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旅行者×夜兰】摩拉输光了,就用你自己偿债吧~

前一秒,遗迹巨蛇的头部还在高高扬起,组成身体的每一个齿轮,都在轰隆作响,仿佛在对来者宣告它的领地威严。后一秒,它无力地低下了头,齿轮的旋转变得紊乱,混杂。轰隆作响的声音开始变得异样,歪曲,像是它发出的哀嚎。连接处不断有细小的零件伴随电火花蹦出,它原本紧绷的机械躯体仿佛触电一般,疯狂挣扎着,扭曲着,用逐渐崩解的身体砸击地面——直到最后,它像一幢雄伟的烂尾建筑,失去了人类赋予它的生命力,在嘈杂的爆炸声中,坍塌,倒下,巨大的符纹齿轮扬起尘埃,随后便化作废墟,变成大地的一部分。
烟尘和碎石过后,我捂住嘴,支撑着爬起来。看了一眼挂在腰上早已失去光芒的流明石触媒,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黑,真他妈黑啊。”
随着遗迹之蛇的倒下,偌大的洞穴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有洞穴断崖下方更深处的蕈兽发出的微光,能让我勉强看清附近的地形。
“壮观的人造机器。”我拍了拍大衣身上的沙尘,躲在一旁岩石后的派蒙重新飞了出来,“如果....我曾经存在过的那个世界,有这么强的盾构机,也许能刷新钻井记录吧。”
“钻井记录?”派蒙捂着脑门,疑惑地问道。
“石油、天然气,化石,钻石....好东西都藏在地下呢,钻井记录只是个噱头。”我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派蒙神情的变化,当我说到“钻石”时,派蒙无辜的大眼睛突然瞪得溜圆,充满渴望,“在我还读书的时候,最深的记录还是苏联的科拉钻孔,足足有一万两千米。”
“一....一万两千米?”派蒙吃惊地捂住了小嘴,似乎比刚才听到钻石时还要震惊,“层岩巨渊也才一千米左右呀.....”
“创造这项记录的苏联,曾经是个伟大的国家。”我找了块岩石,重重地坐了下来,刚刚和遗迹巨蛇的搏斗让我的身体和心灵都异常疲惫,“浪漫主义地说,他们挖穿了地狱,勇敢地和魔鬼面对面——但事实上,到达那个深度,除了流动的岩浆,几千度的高温,什么也没有。”
“但就在我六岁那年,这个国家忘了自己的初衷、身躯被外界的腐朽侵蚀。”我面不改色地回忆道,“然后她就像坎瑞亚,像我们身边这台拼装起来的机器一样,‘彭’地散架了,覆灭了。”
派蒙失落地低下头,两根手指缠绕在一起,打着架。头顶上漂浮的浅铜色小皇冠也耷拉下来,静静趴在派蒙的脑袋上。
“对布起....我让你回忆起不高兴的事情了....”派蒙小声嗫嚅道,声音里充满歉意。
“没关系。如果我们现在赶回去告诉志琼层岩巨渊的秘密,她一定会很高兴吧。”我急忙起身,随后两腿一软,又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双腿肌肉传来的酸痛感甚至让我没能站起来,“但是不能告诉她戴因斯雷布的——”
我的话音未落,远处岩石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极亮的纯色蓝光,如深海的发光鱼类,瞬间照亮了黑暗的洞穴。这本应该是令人欣喜的事情,可我后背突然竖起的汗毛,不由自主紧绷的身体告诉我,那抹蓝光对我而言,就像多年前所面对的黑洞洞的枪口......
突然,蓝光急剧变暗,像是要隐藏什么。弹指一挥间转瞬而逝,那抹变暗的蓝光似乎离我越来越近,洞穴内回响着箭矢的破空之声。这似乎激起了我另外的回忆,我想起了名叫阿贾克斯的至冬武人,但这绝不是他,他的真正实力,绝对不会用箭来体现。
破空之声越来越近,我本能地微微侧身,箭矢与我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仿佛掉进了大海,面朝黑漆漆的海底,随时会有鲨鱼张着血盆大口吞噬我。那支饱含水元素的箭矢重重插在一旁的地面上,随后猛烈爆裂开,化成一缕缕坚韧的深蓝色丝线,封锁住我周围的空间。
无论你是谁,都太小瞧我了。我看着身边水元素构成的丝线,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你绚丽夺目的出场表演完成后,就该我了。心里想着,我摸出一颗烟雾弹,拔下了保险销。
极远的岩石平台上,一名叫做夜兰的绝美女人,正握着五支弓箭,拉弓搭箭,朝着刚才的方向继续的射击。她微微晃了晃脑袋,粘在额头上的蓝色发丝歪向一边,她瞄准远处已经布下的络命丝,和被困在其中的男人,一股胜券在握的喜悦油然而生。夜兰闭上右眼,静静地让水在周身流动,神之眼在发光,身后的毛皮小袄像旗帜一样高高扬起,在气流的冲刷下不断起伏着。只是眨几下眼睛的功夫,五支箭上附着的水元素量已经到了极限,仿佛洞穴里的蓝色太阳,将周身照射得亮如白昼。正当夜兰准备松开手指,让箭脱缰而出时,她看到了巨蛇决斗场里,突然弥漫起来的烟雾。
“真是的...已经逃不出去了,还要做无谓的挣扎么。”她小声嘀咕道,依然让无法箭矢脱了手,它们像流星一样,划过优美的弧形,直奔烟雾而去。
一声,两声...五声,远处传来水罐破裂一样的声音,那是水元素爆破时才会发出的声音。她默默数着,随着数目的增加,一股没来由的失控感和恐惧感涌上她的心头。
夜兰没有听见熟悉的惨叫声,耳膜里只有箭矢落地后令人发狂的寂静。她痛恨自己不能把大局掌控在手里,痛恨令人耳鸣的安静。
“不不不....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走到岩石平台的边缘处,好奇心和掌控欲让她做出了决定,“要不,去烟雾那里看看吧....”
夜兰脚尖点地,高高跃起,随后轻盈地落在了巨蛇决斗场。她拉弓搭箭,小心翼翼地接近,烟雾正在逐渐散去,当一切明了的时候,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也如烟雾一般变得细微,消散。
男人还在络命丝里,被紧紧缠着,动弹不得。
“请——请——不要——”他无力地举起那只还能动弹的手,哀求道。
“晚了。”她面无表情地再次拉弓搭箭,“噌”地将箭射了出去,直冲他的脑袋......
