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转生变成史莱姆这档事后传 第十章:一朵岁月里绽放的黄玫瑰(3)
云鹤山的阳坡脚下与自然风光融为一体的小镇,在金秋时节迎来了月末的大批游人和食客。国家认证的5A级景区当然有它的独特的魅力,秋风唤醒了枫叶的火红,一眼望去,漫山枫红染了秋季,饰了山冈。云鹤阁就建在那山顶上,外表的色调与周围的色彩很是协调。
大道上行人众多,为得一片静谧,利姆露带朱菜去了河岸旁的小径。河小若溪流,清水逐级跌落,光滑的岩石,泛起水花,走在岸边小径便可聆听哗哗水声。落叶铺在小径或草地,有的落在河中跟随水去了远方。
“朱菜,我记得秋天是你最喜欢的季节。”利姆露说。
跟在他身后的朱菜:“对呀,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能在秋天带你来玩真好啊。”利姆露说:“不用担心什么,想牵我的手就牵吧。”
一只在裙边摇摆不定的白皙的手忽然停滞,犹犹豫豫,然后才伸过去钻进前面那个人的手心,被温暖的触感包覆。
朱菜稍微上前拉近了距离,但仍与利姆露差个身位。 多少年了呢?利姆露的身旁有能被认可的人同行?(指被自己认可,被众人认可的有资格与利姆露同行的人)
“走路不要一直低着头哦。”
“嗯。”
“今天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您呢?”
“只有你陪我玩,其他人要么有约要么死宅,都不理我。”
行至小径岔道,向左拐可过一座木板小桥,穿过河流。可能是因为大道那边在搞集会,吸引了人流,于是这里便人影稀疏了。
到了小桥中央,利姆露停步,“这里风景这么好,我们拍张照吧。”
“好。”
他们背对河水来的地方,流水分开了树林,在桥上仰望,可见云天、枫林、山上的阁楼,并将其共置于视野或手机摄像头。照像框里,朱菜贴近利姆露的身侧,脑袋稍稍倾向他的肩头,手指一点,这幅场景被定格成相。
利姆露说:“你比我上镜多了。”
“我哪里比得上您的漂亮啊。”
“明明很可爱啊,朱菜才是最可爱的好吧。”
“您在说什么呀。”朱菜双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像责怪他似的。
“在发挥我有话直说的诚实特点。”利姆露很骄傲的样子。
“快点走啦。”朱菜在背后推着他向前走,利姆露识趣地没有回头去看她的脸。
不久,登山的阶梯出现在通幽的曲经前方,从这里上去,到山顶就是云鹤阁。
“上山咯,你把高跟鞋换了吧,穿高跟鞋爬山很难受的。”
朱菜一身白色连衣裙,露出手臂和双腿,腿上穿着半透明的白丝袜,玲珑的玉足由洛丽塔式的高跟鞋来增光添彩,高跟鞋两侧镂空,外表是精美的蓝白纹案,后跟系蓝色丝带的绑花,细绑带勾勒出纤细的脚腕的线条。女孩子的脚真是漂亮,尤其是美少女,哪怕是被风流雅客所作诗而歌诵也不为过。
“我没带其他鞋啊。”朱菜有些犯难。这时有个很大胆的念头出现,付诸实践只需一句话,但要非常勇敢。有那么一瞬间,勇气或者说是冲动涌进了朱菜的心间,她的心愿在喉咙里编织成话语,即将在渐渐张开的嘴巴那说出。
“我背你吧。”先开口的是利姆露。
差点说漏嘴的朱菜立刻缄口,这次她没有犹豫,答应了。
利姆露蹲下,把后背完全开放给朱菜。朱菜走过去,双腿先后落入他的手掌,身体贴在他的背上,手臂环绕在他的脖子。利姆露站起来,调整手掌的位置和弯腰的程度,在这过程中,他的掌心滑过女孩的大腿,柔软、轻盈与丝袜的磨擦感由手掌完全倾诉给了意识。如今有一个某些时候很严厉的女孩就这样靠在他的背后,传回的触觉只告诉了他这个女孩的柔弱,而不是严厉或者一些别人眼里的坚强的东西。
“我们慢慢走吧。”
“嗯。”这正合朱菜的心意。
说起来,朱菜早已是超级觉醒者,相比于横扫千军,穿高跟鞋爬山实在不值一提,还用得着背?难不成利姆 露还把她看成是弱女子?
