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注意:本文纯属虚构)
恶心心
李家闺房内,刘氏织着围巾,对翠儿说道:“你说,要是我早遇见他该多好。”翠儿绕着线团,说道:“淑女配君子,我看娘子和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刘氏笑了,推一下翠儿,说道:“我可是有男人的人,怎能做这种坏事?”说完话,继续编织。翠儿微笑道:“娘子何来此言?这三百年来,你都换了多少郎君了。还说这种废话。”刘氏道:“我对每个都是倾尽真心,哪有不忠的时候。”“哟哟哟。”翠儿道,“我想想。嗯……之前那个傻子,穷得要死,还想吃鹤肉。你给他点甜头,就像个狗一样,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不通,你竟然肯嫁给他。之后送了一堆绿帽子,他连个屁都不敢放,还说些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诗词,天天念,真是个没用的腌臜货。”刘氏问道:“你怎么挖苦我?自己都试过了,还不知道吗?”翠儿笑道:“我可没你那么坏。我只不过要他跪在地上学狗叫,他还摇屁股讨好我呢。谁叫他又蠢又没用呢?活该做狗。”刘氏笑道:“你的男人后来气死了,我看你还蛮伤心的。”翠儿问道:“你男人死了不伤心吗?”刘氏做出一副哭丧脸,说道:“伤心啊。”她立刻又笑道:“东西坏了怎么不伤心?这种傻子好难遇到的嘛。”翠儿笑得脸变形,说道:“真想再找一个,你看那个阿牛怎么样?”刘氏问道:“天天乐呵呵的那个?”翠儿反问:“这里除了他还有谁叫这个?”刘氏道:“想想。”翠儿马上反应过来,把毛线团扔到对方身上,嗔道:“你个老妖婆,净憋着坏!”刘氏笑道:“好妹妹,生什么气呀。那个阿牛长得一般,身子壮实啊。以妹妹的容貌,这不是勾勾手指的事情吗?”翠儿笑道:“这话中听。明天我就去找他,结婚当天先给他弄上一顶。”刘氏放下针线活,起身来到妆台前跪坐下。她照着镜子,左看脸,右瞧鬓,拿起石黛描眉毛。她说道:“就一顶?你可真是个好女人。”翠儿道:“雨露均沾,哪有我这样的圣人?”刘氏皱着眉头,望着对方说道:“住口。若被夫子知道,你我几百年的道行都得灰飞烟灭。”“怕什么?”翠儿道,“夫子早已作古,我们这样,也没见天雷落下。我想好了,嫁给那个阿牛后,看心情找。心情好,三天找一个;心情不好,五天找九个。”刘氏看向镜子,放下眉笔,打开胭脂盒,边往脸上刷“腻子”边说道:“不要乱说,夫子当年向真人请教过。还有那个南阳真人。听老一辈讲,族长刚醒来就被陨石砸死了。”翠儿打个寒颤,说道:“好像是直接成纸了。”刘氏道:“还纸呢,灰都不剩。”翠儿道:“听说向来不学法术的南阳派出了个会雷法的小子。”“管他,这里这么多年没妖怪,他来这干嘛?”刘氏盖好胭脂盒子,在镜子前察看妆容,同时,无名指于脸上点来画去。翠儿道:“嗯。但我怕那帮货色再来这,把事情闹大了。”刘氏道:“竹云观都来了,已经是大事了。别担心,陆五味打不过我们的。”翠儿道:“他的金光罩很强。”刘氏不屑地笑道:“没用的。那帮没用的东西。果真要出手,我在前头佯攻,你于其身后全力刺去就行。”“他师弟呢?”翠儿捡起线团,绕起毛线。刘氏取一盒腮红,开了往颊上抹,说道:“刚长大,一点真炁都没有。”翠儿笑道:“长得真英俊,柔中带刚,可惜皮肤太糙了。”刘氏笑道:“哼哼,他是我的。”这女妖舔了嘴,继续说道:“粗糙点才有男人味,玩腻了再给你。”翠儿道:“要他像狗一样服帖,最少给他百来顶。”“下流。”刘氏合上盖,倒碗茶喝,“这身材,姐姐怕你吃不消呢。”翠儿大笑起来,像个裂开的石榴。
