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NOx碧蓝航线 诸神黄昏(6)
强力意志永远在轮回, 世界就是在强力意志的轮回中进步。——尼采

铁血帝国是台需要血肉喂养的故障机器,内战使它分崩离析,但也打碎了卡住齿轮的骨头,只要当权者小心操作,它依旧能碾碎整个欧陆。


1967年1月2日 大铁血帝国 日耳曼尼亚 上午9:25
“大凯旋门开工于1946年,在1950年‘民族觉醒日’那天竣工。它的设计灵感来自元首,尤其是元首在‘奋斗年代’绘制的那些草图。”

游览巴士上的乘客们赶紧埋头记下这一重要信息,接着纷纷站起来,涌到巴士的一侧,带着赞叹的表情望着那座巨大无朋的雄伟建筑。哈特斯把相机放到车窗上,让他能拍得更清楚一些。
导游是位中年妇女,穿着帝国旅游部的深绿色制服,叉开腿倚靠在挡风玻璃上。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凯旋门用花岗岩建造,总体积是两百三十六万五千六百八十五立方米。是法国巴黎凯旋门的49倍。”
有一瞬间,凯旋门高高耸立在他的头顶上,紧接着旅游巴士就驶进了像隧道一样的门洞。那条门洞比足球场还要长,有五十层楼那么高。顶灯和探照灯照亮了门里面的八条车道。
“凯旋门的高度是一百八十米,宽一百六十米,深一百九十米。在它内侧的墙壁,刻着1914年到1918年、以及1939年到1945年为祖国牺牲的六百万战士的名字。”
女导游打了个喷嚏。游客们尽职尽责地伸长脖子,想看到那六百万人名的片言只字。这些游客里有一群重樱人,脖子上挎着“尼康”相机,嘴里嚼着薄荷口香糖;一对大大咧咧、一望而知是白鹰人的夫妇,带着一个满脸褐色雀斑的小孩;一大群皮肤黝黑的拉丁人,大概来自撒丁帝国或者伊比利亚。
哈特斯望了一眼阵亡者名单。上面的某个地方有他父亲的名字。还有他的祖父和外祖父。他把眼睛移回到女导游身上。她掏出手绢擤了擤鼻子,没发现有个人在饶有兴趣地注意着她。
巴士驶出了长长的门洞,重新回到铅灰色的柏林苍穹之下。一瞬自然的光明让哈特斯的眼睛开始刺痛起开,他下意识的眯起眼睛,脑袋向后靠去不想正好磕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上,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身旁鎏金色的眼眸微微抬起,少女样子的盖世太保作出嗔怒状道:“别撞我的角,陪你出来工作一趟,你就把我当你的助手了吗?”
“是你要在交接后陪我工作的,现在你也看到了我的工作就是这么无聊。”
“哼,宣传部门给你们这些小职员的新年任务永远是拍摄这些比欧洲其他国家更大,更高,更宽,更长,更贵的建筑照片然后放到报纸的头条。”埃吉尔昂起头一扬银发,五官分明的端丽娇靥写满了不屑一顾。“无聊,不止是工作,连成果都很无聊。”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哈特斯摇了摇头打开自己旧徕卡相机暗箱小心翼翼的收回里面的胶卷,在他对面一位摆弄尼康相机的重樱人对他露出了鄙夷的表情然后抬起手咔嚓咔嚓按下了快门。
“这些重樱人真是得寸进尺,在我们的国土上得意什么呢?”埃吉尔昂起螓首高傲的眸子俯视着回过头的重樱人,特务眼中咄咄逼人的杀气顿时让他额头直冒虚汗,不一会那个重樱人就识趣的换了个座位。
“你这样很引人注目,盖世太保做事都这么高调吗?”哈特斯摇了摇头。
“我就是受不了他们欺负你的样子,拜托你是个铁血男人,何必在这群势利眼猴子面前忍气吞声?”
“我没有忍气吞声,我只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注视。”
“看,”埃吉尔扶额叹气道:“你这就叫忍气吞声。”
“听你这口气也许我应该去当盖世太保,而你才应该当摄像师。”哈特斯对眼前的女人感到一丝恼怒,他猛地拉住埃吉尔放在额头上的手按回座椅,沉着脸道:“如果你想我们的交易平安,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别在那么那么高傲。”
说完他的怒气就和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正准备迎接埃吉尔的嘲讽, 但哈特斯等了好几秒都没有听到身边人开口说话,只听得身边的呼吸声愈发急促了。他心里一慌转头看向旁边的人,却见埃吉尔雪腮殷红双眼直慌张盯着自己,一副举足无措的模样。
她看了一眼被哈特斯紧握着的那只手,尝试抽了一下手但哈特斯的手指下意识的握紧,牢牢攥住了黑色的皮质手套没让埃吉尔得逞。
埃吉尔感觉自己手心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一颗心砰砰乱跳,一股热流从脚尖烧到了耳根。
哈特斯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把手松开尴尬笑了笑:"那个,你是不是不舒服?"
埃吉尔低着头摇摇头,脸颊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
“那……”
“那什么?你这个迟钝的男人。”埃吉尔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一脸娇羞的打断了他的话,“下次你要碰我,先告诉我好吗,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哈特斯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角也算?”