这应该是对老朋友的温柔,除了温柔,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利姆露走得不快,有时为了吓吓朱菜会突然冲得很猛,朱菜轻声嗔怪这个老少年的调皮,搂抱他的动作却很轻柔。一路上鸟语花香,小径缘山间较平坦处向上蜿蜒,偶尔要过几座小桥,清泉石上流,枝上掉下的枫叶缓缓飘落,在地上化作铺满大地的火红的地毯的一份子。稀稀疏疏的阳光从树冠的缝隙中漏下来。许多的声音,风声、水声、鸟叫声、枫叶婆娑声、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女孩软软的呼吸声,丰富多彩,又和谐共处。
不知不觉,云鹤阁已显现在密林透开之后,走出林间小路,视野里满目的红转变为天空的蓝、游人的喧闹和亭台楼阁的古朴。之所以会出现这样一座日式风格的建筑,是利姆露当年出于建设精神文明的规划而下令修建的,一个原本野蛮的国家尤其需要优秀文化的感染力和塑造力,于是他把日本文化从古到今翻了个遍,为了刨根问底,他还钻研中国文化,因为中国是日本的文化母国,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这么一搞的后果,就是魔国联邦成了一个中西合壁还有着自身鲜明特征的国家。
从效果来看,是还不错的。这些承载文化的物质产品,还应该再好好保存几百年,越久越好,时光会为其增添历史的厚重感,让文化不只是流于形式,更有庄严的内核。不出意外的话,利姆露会执政好几百年,应该能看见文明之种真正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啊,忽然想起以前的神社了。”朱菜说。
已经到山顶了,利姆露打算把她放下,可他放开手,朱菜的双腿还夹着他的腰,手也不松开。
“你下去啊。”
“哦。”朱菜依依不舍地下去。
“你说那个神社是同盟时期的那个吧,神社跟阁楼有关系吗?”
“一些地方感觉好像。”
“好吧,都是中华文化圈的,本来就像。那神社是不是还在啊?”
“当然还在,每年都有好多人去拜利姆露大明神呢。”
“我这么久没去了,他们拜的是什么?”
“您的雕像,完美还原哦。”
“啊、啊…话说,我这个大明神司掌的是什么?”
“幸福,拜利姆露大明神可以得到幸福。”
“这合理吗!?”
“当然合理,利姆露大人本来就是给大家带来幸福的救世王,只是嘛……拜的人求的东西太多,有求财的、求恋爱的、还有求子的。”
“当我全能咩。”
拜利姆露可以得到幸福,利姆露本人都不信,诚然,他为了许多人的幸福而努力了许多年,但同时也伤害了许多人。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神圣高洁,哪怕称神,也要扔到邪神那一类里去。至于发财、姻缘、传承香火,都与他无关,拜他没用。
“以前红叶她们怀孕的时候,哥哥也去拜过哦,想要儿女双全,结果真的实现了。”
“真这么灵?以后我也去拜拜。”
“哪有自己拜自己的呀。”朱菜掩唇轻笑。
“好玩嘛,你拜吗?”
“我们家每年都拜。”
“何必呢?不如直接来拜我!”
“不行,直接拜利姆露大人的话,没有那种庄严的气氛。”
“别跟我说是因为我烂白话太多了。”
“是您太有趣啦。”
利姆露把“有趣”(只要是说他)一律看成“不正经”,他承认自己的行为艺术有时过于超前,“我就知道!”
“我一起上去吧。”朱菜主动牵住他的手。
“楼上有茶水卖哎,我们去喝吧,在秋天一边赏景,一边喝茶,感受很舒服。”
“跟白老的爱好一样啊。”
“这又不只是老年人的爱好,我才67岁而已。”
“可只算这辈子,才30岁吧?”
“心理年龄起码67,反正比45的你大。”
“不要纠结这种问题啦,而且,女孩子的年龄是不可以随便说的哦。”
“那小朱菜年年18,永远都是又青春又可爱的少女。”
“不要老是说让人害羞的话呀!”
“脱口而出,都习惯了。”
“您真的不怕被人说吗……”
“我早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了,别人要说就说,我照样我行我路,没人能拦我。”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没事啊,这有什么,我们快点上去吧。”
云鹤阁大概有五十米高,他们走楼梯倒也不累,悠哉悠哉就当散步。人们大多在山下参加集会凑热闹,云鹤阁人不拥挤,多了份清静,乐矣。路上,利姆露一时兴起想作篇《云鹤阁序》,奈何文言文他虽看得多,自己却不太会写,恐丢人,故不作。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想写点东西发发感想都难。
登上最高层,见一小铺贩卖茶水。利姆露目光扫过红茶、绿茶、普洱、茉莉花等茶叶,选中上等的绿茶茶叶。店家抓了一把茶叶投入壶中,开水洗濯,倒水,再加开水泡茶叶,把茶壶和两蛊茶杯装盘端给利姆露。店家说这种茶叶三开后还有味,喝完一壶可以来续水,喝完要归还茶具。
阁楼外的走廊有长椅可坐,利姆露把盘子放在中间,和朱菜坐在左右两边。凭栏远眺,漫山枫红,山脚下的小镇热闹非凡,小河奔往远处的大江。秋景真美啊,品茶赏景,更美了。他耳朵很厉害,能听见风铃的声音,是在山下的某户人家里吧,还有烤火的嗤嗤声,茶叶在水里泡开的极微小的声音,人们嘈杂的说话声……无尽的喧嚣。他的眼中五光十色,如镜子反映尘世的面貌,在静处俯瞰鼎沸,在吵闹中感悟心的宁静。这是一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修养,非常人之所及。
“我忽然想起了曾经。”利姆露说。
“同盟时期那时候吗?”
