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的日子2
风很微,日很暖,周五的下午,天赐的时光,我终于出了门。 因为太困了,我想在楼下的椅子上晒着太阳睡觉。原本想把书看完再出门,但又意识到应该打破强迫症,于是强制自己出门,难道我就不能少一点这些“强”病吗? 坐在椅子上,就一步也不想动,我到现在依旧相信着自己有长高的可能,所以并不抗拒热烈的阳光敷在脸上,即使没有擦防晒霜。只要我的底线是不做最丑的猴子,那么作为人类长成什么模样都不能作为评价我的标准。 我摊开四肢,仰躺在椅子上,一只橘猫从左边悄摸出来,它成功地通过吸引两只路人为它驻足而夺走了我安静的片刻。有一瞬间,对猫的嫉妒,让我想变成一只巨大的老鼠,一是为了告诉这些人,这些看起来可爱的家伙没有什么实用,二是想把她们通通吓得跳脚,作为在我睡觉的边上甩逗猫棒的惩罚。 是的,在我的想象里,我确实有这样神勇的时分。在现实里,我只是默默起身往其他地方走去。 我绕着出了学校后门,准备去买甘蔗,我最近突然很想吃甘蔗,牙口不好的我本来不爱吃,但就在甘蔗快下市的时候,迫切感突然来了。这让我想到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也是每天要喝绿豆冰。加了“限定”二字的东西,唤醒了一个几乎无欲无求的人对时间的欲求,秦始皇对长生不老药的追求,此刻想吃甘蔗的我突然理解他了。 太阳晒出人的疲软,我抬不起手机,像一根冷掉的油条,垂着双手走着,用自己眼睛记忆,直到我找到可以坐的地方,一条设计成“s”的路边破凳。 旁边坐着个婆婆,她把短短的左腿横抬高到凳子上,转着脚踝划圈,右手攥着张传单卷成的圈。看起像是来接孩子放学的,对面有个幼儿园。我看着一个小孩子爬在“危险的”栏杆上,旁边他的母亲皱着眉头说“你再爬高一点噻”。 女人的口是心非和激将法原来我那么小就经历过了,我小时候,也听过无数次这种“责骂”。 当大人想得到“我早就告诉过你,是你咎由自取”的教育结果来体现自己的负责任和先见之明的时候,就会用这种话术来掩盖自己小小的幸灾乐祸的心思。 而过一会儿,有几个小孩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几个小孩同样爬上了“危险的”栏杆,并且开始比较谁玩耍得更好时,那几个母亲却都在“加油”,这让我有些小小的感叹,因为我不喜欢比较,也从小都不和别人一起玩,所以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但是看着这些游戏,属实也有点意思,只有一点。 我起身去超市,超市广播着打折,所以我逛了一会儿,但又没什么想买的,只买了瓶酒,因为它瓶子好看,像泰姬陵。 甘蔗三块一斤,就在超市外面卖,真好,我知道这儿有卖,然后来了,然后果真。这种计划得到落实,心愿达成的感觉,放眼人生的重点是不太多的,所以即便是大概率成功的小事情,只要实现了,我都觉得是巧遇的幸福。 买甘蔗的是个阿姨,她老公多半是去接孩子了,因为刚才来的时候还在。我看着她费力地削另一个买家的甘蔗,我站了一会儿她问我“你们一起的吗”,我说不是。 我只是因为她削得太费力,我怕打断她就“再而衰,三而竭”了。 我问能不能买半根,她从三轮车上拿了截一半的问我要不要,我说可以。我细看了甘蔗,上面爆开一道“冰口”。 因为另一个人还挑了菠萝,所以我等了出乎意料的久,这让我很烦躁,因为等待是我的教养里最薄弱的一项。我清楚这点,并一直尽量去不需等待的地方,吃饭,买东西,排队等等,从时空上错开人群集中的一切。 我的半截甘蔗削开,冰口的地方果然坏了,我烦躁得快控制不住表情,阿姨就砍掉坏的又再削了差不多长的一节新的给我。 终于,她老公回来了,电瓶车后座有两个孩子,我的表情又柔和起来,这让我放松了些。我的改变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看着这样一家人,我能想到,他们为了谋生普普通通地买水果,而不是卖掉自己忍受一个脾气不好的顾客的服务。他们熟悉又陌生的相处模式,同样在我的家庭也存在,我们都是有家庭的普通人。 就像电视剧里,用音乐或者物件使入魔发疯的主角或者动物重新清醒过来相认,我庆幸人的一切唤醒我作为人的一切。 我拿上甘蔗往回,天上的驼云错落着排列,阳光收暗,又起了风,我突然想这样的三月天气,是不是李清照写的“乍暖还寒”,我忘记了原诗的写作背景,只记得这四个字,觉得和这天气属实登对。 驼云,三月,去年也是一样的,文字让我回到记忆已经忘却的细枝末节。 这样好的天气,竟然无法使一个青春少女的思念和哀愁平息,难以置信。从某种程度上讲,未尝不是人类的胜利。暂时保有的执着情谊使我输给了一段陈旧心事,但我的闲愁又赢过了这到处都开花的春天。 我不能将这些归咎于太阳不烈,风太强劲又吹得我肚子痛,这不讲理。因为即便是风不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吹起,我也腾不出手去撩开眯眼的鬓发,因为甘蔗和酒,让我双手不空。 晚上,书总算看完,明天又能看一本新的,对了,那个泰姬陵瓶子的酒,喝起来果然一般,而且没有配料表,这让我很在意,感觉不符合规定,我只能用舌头品鉴一下,大概是美年达四比一兑二锅头,加了菠萝棒棒糖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