黄昏,苍天无云,光万丈。不久,四周暗下来,寒风呼啸,院子里的树叶哗哗作响。铁河经过李家围墙,看一眼墙檐,走出几步,忽听到有人轻声唤道:“铁郎君,铁郎君。”他停下来,循声望去,是翠儿。那个女的蹲在树枝上,手指着溪流,仍小声道:“去那边,找处安静的地方。”铁河一愣,露出笑容,行一礼,大步走上田埂。“玲儿啊玲儿,为夫也是舍己为人了,莫要怪我……”铁河想着,已来到了山丘后面。一轮弯月发出微弱的白光,地面都是枯枝烂叶和石头。他左右看看,步子不停,脚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小郎君行至密林深处,见此地僻静,就站好,挺直背,双手插到袖子里。等了大约半刻钟,刘氏捏手于腹前,从远处款款走来。铁河看向她,挤出些笑意。刘氏也笑了,小跑至对方面前,抬头望着他的眸子,小声道:“小郎君,想煞妾了。”铁河瞧着她的狐媚眼,笑道:“委屈你了。”刘氏把眉头拧在一起,眼角流出四行泪,吸一下鼻子,颤声道:“能与小郎君结识,妾终身无憾了。敢问小郎君姓名。”铁河两臂抬起,要拱手行礼。女妖伸出左手轻轻握住情郎的左手掌心,含泪笑道:“小郎君不必客气,今夜不分你我。”右手又盖在他掌背上。此时,应该脸红。铁河只能去想玲儿,这下脸才红了点。他紧张地说道:“不,不。”“不什么?”刘氏嘟起嘴,“姐姐教你。”铁河半边脸一抽,想到:“老子还要你教,真恶心。不过,你们这些姐姐都这样骗懵懂处男吗?”“小郎君不舒服吗?”刘氏略微含颌,眨眨眼,嘴微微抿。铁河再想回老婆,脸色更艳,说道:“有点冷。”刘氏两手揉动起来,娇嗔道:“小郎君嫌弃我干嘛还等我?名字都不肯告诉妾。”铁河连忙说道:“李牛,我叫李牛。”刘氏笑道:“这还差不多,小郎君告诉姐姐,小郎君多大了。”铁河想到:“难不成你还忌口?老妖婆,张嘴就一股子血腥味。”他忸怩地说道:“十,十……”“十几?”刘氏急忙问道。“十九。”铁河傻笑一声,看往别处,“姐姐真好看,我,我不好意思了。”刘氏摸摸对方的光头,仍旧两手握对方一只手,笑道:“小郎君喜欢就使劲看,姐姐喜欢小郎君使劲看。”铁河心里“哕”一声,开心地看着刘氏的眼珠子,说道:“我,我。”“哎呀。”刘氏额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小郎君别害羞嘛,有什么跟姐姐直说。”铁河道:“我想问姐姐多少岁了。”他这表情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刘氏捂嘴一笑,松开手,抱住情郎,脸贴他胸膛,说道:“难道是姐姐不漂亮吗?小郎君嫌姐姐年纪大,姐姐会伤心的。”铁河心想:“学我家玲儿,一拳打爆你狗头。”嘴上却说道:“姐姐不要伤心,姐姐是我见过最美的姐姐了。”话罢,他心想:“玲儿,你打死我吧。”铁河咬咬牙,搂住了女妖。刘氏道:“看来有很多姐姐喜欢你。”“他们没有姐姐漂亮。”