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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毒面具的害虫:一战德军蓝十字毒气炮弹

2023-01-04 16:09 作者:女神是天依  | 我要投稿

   1917年1月,法国陆军开始使用勒博教授设计的新型防毒面具,即所谓的“特殊呼吸装置”(appareilrespiratoire special,简称ARS),这种面具的进步之处是采用了双层设计,外层为橡胶,内层由浸渍过亚麻籽油的织物制成,而且过滤器换成了更强的三层滤筒设计,每层各自浸纳不同的化学药剂,由进气阀和呼气阀连接在一起。而英国陆军则在前线战斗部队得知一项传言,称德军会在毒气中混入砷化物加强毒性,于是伊普尔地区的英军部队在1917年4月也装备了容纳有纤维素棉、石灰与高锰酸钠颗粒的新式面具。至此,德军在1916年仰仗的氯化苦制剂已经逐渐失去了无视协约国防毒面具这一优势,德军不得不开始考虑能够作为取代品的新式化学物质。

   幸运的是,在一战时期为德军生产了大部分化学制剂的拜耳公司再次做出了相应的贡献,他们此前就已经利用工厂设备合成了一种学名为“二苯基氯胂”的化学物质,该物质化学分子式C12 H10 As CL,德军进行实验后发现其在空气中的浓度只需达到28毫克/千克就会导致小白鼠死亡。但这种制剂的真正可怕之处不是它的致死性,而是它产生的氯砷毒雾会在空气中迅速凝结为大量的白色或无色颗粒,这些颗粒的尺寸只有0.01微米,而现代空气污染中所谓的PM2.5都比它大出一截。因此,二苯基氯胂结晶在当时可以轻松的穿透英法防毒面具的过滤物缝隙,直接进入士兵的呼吸道,并引发恶心呕吐、泪流不止、剧烈咳嗽、无法抑制的喷嚏、鼻窦和头部疼痛以及精神抑郁等症状,这往往会逼迫敌军士兵摘下自己的防毒面具。

   德国陆军统帅部发现二苯基氯胂所具备的这些可怕特性后,在1917年夏季便高度重视起这种低毒性化学制剂,还将其命名为“Chlor-Arsen-Kampfstoff 1”,意为“含氯含砷的化学武器1号”。该制剂的量产工作由拜耳公司和法本公司旗下的6家化学工厂共同负责,并由这些工厂和专门从事枪炮研制的斯潘道兵工厂将它们装填到炮弹中。第一种装填二苯基氯胂的德军炮弹是克虏伯FK.16型野战炮发射的7.7厘米口径炮弹,该型炮弹虽然容纳量小,但射速可达15发/分钟,最大射程也有10公里之远,足够在短时间内形成大面积的化学轰炸区。该型炮弹被德军命名为“Lange Feldkanone Granade Blaukreuz”,意为“野战炮的蓝十字长尺寸射弹”,而蓝十字在德军内部专门代指“非持久性的呕吐性刺激物质”。该型炮弹全重7.375千克,高度314毫米,外壳由10毫米厚度的铸钢组成,弹身顶部为27.5毫米高度的螺旋座,可以插入EKZ.16或EKZ.17型触发式引信,这两种引信的顶部有一个杆,接触到目标后就会瞬间引发爆炸。炮弹内部可以容纳620-675克的托利特炸药,炸药包裹着一个180毫米高度的玻璃缸,里面装有105-140克的固态二苯基氯胂。当炸药爆燃后就会掀开玻璃缸将其中的二苯基氯胂泄露出来,同时高温也会将二苯基氯胂(沸点为333℃)迅速散发,让它以结晶形态四处弥漫。

   二苯基氯胂颗粒的密度比空气密度高10倍以上,因此能很好地滞留于空气表层。1917-1918年的英法防毒面具包含有活性炭和化学吸收剂,但没有气溶胶过滤器。而二苯基氯胂在大气中会生成高浓度的气溶胶,这些东西甚至会导致呼气阀和密封带也失去功能。

