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门偶得】从“笑中带泪”的传统相声《老老年》说雅俗
头一回看《老老年》，我只觉得荒诞搞笑。
剧情没6。说老老年间极寒酷热，多冷呢？拉屎得有个“打屎棒”，不然冻上了！多热呢？太阳出来，老郭拿个桃顶脑袋上，于是脑袋上只有桃儿那片没被晒伤，别的地方都晒得没头发了！
这么个天气怎么种庄稼？不种，老天爷下！
雨是香油霜是盐雹子是疙瘩汤雪是白面，三分钱（老先生的版本是一个制钱）俩牛两分钱仨羊，60斤以上的猪一个一分钱、60斤以下的一分钱97个，有整有零！
还有菜。青菜一分钱吃一年，巨大的白菜茄子，电线杆子一样大的腐竹一分钱吃二年，面筋不要钱豆腐没人吃，愁得豆腐坊的掌柜的跪大街上求人进来“吃我的豆腐哇！”
啊呸！谁要吃你个老帮菜的豆腐！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相声！
搞笑嘛倒是很搞笑的。因为我看的这一场《老老年》是谦儿哥醉酒版，老郭使出浑身解数，宛如是他自己喝了假酒，谦儿哥倒貌似稳稳当当，多可乐啊这！
一搁就是十年。老郭的好相声多了去了，比起《论梦》《托妻献子》，《老老年》极其逊色，不爱看！
再看《老老年》，是去年杨九郎捧董九力。
哪怕有杨九郎加持，我依然觉得《老老年》这个相声没意思。冷那么冷，热那么热，吃的那么便宜，没一处合理，总不能为了荒诞而荒诞吧？这故事的逻辑、人物的出发点到底是个啥？这个活的点落在哪儿？难道真就是逗个“屎尿屁”的打屎棒和弹球的三俗活？
直到进行到“豆腐不要钱”，我突然想起去年看的一篇儿童文学，《三个铜板豆腐》。
在文章里，作者描述了小时候跟弟弟去外婆家，外婆让舅妈给他们买了三个铜板的豆腐，那是他们第一次吃到豆腐。而文章中的外婆，一生都没有尝过豆腐的味道。
《三个铜板豆腐》的作者任大星生于1925年。那个年代的豆腐，是那么珍贵、那么好的食材吗？
每一段相声出生时，都承载着当时特有的记忆和情绪。看不懂《老老年》，只是因为现在很少人懂那个时代的悲欢吧。
资料显示，《老老年》是相声八德之一、民国初年“天桥八大怪”之一焦德海的代表作。
焦德海生于1878年，这一年是华北连续三年大旱的最后一年，也是最严酷最悲惨的一年，历史上把这一次“二百余年未有之灾”称为丁戊奇荒。
高温极寒种不了粮食，吃什么？天上下！那时候的人叫皇帝皇帝不应，叫总统总统不灵，可不只能指望老天爷？
哪里荒诞？是下香油下白面下疙瘩汤荒诞，还是下牛下猪下羊荒诞？如今的观众看到这，可能也会哄堂大笑，笑以前的人真没见识呀，好容易央各老天爷一回，嘬着后牙槽想半天就要一堆这玩意儿！
可这些如今司空见惯的玩意儿，在当年的人们眼里，确实是得神仙（老天爷）才能给的了啊！
在苦日子里凭着夸张的手段炮制出看似拿屎尿屁逗闷子的老老年，是那个活不下去的年代里对美好生活最高级别的幻想！是苦难里衍生出的哲学智慧也是“喜剧内核是悲剧”的现实体现。
今年曲协发了倡议书，提倡“让人们在含着眼泪的笑声中得到教育和启迪”。如果让我数符合这个标准的相声，头一个就是《老老年》！
它真实得在苦难岁月里让观众一边往肚子里咽眼泪一边咧着嘴笑，结合当时历史背景，这出活承载的记忆何等惨痛，表现手法又何其高超。这样的一个作品，岂能因为为了夸张而创作的部分就否定作品整体的意义？
衡量一个文艺作品雅还是俗，看的是思想内涵，而不仅仅是从文本里“寻章摘句”，以部分语句来评断整个作品的高低。
现在的人觉得《老老年》荒诞，那是赶上了好时候。赶上了让我们再也不用靠幻想老天爷下面下油下菜来逃避生活残酷的好日子。现在的我们不仅能吃饱，还能吃好！好到才几十年，就看不懂《老老年》了，觉得这活只盯着“屎尿屁”太三俗。
像《老老年》这样的作品，如今德云社再演起来，看起来似乎是砸实了其“三俗”的污名，可仔细结合作品产生的历史背景、时代立意来看，今日某些人大喊“三俗”的行为倒着实算得上忆古讽今，十分具备荒诞的讽刺意味了。
估计得换如今真实吃土的海地人民，去除了单纯语言障碍后，恐怕才能与我们的老祖们构建起深刻的灵魂共鸣。
由此可见，很多时候，人们判断一个作品的雅俗更多是出于自身主观喜好，囿于自身的认知以及饿不饿、饱不饱，而非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
说白了，雅人总能找到雅处，俗人看什么都俗，而憋着挑毛病的人看什么都能挑得出毛病，至于那毛病是真是假，老郭说得好：“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
相声之所以能在两百多年间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依然保有旺盛的生命力，是因为相声始终与大众同呼吸共命运，既表达大众愿望，也给大众带来笑声。
那些整天挑剔这个下三路、那个屎尿屁的人们，请他们先去吃土，完后再谈感受吧。
感谢安宁1019、bili_29885699396、明天的太阳总是新的、萌茶茶1973、静夜云开、远远的爱着、lleco、really7706、古道fatimah、羊羊蟹蟹与天蝎、多在角落里的小猫、勿言世寒、隐逸红尘之中、bili_70275845933给我充电！
感谢三连、点赞的朋友们！
评论区的朋友你们还好吗？最近德云社很热闹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