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书山盟 · 二 · 两相争神功传后人

话说这殷逍和骆斌轻拜别了骆家,便一路北上,沿仙华山前往灵隐书院。
时值初春农忙,一路上但见牧民少有,荒地遍野,骆斌轻说道:“这些农民也忒是懒惰,放着地不耕作,长此以往岂能富庶。”
殷逍听了心里直好笑,他从豫州一路向南走来,自是见了不少这样的荒地饥民,他一边走到骆斌轻前面,一边指着北方说道:“骆兄,此言差矣。若非北面连年战乱,朝廷局势不稳,北有突厥靺羯群狼环伺,西有吐蕃龟兹伺机掣肘,就说这江南一带,也有风雨阁暗中把持着多个重镇,百姓流离失所也是非他们所希望的啊。”
“嘿,殷兄说的呢,我都懂。”骆斌轻一个纵跃,跨过一道坎,从包里取出一把短剑,指着殷逍。“乱世用重典,既然天下苍生都饱受苦难了,我辈还去书院读什么狗屁圣贤书呀,不如从军去,好拯救黎民百姓呀!”
向来不善舞刀弄剑的殷逍见他拔剑,心下一慌,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挪开剑锋。
“哈哈,骆、骆兄真是好志气,我这个年长你几岁的倒是相形见绌,见绌……”
“过誉过誉了!哈哈哈,我看殷兄比起我来倒是儒雅多了,我爹说了,这种人将来没出息!”
殷逍听了,只得尴尬地拱手笑笑。
正在这时,山下忽地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紧接着两个身影御风而来,不偏不倚正落在不远处的两座石峰上,遥相对峙。
其中一人身着白衫,一副儒生模样,另一位一身劲装,身形剽悍。二人皆负手而立,全然不理百丈高的险峻地势。
“哇,殷兄你看,他们会飞诶!”
“嘘,噤声!”
也不知是不是怕惹事,殷逍连忙拉过骆斌轻,躲到一旁山石后面。
只听得一身白衣的儒生先发话道:“师兄,你我斗了三十余年,如今师父都过世许久了,还不肯罢手么?”
那粗犷汉子又是一笑,惊起山中飞鸟。“师弟!莫说当时师父在世就心存偏颇,就是如今你我早已各立门户,你也休想独占神功!”
“神功?师兄你到如今还坚信神剑令在我手中?”
“不错!岐山老儿当年走了狗屎运,寻得神剑令苦心钻研方能独步武林,却仍然败在了靳辕央剑下。”
“由此可见,神剑令上的功夫也并非天下无敌,不是么?”
“哈哈哈哈哈!”粗犷汉子笑意更甚,催发内劲虚空一掏,竟然隔空将白衣儒生足下的山石刻出一片爪印来。
“岐山老儿与你这孬种一样,醉心什么音律,哪有修习绝世武功的悟性,换做是我,早已称霸武林,管他什么剑圣剑神的,那姓靳的我可不放在眼里!”
“大侠小心!”
一直躲在山岩后的骆斌轻看得两眼熠熠生辉,这些江湖高手间的过招,哪是他一个世家子弟见识过的?
他眼见情势危急,出声大喊要助那白衣儒生。
只听话音方落,那白衣儒生一个翻身躲过大汉虚空掌力,朝着两人飞来。
“不好!”殷逍心下暗暗叫苦,正要转身遁逃,白衣儒生便抢先一步抓住他和骆斌轻的衣襟。
“休走!”
那大汉哪里肯放过,足尖一点趁势追击,却不料山崖边上断石一裂,他立足未稳,掉下山去。
“哇!他,他掉下去了!”
白衣儒生不顾骆斌轻鬼叫,抓着两人一路向上狂奔,来到半山腰一处洞穴边上。
两人经此一事,无不三魂少了七魄,惊慌不已。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插手我派之事?”