“当然!”埃吉尔理直气壮的回答,这让哈特斯哭笑不得。
观光巴士经过了一段高级商店、影剧院和饭店林立的繁华街道,两人一阵无声,埃吉尔抱着双臂低头紧盯地板,哈特斯则专心一意的拍摄着街边的风景,穿过一座圆形广场后,又进入了一群气氛甚为浮夸的政府建筑群之中。“军人会堂”,女导游照本宣科地背诵道,“是铁血帝国最大的战争博物馆,里面陈列了德国在战争中缴获的大量外国战利品,包括鸢尾签字投降的车厢,伦敦特拉法加广场上的纳尔逊铜像,还有原来陈列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中的‘炮王’。”
哈特斯将相机对准在军人会堂的对面,巨大无朋而又杂乱无章的“帝国元帅府”,集空军部、“四年计划”总部、帝国狩猎总监府等等和齐柏林的私人府邸于一体,柏林人称之为“齐柏林宫”。这座建筑在帝国元帅死亡之后就被空置,有消息说这栋建筑将作为奖品赏给收复东欧总督辖区的将领,但现在它还是日耳曼尼亚的禁忌话题。女导游略过了这座建筑,没有加以介绍,但哈特斯却按下了快门。
“你觉得谁会成为东征军团的指挥官?”哈特斯向身旁的还红晕着脸的盖世太保发问。
“还能是谁,元首无非在沙恩霍斯特、格奈森瑙、希佩尔还有乌尔里希·胡腾她们四个人中选一位统领远征军。”埃吉尔倚着靠背嘟囔着回答。
“为什么没有斯佩伯爵?”哈特斯对人选中没有日耳曼尼亚的守护者感到一阵错愕。
“她不是元首的人,而且最近犯了些错误现在和她姐姐一样被停职在家。元首不希望她再和军队扯上关系。”
“可胡腾是腓特烈的妹妹啊,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名单上。”
“那是因为她最近在西部边境和勃艮第打了一场大胜仗,她摧毁了她姐姐用来控制鸢尾的军队逼他们退出占领的鸢尾土地,这足够证明她的忠诚。”
“可我怎么没有在报纸上看到这次胜利?”话一出口哈特斯就感到了自己的愚蠢,他当然不会从报纸上看到,这种半分裂性质的冲突是在打铁血帝国欧陆霸主的脸,元首和她的官僚们又怎会承认勃艮第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敌对国家呢?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蠢话吧?”回过神埃吉尔用一种你是不是吃错药的眼神看着他。
“我知道,我只是不能理解元首为什么不直接选希佩尔作为指挥官。”哈特斯困惑地挠了挠头,“她不是元首的姐姐吗?”
“元首对她的姐妹的能力了若指掌,你听说过希佩尔将军打过一场出名的战役吗?为了元首家族的荣耀考虑这种工作还是不要叫自己家人亲自去了。”埃吉尔抬起头,谈起政治她脸上残余的红色完全消退,少女模样的秘密警察伸出手指开始为他一一分析,“选格奈森瑙和选沙恩霍斯特没区别,黑公爵对她手下的军队的操纵已经到了提线木偶的地步,所以元首实际上只能选两个人,沙恩霍斯特或者乌尔里希·胡腾。”
“你觉得她会选谁?”
“不知道,”埃吉尔露出满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黑公爵和死神两边都不是什么好选择。但帝国的长胜将军也就这些人了,收复东欧的总督区我们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过一点。”
哈特斯点了点头,比起和他关系不大的将领问题,日耳曼尼亚人民更关心的还是收复东欧的产粮地,过去二十年在乌克兰和莫斯科韦恩富饶的黑土地上生长的瓜果谷物源源不断的输入日耳曼尼亚的餐桌饭厅,如果不是这场内战铁血人甚至都要忘了食物不是货架上长出来的。
“索菲的身体还好吗?”埃吉尔见他不言语便询问起了他妹妹的状况。
“还可以。”哈特斯不假思索的回答。
“一月天气比较冷,暖气供应也时好时坏。”埃吉尔叹了口气,接着她从衣带里取出一个鼓囊的信封递给哈特斯说:“我们说好的,你给我瓦伦斯坦的行踪,我一半的工资,拿去买点皮毛毯子吧。”
哈特斯干脆的收起钱,这是他和埃吉尔说好的。
接着埃吉尔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汽车猛的踩下刹车,让二人的脑袋贴到了一起,“其实你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是个无聊的普通人,你两头讨好的胆子很大,对不对?”