箭矢穿了过去,就像凡人穿过逝者的灵魂,穿过了他的身体。
她微微张大了嘴巴,恐惧感和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冷汗顺着她深蓝色的发丝流下,打湿了玄掷玲珑上的蓝色摆穗。突然,男人的身躯连同络命丝,开始抽搐般撕裂,扭曲,像浸在水中的水墨画,在空气中晕开,最后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夜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紧张感让她口中发干,毛孔收缩。好久没有这么刺激过了。她举着弓,缓慢地逼近他身影所在的位置。她每走一步,恐惧感便增加一分,她对对手丝毫不知情,而对手,也许现在就攀附在岩壁上,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但在她感觉里,却比璃月的的国土还要长。当她终于逼近了目的地,却只看到一枚小巧玲珑,由无数菱形金属片拼凑起来的装置,静静地平铺在地上。
她愣住了,然后,便听到了给自己今后余生留下巨大阴影的声音。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嘟——”
那枚小巧玲珑的装置突然爆炸,发出了强烈的白光,远比自己的箭矢更加明亮上百倍,上千倍。夜兰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双眼紧闭,但也无济于事。她惊慌失措地站起身,茫然地左顾右盼着。夜兰努力地睁开眼,试着看清自己的手,可强烈的白光让她暂时失明,只能看到漫天的金星。恐惧感已经达到了极点,电流般沿着脊柱汇聚到大脑,折磨着她自认为坚强的神经。她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听到了背后响起轻微挥动斗篷的声音,就像.......
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在光明褪去,黑暗弥漫之时,露出獠牙,扇动着翅膀冲出烟雾,飞向猎物。
夜兰惊恐地转过身,伸出手想要再凭感觉摸出一根箭矢,但自己的手指已经变得僵硬,没法做出抓握的动作。她咬着牙,强迫让自己的五指聚拢到一起,勉强夹出一支箭,催动水的力量,重新凝聚在箭矢上。就在金星逐渐消散,神之眼微微发光时,她看到了声音的源头,心中一惊,急忙想要将箭架在弦上,但为时已晚。
刚刚听到的声音,那不是幻觉,她默念道。她看到了自己刚才锁定的目标,自己认为已经死到临头的男人,正朝自己极速俯冲过来,他后背上的风之翼,正像蝙蝠翅膀一样张开,翕忽扇动着,巨大的蝙蝠阴影笼罩了整个巨蛇岩洞,也笼罩在了她的心里.....
俯冲的速度之快,让夜兰几乎无法避开。她闷哼一声,胸口仿佛被岩盔丘丘王狠狠地撞了一下,随后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仿佛贯穿身体般的强烈剧痛,让她觉得这股力道似乎已经将自己胸前那对傲人的史莱姆拍得扁了下去,无法复原。紧接着,胸口的剧痛丝毫不见缓和之时,自己的后背也狠狠地撞在突兀的岩石上。腰间传来的剧痛顿时让她觉得五脏六腑在身体里翻腾,几乎让她昏厥过去。
夜兰无力地靠在巨石上,那张孤傲清冷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就在她半昏迷之际,第三股疼痛感也找上了门。意识模糊之际,她突然感觉到左肩一阵剧痛,似乎是被尖锐的金属物品所贯穿,随即强烈的撕裂感传来。她疼得已经没法发出声音了,但求生的本能还是强迫她集中注意力,睁开眼,试图看清穿过自己肩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形状奇特的钩爪。像自己的箭一样残忍地穿过她裸露在外的香肩,随后张开三个倒勾,牢牢钉在体内。顺着钩爪,她看到了一根长绳,长绳末端的枪形发射装置,以及装置后的,散发着令人绝望、恐惧的黑色身影。
肩膀上的撕裂痛再度变强,夜兰听到了某种机械装置传动的声音。随后钩爪突然一紧,自己因疼痛而缩成一团的娇躯正被粗暴地拖动着,粗糙的岩石划过肌肤,火辣辣地疼。拖拽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感觉到自己被无情地拽飞到了半空中,像千疮百孔的风筝,飞到了他的身前,看到了他抬起的胳膊......
“嘭。”夜兰脑中只有这样的字眼。
黑影的一道大力肘击几乎要将她的下巴打碎,她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某种钢铁,再次痛苦地再次飞了出去。这种半昏迷地悬在半空,身不由己的感觉让她无比厌恶。肩膀上的倒勾没有了,骨感精致的锁骨旁只剩下被狠狠地撕开的伤口,正汩汩流着暗红色的血。
她彻底要昏迷了,意识就像夜里萤火虫发出的微光,艰难地维持着。男人的膝盖紧紧压着自己的腹部,死命掐着自己细长的脖子,拳头就像层岩巨渊坚硬而又冰冷的岩石,毫不留情地砸在自己身上。自己就像身处雪崩的渺小人类,被滚筒洗衣机一般强大的外力击打着,蹂躏着。
夜兰痛苦地睁开眼,想要看清骑在自己身上的是何人。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也只能看到漆黑的面罩,映射着她流血的脸庞。自从自己获得神之眼,成为天权星钦点特派员后,从来都是自己玩弄别人,从来没有别人玩弄自己,从来没有如此被动。她的一举一动被对手算得清清楚楚,何时释放烟雾,何时自己会落入圈套,何时用闪光致盲自己,何时出场营造恐惧,从而让自己在气势上先败一头......
但她不甘心,她还有底牌,也是她不能告人的秘密,但她别无选择。在即将昏迷,意识弥留之际,她握紧右手,手环突然绽放出深蓝色的纯光,宛如太阳初生时,海面和天空交融的碧蓝,宛如璃月矿脉深处的老石,幽远而艳丽。随后,她也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深蓝色的光,笼罩在四周。
夜兰牵引着洛命丝,不断掩盖自己移动的方向和所在的位置。每当她进入疾走状态时,自己往往都是以猎人的身份,潜藏在暗处等待时机,可这一次,她像仓皇逃窜的猎物,躲在络命丝里,在仅有的几秒钟里惶恐地看着站在场地中央的黑影,等自己现身的那一刻,噩梦便会再次上演。
强忍着肩膀传来的剧痛,她左手持弓,右手摸出了全部箭矢,准备用狂风骤雨的攻势,和身形消失的优势,对他发起进攻.....