   德国设计师对弹丸中二苯基氯胂与炸药的载荷进行了一番仔细的考虑,所以蓝十字炮弹在轰炸区每立方米的空气中都可以覆盖一定浓度的二苯基氯胂颗粒。通常,“蓝十字”炮弹的内部装填物由三分之二的托利特炸药和三分之一的刺激性制剂组成,这使得将破片杀伤作用与化学刺激作用结合起来成为可能。就爆炸的威力而言,蓝十字炮弹与相同口径的普通炮弹没有区别,这使得其具备更高的物理杀伤效果,同时也更不容易在战斗中被敌军察觉。这种设计理念在10.5厘米口径的蓝十字炮弹中也有体现。这种蓝十字炮弹被德军命名为“Lange  Feld Haubitze Blaukreuz”,意为“野战榴弹炮的蓝十字长尺射弹”。该型炮弹有10.5厘米榴弹炮发射,全重15.855千克,高度378毫米,外壳厚度13毫米,底火高度28毫米,顶部引信螺纹座高度53毫米,能够使用HZ.16、EHZ.16、HZ.17三种瞬发引信。其内部容纳有1.18-1.33千克的托利特与三硝基萘混合炸药,而玻璃缸中容纳有370克二苯基氯胂。10.5厘米蓝十字炮弹由LFH.16轻型榴弹炮(10.5cm leicht Feld Haubitze 16)发射,其射程可达8公里,足够覆盖英法军队的前沿防线。

   1917年7月,德军正确的判断出最近抵达的英国军队将在比利时纽波特海岸展开进攻,于是德军决定先发制人,发动代号为Strandfest(“海岸派对”)的行动以夺取纽波特 (Nieuport) 桥头堡。而这场行动也是蓝十字炮弹的处子秀。德军为这场“小型行动”集结了146个炮兵连的力量,但由于天气恶劣,攻击日期被多次更改,直到7月10日清晨才下达命令,要求在上午10点开始进行为期10小时的预备轰炸,但也有说法称德军在当天早上7:51就开始了炮击。

   此次行动德军再次大力使用化学炮弹,除了双光气(绿十字炮弹)和催泪炮弹外,英国人还报告了另一种类型,它像高爆弹一样爆炸,但会引起打喷嚏、鼻子和眼睛轻微刺激以及胸闷。这事实上正是蓝十字炮弹所引发的症状。晚上20点,德国海军陆战步兵猛攻英军阵地,并将他们赶回了伊瑟河。尽管俘虏了1250名英国官兵,但德国人显然无法确定新的蓝十字炮弹对此次行动取胜到底提供了多大的实际帮助。

   为了获得蓝十字炮弹的有效性以及将它们与绿十字炮弹结合的战术的可行性,德国人于1917年7月28日在伊普尔以南的 Wytschaete 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攻击。这场代号为Heuernte(干草制造)的行动涉及在晚上22:40出动九个榴弹炮连对英国阵地实施了长达6分钟的化学轰炸,每个连都发射了100枚蓝十字炮弹,并在接下来发射了14分钟的高爆炮弹,之后五支突击部队冲入了英国战壕。然而,他们发现英军已经撤出了炮击区,所以突击队员们甚至连个俘虏都没抓到。本次行动德军投用了15厘米口径的蓝十字炮弹(15cm Gr. 12 n/A. Blaukreuz),这种炮弹由Gr.12 n/A型高爆榴弹改造而来,可以依靠sFH.13重型榴弹炮(15cm schwere Feld Haubitze 13)或老式的sFH.02重型榴弹炮发射。该炮弹的外壳被涂抹成灰色,并覆上蓝色环纹和蓝色十字标志,全重高达41.225千克,内部放置有3.22千克的托利特炸药。容纳了1.35千克二苯基氯胂的玻璃缸被存放到炮弹内部的硬木圆筒中,并通过600克的氯氧化镁(也称索雷尔水泥)粘固在一起。值得一提的是,法军直到1918年2月才通过收集到的德国文件确定了15厘米蓝十字炮弹的存在。

   英国在1917年7月10日袭击事件后进行的调查也没有定论。有报告称出现了新的症状,但不久之后的7月12日至13日晚上,芥子气的使用更加的令人忧虑,这也推迟了对“蓝十字”炮弹的调查。直到 8 月初,他们才找到未爆炸的蓝十字炮弹,以便确定填充物。

