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礼物——一封信

写给爸爸

 

妇女节给妈妈买了台灯，母亲节给她买了本书，今天是父亲节，我当然没有忘记，但我也不知道该买啥，所以就写一篇小文，纪念一下你的爸爸、我的爷爷吧，这就是我的父亲节礼物了。

 

郑渊洁曾写过，每一次分离都有可能是永别。

 

四月的野火

 

应该是初中时，某个周末我们回家看望爷爷奶奶，要回去的时候发生的事。

爷爷在干农活，因为要走了，我拿了一瓶饮料去和爷爷打招呼。

 

春四月，要烧掉田里上一年留下的稻杆，方便养分归田。

 

爷爷戴着稻草帽子，拿着棍，拨着田里的稻草。稻草因含水燃烧不充分而冒着黑烟，火焰在风中猎猎作响，经过的地方，金黄的稻杆变成黑色的余烬，其中间或有一些未燃尽的火星。

 

爷爷就站在这样的火中，烟尘熏得他闭上了眼睛，高温使他口干舌燥，飞灰趁着上升的热流粘在他脸上，但他还是在劳作。

 

我让他休息一会，把饮料递给他，他匆匆喝完又要继续干，我劝他休息他也不肯，只是说今天要做完，于是我看了他一会，只好和他告别。

 

 

 

夏天的雨

 

那是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彼时爷爷身患疾病，需借助四脚的拐杖才能勉强走路，虽然头脑还是很清醒，但是话却渐渐少了，偶尔有话，也囫囵不清，得重复很多遍才能让人听懂。

 

下雨的时候，会有风吹。那个有生以来最长的暑假，每逢下雨，我和爷爷都会坐在门口纳凉，也不说什么话。

 

下雨的时候，就听听雨声吧。

 

阳光、橘子、最后的笑容

 

去年寒假，爷爷已完全不能走了。天气好的时候，我和弟弟会拿上几个小橘子，推着轮椅带爷爷四处转一转。

 

冬日的阳光很温暖，照在身上直让人发痒。我们推着爷爷沿新修的水泥路向上走，走到曾经是农田的鱼塘，在那里停下来。更高的地方，爷爷不愿意去。

 

在这个地方把橘子剥好喂给爷爷吃，再拿纸巾给他擦一擦嘴角的口水，待一会，然后回家。有时他能吃两三个橘子，有时候一个也吃不下。

 

爷爷因为疾病的缘故，虽然头脑十分清醒，但是已经不能说话，表情也几乎没有。

 

有一天，我给他洗脚。爷爷的肌肉因缺乏运动而变得僵硬，用手按一下要很久才能恢复原状，他的脚有些肿胀，脚趾之间因不能运动而积攒了湿气，变得有些糜烂。我仔细洗好了脚，给他穿鞋的时候他却收一收脚，意思是不穿，我没想那么多，给他套了上去，两只都穿好后他依然摇头。那应该是哪出了问题，我看看他的鞋子，才发现我穿反了鞋。刚才我看他不穿鞋有点嗔怪他，现在发现是我穿反了，我有点脸红，忙给他换过来。爷爷看我这样子，开心地笑了出来，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爷爷笑。

 

 

春天的葬礼

 

去年四月的某个星期天，妈妈给我打来视频，和我说爷爷快不行了，爷爷躺在床上看着屏幕里的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说不出。

 

我很讶异，没想到短短一个月过去，爷爷却病得这样厉害。我拿着手机坐在宿舍外的台阶上忍不住哭了出来，可能妈妈看我哭得这样伤心，又安慰我说暂时没什么大碍。

 

第二天傍晚下课后走在路上，我给奶奶打电话，奶奶和我说，爷爷没有事了，我信以为真，还有点开心，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有很多人在打篮球，路边高大的乔木上，白色花朵开得很茂盛。

 

于是第二天我没有打电话。

 

2021年4月14日下午，我正在上课，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是奶奶打来的电话。我想着下课再打回去，就挂掉了电话，但是电话又立刻打了过来，我感到有些不安，接了电话，是爸爸的声音。

 

爸爸平静地告诉我，爷爷去世了，你赶快买车票回来吧。我说好，挂了电话，眼泪却流了下来。

 

爷爷终于还是离我们而去了。

 

 

爷爷死在了春天里，埋葬他的那一天，路边荒弃的农田里，飞红色的野花正在肆意地开放，像极了初中那年，田野里翻涌的火焰。

2022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