哈特斯眉毛一动,他不知道埃吉尔是如何,或者是何时看穿的。
“因为即使是我这样低级别盖世太保的工资,也不是你这样的小职员可以一眼不看就收入囊中的,你已经习惯收巨款面不改色了不是吗,”埃吉尔说完,便收回了手指,“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个关心你良心的人,现在抉择的时候未到。”
说完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从已经打开的巴士车门跳下车。“游行还要持续很久呢,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哈特斯向窗外望去,巴士刹车的地点在南北轴心大街。勃兰登堡门那边,在巴黎广场的中央,一支身穿棕色制服的冲锋队乐队正在吹吹打打。大众的车窗都关着,因此只能模糊地听到大鼓和镲的声音。艺术学院大楼外有那么几十个人在驻足观看。
元旦的时候,要穿越柏林的大街而不碰上这类排演,都是非常困难的事。在6天的时间里,帝国各地的演出团体都要云集柏林,以庆祝帝国新一年的开始。
大众巴士的风扇随着鼓点来回摆动,仿佛乐队的指挥。哈特斯打了个哈欠把相机重新摆正,对他来说这一天还长,而对道路另一侧车辆中的乘客来说这一天却是另一番景象。
菩提树大街一辆黑色高级奔驰轿车内,胡腾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闷闷不乐的乘客。鸢尾的天使缩在后座上,打量着窗外的日耳曼尼亚铅灰色的苍穹。巨大的都市见不到半分绿色,这让习惯在树荫下休酣的鸢尾人感到不安,此刻透过镜子,胡腾能清楚的看到对方还扎着绷带的翅膀,上炸起的羽毛,这是主人精神紧张的标志,按理说自己应该出言安慰,但心底潜藏的恶趣味却让良言出口变成了戏谑。
“现在我们看到了最后的证据,”她松开奔驰W114包着牛皮的柔软方向盘,转过头看着霞飞,“让鸟儿在水泥笼子里待太久,她们都会变疯。”

"我不是鸟,我也没疯,我只是觉得柏林让我很不舒服。"后者僵硬的转过头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一如往常,天使对她的反应一切都很得正式冷淡而且过时。放以前胡腾会识趣的结束对话,但今天她心情极好,再次看到日耳曼尼亚的灰色天穹令胡腾无比自傲,这都是她自己挣来的,在边境待了短短1年后她就凭借军功重回帝国核心。
“我很久没有听别人叫这里柏林了。”胡腾说。
“我只记得上次来时它的名字。”
“嗯,那你现在正好有时间好好观察一下它和你小时候的区别。”
“变得更丑了。”霞飞干脆利落的结束了她的搭话。
胡腾无奈的摇了摇头,心底暗道摸不准鸢尾人的品性,不过有一点她的确赞同,这里的确变得丑了,根据一道野蛮的政府法令,菩提树下大街的那些美丽椴树在1952年以“迎接奥运”的名义都被砍光了。作为替代品,提尔比茨下令在路旁树起十米高的石柱,每根柱子上面都耸立着一只帝国的金鹰。整条大街看起来就像一片印第安酋长的丛葬地,上面戳着无数根图腾柱。
一声高音铙钹宣告曲子结束。乐队指挥转过来向观众们鞠了一躬,在他身后,那些冲锋队员扛着大号小号,半走半跑地奔向他们的巴士。人群走光了之后,巡警吹了声哨子,用戴白手套的手示意车辆可以继续前进。胡腾悠哉悠哉的踩下油门,她的奔驰在一阵轻柔的颤动后平稳启动。
离开拥堵的菩提树大街后她径直驶向了元首宫所在的胜利大街,当她穿过一座圆形广场后,她听到了后座的天使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惊叹,在胜利大街北侧的“世界第八大奇迹”正在她们眼前徐徐展开。
“那是座山吗?”霞飞自言自语道。
“那是帝国人民大会堂。”胡腾按下车窗玻璃好让她看的更仔细些。
每个第一次来到日耳曼尼亚的人都会被着宏伟的建筑所震惊,“世界第八大奇迹”甚至在挑剔的胡腾看来,它也的确无愧于这个称号。在清晨薄雾中,远处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巍然耸立,在一群像战列舰一样的灰色建筑之上,是一座半入云端的巨大穹顶。

“这世界上最大的建筑物。它的穹顶高度超过四分之一公里。在某些日子里——比如今天,它的顶端会没在云雾之中。穹顶的半径是一百六十米,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只有它的十六分之一。”胡腾熟练的背诵着帝国旅游部的宣传话册,在那些欧根亲王的官僚的嘴里日耳曼尼亚得如同人间仙境:蔚蓝的天空,鲜花的海洋,身穿盛装的人群,整洁的街道,丰盛的食品,金发少女在元首宫前献礼……在寒冷萧索的柯尼斯堡或着华沙很少能见到的美好景象。
“不需要告诉我这么多,我不是来旅游的。”霞飞摇上车窗打断了胡腾的遐想。
“话虽如此,我们今天可是要在这过夜,多了解点也没什么坏处。”
“过夜?”霞飞露出不解的神情,“我还以为你是被欧根亲王召唤来参加你们东征军团指挥就职仪式的,现在难道她还准备奖赏给你一套房子吗?”
“那当然不是,”胡腾恼怒对着道路前挡她路的观光巴士按下喇叭,“元首召我回来一是我取得了令她瞩目的军功,二是帝国总理想要让我制衡现在权势滔天的黑公爵,指挥一职现在给谁还是个未知数。”
“你有多大把握就任?”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前途了?”胡腾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她几天以来第一次听到霞飞主动找她续话,三天——她们从法兰克福到日耳曼尼亚的高速公路上,鸢尾的天使愣是没和她说上一句话。
“我只是信守承诺。”霞飞淡淡说到,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那是什么承诺?”胡腾饶有兴致的问。
“你的事业越成功,我的牧群越安全。”
“没想到你还记得,”胡腾听后列齿而笑,“但这样说我们的关系岂不是少女和巨龙。”
“更确切的说是绑匪和人质,”霞飞又一次厌恶的撇过头不给她打趣的机会,“只要你能保护我的牧群,给他们衣食住所,我就继续为你效力。”天使强调着。

“哦那是当然,我现在就是法兰克福鸢尾人的主保人,有我乌尔里希·胡腾在,你们便可以安居乐业。”胡腾依旧不管不顾说着她的俏皮话,但随后她话锋一转用近乎警告的口气说:“但你们也要记住,当我需要人手加入军队时,你们不可拒绝征召,更不能在我得到足够军队的指挥权前回鸢尾。”
“我明白。”霞飞说。“不过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就职的可能性有多大。”
“对半开吧,”胡腾打着哈哈表示自己对这个问题不想多谈,“死神和黑公爵,哼!在元首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黑公爵我清楚,沙恩霍斯特一向对手下士兵滥施惩戒,但你呢?”霞飞问,“你为什么被叫做死神?你似乎对士兵只是简单的冷淡漠视,为什么他们会叫你死神?”