“对啊,那时我还不是魔王,外面的世界与我们无关,大家平安地生活在森林里,一起享受春夏秋冬,种田、狩猎、采集、建城、宴会,多好的生活啊,我的工作量也不大,有时也下田和大家干些农活。好像是2343年的秋天吧,收成的时候,紫苑和米莉姆比挖红薯,我们烤了吃,托蕾妮偷偷拿了箱土豆回去炸薯片,红丸在干嘛呢?好像在晒柿干吧。加维鲁跟他的弟兄们老是载歌载舞的,我都不想理他们。”利姆露叹了口气:“唉,那样的生活已经不去了,因为之后的那一年。”
朱莱明白他的意思,她也不会忘记那一年。那是2344年,利姆露成为魔王,后来则是乱世,战争规模一次比一次大。
“可生活还在继续,我们大家还在一起,这都多亏了您。”
“用不着总是感谢我什么,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利姆露说:“应该是我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留在我的身边。”
“我…”朱菜说:“我们是不会离开您的,就如同您从未抛下过我们。”
利姆露一直在望着天际的白云,茶杯升起白汽,他品尝一口,茶水流进不存在生理意义的“胃”。他老是这样,在跟人闲聊的时候目光放在别处,观察环境里的色彩、静物和动态,现在也是这样,显得好像满不在乎,但熟人会知道他其实有在好好听。
“但愿吧。”他边说,边赏景,边喝茶。
朱菜不禁怔住了,细心咀嚼这句话的含义,若是联系 上文情境,这话能品出好几个意思,包括正反两面,究竟是何意,是有心还是无心,朱菜不敢问,她只能默认为是积极的方面。
“好想回到过去的生活啊,朱菜也是吧?虽然现在的社会足够先进,但还是同盟时期的生活更惬意,就像田园诗那样美好。”
“我也喜欢过去的生活,也喜欢以前的大家,他们现在都……变化好大。”说话时,朱菜的眼珠子悄悄斜向他的侧脸。
“朱菜还是老样子呢,那么可爱,又贤淑,如果有哪个男人能娶到朱菜,他一定很幸福吧。要是我前世遇到朱菜这样的女孩……”
“会怎么样?”朱菜的身子越过中间的盘子扑了过来,一只手撑在他大腿旁边的位置,眼睛里闪着光。
“会怎样啊?肯定是,很欣赏啊,觉得这个女孩真是棒极了,又温柔又漂亮,还善解人意,下班了跟同事去喝点小酒,酒精上头了就放这辈子非她不娶的豪言壮语,估计还会想着结婚以后的生活,孩子要几个,家务要怎么分工,工资和主动权还有孩子的教育都要交给老婆管,下班跟同事喝酒会被打电话催回家,早上起来会为我准备好早餐,出门时会给我一个吻,难过的时候可以有人安慰,家里热闹起来,不像我独居那样冷清了,以及最重要的,想些大人的事情……”利姆露说:“然后回家睡觉,第二天起床,酒也醒了,说了想了什么都记不得了,照样去公司上班当老孙子,跟以前一个样,有再欣赏的女孩也不会做什么,保持社交距离,可能会偷偷看几眼。但就算碰上了也不会说话,不闯进对方的生活,也不让我的生活因此改变,后来啊,就没有后来了,不是她离我越来越远,就是我离她越来越远。因为三上悟并不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年近中年,事业只算说得过去,长得一般,没有什么时尚的爱好,曾经三次告白三次被甩,在恋爱方面没有自信和经验,不懂得应付女生……三上悟配不上朱菜,对于他,说好听点,叫不做没把握的事,难听点叫该怂的时候坚决当缩头乌龟,一怂到底。”
“您前世,是这样的人啊…”朱菜眼里的光采渐渐暗淡下去。
“是啊,就是这样,你不可能喜欢这样的我,只可能是这样的我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地喜欢你,但什么都不做。”
“如果是现在呢?”
“你喜欢我,对吧?”他突然反问。
这话打得朱菜措不及防,心怦怦地跳,满心满眼都充斥着粉红色的情绪,都怪他毫无征兆地忽然触碰少女的心,去揭那块让少女羞于道明说清的心意的幕布。她的一些小动作暴露了她的动摇,目光躲闪,面色羞红,坐立不安,手脚不知要往哪放,想拉开点距离,但颤抖着不敢后退。最后她无法再忍耐内心的悸动,也藏不住埋在心里的那一句许多年里无数次想说却从未曾说过的话语。
“我喜欢你,很喜欢…”朱菜小小声地说,渐渐地,她的额头靠在利姆露的肩上。短短一句话,只有几个音节,为了脱口而出的这一刻,已经在她的心里等待了快30年。
“你早就知道了吧。”朱菜说,因为从他平静的态度来看,只能是这样。
“是今天才知道。”
朱菜不信
“那你喜欢我吗?”这一句话,浓缩了女孩的全部期盼、思念、关切和热烈,未来如何,生活如何,是梦想里 的红玫瑰终于在现实的土壤中绽放还是一切皆是镜花水月,都取决于他对这句话的回答。
“我也想知道啊,你的问题太复杂,我要问问我的心,你能等我想一会儿吗?”