   事实上,英国军队的反应也体现了二苯基氯胂并不是那么有效。德军采取的做法是将这种物质以固体形态容纳到炮弹内部的玻璃缸中,利用爆炸高温将它迅速挥发,让气体在空气中凝结成大量颗粒,但事实证明炮弹装填的炸药爆燃速度太快,其时间不足以将固体的二苯基氯胂加热到能够完全挥发的程度。事实上,二苯基氯胂还可以是不溶于水的深褐色液体,该物质在这种形态下遇热也可以挥发成大量含有砷和氯的烟雾并在空气中迅速凝结为颗粒,可德国人并没有采用这种方法。另外一个问题是,英军于1917年4月-6月在伊普尔地区配发的新式微粒过滤面具还是取得了一些保护作用,而这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蓝十字炮弹单靠爆炸产生的二苯基氯胂颗粒尺寸太大,无法通过防毒面具的过滤碳缝隙。不过蓝十字炮弹依然证明了自己有所价值,它与普通炮弹一样猛烈的爆炸威力和破片杀伤效果让它在攻击目标时很难在第一时间被察觉出来,这可以在敌军做出反应前影响他们,比如“海岸派对”行动中就有英军反映自己出现了胸闷、头晕和喷嚏症状,而这些人起初都认为落到自己附近的是普通高爆炮弹。

   1917年8月20日,法国第2步兵军在凡尔登附近发动了针对德军的攻势,结果这场攻势在德军各类化学炮弹的打击下溃不成军。法军对默兹河两岸的进攻全部被德军毒气炮弹击退 。由于德军大量投用了高污染的黄十字炮弹和能够渗透防毒面具的蓝十字炮弹,所以法军的防毒设备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的保护。法军此次攻势在1917年9月底宣告失败,因德军毒气炮弹造成的直接伤亡就超过了13000人。事实上,这也是德军首次对法军使用蓝十字炮弹。法军化学部门对采集到的样本进行检测后发现蓝十字炮弹容纳的砷化物会以极其微小的固态颗粒的形式在空气中散播,而法军现有的防毒面具不能抵御这种物质的侵蚀。

   1917年9月,德军在俄罗斯里加地区进行了东线战场的最后一次重大进攻行动,德军的意图是在伊克斯屈尔地区强渡西德维纳河,突破东岸的俄国第12集团军的防御并向罗登波伊斯、欣岑贝格发展进攻,同时对马约伦霍夫、贝贝尔贝克、里加实施辅助突击,以便协同登陆部队围歼里加地区的俄国第12集团军的全部有生力量,接着趁势占领里加城,对彼得格勒构成直接威胁。鲁登道夫上将策划本次进攻的战略目的是通过大规模杀伤来逼迫俄国政府与德国签订和约,这样就可以从东线解放大量的陆战部队并将他们转移到西线应对英法军队。

   德国陆军统帅部将进攻日期选择在1917年8月下旬至9月初,因为此时的英法军队已经在失败中精疲力尽,暂时无力主动发起攻击。德国第8集团军被指派向俄国第12集团军发动进攻,该集团军总司令、步兵中将奥斯卡·冯·胡蒂尔(Oskar von Hutier,1857-1934)将攻击目标选定在了位于伊克斯库尔(Ikskile)对面的西德维纳河右岸。

   第8集团军全部2000门各类火炮的总指挥是一战德国最杰出的炮兵专家、蓝色马克斯勋章得主、现代炮兵学之父:布吕赫穆勒上校。这位上校创造性的开发了一种新式的化学炮弹轰炸战术,德军称其为“彩色炮弹射击”(德语:Buntkreuzschiessen)。该战术要求大量的速射火炮在短时间内同时向一处攻击区域发射大量的毒气炮弹,以压制住那里的敌军炮兵阵地和步兵防线。通常情况下,德军炮兵会使用射速占优势的7.7厘米野战炮和10.5厘米轻型榴弹炮先向敌军炮兵阵地发射蓝十字炮弹,布吕赫穆勒上校要求野战炮在一分钟之内必须向1平方公里的敌军阵地发射至少100枚毒气炮弹,而轻型榴弹炮在相同时间内也要至少打出50枚。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迅速形成高浓度的二苯基氯胂覆盖敌军炮兵阵地,利用该物质能够渗透防毒面具和具备强烈呕吐效果的特性让他们无法正常使用防毒面具,然后德军炮兵就会发射绿十字炮弹轰炸这里,该炮弹容纳高度致死的双光气制剂,足够瘫痪炮兵。布吕赫穆勒上校解释道:“我们的目标不是为了破坏敌军的炮兵设备,而是让他们暂时失去功能。”