夜兰心中倒数着,站在他背后几十米开外的地方,颤抖着拉起了弓。
意料之中。她一显形,黑影陡然加速,朝自己冲了过来。她也不甘示弱,右手微扬,箭矢如细长的雨点一般射出。她自负无人能在这般进攻下幸存,而眼前的人在她眼里也只是一个会耍阴谋诡计、发动突袭的卑鄙小人而已。这是一场正面的交锋,她决不允许自己出现一丝误差。
避开了.....避开了......避开了——
那道黑影保持着向前冲刺的高速,只有身形在陡然间做出抬臂、转体、侧身等诸多动作,毫无阻滞地将所有箭矢都躲了过去。她自付自己也能做出同样的动作,避开同样的攻击,可是要像对方这般圆润自如、行云流水,仿佛舞者般优雅凌厉,却是做不到的。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箭矢的发射频率越来越高,火力网越来越密集,人体回转的距离也就越来越小,但那道黑影依然不管不顾,就那么直挺挺地冲过来,每每做出让她感到诧异的动作。夜兰一面快速拉弓,一边也在火力网下考虑,自己能做到何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换做是我,也许早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他还在向前冲刺,周身弥漫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冷气,凝结在箭矢上的水元素骤然冻结,打在他的身上,像冰凌一般被弹开,被击碎。她突然意识到,对方这种看似极端的进攻方式,其实是在向自己昭示他的强大:
“你能做到的,我也做得到;你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
他甚至没有神之眼——夜兰强烈地压抑着自己恐惧的念头。从内心深处而言,她已经认输了。对方不仅擅长用神出鬼没的手段玩弄调拨自己的神经,更能用硬实力在气势上彻底压倒自己。
他的动作太快了....她计算着手里的箭矢数目,就在最后一发搭在弦上,即将激射而出时,那道瘦长的身影陡然如泰山压顶般逼迫过来,一把握住了箭矢。
一瞬间,周围的温度骤降,寒意透过她单薄的衣物,不断向内侵袭。她的若水弓和箭矢正快速结着冰,很快就要蔓延到自己的手上....
夜兰明白,弓的作用已经到头了,自己无路可退,只能无奈地松开弓箭,一把附着水元素的短刀突兀地出现在右手掌中,划出一道蓝光。自缩而返,后退时空气仿佛为之凝固,直若弓拉满弦,海啸始而潮退,而后如狼前扑,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冲向对方。
可对方似乎没有和自己徒手搏斗的公平意识,就在夜兰扑向眼前的黑影时,他迅速从腰间抽出了三个颜色不同的玻璃瓶——风的翠绿,冰的雪白,以及水的蔚蓝....
然后,他在她的面前,捏爆了三个瓶子。
那感觉像是被龙脊雪山的狂风狠狠扇了一巴掌,又像是穿着衣服,跳进了结冰的湖里。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低温灼烧着她的皮肤,刺激着她的温度中枢。无论是寒冷还是炎热,当它们达到某个极高的值后,皮肤和大脑便不再区分,只有遍布全身的剧烈疼痛,仿佛无数带刺的鞭子抽打在自己的身上。
夜兰想痛苦地叫出来,但发现自己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了。她变成了冰雕,动作定格在飞扑的那一瞬间,随后重重地摔落。
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将热熔瓶里的火种子倒在结冰的右手上。我走上前,一拳打碎了凝结在她身上的冰块,掐着她的脖子,将她从冰雕里拖了出来。
她彻底没了反抗的能力,神之眼,会发光的手环,短刀,全都被我夺走扔到一旁。她无助地拍打着我的手,修长的双腿在半空中乱蹬,一双和我同样颜色的眸子里,写满痛苦和绝望。
“我....我一定会死....但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和在愚人众里的....身份。让我....死个明白.....”
“愚人众?”我心里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想起之前和志琼在层岩开路时瞥到的蓝色倩影.....我松开手,摘下面罩,“可我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呀。”
“你是....旅行者?”过度缺氧让她两眼一黑,差点没站稳。我急忙扶着她,坐在一旁还算平坦的岩石上。此番对话过后,我觉得她似乎不是敌人。
“是的,我是。”我内疚地说道。
“我在天权大人群玉阁典礼上看到过你,但没见过你穿这身.....所以......”她虚弱地说道。尽管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说出真名:“我叫....夜兰。”
“夜兰,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在蒙德西风大教堂里的那一小簇说不上名字的白花.....”我急忙按压住她左肩流血不止的伤口,大量失血让她几乎昏迷,我只能不停说话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不起.....我把你伤成这样。”
“没关系的.....是我先动的手,是我误会了你。”夜兰用尽力气调动精雕细琢的五官,露出一抹凄美的笑,仿佛月光下盛开的昙花,“你真的很强......没有神之眼,也能把我逼到这种份上。”
“你是,总务司的特派员?”我目光下移,从半露的香肩向下游走,锁定在夜兰腰间的一截黄色令牌上,瞬间惊出一身冷汗。那是由凝光亲自派发,只有直接服务于总务司的人才有的通行证。特派员的权力游走于体制之外,甚至有时可以左右天权的决策。如果我将这位高权重的人变成一具尸体,可能全璃月政府的人都会通缉我,追杀我。
我默默地收起了袖管里隐藏的拐剑。从这一刻开始,我彻底相信了她。
放下戒备后,我开始端详眼前的美人。我曾无数次见过提瓦特一尘不染,湛蓝如洗的夜空,也曾见过申鹤在绝云间用极寒冻住的湖面。但和夜兰的双眸比起,提瓦特的星空更绚丽了,它们曾经是那么的苍白无力,那么阑珊。和我的墨绿色眼睛不同,她拥有一双柔和的竹绿色眼睛。和她对视,望至深情处,仿佛能看到一位素衣长袖的婀娜女子在苍翠竹林中漫步时,对你回眸浅笑.......
深蓝色的发丝粘连着汗水,整整齐齐排列在额头上。双眼的轮廓边,是夜兰精心描画的朱红色眼线,像登台献唱的花旦,飒爽英气中杂糅着温婉女子的似水柔情。线条柔和的鼻子点在充满成熟风韵的小脸上,只是,她现在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鲜艳欲滴的双唇紧闭着,抿成了一条柔和的红色细线。
细长雪白的天鹅颈上,除了蓝色的骰子,还戴着一条泛着五彩光泽的珍珠项链。目光再向下,紧身露背装的拉链被她拉得很低,大片肌肤裸露在外,硕大的黑色史莱姆随着身子微微摇晃。同那沉甸甸的水袋,每震颤一下,便能清晰看到波纹扩散。我稍微触碰到伤口,那盈盈一握的柳腰便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荡漾出千万般风情,令无数男人望之心焦口燥,如痴如狂。
腰肢下,是更让人心驰神往的修长美腿。过膝靴的镂空设计露出夜兰的一部分大腿肌肤,如凝脂般丰腴柔滑。就如她伸出一弦弯月般优美的小足,用圆润的脚趾勾引着你心中紧绷的弦,让你变得瘙痒,变得难耐,想要饥渴地扑倒她。
“这件事.....别.....”夜阑也许觉得在在比自己还精于算计的人面前隐瞒完全没有作用,便放弃了辩解。
“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将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纱布换下,随后从腰带上拿出一支本来是为自己准备的凝血剂,径直扎进夜兰的肩膀.......