殷逍与骆斌轻皆是初出茅庐,哪里知道门派内斗外人插手乃是武林中的大忌。
“实、实不相瞒,我俩只是路过这里,要去杭州求学的。怎料见先生与那汉子起了争执,故而出声提醒……”
“呵,这么说,你们丝毫不会武功?”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我却不信!”白衣儒生一个瞬步便已站到骆斌轻跟前,他一把抓住骆斌轻手腕,又抓住殷逍手腕,嘴角含笑却目露凶光。
“哇!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
“我问你们,方才出声助我的是哪一位?”
“是他,是他!”
殷逍还没来得及开口,骆斌轻就叫嚷道,嘴角拼命指向一旁的殷逍。
“嗯?你说!”
“你!”殷逍也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脑海里也顾不得许多,“是,是我又怎样?”
“哼……好小子。”
男人脸色一变,双手一松,力道去了几分,便又转过身去,稍加思索。
“既然是求学,想必两位年纪轻轻定有所志向咯?”
“那是自然!”
说起志向,骆斌轻便又神气了起来。“大丈夫,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我将来要当一个平定天下的将军,受万民敬仰!”
“哦?那小兄弟,你呢?”
殷逍看了眼骆斌轻尴尬地笑笑,只得说道:“不敢欺瞒前辈……其实我…我去杭州只是为了能考取功名,混口饭吃,若非父母与我这兄弟家相交,也……就没这出事儿了。”
“这么说,你当真是不求上进,胸无大志咯?”
“晚辈……惭愧。”
殷逍一拱手,低下头去。
“也罢,你既然出声救我,那我今日就传你一套本派绝学,日后你进了书院,讨了生活也可做防身之用。”
“哇,前辈偏心,我有经世济民的志向却不教我!”
那骆斌轻在家娇生惯养惯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哪里懂得分寸。
白衣儒生听得眉头一皱,掌中暗运内力轻轻一推,骆斌轻连人带包飞出洞口,双足落地分毫不差。
“经世济民成就功业那是书院里夫子要教你的,我一个江湖粗人不懂那些。”
白衣儒生看向殷逍,目光又移到他背后背着的包袱上。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晚,晚辈殷逍。还未请教前辈大名。”
“先不必说这些,你背上背着的可是焦尾琴?”
“不错……”殷逍见他目不转睛,便索性取下包袱,将琴取出,谁知这白衣儒生见到琴身却不住地流泪,眼中眸子深不见底。
“好,好……你是个好孩子,来,我传你本门绝学。”
殷逍本想拒绝,可见他如此喜爱此琴,心中又不免生出许多疑虑。
三刻钟过去,殷逍拜别了白衣儒生,便回到了洞口,找到了骆斌轻。
“你怎么了?一动不动?”
一眼瞥见骆斌轻像是个木桩似的立在洞口,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我被点了穴啦!你快点我风府穴试试!”
“啊?怎么点?点哪?”
“你不是受了那个前辈亲传武功吗?怎么连个点穴都不会啊!”
说罢,骆斌轻伸手就要拍殷逍,殷逍开口辩解道,“我也不知道,那个前辈怪得很,他说教我武功却只传了我一套弹琴的指法……咦,骆兄你手能动啦!”
“呃……?”
说话间,骆斌轻的行动又恢复了自如,想必是那白衣儒生点他穴时就已经掌握好了分寸,算好了时辰。
“果然是武林高手,哈,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殷兄,咱们这下可要大开眼界啦!”
骆斌轻一会怒一会笑,一会儿又高声嚷嚷,活像个被放下山的初生牛犊,闹腾个不停。
殷逍见他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新奇劲儿来,便试着拨弄了几下琴弦,盘腿坐到山腰一处平台上。
云山雾绕,飞鸟无踪。
琴声一起,回荡在山谷之中,骆斌轻也逐渐缓下心神来,深吸一口气。
远方苍遒的青松耸立,初春的清冷映着苍翠的绿色绵延至远方,江湖之大,此刻却也在这韵律中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