朱菜当然是点头同意,毕竟几十年都等过来了,还没 有等这一会儿的耐心吗……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然而,光阴在此刻被拉得很漫长,再看不见云舒云卷和风吹叶落,在她心中,这一会儿的煎熬仿佛是过去几十年的总和,所有杂音一律远去,连景色都虚化了,眼里只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和那柔软的、闭合的嘴唇。
求求你了,说出那句话吧。——她的愿望,其实有点卑微。
终于,利姆露说:“我觉得我的心还挺大的,但是。 ”他说但是,一根手指指着胸口,“在这里,有一个地方是只属于你的。”
呼吸,骤停。
仿佛静止的世界变得欢欣鼓舞。
遮蔽太阳的白云飘走了,让日光落在一个女孩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眼睛曾在每一个夜晚、每一场泪水、每一度秋天里静静守候,等待阳光破云照入眼帘的瞬息。
利姆露安静坐在一旁,另一边则是完全相反的情况。他看她突然兴奋得跳起来,手足无措地在长椅边走来走去,跟他的距离也时远时近,然后她跑到护栏边,高跟鞋踩得木板噔噔响,她用手捂住脸庞,脸应该很红,这一点光看耳朵就能知道,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发出些叫声,完全不知要说什么。又绕到利姆露身后,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啊啊——”她好像不会说别的话了,学的词语全部忘光,满脑子都是喜欢、喜欢和 喜欢。
利姆露不说话,只眺望远方。他总是这样,在人家说 话时看着别处……
朱菜见他在淡定地喝茶,对自己并无抗拒,动作也渐渐大胆起来,脸埋在他后背蹭啊蹭,闻他身上的气味。
既然都告白了,是不是可以……朱菜想。
她绕到前面,与利姆露面对面,她的身子遮住了风景,也恰好遮住他眼里看见的太阳。朱菜伸出双手,轻轻地捧住他的脸庞,指尖传回的触感让她知道心爱之人的 皮肤很软、很嫩、很滑,那淡粉的嘴唇十分漂亮,很精致。她俯下身子,慢慢闭上眼睛。
她亲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但触感不像是嘴唇,她一看,原来是利姆露的手指点在了她的嘴唇上。然后,他收回手指,用被她亲吻的地方,按在侧脸,停留了大概两秒。
“这样就可以了。”神情淡淡,不喜不忧。
这时候,朱菜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他已经接受她的突然的表白,几十年的暗恋终于有了结果。出门前她精心的打扮,让自己的最漂亮的容颜呈现出来,同行时一点一点的靠近,说出那些害羞的心里话,这些努力都没有白费,此情此景,如同命运特意搭建的场地,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
许多年以后,朱菜如数家珍地翻出脑海里那些弥足珍贵的回忆,像是在翻阅已泛黄的相册,唯独那一年的那一天,是五彩缤纷的,一幕幕的细节都印象深刻,每一次回眸之所见,每一次倾耳之聆听,越过时间的维度,跨过空间的距离,还散发着珍珠的光与黄玫瑰的气味。
那一天,真的如同梦一般虚幻、美好。
可为什么……
………
“啊~”朱菜用木签插起一颗章鱼烧,递到他的嘴边,忽然意识到可能很烫,又吹了几口,让丸子凉一点。他一张嘴,丸子吃了下去,唇边沾了点酱。朱菜拿来纸巾,温柔地为他擦干净嘴唇。
………
“别跑太快,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小丫头似的。”他无奈地说。
朱菜笑嘻嘻地躲进人群里,他停在原地,双手插兜,一动不动,活像个木头人。
两只白皙纤细的手臂忽然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还有女孩的调皮的声音。
“抓住你啦!”
“被抓住了啊。”他说。
………
朱菜拉住他的手,来到一家卖冰淇凌的店。
“这个季节,还吃冰?”他问。
“这个一定要尝尝,可好吃了。”朱菜要了两份刨冰,一份薄荷味,一份草莓味,
刨冰很快就到手了,朱菜拿了薄荷味的,把草莓味的给了他。薄荷味是浅蓝色的,草莓味是粉红色的。
朱菜尝了一口,陶醉地说:“真好吃~”
后又问他:“好吃吗?”
