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技艺与文明
在寻求生存的过程中,人们创造技艺。
采集、栽培、使用草木,是人最早发明的生存技艺之一。
技,契文字形以左“手”右“支”组成,是两只手,其中一手拿草木枝条的形象。
艺,契文字形以左“屮”右“丮”组成,像是人用双手捧着一棵树苗,以蹲坐的姿势作种植的图像,又像是人在钻木取火的图像。
许多动物在求偶时,会做出动作,发出声音,以进行信息交流。
人作为动物,亦歌唱舞蹈,奏乐绘画,以进行交流。
巫,契文字形以两个“工”字以“|”垂直交叉而成。
术,繁体字为“術”。“术”的契文字形,像是树木之变形,又像是人表演舞蹈。
创造器具、变化物质的仪式,称作技艺。
运用器具,交流信息的仪式,称作巫术。
技艺与巫术,是人行使的仪式,人们通过各种仪式创造、交流与变化众多事物。
在交流中,人创造、编译信息,将自己亦作为连接之器具,以传送、接收信息。
将自己作为中介,沟通天地的仪式,则称作祭祀。
在祭祀中,众人将巫者定义为“神之化身”。
《长笛赋》:“昔庖羲作琴,神农造瑟。女娲制簧,暴辛为埙。倕之和钟,叔之离磬。”
《周易·系辞》:“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
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
庖羲、或称包牺氏,又称伏羲,传说作为巫、王与神明,编绳结网以狩猎生物,绘画八卦以绘制符号。
《论衡》:“天有日月星辰谓之文,地有山川陵谷谓之理。”
《周易正义》:“天有悬象,而成文章,故称文也;地有山川原隰,各有条理,故称理也。”
人观察“天地”,转化见闻为“天文地理”。
正如人重复地使用石头制造出不同的石器,八卦等图形符号也在重复使用中产生了差异,逐渐演变分化成各个文字。
将观察事物得到的信息,转化成图像,可以称作图像化。
将图像再转化成图像,形成新的指示图像,可以称作符号化。
将符号再转化成符号,形成新的指示符号,可以称作文字化。
人运用声音与色彩,通过语言文字,舞蹈歌唱,音乐绘画等方式与一切事物交流,传达心意。
信息流像一道光照耀于“心”,如雷电般回响,形变为意,心领神会,此谓之“神”。
信息流像一道电迸发于“心”,如日月般流转,意变为形,以形传神,此谓之“明”。
“神”如雷电,以声音启示。
“明”如日月,以色彩传达。
“神明”,人感觉天地,共鸣响应,作出反馈的流程。
音乐、绘画、雕塑、书法、摄影、建筑等造形之技艺,形相异而神相通。
人们运用声光,调配其间距与频率,调配分布,以行语言之演述。
作为技艺的一种,语言连接着众多技艺、构筑各门技艺之通路。
绘画以色彩组成,音乐以声音组成,文字以读音、字形组成,都是语言的一种表现形式。
人们能通过文字的声形,感受到它所指向的意。
中华文字作为象形文字,从契文形体开始,就是一幅幅简笔绘画,以形达意。
以谐音、形似的字,来表达异形文字所指意思。这种用法简称为通用、假借,简称通假。
基于通假的用法,还可以用一个字表达多个字意,表达本字形与通假字的意义。
根据情况不同,还可以把这个指向的意再作为一种隐喻的形态,再借用这个隐喻去指向蕴意。
音乐、歌唱、文章、书画、舞蹈、戏剧等事物都具有形神,皆可以如此运用。
技为理,艺为情,运技演艺,传神通明,抒情说理,以道相通。
观测以证明,演述以传神,神明境界各异而道一。
人感应、透视,投影与回响事物,通过各种形式传送与接收信息,从而交流意义。
人在交流过程中对信息编码与解码,以将信息再定义。
个体定义的信息为个识,群体共同拥有的个识,则为共识。
个体互相反复交流,通过持续地确认个识的意义,从而构造共识。
仓颉造字的传说就表现了人们反复定义事物,构造共识的过程。
个体对事物命名,并通过互相交流命名,将符号定义,以形成语言文字等事物,作为群体共有的确定性信息。
因为历史的差异,个人感悟、理解相同的字词、图像、音乐等事物,可以从确定的共识中产生不同的的想法,由此产生不确定性信息。
信息在交流过程中互相反馈,从群体之普遍之中形成个体之差异,以个体之差异形成群体之普遍,体现着返回性与超越性。
在图形符号转变为文字的演变期,人们口耳相传,将天地变迁和人物事迹流传为神话传说。
在神话中,自然现象与规律会拟人化并神化,而人群作为一个整体亦如是。
将整体抽象成个体,赋予一时最为卓越之人,使其作为星辰。
迥异其名讳,设立其区隔,显现其障碍,引众人敬拜,则使信仰降临。
众神明皆如是立,而为众神明。
有明显的神人,则有暗藏的众明,反之亦然。
有名的神农尝百草的背后,是无名的神农们以己为祭品,以身为器具执行实验。
有名的伏羲作八卦的背后,是无名的伏羲们观察天地,在疑惑中探索事物。
于广泛的不确定之中,总会有人产生疑惑。
“疑”字的契文图形,像人持杖观察的样子。
“惑”,通“或”,字形以“或”和“心”组成,“或”指不确定,“心”指意识。
《说文解字》:“或,邦也。从囗从戈,以守一。一,地也。域,或又从土。”
“或”、“戊”、“戈”三字比较相似。“戈”指长柄兵器,契文“戊”是一个斧头的图形。
或字的演变过程中,或中的口字上下都有一横,有划分两条边界线的意思。与手所握的刀斧一样。
使用棍杖,可以在地上划出痕迹、边界乃至各种图形。
使用语言,也可以设立边界,划分东西为各种事物。
门是空间的边界,口是言说的边界;问,是人于疑惑中划分混沌,寻找确定性的行为。
从石器时代开始,人用石头打磨石头,创造石斧石刃等器具,以各种器具作伐木、农耕、狩猎、刻画等劳动,由此“开天辟地”。
人在生存中创造并使用工具,因此创造人,成为人。
在生存活动中,人疑惑并提问,通过身体力行、意识思想创造器具、运用技艺,探索一切,交流感悟,由此形成文明。
人言为“信”,体现着确定性与不确定性的差异。
不确定,则疑惑而未信,确定,则认可而已信。
人运用事物,行使各种仪式并交流,不断地在不确定之中,用不确定构造确定。
人的信念与信任,由此建立。
对人来说,一切事物可以从信之维度来观察,将其分作:信物与信事。
作为“神明化身”,作为不断变化的行动者,人通过行动导致事物发生变化,不断创造确定性与不确定性。
人以事物为“器”,进行运用,就产生“器用”。
人运用事物时,也是在运用信息,运用着“信息之器用”。
信息之器用,又可以简称为“信之用”,或者说,就称作信用。
信用之信用,自然亦是一种“信用”。
这些信用,可以分为“虚拟”信用和“实际”信用。
例如,人们的信心(相互间的信任,持有的信念,对未来的预期等等),亦有其用,形成“虚拟”信用。
各门技艺,皆是运用信息,以分配与化合为基础,创造并演化事物,产生结果。
例如,医者行医,就是通过运用信息,使用器械与药物,于人体分配与化合,绘制一种结果。
从水流到信息流,都是事物之流动。
从古至今,人在流动中通过技艺进行事物的分配化合,构造各种各样的连系,以此发展文明。
文明在发展的流程中,构筑了各种形式的网络,如水网、航运网、能源网、计算机互联网,这些网络都涉及信息之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