一阵沉默。霞飞隐约听到驾驶座的人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良久之后胡腾清了清嗓子念出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词语——塞壬。
“你还记得塞壬吗?”
“我当然记得,击败它们,是我们成为舰娘最早的职责。”霞飞感觉到胡腾挑逗一样地看向自己。
“那你杀过它们吗?”
“没有,它们的本体太强大了,各国的舰队只能将其逼退。”
“那请你记住,我 把 我 的 镰 刀 留 在 了 一 位 塞壬 的 脊 柱 里。”胡腾侧过脸一字一顿的告诉她。
刚开始霞飞还以为这不过是铁血将军对自己的另一次调侃,但胡腾展露出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霞飞似乎真的感到那挥舞镰刀的死亡之神拖着寒气与自己擦肩而过——她没有说谎,死神正在自己面前,但另一个问题从心底而生,为什么面前的女人愿意服从铁血帝国贪婪的官僚?霞飞很好奇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问的时候。
她们这辆车来到了胜利大街的尽头,停在广阔的阿俾斯麦广场上。广场的右边是国防军总司令部。30年代曾经被焚毁的第二帝国国会大厦已经被修复,包在这一片建筑群中,成了国防军图书馆。广场的左边是元首宫,元首官邸,第三帝国最神圣的圣地。
现在她们可以看到帝国人民大会堂的细节了。最底下的建筑入口处是一排柱廊,用采自瑞典的红色花岗岩修成,每根柱子脚下都装饰着阿特拉斯神和大地女神特勒斯的镀金雕像。在它之上是洁白的基座,再往上就是那震撼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青铜穹顶。
停好车,胡腾带着霞飞走过大会堂的岗哨和笨重的旋转门,在大门里边,有一块告示板,标出今天的审查等级。一共有四个等级,绿、蓝、黑、红。今天,像往年这个时候一样,是最高的红色警戒。
胡腾向传达室的小个子门卫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并替霞飞登记。随后对方把她房间的长方形黄铜钥匙卡并递给她一个白色袖套,今天比往常都要繁忙。新年后的一个星期都是这样。大堂里,女秘书抱着文件盒穿梭来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的笃直响。空气里有一股消毒水和地板上光蜡的味道。四名党卫军荣誉卫队士兵纹丝不动地站在入口电梯前。在传达室的远端,人群的头顶上,有两座胸像:欧根亲王,帝国的新任元首,正用那鎏金色的眼睛冷酷地盯着对面的俾斯麦塑像。胡腾拉开电梯门,把还对着雕像发呆的霞飞拽了进去。
“把这袖章带上。”一进电梯胡腾就把手上的白色袖章扔给了霞飞。
“我为什么要带这个?”霞飞看着手中纯白色的袖章,脸上表情十分微妙,在铁血帝国只有奴隶才会佩戴纯色袖章,以霞飞粗浅了解,黑色代表劳工、绿色代表农奴、红色代表军仆而白色代表……
“你是我的私人奴隶或者说侍从。”电梯在30层的位置停了下来,叮的一身打开门露出一段干净整洁的大理石长廊,但她们谁也没用迈开脚步,霞飞握着袖章死死的盯着胡腾的眼睛。
“我不是你的……”
“这只是按条例办事,不然你在铁血帝国寸步难行。”胡腾止住正要发作的鸢尾天使对她解释道,“带上后按照我给你的钥匙,找到我们的房间然后锁上门,不要出来,在里面检查所有家具,千万不要让什么微型摄像头和监听器留在我们的房间。”说完她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抛出一道曲线落入霞飞的手掌。
“那你要去干嘛?”霞飞收起钥匙不情不愿的将袖章别到了自己的左臂。
“去开会。问问元首今年她是要鸢尾男仆还是波兰男仆。”胡腾吹了声口哨,见霞飞没有反应,她补充了一句:“一个笑话。”
“所以呢?哈哈?”
