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文魁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经济学家张文魁最新演讲：产居创聚合圈与下一轮经济增长（全文）

本文首发于新经济学家智库，由新经济学家智库根据现场发言整理，略有删改，未经本人确认。

疫情已经结束了，又要开始干经济了，但是后疫情时代的经济发展，特别是不同地区之间经济发展的竞争，可能还会有一些新的趋势，也可能会出现新格局。所以一些地方，包括河南一些城市和济源，要在竞争当中胜出，还要把握一些新变化和新趋势。

今年上半年经济增长的15个地方，15个省市自治区，增速是超过全国平均增速的，但是这还不算数，因为去年疫情很多地方管控或者静默把整个节奏打乱了。

比如去年上海上半年负增长，今年很高这是理所当然的。2022年上半年，这15个地方有些是负的，有些是低的，所以增速不算数。

21年基本上还算是正常的，全国是8.1%8.2%还算是正常的，只有去年不正常。我们把去年上半年和今年上半年，平均一下来看，哪些地方超过全国平均增速，就有这么十一二个，标红的是超过全国平均增速的省市。有内蒙、上海、海南、浙江、甘肃等中东西部都有。那能不能说这十几个地方以后就是后疫情时代经济增速的领先者，或者说经济实力比较强？还不能这么说。

因为对中国来说，基本的概念是在全球增长中的方位是追赶者，像美国今年世界银行的数据，人均GDP7万多美元，中国1万多美元，比美国差很多，所以是追赶者。在国内也是你追我赶，有的是领先的，北京上海人均GDP十几万人民币，很高兴济源也是达到11万，全国人均GDP是8万多，所以也是有领先的有追赶的。基本概念是，越是在前头的，越不容易跑得快，越是在后头的，提高速度的空间就越大，这就是追赶性的意思。

所以说人均GDP是10万、11万、12万，到了5%就非常不错，但是人均GDP只有6万、7万，不如全国平均水平，6%也不算高，因为你是走别人走过的路，别人在前面探路，你是在后面追赶，所以要把人均GDP的水平和两个半年平均增速结合起来看，才大概能看出你的本事。

那么我们看人均GDP。在上面这十几个省份里面，标红的十几个省份里面，上海是最高的，在去年将近18万人民币，然后内蒙也是比较高的，浙江、江苏、山东这几个省是超过全国人均GDP水平的，所以这个逻辑就比较简单了，我把两个半年平均增速超过全国增速的省份和两个半年人均GDP水平超过全国人均GDP水平的省份拿出来看，那么在15个省份里头，两样都超过的只剩下5个省市自治区，内蒙古、浙江、江苏、山东、湖北。所以这样来看的话，今年上半年值得关注的不是15个而是5个，这5个里面除了内蒙是西部，其他四个都是东中部。内蒙为什么人均GDP比较高，并且增速还比较快？一方面是因为能源有很大发展，另外是在能源领域的投资非常多，传统能源和新能源投资都非常多，拉动非常快。

技术创新之后，以前很多不叫资源的或者不属于资源的，现在都有可能是资源。比如沙漠，现在搞光伏是非常好的，除了内蒙之外，这4个地方特别是江苏、浙江，人均GDP已经是很高了，所以在疫后的新一轮经济增长中，可能速度还会比较高，这样可能跟一些欠发达的地区差距还会继续拉大，当然也有可能过去一些发达程度不够的地方，如果能够把握竞争的新趋势，新特点，那么也有可能弯道超车，这就是我们疫后要关注的下一轮经济增长，特别是地区之间的增长竞争，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趋势和特点？

这就引出第二个问题，产居创聚合圈与未来的经济增长。

过去几十年很多地方经济高速增长，一说要发展什么产业，简单的说就是引入什么产业，建立什么产业，可能到了本世纪就不够了，现在要有产业集群，要扎堆，要聚集。

所以本世纪以来，产业集群在各个地方如何发展，地方招商引资也是按照集群来招商引资的，规划和政策也是按照集群来做规划和政策的，到现在为止还是这样一个特点。我刚才看到了济源332都是有特色的集群。

我经过这么多年的国内调研和对国外发展趋势的研究，可能下一步增长模式会超越集群，向着产居创聚合圈的方向去发展，产居创聚合圈跟集群有联系又有区别，它应该是在集群的基础上做新的超越。

集群很简单，就是产业，招商引资把产业引过来，然后需要人来干产业，所以就需要引入很多的打工人进来。这些打工人很多不算是当地合格的居民，很多住在工厂里头，住在工业区，吃住都在里头。

可能别的地方有更好的集群了又走了，迁徙性的。很多人就是被当成生产要素，人跟机器设备和资本一样被当成生产要素组合在一起，当然能形成生产能力，能创造GDP也能交税，但是他不是当地的一个比较稳定的居住者，我们今天这个题目非常好，清华这个题目吸引我来参加论坛，产业升级转型与城乡治理现代化，原来打工者基本上不属于治理的框架中的要素，他是生产框架中的要素，顶多只是工厂管理厂区管理的一个对象,而未来可能就不一样了。

第三，以前很多说把生产端引过来，并不太需要很多的创新创造活动，下一步显然产业升级转型，还有产业提升，都需要创新创造活动，所以产居创聚合圈可能是非常重要的。

国外其实很多区域经济增长，就是经历了这样的过程，曾经有些产业集群区衰落了，后来又复兴了，你去看它是什么样一个道路，就是产聚创聚合圈这样一个道路。

美国有很多，比如说匹兹堡，原来是钢铁集群的地方，有一段是很衰落的，后来经济得到复兴，很显然就是产居创聚合区。那么以后美国的东北地区，汽车能不能走这条路，不知道，但在南部有些地区现在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欧洲有些所谓的老工业区也在走这条路。