他也尝了一口,淡淡地说:“好吃。”
………
她和他漫步在小镇,或是在枫林,在大自然里放空自己,和风一样自由,和枫一样轻盈。
她爱笑,尤其愿意在他面前露出笑容,他也喜欢她的笑容。
她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是能被他夸几句,就会高兴上一整天,心情和阳光一样灿烂。
她爱做些手艺,比如做点心,比如泡茶,比如织衣,他以前就很喜欢她做的点心和茶,也夸她做的衣服很漂亮。
她最爱的是他,他的温柔,他的气质,他的潇洒,他的浪漫,他的聪慧,他的……
她爱他,很爱他。
爱他。
他……
“唉。”究竟是何时呢?在她的身后,他面对她的背影发出了一声叹息。

落日残霞,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朱菜枕在利姆露的大腿上,感觉他们心的距离已随身体的亲密而靠近。
天色愈渐昏暗,白昼时分的热情与温度一起下降,可余温仍会停留在心间,萧瑟秋风也带不走那份感动。
二十余年光阴,二十余度春夏秋冬,二十余次红了 樱桃、绿了芭蕉。
她的心,还在为他打着节拍。
时光无声流逝。
夕阳坠落山头,夜色把天地掩藏,不甘寂寞的街道亮起惹眼的灯光。
疲倦与安祥令睡意上涌,女孩的意识沉浸在柔软之中,迷离的眼眸模糊了遥远的星座。
女孩对他并不设防,因为无条件的信任,因为那爱恋,她渴望更近一步。
爱情,人世间永恒的旋律啊。
而他们,就像那星星与月亮。
她伸出手触碰他的脸庞,指尖划过肌肤。
他见她嘴唇嚅动,便俯身侧耳倾听。
“愛してる…(我爱你…)”
这四个音节,在今日不知已重复几回。
现在,该回家了。
一枚落叶飘过,他与她消失在晚风中。

赫怒王的府邸。
红丸一家还在外未归,屋中冷冷清清,可若把灯打开,就会发现这个家没有所谓王室的奢华和威仪,反倒满是生活的气息,沙发上堆的几个不知是谁的玩偶,墙上或桌上都有家里人的相片,还有一些墙上有孩子们小时候画上去的涂鸦,至今没有擦掉,冰箱门上的贴纸有不 少,写着“里面的奶油泡芙是我的,不许偷吃”“妈咪,我想吃蛋包饭”“新鲜的草莓,献给亲爱的老公大人”“姑姑做了糖水,要记得喝哟”。
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利姆露无声出现在朱菜的闺房,将公主抱在怀里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解开脚腕处的绑带,脱下高跟鞋,至于丝袜就不脱了,因为这是连裤袜,脱的话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利姆露也许会口嗨,但不会精虫上脑。
玩了一天,朱菜也累了吧。对于她,今天真的很美好,很温柔,就像童话一样。一整天的兴奋过后,朱菜乖乖地睡着,柔和的表情透着香甜。
利姆露挠了挠她的脚心,见她没有反应,叹了口气,为她盖好被子,之后离开了。
他轻轻地来,正如他轻轻地走,只留下一个女孩,什么也不带走。

朱菜眼前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却又十分真实。
地方是在一个厨房,她系着蓝色的围巾,上面印有史莱姆的图案。电磁炉是打开的,平底锅里正煎着流心荷包蛋,灶台上还放着焙根,是等下要煎的。一盘沙拉,已经拌好酱料。是很简单的一顿早餐,由她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朱菜不知自己为何在这里,为何做早餐,然而心里隐隐地感觉,这是她应该做的,是她作为XX的义务。
“妈妈!”有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只有几岁大。
有两只小手从后面抱住她的大腿,朱菜低头一看,真的是一个几岁大的小丫头,五观长得跟她挺像,眸子是粉红色的,头发不过肩,是银蓝色的。是个很可爱漂亮的女孩子,并且亲呢地叫她“妈妈”。
“做好了没有呀?我饿饿~”女儿的声音很甜,悦耳。
朱菜边煎蛋,边温柔地笑着,“快了哦,宝宝还要再 等一下。爸爸起床了吗?你去看看。”
“我在这哦,抓住你啦。”声调温和,并非男声。这个声音,她非常熟悉。
一只手搂住她的细腰,她腾出点空,左手握住他的手,说:“早啊,亲爱的。”
“早。”丈夫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吻了一口,弄得她痒痒的。
“啊!老公!孩子还在呢!”朱菜娇羞道。
丈夫并不在意,又亲了两口,还问女儿:“宝宝,爸爸妈妈这样子好不好呀?”
“好!爸爸妈妈亲亲、亲亲!”
“你看,宝宝都说让我们亲亲,来,亲口小嘴。”丈夫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别过她的脸,在朱菜的眼中,出现了长长的银蓝色的发丝。
“不可以。”朱菜的话里夹有几分羞涩几分正经,她已经把自己代入了妻子和母亲的角色,虽然她很想与丈夫亲热,但有孩子在,不能过分。
“那就只亲脸。”丈夫尊重她的意愿,温热的嘴唇吻在她柔软的脸蛋。
朱菜甜蜜地微笑。
丈夫说:“我们出去吧,宝宝,妈妈快做好了。”
“嗯。”
父女去了客厅,朱菜加快烹饪的速度,只用四分钟便把剩下的事情搞定,端菜上桌,早餐开吃。
餐桌边,丈夫怀里抱着孩子,正在逗她玩,见妻子出来,把女儿放到一旁的椅子,父女面前分别有一大一小两只碗。放下菜肴,朱菜拿筷子夹起一颗小番茄,伸给丈夫……然后略过他,喂给了女儿。
“我呢!?”丈夫瞪大眼睛。
朱菜也夹了一颗小番茄喂给丈夫。
这顿早餐一家三口吃得其乐融融,父亲逗逗女儿,妻子对丈夫说些家常话,比如今天忙吗,晚上吃什么,女儿在幼儿园里朋友好多,哥哥家的那三小只最近的工作 表现好棒好棒……在朱菜的记忆里,类似这一幕的情景好像发生了很多次,都是差不多的平淡味道,三份碗筷、家常饭菜、女儿的欢笑、丈夫的体贴,满满都是家庭的温馨。
早餐吃完,丈夫该上班工作去了。临行时,朱菜去玄关送他,把装有爱心便当的袋子交给他。
“每天出门的吻呢?”丈夫微笑。
“头低点。”朱菜甜甜一笑,在丈夫的嘴唇轻轻一吻。
丈夫不满足于此,一手搂住妻子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脑后,嘴巴覆盖那娇嫩的唇瓣。
突然,“亲亲、亲亲!”后方传来女儿的声音。
朱菜吓得赶紧跟丈夫分开,一回头就看见女儿身体半掩在墙后,“啊!你又偷看!”