“啊.....”疼痛让夜兰秀眉紧蹙,可这只是一瞬,随后整个左肩膀突然发麻,失去了感觉,仿佛不再生长于自己的身体上,“你这是.....对我做了什么?”
“用了点枫丹未来科技。你现在需要离开这里,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进行治疗。”我用牙咬断了绷带,含糊不清地说道,熟练地打了一个结,“不要担心,我很快会亲自联系玉衡星大人。”
“嗯.....”陌生的字眼冲击着夜阑半昏迷的大脑,“不要让.....千岩军.....”
夜兰用尽全身力气说完最后几个字,疲惫的身体便再也不允许她保持清醒。无边的黑夜里,萤火虫的微光摇曳了几下,便彻底熄灭了。我突然看到,几缕淡粉色的侵蚀纹从她的胸口处向上蔓延,几乎快要触碰到她的脖子上。我顿时五雷轰顶,人生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就这样猛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往日的种种痛苦经历,也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上演....
“夜兰——夜兰——夜兰......我的天....是崩坏,崩坏......”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的声音。渐行渐远,仿佛从浓雾笼罩下的山谷深处传来的长鸣。她感觉到单薄的衣领正在被拉开,洞穴的凉风拂过胸口,温暖的手指搭上了细长白嫩的脖颈。在她的脑子里,我如此粗暴地扯开领口,不是为了查看伤势,而是趁火打劫,对一名柔弱女子行不轨之事.......奇怪的是,夜兰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而是觉得有些害羞。紧接着,一张满头大汗,眼镜几乎从鼻梁上滑落的面孔映入眼帘。那双冷静沉着的墨绿色眼睛好像在说,我会把你救出去,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如果他真的要那么做,我也不会拒绝吧。”少女的心思占据了即将要昏迷的夜兰,她原本因痛苦而紧绷的嘴角突然有了笑容,迷人地上翘着。
然后,她合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我的怀里,俏脸没有一丝血色。短发如瀑布般散开,宛如童话中的公主,静静地睡着了。
红尾狮鹫的长鸣划过天际,在层岩巨渊的上层回响。如果说岩石也有海浪一样宏伟壮观的力量,那层岩巨渊就是最好的证明。整个矿区就像凝固的大漩涡,又像是被一根千米粗的钻头狠狠凿穿才形成的地貌。巨石棱角分明,规则地排列在一起,围绕地下矿区深邃黝黑的入口呈螺旋状排列。周遭的岩石本不存在,千年前的钟离在此投下岩枪,便有了连绵起伏的螺旋山峰;地下矿区的洞口本不存在,若陀龙王同比山岳的身躯一震,便有了通往幽域的道路。
轻轻抬起头,我又一次见到了提瓦特的星空。但这次不同的是,身边躺着一名熟睡的蓝发美人。俏丽容颜胜过层岩巨渊的鬼斧神工,胜过能工巧匠的凿刻雕画,如同湛蓝幕布上的星星,安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丰腴修长的双腿妖娆地叠在一起,浑圆的团子随匀称的呼吸一起一伏。夜兰的睡颜柔美安详,侧卧的美妙身段如一尊古希腊女神的雕塑,由内而外散发出让人心生敬畏的美。我厌倦了自然景色,俯身凑近夜兰,馥郁的体香扑面而来,我能感受到那对小巧鼻孔里喷出来甜腻温热的气息,被微风轻轻吹拂的绒毛,以及.....一对犀利的目光?
“在女孩子睡觉的时候还一脸痴汉地盯着......好变态哦。”夜兰睁开眼,娇嗔道。此时她气色好了不少,双颊头一次因害羞而染上红霞。
“你比整个层岩巨渊的景色都美。”我诚实地说道,目不转睛地和她对视,“如果我不盯着你看,难道去看岩龙蜥呲牙吗....”
“讨厌。”夜兰嫌弃地瞪了我一眼。虽是如此,她胸腔里的小心脏却止不住地跳。我这么快就和他开始打情骂俏了?!糟糕,糟糕.....少女的小心思又开始作祟,夜兰不得不别过脑袋,不让我看到自己的俏脸已经胀得通红。
尽管嘴上不想承认,但从自己因误会和他交手,再因误会消除而建立友谊,再到他将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夜兰愈来愈发现她就像某种受虐狂,被眼前神秘强大的旅行者通扁了一顿,却意外发现他人格魅力如此出众,自己已是芳心暗许。夜兰见过很多人,对那些璃月芸芸众生而言,她的身份总是成谜。她像一道幽灵,场以各种面目出现在各色事件中心,又赶在山雨欲来前消失无踪。在斗争漩涡中心的人期盼见到夜兰,可他们摸不清她的想法,只要夜兰开动脑筋介入事件,没人知道她想什么。
就是这样,一名叫夜兰的幽灵,夜以继日地盘旋在璃月上空,直到她遇见了一个比自己还像幽灵的幽灵。
在群玉阁凝光府上做客喝茶的时候,夜兰就曾听过凝光说过不少关于旅行者的故事。单挑愚人众执行官,两次镇压魔神奥赛尔,或者是远在稻妻和雷电之神决斗.......她都已经听腻了,每次都是摇摇头,在没见到本人之前,她权当这是营销政策。可这一次意外交手,让夜兰彻底打消了对我的疑虑。恐怖的实力,狡猾缜密的进攻手段,以及她在这片大陆上从未见过的科技......在更强大的存在前,夜兰引以为傲的智谋和算计都像小孩子的涂鸦一样幼稚。她很庆幸,我从始至终站在璃月这一方。而这一切又引来了新的疑惑,旅行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有什么过往?
“我们这是在哪?”夜兰抬起腰蹭了蹭铺在地上的稻草,丰腴圆润的翘臀在摩擦下发出“沙沙”的声音。环顾周身,虽然自己是在层岩巨渊众多螺旋平台上的一个,但身边熟悉的,熟悉的帐篷布料,怎么看都像.....愚人众?