   1917年9月1日凌晨4:00,德国第8集团军的前线炮兵开始发射毒气炮弹以压制俄军的炮兵阵地,早上6:00,火炮弹幕转移到俄军的前沿步兵阵地,到了早上9:00,暴风突击队员们冲出战壕,向俄军阵地露出的薄弱点发起攻击。德军炮兵的轰炸面积高达8平方公里,这导致位于俄军第186步兵团战线后方的炮兵阵地有一块面积足足有4平方公里的矩形区域全部被毒气覆盖。浓度离谱的二苯基氯胂使得俄军本就质量不佳的毒气防护设备变得更加像一个摆设,士兵们纷纷扯下已经无效的防毒面具大口呼气或趴在地上呕吐,但这些受害者很快就遭到绿十字炮弹释放的大量双光气的杀伤,倒在地上被肺部和呼吸道受损引发的窒息所折磨。因此,在德军化学炮弹的轰炸开始后没多久,部分俄军火炮就被惊慌失措、拔腿就跑的炮手们遗弃了。

   值得一提的是,此战中德军还使用了21厘米口径的重型蓝十字炮弹,专门由德军的克虏伯Mrs.10/16重型榴弹炮发射。该炮弹全重116.5千克,高度796毫米,采用Gr.Z.92瞬发引信,但该炮弹的具体外貌和二苯基氯胂容量已经不得而知了。

   然而,在小叶格尔河沿岸的第二道防线上,德军的攻势被拉脱维亚第2步兵旅挡住,但该旅很快就发现侧翼的友军已经放弃了防线,于是他们开始紧急撤退,防止陷入德军的包围圈。第二天,马利耶格尔的战斗继续进行,俄国第6、第43军在遭受严重伤亡的情况下依然抵抗的非常顽强,但到了傍晚,俄国第12集团军总司令帕斯基将军命令剩余的部队撤退到第三道防线。德军在拉脱维亚步兵旅和两个俄国步兵军的顽强抵抗下未能完全包围第12集团军,这为俄军部分撤离里加赢得了时间,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俄军全线放弃阵地,向东撤退;到了9月3日,里加城被彻底放弃,德军在这里举行了盛大的游行仪式。1917年9月6日,在德军的压力下,第12集团军的大部分部队随意撤离到里加湾海岸、利加特、尤尔根斯堡、科根古津一线(位于里加以东40-70公里)。在这场历时六天的战役中,俄国第12集团军损失了34000余人,而数量居于劣势的德国第8集团军仅有4200余人的伤亡。

   对于德国人来说,这场战役的成功有着巨大的战略意义,因为俄军此战过后再也没有与德国对战的能力,而且它使得俄国内部频繁的人民起义更加的高涨。这让鲁登道夫上将终于能放下心来将东线的大量部队撤回西线。此外,里加战役也是德军步兵的新式攻击战术:渗透战术的首次成功尝试,这个战术于六周后(1917年10月24日)在卡波雷托战役中对意大利军队使用,10 周后(11月30日)在对英军发动的康布雷攻势的反击也同样成功运用了这种战术。

   到1918年初,德国在战前从事染料生产的六家大型化学公司的基础上建立了发达的军用化学工业,他们每月可以量产350吨的二苯基氯胂,而协约国仓促建立的化学制剂生产线在产能上根本无法与专业化的德国化工厂对比。同样在1918年初,德国开始对蓝十字炮弹进行改进,因为1917年下旬积累的战场使用经验显示固体形态的二苯基氯胂的实际效果不如预期。作为取代品,其他两种相同类型的砷化合物开始用于装备蓝十字炮弹,即固态的二苯氰胂和液态的二苯基氯胂。德国化学家认为二苯氰胂是当时所有已知的催泪刺激物中效能最强的。二苯氰胂被德军命名为“含氯含砷的化学武器2号”,该物质化学分子式为C13 H10 N As,常态下为白色固态结晶,其沸点要比二苯基氯胂更低,而毒性要比后者高出10倍。二苯氰胂遇热后会挥发为带有大蒜和苦杏仁气味的有毒气体,其在空气中的浓度只要达到1毫克/每立方米就可以在30秒内让受害者失去战斗能力。不过二苯氰胂的最大杀招还是会冷凝为大量的0.01微米颗粒,这些颗粒比二苯基氯胂更加稳定,而且也能够导致呕吐、喷嚏、头疼等症状。