女儿笑嘻嘻地跑开了,朱菜想追上去,但腰仍被丈夫搂着脱不了身,丈夫说:“别管她,我们继续我们的。”
“快去上班啦!快去快去,早去早回啊。”朱菜把丈夫推出门外,丈夫的动作很快,又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她还没反应过来,丈夫就把门带上消失得没影了。
“真是的!色狼!就喜欢占便宜!”朱菜羞得跺脚, 望着门发呆一会,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朱菜平复下心情,往屋内走去。家内装修的风格主要体现的是丈夫的喜好,而许许多多的东西又有朱菜的兴趣。女儿不知藏哪去了,朱菜也懒得去找她,反正她迟早会自己出来。朱莱对这个陌生的屋子有异常的熟悉感,一砖一瓦、一花一叶皆是她理想的模样,这种理想从何而来她不记得了,好像是跟丈夫结婚之前的日子就幻想过这样的生活了,现实与理想竟然高度重合。
朱菜进入主卧,这里是他们夫妻的房间,在床头柜,她看见一幅相框,泛起温柔的微笑,将其拿起,离开房间,走到户外连廊,庭院里有池塘、花丛、樱树和树下的秋千。朱菜坐在连廊边,沐浴微风,低头细细端详相片,轻轻抚摸。
这是一张婚照。照片上的新娘正是朱菜,一身洁白的婚纱,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小鸟依人地挽住丈夫的手臂。她的丈夫身穿黑色的燕尾服,银蓝的发丝在身后束成一条垂落,容貌更是绝顶漂亮,仅看外表,不可能会被认为是男性,而这就是朱菜的丈夫,她一生的挚爱,利姆露·特恩佩斯特。早在6年前,他们就已结婚,成为恩爱的夫妻。
朱菜的眼眶湿润了,泪水在眼圈打转,而后划过脸颊。是啊,她已经结婚了,和她最爱的人在一起了,连孩子都有了,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平平淡淡,安安稳稳,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打扰他们,他们可以一起玩闹嬉笑,一起分享烦恼,携手走过人生的每一个四季。
那为什么要哭呢?她都已经梦想成真了,利姆露对她很好,很宠爱她,她已经幸福了啊,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会心里觉得悲伤呢?
“原来这就是你最渴望的东西啊。”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朱菜的一切思绪,她急忙转头,看见凯瑟琳正蹲在她的身后,她对此毫无察觉。
“有什么问题吗?”朱菜语气不善道。对待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她并不想欢迎,而更重要的是,她心里有一种不可逾越的底线被侵犯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不爽。
“我没问题啊,发发感想而已,你平时在想什么,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就是想跟利姆露在一起嘛。”凯瑟琳自顾自地坐在连廊边上,“而且,一见面就态度这么冲,你在害怕什么?”
朱菜实在不懂她的意思。
凯瑟琳没再接着说,抬起手,呼地一巴掌抽在朱菜的脸上,朱菜下意识捂住被抽的那半边脸。
“疼吗?”
朱菜一怔。她虽是超级觉醒者,却并无【痛觉无效】这个耐性,可她被打了后居然不觉得疼。
“怎么回事?”
“这是你的梦,但不是普通的梦,而是反映你内心深处愿望的梦,你的意识是清醒的,我也不是你梦见的东西,而是以意识进了你的梦境。”
朱菜叹气:“是梦啊…”
“什么是梦?虚幻的、易消逝的,都是梦。你和利姆 露在一起,就是个梦,因为利姆露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不是这样的,请不要乱说。”
“既然你这样认为,为什么害怕呢?刚才为什么哭?这可是你最渴望的心愿,为什么会悲伤呢?难不成是感动或喜极而泣?都不是!是连你自己都打心底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你对自己的感情和未来感到的是绝望。”
朱菜对她的话不作回应,而是紧紧咬着牙齿,呼吸愈发粗重。
“你爱他,爱了几十年,行,很了不起,可你爱他有什么用?他爱你吗?仔细想想吧,他凭什么爱你?你能做什么?你能真正地理解他、帮助他吗?你能明白他在想什么吗?你能接受他所做的一切吗?我敢说你做不到,因为你不了解利姆露的心。你能为他做的顶多是洗衣做饭这种杂事,可这种事连佣人都能做到,他为什么需要你在他身边为他做这种事?他还没有性欲,他爱情的产生跟性欲没关系,人家不图你长相也不图你身材,不会因为看见你穿短裙白丝高跟鞋就兴奋得不得了,满脑想着跟你亲热。而且,你只是个超级觉醒者,他是神啊,你高攀不起的,为什么?因为他内心无比坚韧,足以承受漫长的岁月。你呢?同样是漫长的寿命,你到底能活多久?你的爱可以坚持多长时间?你的心要多坚强,才能承受时光在你身上累积的伤害?反过来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他,身死了或者心死了,他要怎么办?我刚才说的这些,你想过吗?”