铁河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刺一样。刘氏笑道:“来,小郎君,亲姐姐。”她仰起头,唇微凸。铁河想到:“跟个鸡屁眼一样。”“怎么?怎么不亲姐姐,姐姐舌头很软的。”刘氏伸出舌头,往上一蹦。铁河头往后,躲开了。刘氏见舔不到,又连蹦三四下,舌尖甩出几滴口水,拉出根根细丝。铁河一脸嫌弃表情,推开女妖,喝道:“我X!”刘氏的笑容僵住,旋即板起脸来。她用袖子沾沾嘴巴,说道:“你个不知好歹的傻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铁河咳出痰,偏头唾出,说道:“你也是个妇人,竟不知羞耻为何物。”刘氏厉声道:“算老娘倒霉,遇到个龙阳!”她对着铁河吐了口水,又骂道:“恶心!下贱!老娘今天不弄了你个废物就不做女人了!”话罢,一掌击向铁河胸膛正中间。
来势快,小郎君不躲。掌距对方半尺,刘氏被弹飞,重重地撞到一棵梅树上,跌至地面。白梅纷纷掉落,点在她黑色的衣裳上。铁河道:“陆兄,赶紧现身吧。”“来了。”陆五味从山坡上的灌木丛里站起来,取下贴在肚子上的符纸。他转头对身边说道:“李郎君,快去看看你的妾死了没。”李郎君“哼”一声,扯下符纸撕了,扔到一边,起身向铁河走去。铁河道:“你先保护好李郎君,我去看看死了没。”他大步来到刘氏旁边,扫一眼对方身躯,蹲下去,探了探鼻息,又按了颈脉,笑道:“还活着,腰的骨头断了,装死呢。”陆五味笑道:“李郎君,你最好跟紧点,她还有个帮手呢。”李郎君问道:“你说翠儿也是妖?”“对啊!”陆五味吼一声,继续微笑,“怎么?你还不敢看?”“我不敢,才怪,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东西变的。”李郎君有恃无恐,走到铁河身后三步远,伸长脖子看。铁河对刘氏说道:“我乃南阳派第二十三代传人铁河。想必你也知晓我的名声,若再装死,让你成为齑粉。”刘氏立刻睁开眼,说道:“饶命。”“饶你不得,你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恶事,有什么样的后果。”铁河右手窜出电光,在皮肤上蜿蜒爬行。刘氏惊恐万分,流下泪来,恳求道:“道长饶命,我做牛做马报答你。”铁河道:“俗话说:‘杀人可恕,情理难容’,我饶你,被你害死的冤魂会饶你吗?它们的家人会饶你吗?活人饶你,不过是没办法治你罢了,我得此神力,就是专门对付你这种天怒人怨的东西。”刘氏痛哭流涕,说道:“郎君,救我。”李郎君脸拉的老长,说道:“我对妖怪并无兴趣,你作恶多端,该受刑罚。”陆五味道:“把她押到县衙,将女妖罪行公之于众。”女妖恶狠狠地说道:“你们都去死吧!做鬼都要你们不得安宁!”“这就现了原形。”铁河冷冰冰地说道,“上古雷神之力,专荡除妖邪,你是做不成鬼的。”女妖五官扭曲,头一转,把脸埋在土里,边怒号边用力地拱来拱去。铁河问道:“你知道赵明吗?”女妖盯住铁河,满脸是土,说道:“能抵罪吗?能抵罪我就说。”月光下,她牙齿缝里的土像猪肉丝。铁河看一眼陆五味,对女妖说道:“不能。”女妖道:“那你就别想知道。”“是吗?”铁河道,“李郎君,得罪了。”李郎君背对众人,说道:“这妖怪已与我无关,真是造孽,我竟然跟个妖怪同房。”陆五味道:“李郎君,我送你回去,顺便把翠儿也抓住。”“嗯。”李郎君向陆五味拱手,“有劳陆道长了。”他转过身,朝铁河说道:“铁道长,还是送去官府,让她也有个魂魄归处。”铁河道:“去吧,我懂你的意思。”李郎君道:“多谢。红儿,我就先走了,望你来世做个常人。”他大步离去。陆五味走在其肩侧。女妖骂道:“你个负心汉!去死吧你!”等到人影都没了,她哭道:“天啊!郎君,不要走!不要走啊……”那副模样跟个被抛弃的女子差不多。