   1917年12月-1918年1月,为即将发动的春季攻势做准备的西线德军突击师的各级指挥官收到了关于阵地攻坚战炮击的新指令。该指令是布吕赫穆勒上校根据1917年9月在里加附近的进攻中获得的战斗经验制定的。指令提出,确保袭击突然性的前奏是短时间的炮火准备,只需要2-4小时,以尽可能避免暴露出己方的真正意图。炮击不需要直接摧毁敌方阵地,但会涉及到大量使用毒气炮弹来压制敌方步兵和炮兵,为突击队员的行动打开缺口。由于德国人固有的严谨态度,每种类型的毒气炮弹都被赋予了严格定义的战术目的,并指出了应用方法。其中蓝十字炮弹主要用于轰炸敌军第一线的步兵防区,目的在于利用呼吸道刺激性和呕吐性逼迫他们无法正常使用防毒面具,从而加强窒息性毒气弹的杀伤效果。

   为了米歇尔行动的顺利实施,鲁登道夫上将集中了大量的火炮。进攻前线每公里至少拥有20-30个炮兵连,相当于110门各类火炮。突破第一道防线期间德军炮兵的行动基于以下原则:时间尽可能短,但射击精度要高,特殊状况下可以在没有直接瞄准的情况下进行炮击;使用化学弹丸设置芥子气屏障;用化学炮弹压制敌军炮兵阵地和隐蔽的敌人阵地;创造一个移动的火力射击区来支持步兵的进攻。

   英军防御阵地的总纵深为8-10公里,这是从前哨阵地的前缘算起,一直到后区的边缘的距离。德军攻势的计划是打击法国圣昆廷小镇及其周边地区(Gouzocours-Saint-Quentin),主要攻击目标是驻扎在阿拉斯-费拉尔一线的英国第3、第5集团军。该地区的地形没有给防守带来特别优势,也没有对进攻产生什么阻碍。英国战线的一个特点是,位于第5集团军防区左翼的第3步兵军占据了一个位置极端靠前的突出部,这里正好是古佐库尔(Gouzokur)北部和南部的入口侧翼。此时的德军毒气炮弹的射程可以达到7-11公里,因此英国的前沿阵地均能够被毒气所侵蚀。

   1918年3月21日凌晨4:40,一场规模空前的化学炮击战被德军打响。即使在完全黑暗中,德国炮兵也出人意料的在没有瞄准的情况下,对从斯卡帕到瓦兹的英国第3集团军和第5集团军的整个防线进行了强大的化学打击, 长度约为100 公里。德国人主要用化学炮弹袭击了英国人的整个防御区。与此同时,为了转移英法军队的注意力,德军在兰斯地区的法国前线(法国第5集团军)、斯卡帕和朗斯之间的英国前线(英国第1集团军)也发射了大量炮弹,而位于La Bosset 运河和福克斯河之间(英国第2步兵军,火线沿前线大约10公里)同样被德国炮兵使用化学弹丸实施了大规模轰炸。

   在德军炮兵准备的前两个小时,英军炮兵部队就遭受了化学炮弹的大规模袭击,然后德军大炮火力转移到前沿战壕。绿十字和蓝十字炮弹占向英国阵地发射的所有炮弹的 50%。英国观察哨、道路、距离第一线几公里深的所有防御工事都被毒气炮弹洗了一遍。德国大炮总共向第一道防线的英国阵地发射了超过100万枚绿十字和蓝十字化学炮弹,而德国在1916年全年消耗的毒气炮弹也只有84.8万枚。布吕赫穆勒上校指定的毒气炮击计划取得了成功,大量的英国官兵被死死压制在战壕中动弹不得,他们的防毒面具在蓝十字炮弹的攻击下近乎丧失了功能,然后很多人因为绿十字炮弹的侵蚀丧失了抵抗能力。“机枪哨所连着人的四肢一道被炸上了天。”第5集团军北翼的一名炮手回忆道,“毒气呛得人又咳又呕,眼前一片模糊。周围的大地已是地狱般的景象,酷似但丁笔下那个有着三个分区(Three Divisions)的地狱。”

   清晨5:10,第5集团军司令高夫将军被噪音吵醒。因距离前线较远,因此爆炸声显得沉闷,然而却持久不息。于是,高夫立刻意识到,“那是一股粉碎性、毁灭性的力量”。他跳下床,给总参谋部拨了一通电话,询问轰炸发生的地点;而对方的回答令他大吃一惊:他本人的四支部队全部受到重创。第3集团军则表示南部战线约10英里的部分遭到炮击。“我一下子就明白了,第5集团军已是敌人的众矢之的。”