从不同角度看,利姆露不爱朱菜,不会爱朱菜,也不应该爱朱菜。白天那时,利姆露还自嘲说自己上辈子配不上朱菜,可换个角度想,即使是上辈子的利姆露都不会跟朱菜在一起,更何况这辈子呢?前世,三上悟配不上朱菜;今生,朱菜配不上利姆露。这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他们注定无缘无份。
可喜的是,朱菜知道这一切。
可悲的是,朱菜知道这一切。
“我想过哟……一直都在想…………我知道他不可能接受我……他真的好厉害,厉害到我没有用处,如果我什么也不能给予,我的爱凭什么得到回应……我知道的哟,知道的……”朱菜泫然欲泣:“可他说…心里有我……”
爱情应该是双向奔赴,是相互给予,可是朱菜能给利姆露什么呢?洗衣做饭吗?这种事花点钱雇人就能干了。出谋划策吗?朱菜没这么聪明,跟利姆露的头脑压根不是一个层次的。在危急关头舍命保护他吗?利姆露还没有弱到需要她或者其他任何人的保护。所谓的关心照顾吗?也不行,理智冷静的利姆露绝不会被一点小情小谊就打动,要不然他早就被不知道多少女人骗了,即使是真情实意的也不行,他的心的外围有一道钢铁巨壁,不为温暖所融化。
爱利姆露是不会有结果的,只有他也爱你才会是happy end,但现实里happy end哪有那么多?所以朱菜爱利姆露是不会有结果的,而这没有结果的暗恋已经持续快30年了,在这过程中,朱菜一直在苦苦坚持着,并且也感到绝望,察觉到她的爱情可能永远都不会成真。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呢?凯瑟琳看出来了,是执念。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孩有着十分固执的心,相信爱他是没有错的。然而,她错了,曾经她爱他可以理解,现在依然爱他却是个一点也不美丽的错误。
是错误,就要被纠正,凯瑟琳并不是好心来安慰她的,而是来一巴掌抽醒她,让她彻底死心的。
“既然知道,又何必抱有幻想?你明知深情是害,还固执地死性不改,你爱错了人,所以撞得头破血流,他也不会回头。他心里有你,那又怎样?你心里也有你哥哥还有侄子侄女啊,心里有你就是喜欢你了吗?他的这个心里有你是你在他心里占了千分之一还是万分之一?如果这句话让你误会了,只能说明你对他还是不了解,你问他喜不喜欢你,他没说喜欢你就是在说不喜欢你啊,这么明显的意思你都不懂吗?利姆露是无情派,谁也不爱,并且在心中划定了每一个人的地位,哪怕你一厢情愿地爱他,也改变不了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你不是不好,而是相对于他,你太普通了,不是独一无二的你,配不上独一无二的他。”
真难过啊……这种感觉,一再强调既有的事实有什么意思?除了把产生裂痕的心灵粉碎得不能再碎,还有什么用?让那些遗憾的事都如落叶一样飘零不好吗?
白天发生的事根本是个误会。利姆露委婉地拒绝了她,可她没有察觉,以为梦想照进现实,恋爱中的女孩子智商一降低,就满脑子都是喜欢喜欢喜欢,干瘪的“喜欢”,利姆露也没有点明,顺着她的心情,过完了这一整天。这应该是对老朋友的温柔,除了温柔,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到头来,虚幻的东西还是会破碎的,砰的一声,毁灭了。
泪水流下来,朱菜哭得并不大声,没有看出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至少凯瑟琳没有看出来。
应该说的差不多了吧?凯瑟琳想。她倒不是很想伤害朱菜,但事情发生到这一步,要有外力干涉才能解决,不然任由他们两个拉拉扯扯下去,这个本不该有任何希望的恋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拖下去只会对大家都不好,不如早点一刀两断。
让这场虚假的梦,醒来吧。

朱菜醒来了。时间是凌晨,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裙子丝袜还是白天的那套。是有人把她送了回来,房间的空气还隐隐约约飘溢着他的气味。
她做了一个梦,梦很美好,但最后碎了。因为那是个梦,里面发生的是不属于她的故事。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呜咽,并试图用手掩盖心里的痛苦,那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眼睛紧闭着,用牙咬着自己的手掌,想竭力制止抽泣。
但这没用,牙齿把手咬出了血也制止不了悲伤情绪的上涌,鲜血和泪水一起落在洁白的被单。
哭吧,哭吧,哭吧………
没用的,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意识从梦中脱离,凯瑟琳睁开眼睛,满目皆是星辰。
神之塔探入一万几千米的高空,在其顶端,是零下数十度的低温,风很大,天上万里无云,群星仿佛近在咫尺。
凯瑟琳坐起来,狂风吹得她的金发肆意飞扬。
“不问问我干了什么吗?”凯瑟琳问。
她的一旁是利姆露,他们坐在这世界上最高的地方,俯瞰弧形的地平线,脸上都是平淡的表情。
“你不是也没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吗?”利姆露回应。
“反正就算什么也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看了一眼彼此。
“我还纳闷了呢,今天朱菜发动态发得怎么勤,还全都和你有关,八成是出事了,再一看你回来后满脸愁容,哦吼,完蛋,肯定是恋爱问题了。是不是这样,你拉她出去玩,结果她表白了,你拒绝了她但是又拒绝得很隐晦,人家没听懂,以为你是接受了,然后吧啦吧啦,跟个小女友似的缠着你,你又不好意思扫她的兴,于是误会没有被解开,人家高高兴兴你却很烦恼。”凯瑟琳说:“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这么优柔寡断!以前别的女人跟你表白的时候你不是都叫人家一边凉快去的吗?怎么偏偏这次例外了?!”