“算了。”

元首宫的巨大玻璃穹顶,是帝国元首的私人花园所在地,而此刻的冬季正是万物寂静的季节,按理说是闻不到鲜花的芬芳,但大量四通八达的供暖设施持续不断向穹顶里注入暖气,使得其中四季如春。
在几棵郁郁葱葱橡树下,一位别着绿色袖章的园丁,正静静地为树下纯白色的酸橙翻土,他小心翼翼的匍匐在青草地上,尽量减少自己对草地占有的空间,专注于手中的工作,在他身后两位身着华服的女人从他的面前走过,这男子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久,那两名女子便在橡树的下停了下来,男子依旧是不疾不徐地翻动着铲中的土。
“这世界离开不了乐师、园丁、侍者这群低贱的佣人,离开了他们,即便是国王、首相,乃至白鹰总统,也失去了所有的乐趣,对不对北卡罗来纳大使?”二人之中身着黑色双排扣军服的白发女人微笑着对身旁的白鹰特使说到。

如果他的手臂上没有袖章,并且能自由的选择自己的工作那就更好了。白鹰大使轻挽金发缓缓撩至耳后,她微蹙着眉,看着不远处辛勤劳作的园丁,盘算着为什么,他能在凛冬之时待在帝国元首的花园里。
她的疑问没持续多久,当那小伙子抬起头来时她看到的是一张年轻,英俊,多愁善感,带点波兰人的那种贵族气的脸庞。这就不奇怪了。
“的确,这世界离开不了乐师、园丁、侍者这群创造美和爱的人,离开了他们,即使是铁血元首也会感到空虚寂寞。”她摊开手用流利的德语对身旁的铁血元首说到。
铁血元首的眼中闪过一丝秘密被揭穿的愠怒,但很快她便遮掩下去。
“卡钦斯基是个安静的年轻人,虽然血统低劣,但有些品质可以通过后天的培养得到提升,他对我的忠诚我从不怀疑,奴隶对主人的索取仅限于生存,而我可爱的铁血人民呢?他们的索取可就多种多样难以满足了。”欧根亲王看着重新低下头照料花草的卡钦斯基,说到。

“你想和白鹰达成一份非正式协议是担忧即将进攻东欧之时,我们推动你萧墙内的分裂是不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最近撤职的斯佩伯爵将军。”
“你们让我担忧的可不止她一个,据我所知你们不但在欧陆布置自己的间谍网和我的将军们眉来眼去,还提供物资和工业设备给AA线背后的北联军阀,苏斯洛夫、亚佐夫、我都可以从侦察机照片里看到他们土地上巨大的白鹰集装箱了,当然别忘了还有撒丁帝国,我们的老朋友,自从维内托去世后他们在自由化的道路上可谓是一去不复返,欧洲二强加入你们恐怕只是时间问题,你们已经赢了这么多不准备收手吗?”说完,铁血的元首从纯白的酸橙树丛中摘下一个成熟的果实,将它抛给北卡罗来纳。
“我更喜欢甜蜜的果实,它会让我想起家乡的苹果树。”北卡罗来纳伸手接住,将酸橙放入口袋,抽回手时橙子淡淡的苦香传递到了她的鼻尖,“苦涩的味道会让人意志消沉。”
“甜蜜不会诞生在仇恨之下。”欧根亲王语重心长地说,“是时候让我们抛下过去的仇怨了,你们在太平洋正和重樱明争暗斗,而我们也准备收复东欧,与其互相阻碍对方达成目标,不如给各自行个方便。我保证铁血不会干涉亚洲的纷争,你们也松开对我们的遏制。”
“那欧洲怎么办?皇家、鸢尾呢?”
“鸢尾是我们的保护国,我已经证明了现在的铁血军队依旧可以掌控欧陆,哪怕勃艮第也不能与我们抗衡,至于皇家等东欧的战事结束,铁血的远征军自会平定叛乱,欧洲已经给你们一杯羹了,不要得寸进尺。”欧根亲王十分自信,她看着倚着树干的北卡罗来纳,“不要以为一次内战就能击垮铁血,指望微不足道的诡计和阴谋就能分裂我的帝国,铁血人被这个世纪的鲜血塑造的十分坚韧,别和愚蠢的鸢尾人以及北联人那样轻视我们,不然我们会背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和平是总统给我密令,如果铁血能同意协商,我们各自做出一些妥协也不无可能,白鹰的企业迫切希望铁血能开放欧洲市场,重启大西洋航线,以及废除令投资人作呕的奴隶制。”
“可以,当然可以这正是我想要的。”欧根亲王愉悦的勾起嘴角。
“其次我们希望身处加拿大的国王君主,能回到白金汉宫,由她来担任英格兰国王叛乱会很快平息,爱德华八世可以到日耳曼尼亚居住,我听说她年轻的时候和您曾有段恋情,想必她会很满意这份安排,最后白鹰和铁血可以一起监督不列颠岛的重建工作,就当我们两个超级大国信任的象征。”
铁血元首的微笑僵在了脸上,她啪的一声捏爆了刚摘下的酸橙,猩红的汁水顺着她的手腕缓缓流下好似一条血河。
而后她用恐怖的眼神狠狠盯着北卡罗来纳湛蓝的眼睛,“别他妈的再得寸进尺了白鹰人!我说了鸢尾和皇家是我们的保护国,只要东欧战事结束我就挥师处理不列颠的反贼。而威尔士是我扶她上位,那我就必将捍卫她的王座,这事关帝国权威,我不容任何人挑衅!”