   早上9:40,德军炮兵再次制造了一连串的火力,开始慢慢地将其推进到英军阵地的深处。德国突击队员们戴着防毒面具,手持手榴弹和火焰喷射器跟在毒气弹幕后方328码的位置,渗透进了从克鲁瓦西耶(Croisille)到费拉尔(La Fera)(沿前线约80公里)的整个受攻击区域的警戒带。被德军俘虏的英国守军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就是一群吓疯的人。隶属于德国第2、17、18集团军的44个突击师跟着暴风突击队员们向前推进。甚至在德军进攻之前,第3步兵军因化学轰炸导致的战败就成为整个英国第5集团军失败的开始。第5集团军在这天损失了足足38512人,其中7512人阵亡,约1万人受伤,约2.1万人被俘。自战争开始以来,英军在这一天损失的人数仅次于 1916年7月1日,即索姆河战役的第一天。

   英国第5集团军司令高夫将军(Hubert Gough,1870-1963)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到1918年3月24日,英法军队之间形成了一道15公里的缺口,通往亚眠铁路枢纽的道路已经向德军打开。经过6天的战斗(3 月 27 日——米歇尔行动进攻的最高点),英军在某些地区已经向西和南撤离了60公里。英国人损失了多达30万人,其中三分之一被俘,还损失了1300门大炮。3月28日,英国第5集团军不复存在。战败的军团撤回后方整编,高夫将军被免职。亨利·罗林森将军(1864-1925)“匆忙”开始组建第 4 集团军以维持摇摇欲坠的前线。

   1918年5月27日,德军发动了第三次攻势,即“布吕歇尔”行动。当天凌晨1:00开始,德军5300门火炮在四个小时内就向38公里宽的贵妇小径地区(chemin des dames)发射了200万枚炮弹,其中大部分均是毒气炮弹。法国第6集团军的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线遭到了大量的蓝十字炮弹和绿十字炮弹的轰炸。而德军在此次行动中首次投用了装填有二苯氰胂的新式蓝十字炮弹,第一种是由15厘米榴弹炮发射的,其特征是黑色涂装,身上涂有两个蓝色十字。该炮弹战斗全重为 40.2千克,高度500毫米,弹壳厚度23毫米。它内部的玻璃缸可以容纳1.1千克的固态二苯氰胂,通过硬纸筒固定,然后从炮弹底部螺纹孔注入氯氧化镁粘住。玻璃缸周围环绕着200克托利特炸药和2.05千克二硝苯基炸药,其爆炸威力与普通榴弹并无二致。二苯氰胂在战斗中表现出了另一种可怕之处,那就是它可以渗透橡胶,而当时法军很多防毒面具和防护服都是橡胶材质。

   凌晨4:40,德军炮兵开始使用双重滚动弹幕掩护步兵靠近法军堑壕,这种炮击弹幕的第一道是蓝/绿十字炮弹组成的毒气弹幕,能够压制法军步兵的抵抗。德国第7集团军的进攻者们发现“法军的防御力量几乎完全中毒或被摧毁”。当天德军成功越过了维尔河并向前推进了15-25公里,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步兵单日突破距离之最。

   但在1918年6月9日之后,随着协约国后备力量的不断投入,德军的攻势越来越趋于疲惫,而且德军自己也在被物资不足困扰,这让蓝十字炮弹的战斗效率越来越低。到了6月15日,德军的进攻已经趋于停止,属于德国的胜利钟声已经落幕了。

   1918年9月,拜耳公司最后一次对蓝十字炮弹做出改进,在液态的二苯基氯胂中混入了新型的二氯乙基胂或二氯甲基胂。这两种物质都属于糜烂/呕吐性毒剂,常态下为无色的易挥发液体,其空气浓度达到3000毫克/每立方米就可以致死。该物质会对受害者产生强烈的眼部和鼻腔刺激作用,并引发呕吐症状。若中毒过深,数小时后会出现皮肤灼烧、发泡、眼睑痉挛和恐光、抽搐、腹痛、咳嗽和呼吸困难。在中毒三到五天后,呼吸系统可能受到破坏,此外还有溶血反应。需要注意的是,这两种物质也都可以渗透橡胶材质的防护用具。

