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
“嘿,你在干嘛?”
“找人?还不知道是谁?”
“那你找的这个人对你重要吗,重要到你在她的世界里活一天也可以吗?”
“我也可以。”
“走吧,我们一起找”
这一回,我倒没有打算成为自己平凡无奇生活最后的目击者,或者说,是没有自愿成为那个目击者。事实上,突如其来的地震让我盖上了以砖块瓦砾为原料的被子,而我就这样,只差一点就永远地昏睡了过去。那个“房间”,如果还能被称为房间的话,各种条件实在是不怎么理想,无论是透气还是采光,即使我真的要在那里睡下,我的睡眠质量也一定是极差的。然而,在潮水般的困意即将袭来之时,她带着甚至能吵醒那些已经熟睡的人的超大声音,终究是把我从朦胧中拉了回来。“喂,喂!你醒醒,一定要坚持住啊,我这就来救你。”随后,我的被子一点点地被掀开,直到我不得不起来,显而易见的是:这下怎么样也睡不着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俩算是被“筛选”过的人,我们都是那场地震的受害者,同时也都是幸存者,坦白来说,从小到大我也经历过许多次筛选,只不过那些在筛选中,我无一例外都是被过滤掉的沙子。而这次筛选,我却侥幸留在了筛网之上。
醒来后,在卡戎住的小屋里,旁边的一个病床上正躺着我的“救命恩人”,她不久后也醒来了,我们便聊了起来,我们谈到她扶着我出去时颤抖的手,谈到“美目盼兮”的她在那时泫然欲泣,谈到她像是在安慰我那样安慰自己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谈到她或许已经是最高尚的那批人中的一位,谈到地震像个强盗,把一切两条生命的一切都夺去,只留下了生命本身。
然而,我心中的卡拉马佐夫们还是如约而至了,或许在这个时候阿辽沙不会有太多的存在感,大概他也就会提一下“神爱世人,这是神的博爱和慈悲”云云,然后带着热泪去亲吻大地。更多的,这里是德米特里和伊万的主场,选择无法避免,而问题就在这里,她是否就是那个格露莘卡?值得我为之四处奔波,上当受骗,甚至夺去人命,带着钱去处治自己,赎回自己。然后在远处望着她,望着她,这样她就能幸福,而我就能解脱。或者说,根本不用这么在意,当我简单地以世俗的方式回报她,再登上那辆前往莫斯科的马车,然后在颠簸声以及和车把式的聊天中幡然醒悟,原来自己就是一个伪君子,那沮丧原来从未离开,这样便好吗?
可生活从来不会给人出二选一的选择题,纵然我的思想中有许多自我意识过剩的场景和印象,要将它们溢于言表还是太难了,然而,我所能确定的一点是,按兵不动然后就此别过并不会让自己这张白纸上出现任何浓墨重彩的一笔。“等出院了之后,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我小心地将“约会”改成了其他的并不突兀的词,然而,我自以为滴水不漏的计划好像被对方一个眼神看透了,她解码了我的那句话,找出了隐藏在其中的暗语。她笑了笑,“你喜欢我?”“不,我爱你,喜欢可没那么强烈。”“为什么?”“我的这条命是你给的,你已经不顾风险为了一个陌生人而做出奉献了,比起简单的感谢,我更想要为你牺牲,向你奉献,我想尽我所能换回我们的生活,然后用浪漫去装饰它。”她只是怔了一下,随后又绽放她的笑颜,便再没有和几乎要窒息的我对话。
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常常会厌恶自己,为了所谓的形象,名誉等一切符号性的东西而畏畏缩缩,拐弯抹角,以至于被占据了主动权,最后落得一个如此狼狈的下场。这确实烂透了,可它就像影子一般,我甩不掉。实话实说,我并不想变成艾维 辛格,况且眼前的那位也不是我的安妮 霍尔,我当然不想进入一个成员的性格都跟我的性格类似的俱乐部,我当然也不想把自己弄得无所适从,我不属于那个“中间的空缺”,我也不该在那里,可一切的一切都在收敛,包括我说的和我做的,都在挤占“我”的生存空间,曾几何时,我想过跳出来去把这一切扳回来,可时间一直在吃我,直到“我”也被盖上了被子,以砖块瓦片的被子,直到“我”再也动弹不得。
后来,我出院后才知道,原来她是一个上市公司大老板的女儿,再过几天就要去往国外留学,也许那就是我和她的最后一面。而我呢?我只剩下了我。
“你应该清楚,浪漫的终点不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