这个反应,连北卡罗来纳这样身经百战的政客也觉乎意外,但她确实感到了欧根亲王的威胁和怒气,于是便耸耸肩,“那这就是我们退步的地方了,我会告诉总统阁下你的意见。”
“让那个加拿大杂种放下当王的痴心妄想,否则铁血会让她付出代价。”这是铁血元首最后一句警告,随后她看了看手表告诉北卡罗来纳自己还有个会要开,所以就让卡钦斯基起身陪同她参观整个穹顶。

阴冷的冬日阳光铺洒在元首宫会议室点缀着片片冰晶的波尔多葡萄酒上,帝国总理威悉用手触摸那结霜的玻璃,皮肤接触,一阵刺痛的冰冷传入她的手掌,神经信号涌入脊柱传遍全身,引得一阵战栗。

如此寒冷的冬日,大铁血帝国的一亿臣民不得不忍受断断续续的暖气供应,和总是不够的食物配给,而威悉却衣冠齐楚坐在摆满了白银盘子的黑色花岗岩桌子边用餐,盘子上盛满了奇珍异兽,它们被装在冰柜里从最遥远的总督区送来。当她咀嚼时,她感到肉汁在嘴里爆开。这些菜肴每盘的价钱足够一个日耳曼尼亚居民一年开销,但身处欧陆——权力金字塔的顶端的宴会上,她很少会考虑这些东西。
威悉视这张桌子,发现权力的平衡无处不在。有权有势之人身着厚重华服,佩戴着勋章,他们白色色,黑色和红色的华服表面绘制着铁十字的金线。帝国的外交部长瓦尔特·黑韦尔脸色苍白,畏手畏脚的喝着他杯里的蛋白酒,在他身旁进餐的分别是黑公爵沙恩霍斯特和死神乌尔里希·胡腾,坐在两位互相竞争的国防军巨头中间让他的食欲低到了极点。
至于她曾秘密交谈过的胡腾,此刻她正百无聊赖的从面前的盘子里搜寻香肠,其余的食物她一概不碰,任其冷掉端走,整场午餐她只对菜肴里装饰用的铁血香肠感兴趣。这也难怪……威悉看着侍者端上来的烤圃鹀,思考着它的食法,来自鸢尾的厨师把圃鹀浸在雅文邑白兰地中淹死,然后在把它放入烤炉中熏烤以求脂肪和白兰地的完美结合,把整只鸟连骨带肉吞下,把芳香留在齿间。听上去很不错,威悉拿起被烤得酥脆的小鸟,按照要求一口吞下,然后她只感到酒精和动物内脏独有的苦腥味弥漫舌尖,若不是又饮下了一杯葡萄酒她觉得自己会当场把这东西吐出来。
真是难吃,威悉又喝了一口酒。餐桌上的其他奇珍异兽大概也是如此滋味,她看向桌角刚端上的吊着苹果烤豪猪,那东西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膻味,但这并不妨碍身名显赫的帝国官僚挥舞刀叉从上面切下一大块肉开始享用,不过他们吃完不久之后也开始和威悉一样开始灌酒。
这次午餐根本为了震慑官僚准备的,威悉默默想着,来自不同总督区地区的珍稀动物本就不适合食用,但她的姐姐,帝国的元首却坚持用这些昂贵又难吃的东西招待她的下属,这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乌尔里希,你为什么不把新搞到的鸢尾家奴带上餐桌?是怕我们对你的外国玩具起坏心思吗?”先打破这刀叉交错声音的,是黑公爵沙恩霍斯特,她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切香肠的胡腾。
威悉把目光移向了即将说话的胡腾,她的眼睛快速的检查着这位刚刚高升的帝国将军,孤傲脸上的每一丝动静,耳朵竖起,准备听清她是要口出怒焰还是一笑而过。
“既然是奴隶,那又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各位同侪面前?’胡腾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的高脚杯映照出她优雅的微笑,毫无一丝愠怒的笑容似乎和她的脾气不符,更有违于餐桌礼仪,对私人侍者的挑衅即是对主人的攻击,早在七大部落在森林举行晦涩野蛮仪式的时日,就已挑起过数不胜数的血腥决斗。
“如果将军想的话,我想今天,上菜的侍者里就可以多-位美丽的茑尾舰娘了,”从未有人能够幻想有如此野蛮的笑声从一位陆军元帅口中流出,这如刀斧敲击盾牌般的噪音往往更适合匪徒,“我想这会让诸位部长都能体会到什么叫诱色可餐——”如此下流的言语在铁血拿下莫斯科以前往往不适合如此场合,然而时过境迁——威悉发现不少人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尤其是帝国安全部的威廉.伯格芬多,她记得瓦伦斯坦就是他的爪牙。
“鸢尾舰娘只会让宴会变得无聊,这些阿圭那老道学见到喝酒吃肉就会喋喋不休的念叨上帝和主,伟大的绞刑架之王在上,我们会无聊死的,元帅还有诸位部长你们不想吃饭的时候有个卫道士对你喋喋不休吧。”胡腾耸了耸肩,生硬的咧开嘴,偏向邻座的寻衅滋事者,从始至终威悉看不出她情绪的变化,骨子里的傲慢和表面的得体两者交织组成西部军区司令形象,威悉迷失在这层黑森林中午夜迷雾般的狂野和冷漠,沙恩霍斯特也同样迷路了,所以黑公爵切了一声不再说话。
正当气氛趋于缓和,大铁血帝国的元首穿着束腰的军服,踏着灰色的军靴,气度轩昂地走入厅堂内的,所有人恭敬地起立,“抱歉,我耽搁了会儿时间。
其实已经耽搁了快两个小时了,威悉接过侍者递出的手帕擦去嘴角的肉汁,仆人们飞快的从大厅的阴影处鱼贯而入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碟刀叉,不到五分钟的工夫他们就把整个餐桌焕然一新,铺上干净的白布递出从帝国各处收集的文件,助手传递着几份两百页的备忘录副本,投影机从天花板的暗洞中伸出。很快,餐厅就变成了一间秩序井然的会议室。