夜兰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她相信身边的人绝对不会背叛璃月去和愚人众勾结,可无论是他的衣着,甚至是所在的营地,都很难不让人怀疑。尽管夜兰极力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她还是没有逃过我敏锐的观察,我解释道:“我本来想找盗宝团的营地落脚,但他们的帐篷实在太旧,稍微刮点小风就能被吹散,所以我选了愚人众的帐篷,稍微用了点....手段,现在他们的大帐篷就归我们了。所以问题的答案是,我们在天工峡的某个岩石平台上。”
听完我的阐述,夜兰点点头,惬意地靠在草垛上,似乎伤已经完全好了。她伸出手摸向自己的骨感冰腻的锁骨,却没有摸到凸起的伤疤。她惊讶地看向那片雪白的肌肤——甚至连划痕都没有,仿佛从未受过伤,钻心剜骨的撕裂感也只不是某种幻想,虚无,缥缈。
“我昏迷了多久?”惊讶和高兴过后,她问道。
“大概24小时吧。在地下的时候我没看时间,带你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现在是第二天的夜晚。”
带....带着我走了出来?还,还独处了二十四个小时?夜兰又惊又羞地捂住嘴,才勉强没有叫出来。一颗本就躁动的心在胸腔乱撞,夜兰已经顾不得转身避开我的目光了,一双迷离失神的眸子漾满春水,随后向我投来脉脉含情的目光。在以往的社交中,夜兰颇为依赖“眼缘”。在她颇为毒辣的眼缘下,岩上茶室芸芸众生几乎没有人能让她敞开心扉,坦诚相待。他们要么是谈吐得体的商人,背地里却干些卑鄙下流,丧尽天良的事;要么是正直坚毅的镖师,但不修边幅的习性让夜兰无法忍受。然后,她将目光投向了我,却意外发现眼前冷峻如山岩的男子,眼缘意外地好。
他身上有保守派的正直和谨慎,即使和倾城倾国的美艳女子独处这么久,也依然秋毫不犯。夜兰本以为自己现在已经失去了处子之身,但她发现自己没有。身边的男人从内而外散发着正直的邪气,棱角分明的轮廓和优雅的金丝眼镜,分明表示他曾是个学者,或是高瞻远瞩的领导者。可夜兰在我身上又敏锐地嗅到了和自己身上相同的气息,是只有游走在灰色地带才会拥有的气质。也许是时运不济,或者义愤填膺,让他走进了和自己同样的路,走进了黑白两路的交界地。
真是谜一样的男人,他的故事,也许比往生堂的钟离先生还要复杂。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我除了责任心驱使外,还有对她的愧疚,对在巨蛇洞窟里大打出手的愧疚。
我看到,夜兰盯着我的目光从含情脉脉到充满钦佩,再到疑惑中夹杂爱慕。最后她决定不进行毫无意义地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曾经是做什么的?”
这句话一出口,夜兰便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身为璃月特派员竟然如此草率地询问别人问题。可出乎夜兰意料的是,我竟然认真回答了:“和你一样,百业通才,鬼之副手。”
“你的意思是.....”
“什么都干过,甚至给魔神打过工,嗯。”我解释道,“不过,那些人都喜欢叫我【卡戎】。不知道他是谁?他是给冥界摆渡亡魂的船夫.....”
夜兰听到这个称号后汗毛直立,瞳孔因为害怕而收缩,因为她相信,我绝对对得起这个名字。自己虽然也不是干正当生意的人,但也只是涉足灰色地带颇为入门的灰色产业。至于杀人放火,蔑视法律的差事,夜兰清楚自己斗不过凝光,只得靠着特权安稳度日。但我....竟然毫不在意地说出自己是这样的人,在她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一名穿着兜帽长衣的船夫,在流动的血液上不急不慢地撑着船,嘴里轻吟浅唱着索魂的歌谣......她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连忙调转话锋,问道:
“你通知.....玉衡星大人了吗?”夜兰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问道。
“我问过刻晴了,她表示很高兴我们能不打不相识,然后顺便告诉了所有关于你的事迹.....”我调皮地补充了一句,看到夜兰浑身一抖,便向她那里挪了挪,“我在开玩笑啦,我只是问了一句你住在哪.....我尊重你的秘密,因为我曾经也和你一样,但我已经没有闲心去折腾了。我只想避开麻烦,活得安静一点。”
身边美人秀眉舒展,神情缓和不少。她很自然地靠在我的肩上,像星夜灿烂之时出门幽会的情人,恬静温柔,望着天上的星星。我感受着夜兰灼热的体温,胸口柔软的触感,细腻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好像是在调皮地挑逗我。不知不觉,一只小手游走在我的腰间,放肆地搂住我。我无奈地瞥过眼看向夜兰,她似乎在窃笑。
今夜的月亮难得耀眼,银色的圆盘悬在我们两个人的头顶,深夜静谧得没有声音。我和她似乎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明明都有任务在身,可谁也不想离开谁。夜兰的伤已经好了,她还是像粘人的妹妹一样靠在我身旁,静听绿草被晚风拂动的声音。
“咕~”
不知是谁的肚子在叫。我笑着看向夜兰,她强装镇定,可双颊上的红霞出卖了她。夜兰那张秀气的樱桃小嘴不断上扬,最后她也笑了出来,歪头看向我,明媚动人地说道:“我饿啦~”
我点点头,转身走向帐篷边那口野炊锅旁边。揭开锅盖,一条鲈鱼躺在咕嘟冒泡的浓汤里,滑嫩的肉质上撒满了葱姜椒......和她最爱的虾。夜兰眼里闪着星星,满心欢喜地扑了上去。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头一次坐在打蜡的高档饭桌前,兴奋地看着盘子里的鱼。
时间来到更深的夜晚,月亮越过最高点,跌落在层岩巨渊的岩石后面。夜兰酒足饭饱,惬意地枕着双手躺在稻草垫上。我躺在她的身边,目光从星星身上移开,转向她。腋下一干二净,和身体的其他的地方一样光滑。一部分肌肤凹陷下去,形成了诱人的浅窝,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指轻轻搔弄,然后看着她欣喜地皱着眉头,娇躯在草垛上诱人地扭动着......我咽了咽口水,没有付诸实施。夜兰在看星星,我在看她。
“诶,你会打牌吗?”佳人轻语,惊醒了沉浸在夜兰美貌中的我。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对牌类游戏一无所知。
“好可惜啊,本来以为层岩巨渊这件事结束后,可以邀请你来我这里做客。但没关系哦,”夜兰向我这边扭了扭,温热的脸颊覆在我的耳畔。她轻声细语,就像枕边佳人吹来的风,“岩上茶室还有其他特殊服务.....只免费对你提供哦~怎么样,那么害羞,是不是心动了?后天来那里找我,你一定会玩得很快活~”
夜兰每说一句话,我的耳道便吹过一股温热甜腻的气息,让我汗毛直立,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夜兰那副柔媚酥骨的神态,让我几乎无法自已。
该死,这个女人,太会了......
