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月光

这些天保持了晚饭后散步的习惯，在天色紫而未黑，回家人群不多的时候出发，不刻意计较时间和远近，兴尽了我便回去。近月中的月亮弯而未圆，此刻连一半都未有，那渐盈的月芽离楼顶不远，随着往前走也兀自升高了。 黑暗里，风卷起树叶听起来像狗蹑手蹑脚朝你跑过来，石头落了又像飞舞的甲虫碰撞路灯，刚听到持续着叽叽叽叫的藏在杂草丛声响，注意力又被头顶掠过的蝙蝠和脚下窜过的老鼠转移。这样的路，这些年一直在独自走着，庆幸的是，我会努力抬头望，望见月亮。 那晚的月亮即将要圆满，不似此夜是橙黄的，是经典的和田玉的润白，湖面没有起风，两块圆玉远远望去仿佛快要连接在一起，我站在湖畔没有说话，她也同样没有，不言不语，胜似千言万语，因为看着彼此的眼睛，所以话都盛在了如水的目光里，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湖边，与她一起。 时光中，被加权的这一瞬，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安宁，不同于漫步独行，更甚于羁旅归乡，我身无牵挂，却窥探到即将要改变轨迹的另一种人生，我不能再承认此心是平静的，它只是安宁些。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斜插入山坡的密林，湖岸边的格桑花缓重摇荡，水柳披拂妩动，浪花席卷碎石，天空无云下的清辉显得格外曈曈，她抿着嘴，一副坚定而倔强的样子。于是忍不住打了个颤，咽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你鞋上落了个蛤蟆。她学蛤蟆弹腿一样踢走了虚无的蛤蟆，走进贴紧我的胸膛，回望，地面如撒盐一般。我呆滞着，看着茉莉，闻着发香，试图细读翻阅出她的疲惫，延伸出好多幻想。月亮看着，水面起了水汽，林子起了山岚，晚风一吹，连两个人的影子都合成一个，于是躲进了云后，朦胧几分月光，往九天更高处去。 去走走吧，她说道。我们就如同今夜我这般漫步，要走到一个叫兴尽的地方，那条路直通通地一直到湖边，一目了然可见如篆如皱的波纹，湖面宽广可见百里外的青山，没有船，没有码头，月光又多给几分空旷的感觉，天高地远，仿佛两匹马在草原游荡，水草旁嬉戏。树影摇晃，微风徐徐，月光温柔而凛冽，漫步这种事情，非是无心而不可为。 漆黑的天空如墨，我不常再看见那样的月亮，低垂时圆玉如盘，逸去时被鱼鳞般的薄云覆盖着，朦胧的月华盈盈，天地水山相接，入目开阔无阻，雾霭水汽氤氲，微风不燥，花香一地，星缀一空，再是没有良辰美景佳人，独独月光，有过所似。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在推辞里徘徊只会延误最好的时光，所以我不想辜负这个时光，在月亮最圆星星最亮的夜晚，我要唱出我写的那首歌，希望它就是答案。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