月挂梢头,树林间飘着许多萤火虫般的白光点和紫蓝色的鬼火。它们越聚越多,围住那两个人,像一圈银河。铁河道:“瞧,它们来找你了。这些点是散去的魂魄,这几十团火是还未散去的。”女妖没哭多久就恢复凶恶模样,犹如一条丧家之狗,只能露出犬牙来吓唬人。铁河道:“李郎君还是对你有情意啊,想着留你魂魄,也算可以了。”女妖张齿说道:“赵明在山里,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你这张脸蛋,嫁个有钱人好好过日子不行,偏喜欢找刺激。”铁河摇摇头,叹口气,“我先让它们吃饱再说。”他往边上走。“等等。”女妖流了泪,一滴滴连成串,真可怜哟。铁河依然行着,手往前一伸,光点让开条路。他说道:“你不实在。”女妖“哇”地一下哭了,说道:“赵明在上阳城酒楼。”铁河站在山坡脚,面对女妖,说道:“陆兄找过了,没有。”冤魂们缓缓收拢包围圈,女妖上半身颤抖起来,惊恐地说道:“最大的酒楼!地下室!”“哪个地下室?”铁河双手拢在袖子里,金色电光透出布料,发着微弱的光。“只一个,天啊,救救我,救救我。”女妖见它们即将到脸前,死死闭住双眼,把面皮塞到之前拱出来的浅坑里。铁河道:“别害怕,你真炁足,吸光要一会。你不会骗我吧?”“不会。”声音闷闷的,女妖的两个前臂架在后脑勺上,只有上半身在抖。铁河道:“嗯。我信你。”他右手掌心朝天,发出一道四指粗的雷霆。“轰隆”一声,冤魂四散逃跑。女妖登时尖叫起来,久久不平息。铁河走过去,左掌对准女妖骨头断裂处,随后,上古之火喷出,罩住对方全身。不一会,烈焰消散。女妖问道:“为何救我?”铁河道:“我不想扛你。”“我就知道你对我好。”女妖笑得甜,“我起来,你别打我。”“好。”铁河皱起眉头,挠挠头顶。女妖缓缓爬起来,两手掌心向上,十指相交,双臂垂在身子前面,低眉顺眼地笑道:“你真好。”铁河忍不住“哕”一声,说道:“是啊。真好啊。”他不看那女妖,也不再说什么,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另一边,陆五味冲入闺房,一拳把翠儿打挺,再取绳子绑缚好,拎起她背后的绳结就往大门走,最后扔到里正牵来的牛车上。铁河与他们于村口汇合。女妖很顺从地并拢腕子,让里正束住,多出来的绳子系在板车后的铁环上。一行人走了一天左右,进了上阳城。此时正是拂晓之前,早点铺子已有许多客人。昏黄的火光中,食客们睁着惺忪的睡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有的人把包着肉菜的煎饼拧紧,咬一口下来,嗦口粥;有的人拿一根炸成棒子状的馓子,在豆浆里泡一泡,一口下去,咔嚓咔嚓响,不干不腻,刚好解了起早后的口渴,还不烫嘴;还有的要个糯米饭团,包了榨菜末、腌萝卜干丁、腌豆角丁、煮熟的腌肉,嗷呜嗷呜先吃掉一半,再舀一勺咸甜豆腐脑,细细品尝——大概是中午不用吃了。