当一切事闭,欧根亲王用阴冷的视线扫视长桌上的所有人,迫使他们注意力集中站的笔直,“很好,我希望这两个小时诸位已经吃饱喝足,可以和我谈谈帝国最紧要的问题。”
欧根亲王步履匆匆的穿过长长的花岗岩桌。这里到处都有椅子,但威悉知道她不会坐下。她的姐姐径直走到她身后站定,微弱的光线透过高高的染色玻璃洒下。两名持枪的党卫军不知不觉的在大门处警戒,威悉知道还有更多的人在门外或四周站岗。无论如何她的姐姐总是对自己的安全有着绝对的掌控,哪怕这份保险在外人看来已经有些神经质,但她依旧坚持在帝国全境中最安全的地方采用难以置信的级别的安保。但威悉能理解这些,齐柏林的下场一直萦绕在她们姐妹的脑海。
“就在各位刚刚大快朵颐帝国各地送来的奇珍异兽之时,我们的人民正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忍饥挨饿,而我们都知道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欧根亲王不出意料的用他们奢华的午餐作为开场白,她一如既往的直入问题的核心,“我们需要收回在东欧的粮仓,白罗斯、乌克兰、莫斯科韦恩的总督区二十年来一直为我们提供廉价而优质的谷物畜生喂饱我们温顺又易怒的人民,现在它们都没了,我们的总督弃城失地把军队浴血奋战得来的土地轻易还给了那些下等人,而我们都知道谁要为此负责,那就是俾斯麦!”欧根亲王陡然怒吼起来,顿时大厅内风云变幻,沉闷的风雪再次刮起。
而面对当今元首对帝国缔造者的斥责,在坐官员的反应也各不相同,黑公爵和死神不以为然的撑着手臂,表达着国防军对俾斯麦个人一向的态度——无足轻重,而安全部长和外交部长两位元首的鹰犬则对着自己的主人频频点头以示忠诚,更多的人则和威悉一样感到一阵错愕,本能的她对攻击帝国缔造者的言论感到恶心,而官员的职责却又让她好奇自己姐姐这么做的目的。
窗外的风雪渐熄,玻璃再一次恢复了平静,但欧根亲王的怒火却没有平息,“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把俾斯麦当做人间之神崇拜,但现在想一想她曾经对东欧总督区下达的命令,她要把东欧变成一座永不停息的练兵场,即使有人提醒她过快的削减下等人会造成延绵不止的游击战,她却依旧不以为意,这些年我们不断的把开拓者和青年人送入东欧让他们吃游击队和土匪的枪子,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我们却还是守不住我们的战利品,这无疑说明了她的愚蠢。”
说完欧根亲王朝夹在国防军巨头中间的瑟瑟发抖瓦尔特·黑韦尔做了个手势。这位外交部长随即恢复了自信,昂首挺胸的开始引用备忘录上的话,重新回到东欧要安置的开拓者数量,需要生产的农具,以及绝不可以带任何一个奴隶,帝国对此另有安排。“我们需要这些人自食其力为帝国生产粮食放养牛羊,其他劣等人也不会像俾斯麦时代那样被就地消灭,而是要做帝国政府的国有资产,他们不应该被安排给一事无成的蛀虫享乐。”他说的颇有正义感,但就威悉所知黑韦尔家就慕尼黑一处庄园就安排了三百名斯拉夫女仆,他是怎么心平气和的说出蛀虫享乐这些词语的?
帝国的外交部长接着指着桌上的一摞用缎带捆扎的文件,想必是近些天外交上取得的成果。“与此同时白鹰和我们达成了协议,只要我们不干涉太平洋局势,他们就不会继续援助东欧游击队,同时当一切结束后我们两国还会重新商谈贸易政策,结束二十年的敌视,这对我们的经济大有裨益,只要我们夺回东欧。”说完,他坐下了。
接着元首的目光移向了黑公爵。威悉看到对方露齿一笑,她心想,刚才外交部长的发言想必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除了那句夺回东欧,军队终于可以大展肌肉这才是黑公爵注重的,至于经济、奴隶、粮食,沙恩霍斯特才不关心。
“所以我们终于讨论到了问题的核心,”黑公爵利落的站起身的脸上装模作样表现出了悲戚的表情,这套伪装并不怎么奏效,威悉扫视一圈桌子的官员们,他们都不约而同露出了谨慎的表情,他们很鄙视这个人,沙恩霍斯特对军队的掌控也许是在座将军之冠 。她是纪律和杀戮的掌控者,恰如其必须成为的角色,然而她潜藏着一种疯狂的残酷,这是所有人一直讨厌她的地方。当然,在威悉认知的范围内,自己也很少微笑和鞠躬。
“在介绍军队准备之前,我必须感谢感谢外交部长,正是他的勤勉才让这场干净利落的军事行动成为可能,”沙恩霍斯特继续说道,她用带着讽刺的眼神看着黑韦尔让后者鼓起的信心一下子憋了下去,接着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谈及东征军团的兵力安排,“总参谋部为重新控制东欧准备了七十万士兵,一千辆各式装甲车,七百辆主战坦克,十万辆运输车以及八十九个空军中队,请注意……”帝国元帅重重的敲了敲桌子,“这些军队不是和以前一样是从那个战区的残兵里临时拼凑,也不是抽调防区兵力组成的临时单位,而是和巴巴罗萨行动时一样由专业军官训练培养并磨合的新军,我们就将以这样一支部队去光复我们的生存空间!”
