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之人
主角,即是众人的中心,但不是所有人都可胜任这一角色,因为他将背负深重的罪过——题记。
“早啊,小赵,今天你值班吗?”
我刚刚走进医务室,老医生便打起了招呼。
“嗯,是的教授。”我用微笑给予回应,与此同时,还默默记下了教授的笑容。
坐回工位上,我从包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
随后又拿出了钢笔和墨水。
紧接着便在本子上写起来:
老者的眼神依然熠熠生辉,脸上的笑容逐渐堆积起来——布满脸部形状不一的皱纹显得更加深刻,同时也将脸上的铜古色渲染得更加锃亮。
最后一个句号画上,我便合起了本子。
医务室一般很是清闲,于是我会带一个笔记本。
以此来记录我的生活。
医务室一直很是干净与整洁,不过空气中一直飘荡着消毒水的气味,忽远忽近,好似消失时,又突然出现;靠窗的,是一棵不算大的树,叶片能够透光,阳光又从叶片的间隙之间挤过来;同事们的衣服是一样的,但是每个人穿起来的气质却截然不同,大家相处起来很是和睦。
刚刚停笔,便有五个人来到这里。
我此前......好像见过那名女队员。
她扎着高马尾,头发算是长的,已经到了肩胛骨的下方,一身黑的衣服更加凸显她腰的纤细,身形的轮廓都恰到好处,没有任何一处不协调,但是眼神却是——有些冰冷,在这群人中,仿佛一朵黑牡丹,高贵却又不失庄重,清雅却不显得庸俗。
当我看到带头的人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了:
这是那天把女队员带来医务室——
甚至还叫我撒谎的那个怪人。
只是......他来这干什么?
他们站在门口争论了好半天,忽然有一个人爆发了。
我偷偷地观察着他,一个片段在我心中已经成型了。
一个生的很是高大,皮肤也很是黝黑的军人直接开始质问了,他的脸部似乎因说话过于用力而有些扭曲,眼睛里似乎隐藏着深渊的业火,被质问的人似乎很是平静,完全不屑于理会那人的无理取闹。
等我想好后,纠纷似乎已经解除了。
“小赵啊,你去和我把所有的人体模型搬出来吧,”教授推推眼镜,望向了我,“还有加热后的浓硫酸和浓硝酸。”
“嗯……好的教授。”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
于是我偷偷瞟了教授一眼——
结果他的脸上已经有些汗珠,眉头紧紧锁住,眼中竟有些失神。
我的内心也被蒙上了一层迷雾。
简直像一个疯子的作为。
那么多的人体模型并不好搬。
我将浓硫酸递给了我认识的那个男子——
不过他似乎在用阴沉的目光瞪着我。
我一个寒颤,赶紧离开了。
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怪人。
我的脑海中不知不觉形成了这样一段文字:
他的眼神似乎能够杀死一切东西,因为那略显空洞的眼睛能够容纳下我们看不到的太多东西——那是如同深渊的眼睛,是能看到一切弱点的眼睛,是能够穿透一切本质的眼神,每每与这双眼睛对视时,我感觉,这双眼睛似乎一直在看我的后方。
谁曾想,他拿出一个人体模型,将硫酸直接向上泼去:
硫酸如同针刺,如同雨点,猛地扎进了人体模型中,不过一会,人体模型便千疮百孔了,如同芝士上的气孔,人体模型也这样被贯穿了——不过更密集,更触目惊心罢了。
我不禁向后退几步,哪怕这是人体模型,但也是仿造了内脏的。
已经不成形状的块状物从模型的肚子里缓缓流出。
他的眼神似乎已经死了,见着眼前这幅残忍的景象,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简直像一个机器人......杀人机器,我感受不到他任何的情感变化,这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慌,因为这让我觉得眼前站立的是一具酷似活人的尸体。
我已经看呆了,没想到他已经进行了下一步实验。
他将硫酸从模型的头上浇灌而下,我的脑袋已经停止了运转。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模型的头部开始慢慢溶解。
哪怕是假人,当看到他的器官逐渐被扭曲时,我果然还是想要呕吐。
他似乎就是来排遣逍遥的——
他像个疯子,用各种方法来溶解模型。
一直进行到最后一步——
他将硫酸注射到人体中。
通过透明的皮肤,我看得很是分明。
所有“器官”被搅拌在一起,是混杂的颜色。
紧接着,硫酸逐渐扩散开来。
模型像是被抽走了内核,由内到外,一层层褪下“组织”,仿佛是在体内长生乐爆炸,那一团内脏由内而外翻滚着,随即逐渐腐烂了。