街上响着车轱辘的声音,众人望去,顿时来了精神。好事者上前一问,说是抓了两个女妖,热闹了。铁河肚子咕咕响,说道:“陆兄,我先吃个早点。”陆五味道:“观里等我。”“我买了给二位吃。”铁河笑道。里正笑道:“有劳道长,我与陆道长可在县衙吃。”铁河道:“好,好。我去也。”他走向铺子,忽闻到一股酒香,整个人当即定在那里,后面那条腿怎么也提不动了。铁河想起妻子的嘱咐,摸摸下巴,自言自语:“我要吃肉,玲儿会原谅我的。”旁边几人看向那个壮汉,又低头自顾自吃起来。小郎君闻着味,拐过几条街,看见个卖牛杂的摊位。一口大锅里煮着满满的卤味,咕噜咕噜冒着泡,热气腾腾。店家搭了个大布棚,下头坐着十来条正上头的大汉和几十位小口酌的老翁。他们或围坐一起,对付案几中间的牛腿;或坐在个石头上,夹一截牛肠,含一口酒。铁河找了空位坐下。店家问道:“吃什么?”“切一盘牛杂,半斤酒。”铁河见众人全盯着自己,又说道,“我不是僧人,能吃肉。”他们听了,笑了,各管各去了。大清早的喝酒,铁河还是头一回。他夹一筷子到嘴里,嚼了两三下,又拿起碗,含口酒,脸颊鼓得圆圆的,再漱一漱,咀五六回,咕咚一声咽下去。小郎君虽长相俊秀,浓眉大眼的,但身材长大、虎背熊腰,胳膊有人的大腿粗,而且他只闷头吃,没人敢搭话。天微明,行人多了起来。商贩们摆了摊子,店铺也开了门。铁河付过钱,往竹云观行去。他听着远处的敲锣打鼓声,到院子里的井边打水喝。解了渴,洗漱好,又找根扁担挑水,倒满了六个水缸。
风飘过,树枝摇动,叶落下,如下雨。铁河箕坐在大殿里的蒲团上,看见白色围墙上留存的战斗痕迹,一道道,错综复杂,像是乌鸡的骨头。他呆坐至中午,还不见人来,腹中饥饿,就去外面买了酒肉,带回观吃。天色渐渐变暗,凉风起,雨如丝如线。小郎君仍盘坐于大殿内,垫着个蒲团,吃酒,吃酱猪肘子。他抬头望一眼身侧的真人金像,说道:“不知道玲儿习不习惯那边的饮食。”又瞟了外头,咬过猪肉,继续说道:“还不错,至少有肉吃。唉,若不是玲儿,我哪会想这么多呢?可若不是有玲儿,我哪有今天呢?”话停,他心里想到:“我思她入髓。”雨越来越大,瞧这势头能下两三天吧。所谓:“春雨贵如油。”江南东道这边,却是没来由就是一阵。铁河醉了,摇摇晃晃站起身,把蒲团聚在一起,躺在上面便睡着了。梦里,铁河坐于石桌边看书,而齐玲则在他身旁弹琵琶。俩人偶尔聊几句,很开心。应该是三月时节,山洞外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他俩牵着手,沿着窄小的土路来到山顶。这里是一片五颜六色的大海,香得人头晕。池塘里的荷叶一片片,花朵凌波盛开,有些只剩下莲蓬。日头很亮,不晒人,暖暖的。远处的河流蜿蜒曲折,几个黑点在上面缓缓移动。齐玲笑着说了什么,两个酒窝像是盛着露水,泛出刺目的光芒。铁河也说了话,没声音。那娘子点点头,立即捂嘴大笑。漫山的颜色瞬时黯淡下来。铁河搂住妻子的腰,嘴巴动动,没声音。齐玲不笑了,双手穿过丈夫的腋下,脸贴他的胸膛,又笑了。俩人紧紧地合在一起,一起望向天地相连处。过了很久,不知道多久。铁河抬了手,轻轻托起齐玲的下巴,直接亲下去。齐玲张口回应。小郎君向前弯腰,把妻子的腰压得向后拗。起风了,香味翻卷,姹紫嫣红尽摇曳。俩人的身影缓缓下降,最终,淹没于花海之中。密密麻麻的雨滴冲进了大殿,洒到了铁河的脸上。他苏醒过来,坐起来,抹抹脸,捡起吃剩的废渣跟酒瓶扔到垃圾桶里。