“我想说得委婉点啊。”
“是啊,真是太委婉了,直接从拒绝委婉成了接受!我说,什么叫心里有你?你当人人都是我啊,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人家小姑娘很容易误会的好吗。”
“算我说错话了,还有,你别这么激动。”
“难道我想吗?还不是因为你!居然说什么心里有你,你给她希望干什么?让她更绝望吗?好家伙,希望是你给的,坏人却是我来当。”
“抱歉。”
“行了行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当坏人,本来你也没拜托我什么,是我自己要帮你解决的。”凯瑟琳说:“不说声谢谢?”
“哦。”
“哦个屁啊,想好以后要怎么办了吗?”
“在想。”
“想怎么才能不伤到她?”
“我没那么天真,这种事不管怎么办,都是会伤到人心里的。”
“那你犹豫什么?坚决点啊,跟她划清界线啊,让她以后不许跟你暧昧或者过多的关心,你也不要靠近她,让她彻底死心,不再有任何幻想,知道和你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凯瑟琳说:“你能狠心害死几亿人,难道不能狠心对待一个喜欢你的女人吗?”
“这样子对她,会不会太残忍了?”
“现在不对她残忍,难道应该以后对她更残忍吗?越接近你的人越心里难受,像我跟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是很少的,朱菜就更不用说了,她只是喜欢你,却并不真正了解你,她不知道你的内心究竟有多阴暗、多可怕。如果你真的心里有她,就不要让一个散发光芒的女孩走进黑暗里拥抱满身荆棘的你,这样受伤的只会是她。一个心理正常的女孩跟你在一起,可能会疯啊。”
利姆露沉默不语,他不想说话,其实他什么都懂,他和朱菜就像是星星和月亮,看似挺近,实则无比遥远,利姆露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决心,只是现在,有一样东西捆住了他,那个东西叫作感情。利姆露特别狠,但没有狠到完全无情无义、不顾朋友,黑暗的心灵里总有几处地方是隐隐散发着光芒的,这些光芒,是利姆露曾经的人性的最后存在。正是这些光芒,让他犹豫了。但他终究是个狠人,既然知道应该怎么做,就会抑制住内心的情绪,强迫自己做出伤人的举动。
神之塔的顶端,狂风呼啸而过,上不接天,下不着地。天空满目皆是星辰,那些星星似乎触手可及,然而每一颗都离他无比遥远。视线扫过弧形的地平线,繁华的都市里万家灯火,许多人已经睡去,许多人还在热闹。世界很大,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大,使它显得大的是阴影、对称、镜子、漫长的岁月、万物的陌生与孤寂。
利姆露默然地坐在世界之巅,四周的严寒令人发抖,也许他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呢?
可惜晚了,晚了……
利姆露低下头,合上眼睛,让黑暗取代视野里的一切光芒。
朱菜,谢谢你还在我身边,谢谢你爱我……
但我不允许你离我更近一步,不仅不能,还必须保持距离,靠得太近,我只会在有意无意之间伤害你,因为我太了解自己的阴暗了,就让我一个人堕落吧,不要牵扯到你。
朱菜,离我远点。
你的爱,我并不需要。

早晨的集会,利姆露召集了许多老部下,只为宣布一件事。
“从今往后,没有得到我的示意,任何女性都不允许近我三米以内。这不是开玩笑,而是命令。我没有完全兴趣、耐心和精力跟任何一个女人搞暧昧或者谈恋爱,与我们伟大的事业比起来,爱情算是个什么东西?这种东西,只会让多余的感情蒙蔽我的眼睛,让怜悯的锁链缠住我的心。”利姆露严肃地说:“如果觉得很意外,不能理解的话,我就再说一次,把我的命令传达下去,从今往后,没有得到我的示意,任何女性都不允许近我三米以内。能接受的,就给我接受,不能接受的,也必须给我接受。以后,要是谁敢越过我划的这条线,后果自负。”
许多人对此都感到意外,以及晴天霹雳,但利姆露的表情十分严肃,既然命令已经下达,那么作为部下,就必须遵守和传达下去。
朱菜死气沉沉地坐在那里,忽然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投向了她,于是她扭动僵硬的脖子、转动无神的眼睛。
她看见的是一双冰冷的金色眼眸。
是利姆露的眼睛,在那里面,没有朱菜,没有感情,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