最后,化为了一滩像水一样的东西——不过是干涸的。
随后,那个人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一开始的那个人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临走之前他的一个举动让我惊讶不已;
我随即赶忙去拿本子,手忙脚乱的开始动笔。
“他那空洞的眼神看到一样东西,忽地闪过一丝光彩,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不过没一会便消失不见,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是窗外的树木,投过来的是如似梦幻的光芒,但我想,他所关注的第一点,可能不是这个,因为我看到了一只松鼠,悄然出现在树上,东张西望着,虽然视线被一扇不太干净的一层窗所阻挡,但分明的能够看到——看到松鼠的那双眼睛,是清澈的。”
笔终,我忽然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戏剧性的人物,
他的存在似乎本身就是矛盾的,如果我是一位小说家,那么:
这个角色,必定是能够成为主角的。
——但他不可能成为编剧,因为这种性格会导致他做的事情大部分是错误且扭曲的,他的思维不能以常人的视角来思考,如果能遇到一个理解他的人——哪怕只要理解一点,那么他的生命将得到救赎。
他有着最独特的人格魅力,但如果没有用肉体触碰到死亡的人——
不可能形成这样的性格。
……
走出医务室,所有人一言不发地跟着张子欣。
陈宇茗在张子欣后面紧跟着。
陈宇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言不发,但是自己也不敢说话——
她总觉得张子欣好像因为被误会了,以至于有点……伤心?
她无意间低头看着他的脚,只发现脚步变得越发焦急了。
好奇心油然而生。
她微微仰起头,不知为什么,不想让张子欣发觉,然后就一直看着张子欣的后脑勺,似乎想要看出他的想法。
......个子好高。
陈宇茗盯了许久,就得出这么一种结论。
她无法察觉出张子欣的内心想法。
紧接着,将上身稍微地向右前倾去,靠近了一点,想要看看张子欣的侧脸。
是冰山一般的表情,与平常没有区别。
陈宇茗试图观察他的眼睛——
从那深邃且黯淡无光的眼中,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陈宇茗不禁感到苦恼,她现在猜不出张子欣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对张子欣还多了一分敬佩:
心思缜密之人,并不少见,但像张子欣这样,将自己的内心隐藏的如此之深之人......
陈宇茗只见过张子欣一个。
张子欣过去......是否也是这般冷酷呢?
陈宇茗的好奇心愈发加深。
他的气质......陈宇茗脑袋里忽然蹦出这样一句极其适合形容张子欣的话:
“......简直像是死过一次的人。”
她总感觉这句话在以前好像说过但是却没有印象——
应该是听过吧?
话很小声,不过离张子欣太近,还是被听到了。
张子欣一怔,猛地停下,陈宇茗没反应过来,撞到他背上。
陈宇茗一个激灵,赶忙把头低下去,不敢看他。
陈宇茗以为张子欣会生气,谁曾想,他的脸上露出一刹那的惊愕神色。
陈宇茗感到无比震惊,张子欣的脸上竟然出现了那么稀有的神色。
她鼓起勇气抬头,只见张子欣紧紧盯着自己。
陈宇茗打了一个寒战。
不过——这双眼睛意外地感到眼熟。
……
张子欣走出医务室。
他有些不明白与为什么队员不能够理解他。
调整了下状态,他沉思起来。
能拿到这么多硫酸,且至今不让监控发现的,那极有可能是高层人员。
并且有着能够短时间内杀死8万人的团体......
性质必然极其恶劣。
与此同时,在全球范围内都有作案,那就证明在世界上,这个“组织”的影响力极大,不过——如此大的范围下,却被隐藏的如此之深,那么极有可能是高层在造次,且拥护者很是分散,那么必定是网络的作用。
可能是网站。
先从主席开始调查吧。
张子欣又犹豫起来,不知不觉中脚步加快了。
主席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与此同时,他感觉陈宇茗好像在盯着自己看。
极其炽热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看,随后目光就停留在那里了——
像是要把他的心思看穿。
张子欣冷汗直冒,背后的陈宇茗越发大胆了,侧过身子死盯着他。
莫不是还在因为那天的事记仇?