   德军装备的Kanone 17加农炮(10厘米口径)和Mrs.10/16重型榴弹炮(21厘米口径)使用了这些最终版本的蓝十字炮弹。10厘米混合蓝十字炮弹全重17.028千克,高度409毫米,炸药为850克托利特(60%)和三硝基萘(40%)混合物,玻璃缸中可以容纳368克的二苯基氯胂和二氯甲基胂/二氯乙基胂。21厘米混合蓝十字炮弹则有119千克的重量,它使用Gr.Z.17瞬发引信,内部容纳8.34千克托利特炸药,被氯氧化镁粘固的玻璃缸中有3.84千克刺激性混合毒剂。

   但是,蓝十字炮弹就算做出改进,也无法再像1917年7月-1918年5月那样发挥出重要作用了。到了1918年9月,缺乏原材料的德国化学工业已然山河日下,硫和砷这两种原材料的库存根本无法再维持蓝十字炮弹所需的砷化物的生产水平。事实上,在这个月的军事行动中,大规模化学炮击的优势已经被牢牢的转移给了英法军队。为了遏制英美法军队的攻击,德国人于1918年9月12-15日在圣米尔附近的防御战和1918年9月26日-10月15日的默兹-阿贡战役中再次投用了化学炮弹,但这两次行动中给协约国军队真正造成麻烦的只有芥子气,当然这不是说蓝十字炮弹弱,而是蓝十字炮弹作为进攻型武器,它产生的毒雾没有足够的滞留时间,所以在防御战中效果不如芥子气。

   虽然蓝十字炮弹的战斗在1918年10月就基本结束了,但它的故事还有一段插曲。1918年3月,英国陆军福克斯步兵旅旅部的一名军官亨利·西森(Henry Sisson)从一枚蓝十字炮弹中刮下了一小撮二苯基氯胂,并将其放在自己房间的火炉上。这位军官的本意是为了实验二苯基氯胂的效能,但随后的情形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含氯含砷的毒雾以极快的速度弥漫开来,其毒性之高甚至逼的整栋建筑物的人员都被迅速疏散,而且他们的防毒面具都没能挡住它。英国人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蓝十字炮弹那可怕的威力——足以穿透他们所有的防毒面具。而已经在战场上饱受折磨的英国官兵都非常憎恶蓝十字炮弹,形象的称其为“面罩破坏者”和“防毒面具的害虫”。

   为此,英国于1918年4月初旬在位于西森的化学实验室进行了一场“蓝十字炮弹填充物试验”,结果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头皮发麻,因为蓝十字炮弹装填物产生的毒雾只用了15秒就穿透了英国军队使用的任何一款防毒面具,在1分钟内即让实验志愿者们受尽折磨。英国著名科学家老霍尔丹也参与了实验,他后来描述过中毒后的痛苦:“就像洗澡时淡水呛进了鼻子,但比那还要厉害得多”。英国研究人员们发现,蓝十字炮弹产生的毒雾不但可以造成鼻窦和头部的剧烈疼痛,还能引发暂时但极端的精神烦躁和痛苦。这些症状的强度在波顿的实验室内得到了证明:一些被当作“小白鼠”笼罩在毒烟下进行测试的志愿者们突然具有严重的自杀倾向,试验人员不得不将他们看护起来;其他一些人则在一段时间里如同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他们甚至产生了幻觉,在幻觉中他们看到有敌人在抓捕他们,以至于他们做出钻地的动作试图“躲避”。这倒是与1918年3月21日当天德军发现被俘的英国守军们如同发疯般相吻合。

   蓝十字炮弹虽然不具备强烈的致死效能,但它能够渗透防毒面具制造刺激效果的能力依然让它成为了帝德陆军三大主力化学炮弹之一,从1917年7月到1918年11月,该型炮弹总共量产了1800万枚,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产量最高的化学炮弹。而在1917年9月里加战役之后,蓝十字炮弹与绿十字炮弹的搭配更是成为了让英法军队苦不堪言的“恶魔组合”,根据英国方面的统计,从1917年7月到1918年11月,他们总计有45206人被蓝十字炮弹和绿十字炮弹杀伤,而英国在1916年全年因德军各类毒气造成的死伤人数加起来也不过是8806人。


防毒面具的害虫:一战德军蓝十字毒气炮弹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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