末了,她半坐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蔚蓝色的骰子,发着温和的光。她将骰子放进了我的手心,甚至还调皮地挠了两下。“到时候,你拿着这个去找茶室接待处一个叫楚仪的人......然后她就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嗯哼哼~我很期待你的到来哦~”她温柔地说道,随后站起拍掉身上的稻草,恋恋不舍地看着我。
“你不仅原谅了我的莽撞,还救了我,连伤疤都没留下。这个.....就当是我对你的第一份谢礼......”她闭上眼,俯下身,小皮袄绵绵垂了下来,一同垂下来的,还有那两道高耸的山峰,和深不见底的沟壑。 馥郁的体香再次钻进鼻孔,她撅起鲜红欲滴的樱唇,吻在我的额头上。许久,她抬起了头,额头的皮肤和软嫩温热的嘴唇不甘心地粘连在一起,依依不舍地分开了。甘甜的津液留在肌肤上,变成一道唇印。
“不许擦掉哦,我会生气的。”夜兰竖起一根食指,点在我的下巴上,“我的小~冤~家~”
她脉脉含情地看我了最后一眼,手镯随即亮起了淡淡的蓝光。夜兰的身形开始变暗,变淡,最后化作一道蔚蓝色的光,和夜空融为一体,消失了。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原来的位置上,蔚蓝色的光笼罩在身旁,就像我儿时去过的水族馆,蓝色的光透过海水投射到玻璃外的走廊内,一切宛如梦幻。再次望向星空,依旧是那么黯然失色。直到现在我依然确信,那晚在夜兰的双眼里看到的,是最美丽的星空。
你问我喜不喜欢下雨?我的答案是——我喜欢一切和太阳没有直接关系的天气。无论是下雨,阴云,都是我喜爱的天气。只要不让我看到那轮晒人的太阳,我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很多认识我的璃月朋友都对我这个古怪的爱好感到疑惑,无论码头的工人还是船只的水手,餐馆的老板和说书的文化人,甚至是总务司的璃月七星,只要看到大雨,保准会皱起眉头,宣告今天基本“停摆”。可为什么我还那么开心呢?我碰见每个这么问我的人,我都会说:我喜欢安静,因为下雨天只有雨滴拍打地面的声音;我害怕空旷,阴云遮住了一望无际的天空,让我感觉自己是在某幢大房子下生活。
今天也是一样。我从珠宝店旁一家钱庄取完钱后便离开,惬意地撑开伞,漫步在璃月的街道上。如果说平日里璃月热闹的红色,那今天她便是清冷的灰色。耀眼的太阳被灰黑色的乌云遮住,不甘地在阴云背后露出鱼肚白。在房屋的交相掩映中,天衡山像孤独的千岩军,挺拔笔直地伫立在璃月港背后,默默守护着她。行人大多步伐匆匆,低头缩在衣领里快步从我身边走过,我成了璃月的少数人,显得格格不入。
踏上那条弯曲的木桥,我正式离开了璃月富人和政府职员办公的“朱红地带”,来到小商贩和工人居住的“褐色地带”。相比于朱红地带建筑的雕梁画栋,极尽奢华,褐色地带大多是璃月小二层民居,甚至只有一层的竹木屋。排水系统也不尽完善,在大雨的冲刷下,街道上到处都是水洼和肆意流淌的雨水。雨滴落在地面上,变成一朵朵银白色的花。我掂了掂怀里的钱袋,摩拉在里面撞得叮当响。我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岩上茶室。
茶室为虚,赌场为实,这是临行前凝光对我说过的话。同为腰缠万贯之人,夜兰不住在朱红地带并非因为自己体恤民情,而是因为工人住宅区多是不想脚踏实地,幻想自己能以小博大的赌徒.......
这些痴于发财梦的赌徒就是不明白一个道理,与自己对赌的不是运气,不是岩王爷,也不是庄家,而是狄利克雷、伯努利、高斯、纳什、凯利这样的数学大师。我所了解的概率论和统计学知识都指向了一条路,不是逢赌必赢的秘诀,而是好心的劝诫——不要赌博,你斗不过制定规则的人。
在临行前一天,我向甘雨和刻晴要来了璃月近两年来所有的财政数据,以及岩上茶室每场赌博的收支流水。如果是凝光,她断然不会给我这些机密文件。相比之下,甘雨刻晴就像纯真的孩子,在我下过毒誓不会把我做看到和知道的散布出去后,她们几乎立刻答应了我的请求。刻晴负责签订契约,盖章,甘雨负责领我走进灰尘满布的库房,在咳嗽声中翻出了两米厚的各色文件,在简单分类后,又咳嗽着离开了。
我把这些文件的副本搬回住处,对着两大摞一米厚的纸张开始分析演算。这场彻夜分析,动用了马尔科夫链、二项分布、递推公式等一大堆公式,加之之前向唯一去过茶室的冒险家打听了赌场牌类游戏的规则——最后,我听见伯努利和纳什等一众数学家在我耳边告诉我,一进夜兰的赌场,无论挣扎多久,你都会变成穷光蛋。
这样的结果,我早该预料到。夜兰和我说过她那里有免费的服务,即使我两手空空的走进赌场,也依旧会玩得开心。但我心中对她的愧疚像天上的阴云,久久挥之不去——因为我曾经狠狠地伤害了她。
可能是我作恶前半生,后半生决心做一个仁至义尽的好人;可能是我对夜兰有好感,想要给她庞大的博彩帝国注入一股微小的资金以示情谊,总之在第二天,我毫不犹豫地从资产里取出一点,然后决定拜访夜兰。在临行前,我做出了一个令人惊掉下巴的决定:要用我毕生所学,在她的赌场里快速输光所有钱。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我站在女招待面前,把雨伞收起倚在一边,从容不迫地和她对视着。
“这里是【岩上茶室】。既然来了,你有心理准备吧?带了多少钱来?”招待处里站着一名气质逼人的女招待,花顶发髻包在华丽的丝绸下,和周围居民的穿着格格不入。
“难道你们这里的茶很贵?”虽然对这家赌场了如指掌,但大雨天让我今天心情很好,我还是决定开个玩笑。
可听到我这番戏谑的发言,招待顿时满脸黑线,咄咄逼人地说道:“谁说茶室一定是卖茶的了?唉.....你这样的愣头青就不要满城乱撞了,有闲工夫不如去听听戏,下下馆子。有些浑水趟,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再不走,我可就叫【保镖】送客了。”
或许是夜兰的良心发现,或许是和凝光交易时达成的条件,岩上茶室竟然不用尽力气招揽客人,而是对初入赌博之人好言相劝——尽管说的话可能难听了一点。当年我在芝加哥趟这趟浑水,投资赌场的时候,那些人用尽花言巧语和物质诱惑,没有时钟和窗户,铺满螺旋状的地毯,无处不在的ATM机,迷宫一样的赌场布局,免费的酒水饮料,诱人的美女荷官.......让人沉迷于纸醉金迷之中无法自拔,最后输得倾家荡产。可我在岩上茶室的招待身上,看到了完全相反的一点。
“你叫楚仪,是吧。”我平淡地说道,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之前夜兰交给我的蔚蓝色骰子,和沉甸甸的摩拉钱袋一起放在丝绸垫布上,“我是承蒙你们老板的好意,前来拜访岩上茶室.....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一千万摩拉。”
她急忙微笑着接了过去,那种笑容遍布满脸,光滑年轻的肌肤表面开始出现褶纹,皱纹,还有酒窝上的螺旋纹,如同往池塘里跑了一块砖头。然后当她向那只骰子瞟了一眼的时候,这个笑容就马上牢牢地凝固起来了,变得毫无光彩,恰似穆纳塔火山边那些小块平地上凝固起来的波状、满是蛆虫似的一片片熔岩一般。
“这是......老板的【玄掷玲珑】。贵客前来,我有失远迎。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鄙人的过错......”招待员的声音变得发抖,随后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我这就去通知老板.....请稍后。”
我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在房檐下避雨也是种不错的选择。倚身靠在茶室的竹木墙边,目光瞥到身边站着的【保镖】。一男一女,面色冷峻,嘴巴闭得很紧,似乎不会吐露任何秘密。我摇摇头,和这种人相处无聊至极,随后便将目光延伸至更远的酒架处,两个水手模样的人正窃窃私语,好像在讨论和岩上茶室有关的事......