他没有敢理会。
这时,一个极轻的声音传入耳朵:
“简直像是死过一次的人。”
记忆深处的片段,于此时被猛然激活了。
他怔了怔,停下来。
陈宇茗撞到他背上,于是,他便看向陈宇茗。
于此同时,陈宇茗也看向他。
后面的人依次停下了。
陈宇茗的眼睛,似乎在哪见过。
……
“没事吧?”张子欣向倒在地上的女孩问道,与此同时,蹲下去,让女孩平视着自己。
女孩应该比自己小不了多少岁。
女孩白色的衣服被一片片朱红色所沾染,她半卧于众多黑色的尸体与满地粘稠的红色之间,像是许多曼珠沙华之间唯一的一朵白玫瑰。
“还能走吗?”张子欣用平静的语气问。
头盔上的面罩已经起雾了。
女孩点点头站起来,跟随着张子欣。
没有话题说,双方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快到出口时,女孩说了一句话:
“简直像是死过一次的人。”
张子欣回头看向她,满脸不解。
“你战斗时的气质,像是已经经历过死亡的人所发出的。”女孩解释道, 她有些慌乱,手拉住衣角,绕起来。
张子欣有些不解地挠挠头。
“张子欣,你那边完了吗?”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诶,老刘,刚刚收尾,到时候出去聚一餐?”
“好嘞,我定地点啊,放假了打电话给你。”
“但是......”张子欣察觉到女生说话,转向她,而女生转而玩起头发,“你是一个很活泼的人呢。”
“那是自然。”张子欣回答道。
随即张子欣思考起那句话;
死过一次的人......吗?
现在只算死了半次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完全死去呢,当然,没有更好。
……
张子欣的目光,让陈宇茗有些发毛——
他已经盯着自己很长时间了——不过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后面。
“解散。”
张子欣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所有人一句话没说,缓缓走开了。
陈宇茗才反应过来,连忙要跑,却被张子欣低声叫住了:
“等等。”
陈宇茗汗毛倒立——自己要被骂了。
张子欣拉着她到专案组办公室,一直拉着子。
这间办公室没来得及换上录入声音的监控装置。
陈宇茗百思不得其解:他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是第一次见我吗?”张子欣进到办公室,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让陈宇茗感觉莫名其妙。
“当然,像你这样个性鲜明的人,我要是见过肯定马上就认出了。”
她完全没有思考,便一个劲地摇起头,没有看着他。
“‘个性鲜明’是什么意思?”
陈宇茗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有些畏畏缩缩地看向张子欣——
似乎是有些好奇。
“就是……鲜明啊。”
陈宇茗见状,便不再害怕了,因为张子欣似乎一点也不容易生气。
“那么那句话呢?”张子欣又随即问道。
“是刚才忽然想到的一句话啊,结果随口就说出来了。”
她刚刚说完,张子欣便又紧接着问道:
“你以前说过这句话吗?”
“我倒是没有印象,但是觉得耳熟……应该是在哪听过吧?”
陈宇茗说完,便发现张子欣忽然垂眸,不再看她,似乎有些忧伤。
“那句话是个诅咒——对我来说。”
“是吗......”
陈宇茗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
张子欣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他的面罩已经碎裂,爆炸的热流直接冲击在他的脸上。
炸弹刚才——好像是爆炸了。
他想起那个女孩。
自己急于归队,连地形都没观察,便带着女孩一路小跑。
要不是女孩不停拉着自己不让自己往前,可能已经死了。
炸弹就在前20米左右引爆了。
有些慌张地环顾四周,在前方发现了女孩的身影。
白色衬衫被那红色粘稠的液体染得通红——
那是女孩的血。
他站起来想要向她走去,却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右腿传来阵阵酥麻感。
张子欣低头一看,玻璃碎片如同冰锥一样扎在他腿上,密密麻麻排成一片,血液从黑色的裤子不断流到洁白的地板上。
女孩这时缓缓爬起来,一点一点地走向他。
“……快跑吧……”
女孩对他说着,将他搀扶起来。
女孩的血流的远比他多,每走一步,脚下便是一片殷红。
“谢谢。”
张子欣说道。
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张子欣没有再说话,低着头。
“出口快到了。”
女孩的话语忽远忽近地传入耳朵,张子欣于是试探着问:
“你还可以坚持吗?”
没有回应。
张子欣仔细看看她,她的耳朵里正向外流着鲜血——应该是鼓膜被震破了。
于是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团团装甲车围在出口,刘宇看到张子欣便急忙迎上来。
旁边的女孩昏倒了,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
张子欣只觉得眼皮子很沉,沉到无论怎么抬都抬不起来。
他感到刘宇忽然把自己放下,背对着自己。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