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幽明录（六）

39、甲者

　　晋元帝在位时有个某甲，是名门世族，得暴病死了。他看见有个人带着他上天拜见司命神，司命一番推算后，算出某甲的寿命没尽，不应该枉死，召管事的下令将其遣返。某甲患脚病特别疼，不能走，没法回去。管事的几个人都挺发愁，商量说：“某甲假如因为脚病最后不能回去，我们就得承担冤枉他人的罪名。”于是一起向司命汇报。司命想了很久，说：“方才新召来的胡人康乙，在西门外住，这个人应当立即死，他的脚很健康，让他们二人换脚，彼此都没有什么损失。”管事的接受了这个命令，回来就要给他们换脚。那胡人形体丑陋，脚更难看，某甲怎么也不肯换。管事的说：“你假如不换脚，就得长留此间了。”某甲不得已，只好服从。管事的让他俩闭上眼睛，很快，他们的脚就换了过来。某甲当即被遣送回来，忽然间就活了。他一一向家人说了。脱鞋一看，果然是双胡人脚，体毛丛生，而且还胡臭。某甲本来是读书人，很爱惜手脚，但忽得这样一双脚，却一点也不想看。虽然获得再生，却常惆怅慨叹，几乎想死。旁人中有认识那个胡人的，说他还没有出殡，家住附近茄子浦。某甲亲自去看那胡人尸体，果然看见自己的脚附在他的身上。正要殡殓，亲属们对着尸体哭。胡人的儿子对父亲很有感情，每当初一过节时，由于悲思过度，他都要跑到某甲家，抱住他的脚号啕大哭。走路时偶然相遇，胡儿也要拽住他啼哭。因此，某甲每次出入家时，总要让人守住门，以防胡儿。某甲一辈子厌恶那双脏脚，未曾高兴地看过。即使在三伏盛夏，也定要穿好几层衣物，不让它露出来。

　　【古代主宰人生死的神还真多，司命、北斗君、泰山府君、酆都大帝、冥司阎王】

40、干庆

　　晋朝人干庆【一作于庆】，无疾而终。当时有个方士吴猛，他对干庆的儿子说：“干侯命数还没尽，我刚刚为他请命，还了他未享的命数，不可以为他出殡殓葬。”干庆的尸体摆放在一间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心脏那块有些温度。过了七天，天气已经很热了，干庆的尸体有些腐坏。吴猛凌晨到了干家，教授干庆的儿子候气作水的办法【可能是采集露水】，给他父亲漱口和饮用。这样做完就不用管了。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干庆苏醒了，刚开口，还没说出话，全家都喜极而泣。吴猛又让人用那水洒干庆，干庆便坐了起来，口吐几升腐血，就稍稍能够说话了。三天过后，就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了。干庆说，最开始见到十几个人来，他跟这些人都被绑着刑具关到狱中，依次接受审理，还没有到他上堂，不一会儿就看到吴猛在为他解释缘由决断案情，阎王于是命令人解开他的刑具让他回去。他们一路所经过的官府，官员都出来迎接，请求拜访吴猛，吴猛跟这些官员也都是平等回礼，于是就不能知道吴猛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41、长豫之死

　　丞相王茂弘【王导】梦到有人打算用百万钱买自己的长子长豫【王悦】，王丞相很是厌恶，暗中叫人为祷祝者备炭作屋。这时挖到了一地窖的钱。一查，有百万之多。王丞相十分害怕，于是将其全部封闭起来，不久后长豫就死了。

　　中书郎王长豫，他的父亲是丞相王导，对他自然十分疼爱。王长豫患病转重，王导十分忧愁。一天，他进屋探望，只见儿子坐在北床上，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忽然进来一个人，又高又壮，身穿铠甲手持刀。王导问他是什么人，回答说：“我是蒋子文。你的儿子病危，我想为他请命，所以就来了。你不用再担心！”王导欣喜动容。儿子王长豫马上就要吃饭，一会儿就吃下了半斗米的饭。相府内外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吃饱后，旋即又恢复了原状，神情惨然。蒋子文对王导说：“中书郎的命已经到了尽头，没有办法可救了！”他说完就不见了。

　　【蒋子文是三国时人，传说他死后多次显灵，于是先后被封为蒋侯、蒋王，乃至后来成为十殿阎王中的第一殿秦广王，此时的身份应该还是蒋侯】【这本来是两则故事，但情节上有连贯性，故而合为一则】

42、蔡谟（叫魂）

　　蔡谟正坐在厅堂上的时候，忽然听到左邻有招魂声，于是出门去看情况；正看见有一刚死了人的人家里，有一个老婆婆，穿着黄罗半袖，下着缥裙，飘然往天上升去；一有唤声，就回一下头，呼唤了三次也回了三次，徘徊许久，呼唤声一停下来，就看不见了。蔡谟去问丧家，死者的衣着就和蔡谟看到的一样。

　　【这个故事也见于《灵鬼志》，不过情节稍有不同：蔡谟被任命为光禄大夫。有一天在家里，忽然听见东南方向有啼哭的声音，好象谁家刚刚死了人。随后就看见一个年轻女子，和死去的人几乎一样的身形打扮，也在那啼哭。蔡谟也不知道那女子在做什么，大概是她和别人家有怨愤纷争吧。忽然又听到了叫魂声，就见那女子腾空而起升上了天，好像对蔡谟还很厌恶。不久他就得了病，后来死了。】

　　【根据好几则关于死亡的故事来看，六朝时期的人们主要认为人死后灵魂会往天上去，由司命或是北斗君审理。这与后世大有不同。不过也有赶路去往泰山府君处的。】【一直想吐槽，人有灵魂，难道衣物也有灵魂不成？】

43、张甲

　　张甲跟司徒蔡谟是亲戚，寄居在蔡谟家中。本打算住几晚就走，但过了预定的日期还没离去。一天，蔡谟白天睡着了，梦见张甲对他说：“我刚打算走，忽然得了个急病，心腹疼痛，胀满想吐又吐不出来，在某时就死了。请您替我入殓。”蔡谟很悲伤，张甲又说：“我的病叫干霍乱，本来自己就可以治。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药方，因而才死了。”蔡谟问道：“怎么才能治呢？”张甲答道：“把活蜘蛛的腿弄下来，吞下去就好了。”蔡谟醒来，派人去张甲的住处检验，他果然已经死了。问得病离世的时日，都和梦境相符。后来有人也得了干霍乱，蔡谟就用张甲教给的方法医治，那人病就好了。

44、白衣女

　　东晋建武年间，剡县人冯法外出经商。晚上住在荻草芦苇丛生的塘边，这时，来了个穿着丧服【白衣】的女人前来请求搭船，这女人皮肤很白皙，身形矮小。冯法让她上了船。第二天早晨，船要出发，那女人说：“请等一等，我得先上岸去拿行装。”她离船后，冯法船上就丢了一匹绢。后来，那女人抱着两捆草回来，放在了船里又离开。像这样上下了十次，冯法船上就丢了十匹绢。冯法于是怀疑她不是凡人，冯法就将这女人抓了起来，用绳子捆住她的双脚。女人慌了，说：“冯先生，你的绢就在前面的草丛中。”说完就变成了一只大白鹭。冯法就将这只大白鹭给杀了，并投进锅中煮。煮熟后一尝，味道一点也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