“你听说了吗,今天老板亲自坐庄和我们这些人对赌。平常我们都不曾见过她一面,怎么今天这么反常.....”其中一个人皱起眉头,双手做思考状。
“而且啊,他们说茶室的老板打扮得特别漂亮......同桌的男人已经没法专心看牌了,目光不住地往她胸口那颗痣上瞟,不出一会儿就输得精光!总之怎么都是输,平常那些发牌的我都看腻了,头一回能看到老板这样的美女,也值了!”另一个咬着牙,激昂的语气里满是憧憬和回味。
我和他们同样陷入思考,一想到我和夜兰曾经亲密接触过,心里顿时多了一丝小得意和窃喜,脸上不由自主地挂着微笑。就在此时,茶室的门被推开了,随后,是夜兰极尽温柔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信守诺言的,客~官~”
听闻夜兰轻柔妩媚的声音,那两个男人和我几乎同时转过身,但看到夜兰的打扮后,心境立刻变得和我完全不同。
她慵懒地靠在门框边,身后毕恭毕敬地站着刚才那名招待员。夜兰今天的打扮甚是美艳,一袭湖蓝色的高档旗袍裹在她本就紧致丰腴的娇躯上,名贵的丝绸面料紧紧贴住肌肤,勾勒出前凸后翘的曲线。高高竖起的衣领尽显纤细的脖颈,似露非露;盘旋扭结而成的花扣两两相和,欲说还休;细长的脖子上不见五彩光泽的珍珠项链,只系着那只玄色玲珑,青蓝色的挂穗遮住了一部分裸露在外的沟壑,唯有那颗黑色的痣点在胸口,和雪白的肌肤格格不入。
旗袍绣着淡淡的蝴蝶兰花纹,领口、袖口与裙摆处锁着精致的白边,整个人宛如初春盛开的兰花。腰身掐得恰到好处,多一分不成,少一分不就,稍一扭动,倾城的姿色令无数男人疯狂。高高叉开的缝隙里,白皙的双腿,若隐若现,白里透红的肌肤看不到任何瑕疵。刀一般伶俐的高跟鞋里,柔弱纤细的小足弯若弦月,似乎伸出食指和拇指便能轻轻握住。夜兰的万种风情顷刻间摇曳无尽,而我心底的愉悦与满足,也如洞房花烛、金榜题名一般,升腾开来,浸透着每一寸肌肤。
夜兰凭空多了一份简静与清美,是锦上添花的绝色嫣然,空灵得似水中的荷,平仄多姿,楚楚动人。夜兰如诗,淡然清雅;夜兰如画,明艳动人;夜兰如歌,悦耳动听;夜兰如梦,恬静美好。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端然与雅致,一颦一笑,自有一份似水的娇羞。
也许是被我瞧得不好意思,夜兰低下头,轻声细语道:“我为你特意选的,喜欢吗?”
这个女人......她怎么知道我对旗袍毫无抵抗力的......
她的这番话几乎在赤裸裸明示——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此话一出,身后两名水手赌徒立刻红眼,无比嫉妒地瞪着我。可此时的我,除了夜兰,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我点点头,平复了躁动的心情,关切地问道:“你的肩膀......还有大碍吗?”
“诶呀,上来就这么关心人家,我好心动哦。”夜兰轻启莲步,向我款款走来,一双诱人翠眸不断向我传达春意。佳人未至,温热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夜兰双手背在身后,向我探出身子,柔软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只听她轻声耳语:“客官,请随我一同走进岩上茶室,定会让你~终生难忘~”
“你平时都是这样招揽......客人的吗?”我问道。夜兰拉起我的手,急不可耐地走进室内。
“不是的~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夜兰秀眉微微上挑,调皮地说道,“其他人,我都是爱搭不惜理的哦~”
我能感受到血液涌向大脑的轰鸣声,心脏比以往任何时候跳得都快。夜兰的每一句话都拿捏地恰到好处,妩媚的神色,勾人魂魄的似水春眸,就像春天温柔细腻的风,一点一点地,吹开我松散的心理防线。
“等下,夜兰.......我还没有换筹码......”我抬起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柔软的触感让我指尖一热。
“你.....你带摩拉来了?”夜兰惊讶地说道,朱唇微启,“你不带钱来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们璃月人登门拜访从来不空手的,是吧。既然你这里是赌场,我就带些摩拉来.....”我来到前台,拿出叮当响的钱袋,“一千万摩拉,全兑换成筹码。”
一千万摩拉,在当年拉斯维加斯,两千万美元可以叫赌场老板下场亲自坐庄。由于财力有限,我只能把数目砍掉一半。
“一千万......不行,我坚决不要,收回去!”夜兰地把钱袋推了回来,就在抬头的一瞬间,撞上了我坚定的目光。
“这个....就当成是我给你第一份的礼物,夜兰......”我闭上眼,感受着佳人软糯体香,俯身在她额头上留下湿湿的一吻。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一千万可不是小数目。”夜兰深情地看向我,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舍。
“我知道你想光明正大地赢我一次,夜兰。”我伸出手,捧起她秀丽的小脸,“这一次......你的机会来了。”
“当然,我的.....小冤家~”夜兰恢复了一开始那副柔媚的神色,但不同的是,那股眼神不再是想要勾人神魄的魅惑,而是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爱意。
【岩上茶室】,是我见过最古怪的赌场。它兼具了璃月和枫丹两个地域的特色,21点,牌九.......各种我说不上名字的扑克游戏。室内虽然整洁,赌桌排列得井然有序,但没有铺设任何有心理暗示的地毯和装饰。竹木墙壁上没有钟表,只有两扇小气的纸窗被不情愿地撑开。整个赌场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酒味。
夜兰拉着我的手,在茶室间兜兜转转。每经过一张赌桌,围坐周围甩扑克爆粗口的赌徒们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双眼发直地看着光彩照人的赌场老板拉着我路过。先是嫉妒,随后便是猜疑,再到后来是戏谑,可我什么都没听到,我的眼中只有夜兰的一颦一笑。
最后,她轻轻把我按在一张舒适的扶手椅里,玉指慢捻,把插着吸管的饮料塞进我的手心。无微不至的照顾顿时让我受宠若惊,看着周围端着高脚杯的赌客,顿时感觉格格不入。
“我听凝光说,你不喝酒也不抽烟,是个好男人呢。”夜兰轻笑道,“所以我特意从新月轩给你弄来了他们的特色饮料.......喜欢吗?”