小郎君站在屋檐下,看过天色,说道:“怎么还不来?”之后,去找来蓑衣、斗笠,穿戴上,往外行去。他出去大门,看见陆五味和里正走来,便不动了。陆五味来到铁河面前,问道:“去哪?”铁河道:“我以为你们去酒楼找人了。”陆五味笑道:“县令强留下,走,进屋细说。”里正道:“陆道长,怕妖怪再来,不如卖我几张符纸。”陆五味对里正说道:“县令已派军士过去,有禁法旗在,妖族族长来了也手到擒来。这样,我过几日画些符纸送去,做个法事。请里正放心,先回家吧。”里正拱手道:“多谢陆道长,多谢铁道长。”那二人回礼。他们分别走了。
陆五味立于殿门边,一手在腰后,另一手搓着龙须。铁河坐在门槛上,胳膊搭膝盖。他说道:“陆兄何时动身?我随你把赵明抓来。”陆五味望着围墙,说道:“若是贸然出击,打草惊蛇,未免不美。”铁河道:“赵明从未见过我。”陆五味问道:“不担心惹人注意?”铁河反问:“你看榜文上的人和我有几分相似?”陆五味瞧向铁河,凑近些,笑道:“铁老弟愿助我竹云观,我与你结拜为兄弟。”铁河站起来,笑道:“说定了。”他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到时看见天雷就来。”陆五味问道:“可知道他长相?”“早就知道了。”铁河已消失在门口。酒楼共有六座,各三层,以飞桥相连。桥上有顶,挂了许多红灯笼,食客、歌伎等人往来行走,络绎不绝。铁河之前在押送途中问过女妖。他已于路上脱掉蓑衣和斗笠,买了把伞。他收好伞,进门,直接来到柜台前,问道:“哪有花钱的去处?”掌柜答道:“稍等。”她唤来酒保,命其领铁河到后院。院子里都是客房,他们走进了其中一间。酒保向正在刺绣的女子打声招呼,再去挪开梳妆台,双手抓住木板地上的把,翻开,现出个黑乎乎的方口。烛光下,可见两三级石阶。他说道:“等会自有人来接待。”铁河笑着点点头,又上下左右瞧瞧,说道:“这里像是女子闺房,倒是个好掩护。”酒保不回答,看向地面,神情严肃。女子盯着绢布图案,手中针线上下穿行,柔声说道:“别多问。”铁河瞟见墙上挂一柄横刀,问那女子:“你会使刀?”女子动作一顿,扭头望向铁河,说道:“想试试?别找死。”话罢,继续刺绣。铁河欲再说话,忽听女声:“姐姐,小郎君不懂事。”铁河见个粉衣女子出现在地道口,提个灯笼,只露出了上半身。粉衣女子抬头找到铁河的眸子,笑道:“郎君请随妾来。”伸出手。铁河笑着点点头,背负双手,微笑道:“好。”“走。”粉衣女子转身,向下行。铁河随之而去。
那小娘子提灯照亮阶梯,走得慢,话很多。铁河仅闷声回应。没多久,二人到达大厅。小娘子吹灭蜡烛,把灯笼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问道:“铁郎君想玩什么?”她很自然地挽住对方的手臂。铁河很不自然地转转胳膊,说道:“比大小。”小娘子忍着笑,手一指,说道:“在那个房间。”她那仪态像个纯真而清丽的少女。小娘子带铁河来到赌桌边,说道:“各位,一起玩。”女庄家上半身就穿个牡丹花红诃子,下穿一条宽松的蓝色长裤。她说道:“请坐。”铁河看着一堆白花花的银锭,说道:“我肚子疼。”女庄家笑道:“我看他是内急了。”赌徒们纷纷大笑。
虎贲2023.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