所以我们未来产业升级转型和经济高质量发展，新一轮经济增长，就是产居创聚合圈这条道路。如果这条路走得通的话，意味着我们很多地方招商引资和经济发展，不是简单的生产活动的聚合，而是生产活动，居住活动，创新创造活动的大聚集。大家会问居住怎么是活动？诸位居住就是活动，不是住在卧室里睡个觉，他有很多活动，这个活动除了我们去消费，形成当地的消费能力之外，现在很多人需求不足，还有社交、文化、娱乐形成的氛围和生态，现在是特别重要的。

这样也才能反过来促进生产制造活动，也能够带动创新创造活动，所以居住是活动，所以这三种活动聚合将能够驱动下一轮的经济增长。如果是能够把三种聚集活动融合在一起的，我想可能是下一轮经济增长的优胜者。

大家说，张文魁你老是说经济增长，但是我们高质量发展怎么办？现在二十大报告提出来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不能把它分割开来，没有合理的经济增长，高质量发展实际上是没有支撑的，当然也不能完全是数量的增长也应该有质的提升，所以未来的增长极将不同于过去的增长极，很可能就是产居创聚合圈，那么我们区域的竞争会比以前更加复杂。

过去竞争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所谓的政策洼地。政策洼地很多其实就是成本洼地了，这个地方土地成本很低，或者说零地价，还有劳动力成本很低，要么本地有很多过剩的劳动力，像河南很多地方有很多过剩的劳动力，或者是你自己没有过剩的劳动力，能引入欠发达地区很多打工仔过来，还有税收返还等等，所谓政策洼地，其实就是成本洼地。

但是未来靠政策洼地，靠低成本优势，是不够的，现在实际上对逐底竞争（race to the bottom），在国外和国内都已经有很多的批评和谈判，怎么样来避免这种招商引资的洼地竞争？

如果下一步国家有关政策会做一些调整的话，我们就不能光靠这个东西了，而应该转向产居创聚合圈的竞争，这比一般的招商引资要更加重要。

未来竞争优势怎样？在很大程度上是产居创聚合圈的竞争优势。好，大家就说产居创聚合圈会不会有可能，除了前面说的浙江、江苏、山东这些地方它本身已经有优势之外，它的城乡融合搞得也非常好的，福建也搞得非常好，泉州这些地方都搞得非常好。

我们欠发达地区或者是内陆偏远的地区，有没有可能成为优胜者？我觉得恰恰是产居创聚合圈给一些原来的欠发达地区或者是偏远地区提供了机会。治理竞争，大家可能会觉得奇怪，治理这是洋文，好像是外来引入的一种方式和文化，那么我们偏远一点的地方，欠发达地方，有没有可能搞治理竞争？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治理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蕴藏于民间，蕴藏的那种自治的精神。

我举个例子，大家最近都知道，今年上半年一个现象级的经济发展的地方是哪里？不是北京，不是上海，不是浙江，不是广东和江苏，是贵州，也不是贵阳市，而是黔东南州，也不是黔东南州的首府，是台江县榕江县，村BA村超，比赛没有钱，奖品是一头牛，一只羊，一只鸭，但是每一场比赛现场5万人，线上一两千万人，这就是人气旺，人心顺。

我刚才讲居住居民，一个地方的居民，当然最好是有更多的实体空间的居民，但是也要吸引虚拟空间的居民。所以以后数字经济虚拟空间它也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的机会。

刚才江小涓主任讲到了数字经济很重要，它提供了很多的机会，距离不重要了。如果是因为距离的偏远，不能有很多实体空间的居民，那么吸引虚拟空间的居民也是产居创聚合圈的一种方式，没有很多实体的创新创造者，入驻你这个地方的工业园产业园，那么像江小涓主任讲的，线上平台有很多生产服务平台创新和设计的大师在里面的，都是可以去用的，这都是产居创聚合圈的内容，产居创聚合圈除了实体空间聚合，虚拟空间聚合也是非常重要的方式，不管是实体空间还是虚拟空间，你都要人心顺，都要人气旺。

所以从贵州来看，它提供了很多的机会，为什么要把贵州这个事跟治理竞争结合起来？有一个故事，你们可能知道贵州这个村超火爆之后，网络传说上季中国什么协会又派人来调研，网络上一片骂声，而且很恐慌，说到时候上面来了，要审批要规范，要这个要那个，难道上面某某协会来就一定是叫治理叫governance，地方就不叫governance，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不是这样。

所以我们下一轮治理的竞争给很多地方提供了机会，实际上治理和经济增长有一些很有影响的研究，我这里简单的给大家报告一下。

这个世界银行92年的研究报告就叫Governance and Development，治理与发展，它调研了很多国家，都反映出更好的治理，会有更好的经济增长和更好的经济发展。

所以济源下一步是发挥你过去的治理优势，为什么说济源有治理优势呢？

你别的地方也吸引我，但是刚才最吸引我的数字，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数字，不是那几个集群，多少个百亿的企业，虽然也很重要，但是让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你这里是中原，少有的人口净流入城市，你是有居住，产居创有居住要素在里头，而且你有人口净流入，还能城镇登记失业率在3%以下，所以这个地方肯定有治理，肯定有governance。

当然创新怎么样，我还没调研，也可能是很好的，创新不能完全理解为革命性的突破，很多改良式的创新也非常重要，刚才讲的贵州村超的一些组织方式，就有很多创新。所以我想下一步只要济源把产居创聚合圈搞好，这个地方一定会有更大的发展，也会在区域之间下一轮竞争当中能够成为胜出者。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