小啜一口,果茶的清香在舌尖层层绽放,激起千层浪。细细品尝,甘甜越来越盛,正如夜兰对我的爱意,初觉怡人沁心,后觉愈加醇厚......我满意地点点头,又喝了一大口。夜兰似乎很开心,施以淡妆的眉眼弯如皎月,她笑得很开心。
“介绍一下.....这是旅行者。有了他,我们这一桌现在已经凑齐了。”夜兰说道,在我对面落座。双眸含情,视线一刻也不肯离开我。桌上整齐地堆放着竹子削制而成的骨牌,油亮的牌身反射着吊灯淡黄色的光。在夜兰身前,是两个同样大小的骰盅。这张岩上茶室最华丽典雅的赌桌边,只坐了四个人,除去我和夜兰,另外两个也是璃月知名巨贾。
“所以......开始下注吧。”夜兰说道。
前两人稍加思索,拿出一摞红黑相间的骨制硬币筹码放在桌上。
“那你呢,客~官~”
“一百万摩拉。”我也拿出一摞硬币筹码,横放在桌上。夜兰依旧调皮地用脚趾按摩着,丝毫没有收腿的意思。
“好~买定离手~”最后她站起身,把筹码拢在一起,还不忘向我抛来眉眼,“现在开始——洗牌!”
一时间,赌桌蓝光大作,另两名赌客惊呼一声。夜兰右手上的玉琢开始发光,深蓝色的再一次笼罩了岩上茶室。清澈剔透的水流温柔地包裹住那摞骨牌,就像渊下宫的冥鱼,缓缓上升。就在快到和夜兰平时的高度时,水流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游鱼状分成几股,裹挟着骨牌在半空中游弋,交错相映,时而逆流溯游,搏击巨浪,时而平海而起,直跃龙门......夜兰成功把一次洗牌,变成了她的个人表演。
这是牌九,纯粹用于赌博的游戏。据我所知,在没有电子计数器和监控摄像头的璃月,出千乃是常事,闲家出千的方式千变万化,而庄家只有一种简单粗暴的出千方式——记骨牌纹路。
洗完牌后,夜兰将它们面朝下分成四摞。在一轮摇骰子和摸牌后,每个人都分到了四只骨牌,我看着竹木上的纹路,陷入了沉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两个有树眼纹路的牌.....是双数牌组里的地牌,而另一对......也是点数巨大的牌。
夜兰用尽手段,操控骨牌的排列顺序,在骰子里灌铅,通过一系列操作把一副好牌发到了我的手里,明摆着是变着法想让我赢,但我拒绝。
于是,这这场赌局在我和夜兰的微妙关系下变得奇怪起来,庄家绞尽脑汁想让对桌的闲家赢钱,而对桌的闲家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把钱输给庄家......如此奇特的赌局,在岩上茶室实为罕见。
“各位,开牌吧~”
在我计算了其余三人手里四张牌的排列可能后,我挑了一个大于其余两人,但是比夜兰点数小的组合。果不其然,开牌的时候,我和其他两个人均是和牌,唯有和夜兰对牌的时候,大小牌全输。
按照规则,我如释重负地将那一大堆筹码推给夜兰。她显得很意外,眼里透露着失望。接下来,她带着我玩遍了各类游戏,每次都是用尽办法把好牌发给我,但我总能用她意想不到的方式故意输掉。玩21点的时候故意爆点,甚至最后她气急败坏地发给了我一张A和T,我都直接选择保险,当场认输,留下了一半筹码在桌上。
夜兰生气的模样,甚至比她平时还要可爱。
我一口气玩到了黄昏时分,和夜兰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客人,如愿以偿地输掉了所有的钱。最后输掉一叶子牌游戏的时候,我算了算下注的比例——由于光顾着头脑风暴,身上的筹码......不够了。
“你已经给我送了够多的钱啦......”赌局结束后,夜兰把我拽进休息室,亲手沏了一杯茶。窗外的雨声逐渐减小,雨水洗刷过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芳香,弥漫在我身旁。相比于烟雾缭绕,乌烟瘴气的赌桌,这里显得尤为清净雅致。
“你是故意输钱的,对吧~”夜兰端着茶杯,紧挨着我坐下,小眼神里写满幽怨。
“最后一场,我好像还欠你二十万摩拉。”我说道。
“哼哼。”夜兰浅浅一笑,轻启朱唇,在茶杯表面吹着气。深褐色的茶叶仿佛一座座孤舟,无力地漂浮。
“那你打算怎么偿还呢,客~官~”夜兰仰起头看着我,一副居高临下的御姐气质,眼中波光流转,秀眉轻挑,眉宇之间充满着强势的温柔。
“我想抵押这个。”我认认真真地从口袋里掏出钟离送给我的那块上乘的老石。刚拿出来,夜兰就急忙把我的手按回去。
“哎呀~这可由不得你哦。偿还的方式,应该由我这个债主决定呢~”夜兰挨得更近了,她咬着嘴唇,双眸脉脉含情地、优雅地,反手勾住了我的后颈,旋即将香软绵滑的唇瓣贴了上来。深情地拥抱着我,索取着我。
“既然摩拉输光的话,就用你自己来偿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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