面前喝。神游天外的连城璧自己都没发觉他已经脸颊微红，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他的心思别人看不透，但只看他表面的样子，连四夫人与汪雁鸣心中俱是一喜，汪雁鸣更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大着胆子抬起头，一脸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连城璧。
老管家在一旁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庄主，不是吧庄主，就算您休妻了，眼光也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吧？不对，着看他家庄主明显的神游表情，肯定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老管家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连城璧的神游。回过神来就看到连四夫人一脸的兴奋，“哎呀，我就说嘛，我们家的姑娘，那可是人见人爱的。城璧，你运气可真好。”她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还以为要费一番唇舌呢，没想到……哼，乡下小子就是乡下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听大舅哥是官，马上就美滋滋的了，看那脸上的笑都遮不住了。
“行，那你就赶紧请媒人准备聘礼吧，我已经替你们合过八字了，那绝对是合得不能再合了。我们雁鸣旺夫益子，命格富贵，多少人家都抢着想娶呢。”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急切，似乎有些掉价，顿了顿，“要不是因为你是相公的亲侄，说实在的，城璧，就凭你曾娶过妻室这一条，就不够格了呢。”
这是要多能自说自话，才会说出这些来？他不就走神了一下吗？怎么就已经说到这里了？他到底错过了什么？连城璧有些无语地回首看向一旁的老管家，却见他也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看着他。“四夫人说的话，城璧不懂。”脸上的笑容消失，连城璧看着对面的妇人，“我为什么要准备聘礼媒人？”
连四夫人笑容一僵，汪雁鸣也神情一变，“城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戏耍我吗？”
“四夫人说的哪里话，”连城璧一脸的无辜，“我什么都没说，自始至终，都是夫人在自说自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就转到媒人聘礼上了。”
“你，你……”连四夫人气急，刚想问你不答应笑什么，却被汪雁鸣一把拉住，她咬了咬唇，看向连城璧，“连公子可是对雁鸣有哪里不满？”
连城璧向后一靠，靠在椅背上，并不看人，只是摇头，“汪小姐言重了，你我素昧平生，何来不满一说，婚姻并非儿戏，且在下如今不想娶妻。”站起身来，“虽说远来是客，但你们都是女眷，留在山庄实在不方便。这样吧，城中的悦来客栈是无垢山庄的产业，徐叔，你来安排，务必让四夫人她们宾至如归。”
“你，你……”连四夫人气急，正想破口大骂，却见一旁的汪雁鸣朝她使了个眼色，马上“哎呦”一声“晕”了过去。
“姑母！”汪雁鸣赶紧扶住人，一脸焦急地看向连城璧“连庄主，姑母连日赶路，大概是太辛劳了，能否请您请郎中来看看。还有，如今姑母也不宜搬动，可否借住贵庄？”
“……徐叔，去让无霜安排。”这也太拼了。连城璧无语地看着倒在侄女怀中眼睑下的眼珠还在不停转动的连四夫人，好笑之余突然想到既然人家一心想死，那他一劳永逸也不错。停了一下，“告诉无霜，安排妥当之后，到练功房找我。”
“庄主。”无霜来到练功房，连城璧收招，将手中的割鹿刀放到刀架上，“都安排妥当了？”
“是，”无霜点头，“阵法已经启动，若是有人想暗中潜入庄主院子，必会自作自受。”顿了一下，“只是，庄主，若她们真的有所动作，是否会有麻烦？”
“没事，”连城璧拿手帕擦汗，“只要按我说的做，麻烦的就不会是我们。”真当他连城璧是好性子任她们揉捏？“人要是想死，谁都拦不住。”
想到汪氏姑侄明里暗里向自己打听连城璧的住所以及她后来在房顶听到的对话，无霜也无语地很。这就是官家的太太和小姐？这么恨嫁？真是可笑，庄主也是她们可以肖想的？若不是性别不对，其实樊公子才更适合庄主。
“无霜，你在想什么？”喊了声人，没听到回应，连城璧提高了声音。
“啊，庄主，没，无霜没想什么。庄主有何吩咐？”回过神来的无霜赶紧甩掉脑中的思绪，都在瞎想些什么！
“我问你，”连城璧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如果一个人，抛下所有，从自己生活的地方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只为了保另一个不认识的人可以免于一死，且事成后还不告诉对方，亦不求一丝回报，只想着离开，这是为什么？”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呃……”无霜想问，会有这种人吗？就连她当初也是因为庄主先与她有了救命之恩后，她才渐渐芳心暗许，以至最后为他做什么都可以的。“可是受人所托？”
连城璧眸色暗了一下，“说是受对方至亲所托，但是，他却在一次酒醉之后对人家做出了只有夫妻才会做的亲密之举。”
无霜心中一沉，无端端地想起了醉卧在床的樊伟，差点脱口而出“有多亲密？”。咽了一下口水，“那，那应该便，便是，那人心怡被救之人已久了。”
“……”连城璧沉默了片刻，“他们都是男子。”
无霜头皮都炸了，头一次嫌弃自己敏锐的直觉，偷觑了一下连城璧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庄主，我朝男风盛行，这，这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而且，我听说，京城护国将军府似乎也是娶的男妻，还是今上下的旨。”
“是么？”连城璧笑了，笑容灿烂。
连庄主表示，hin开心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