“那么为这支部队提供补给我们需要多少钱?” 战争海军的总司令施特拉赛,齐柏林的妹妹是个相当冷静的角色,惯于在极端的压力下保持安静,威悉对她第一个发言颇感意外。
沙恩霍斯特皱了一下眉毛,她没想到质疑的声音会来的如此之快。“这些军队不足巴巴罗萨计划的三分之一,而当年我们也不过花费了530亿帝国马克就完成了巴巴罗萨计划。”
黑公爵说完严厉的盯着海军总司令酒红的眼珠,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但施特拉赛却不是黑韦尔那般的软骨头,坐拥战争海军支持她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沙恩霍斯特说:“请元帅不要和我们玩文字游戏,在坐诸位也不是刻舟求剑的傻瓜,你说的538亿马克难道是1967年的汇率吗?”
“我们依旧可以用帝国马克购买物品不是吗?”沙恩霍斯特反驳到,她十分激动把备忘录扔在桌上一点都不在乎海军部长对她鄙夷的眼神,毕竟她现在有这个狂傲的资本,“任何不接受国家汇率的工厂企业和商店都是卖国贼!”
这话倒是所有人都爱听,威悉心想,就连她姐姐欧根亲王也轻轻点了点头,IG法本、西门子还有保时捷这些私有巨企一直以来都和白鹰人勾搭串联,他们总是以国际汇率向帝国索要资金,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必须付出代价。
“好吧,我没有问题了。”见元首点了头施特拉赛便不再多言,她顺从的坐了下来,而沙恩霍斯特则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但没有太久。
“元帅,我们真的需要这么多士兵来光复东欧吗?”听到自己身侧传来的声音沙恩霍斯特的笑脸逐渐消失,死神最终还是站了出来。
“请告诉我为什么我们需要巴巴罗萨计划五分之一的兵力去进攻东欧?”胡腾指着自己手上的备忘录副本插图上勾勒的进攻线,用手指将图片和兵力介绍的文字连接了起来。
“这很显而易见,将军,只要你重新复习一下军校有关进攻占领的内容就会明白,即使劣等人的军事能力已经不复当年,但攻克并控制这429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依旧需要大量军队,占领、扫荡以及维持秩序。”沙恩霍斯特说着,露出了轻视的笑容,她本以为死神会对她的战略规划标新立异或者一如刚刚的海军总司令抱怨自己的开销太大,可万万想不到胡腾竟然在兵力多寡上提出异议。这真是疯了,她想,哪有将军会嫌自己手上掌握的兵少呢?定是欧根亲王这么多年的冷落让她失心疯了,黑公爵得意想着,在潜意识里她已经开始幻想就任总指挥的场景。
“所以元帅你认为劣等人会集结军队防守他们的城市?”威悉瞧见胡腾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
“当然。不然还打什么仗?”沙恩霍斯特的声音越来越敷衍,她摆起了手表示自己不在想听这种白痴问题,但胡腾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 “那他们要是弃城而走化整为零呢?”
“我们有一百万人足够抓他们了。”
“你刚说过我们要控制429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胡腾摊开手,对面前还困惑着的沙恩霍斯特露出嘲弄的微笑:“按照您的计划一百万人就不说如何打下了,就是一路上边走边驻防,我们到不了莫斯科就会耗尽兵力,再者外交部长之前提出的开拓计划您又准备怎么实现?游击队会在我们的哨所和防区里到处乱窜让我们疲于奔命,他们带着从城市里拿到的重武器,摧毁农舍和牧场杀光定居点里的人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帝国的元帅僵在了原地,死神的问题如精密的陷阱在触发的一瞬撕碎了她那张不可一世的嘴脸,半响沙恩霍斯特才憋出一句“那我们就投入更多的军队。”
“那这样就不止是七十万军队了,花费会继续往上涨,而且你还是没有解决我上面的问题,你打算怎么保护我们送去东欧的几百万开拓者的人身安全?”胡腾说完撇了一眼身旁向她靠的太近的黑韦尔,让对方又一次在国防军面前萎了下去,威悉这位外交部长实在错判了形式,虽然死神正在和黑公爵争权夺利,但这不代表国防军就会待见他们这些官僚。
“那将军你有什么方案?总不是单纯的对我们元帅的方案挑刺吧?”见陆军元帅没了话,欧根亲王终于开口加入了争论。
“当然不是,我的元首。” 胡腾向欧根亲王鞠个半躬,她不慌不忙的拿出自己公文包里的文件放到桌面上说:“我的方案将在元帅的全面进攻上稍作修改,帝国军队不会全面派出这70万人进攻整个东欧,而是把他们分批次组成进攻、肃清、戍边军团,由先锋军25万人作为矛头一一”她还没说解释完计划,格奈森瑙就从座位上跳了出来,打断了她的话。
“25万人作为先锋?你这个计划连填满战线的人都不够!”
“我本就不打算填满战线,”胡腾争锋相对道,她用手指着地图上的城市冲着格奈森瑙说:“我要他们直插敌人的心脏,这些军队只会沿着大道进军攻入每一个前总督区的首府,而不是一寸一寸的缓慢推进,进攻兵团会和敌人部队进行战略决战,一次性摧毁他们积累的部队。”
“你刚刚还担心他们会弃城而逃,怎么现在他们又不跑了?!”沙恩霍斯特咆哮起来,见她的妹妹熄了火她的脾气愈发乖戾。
“很简单,我的元帅。” 胡腾咋咋舌,像是嘲讽陆军元帅大脑的愚笨,“我给了他们获胜的可能性,为了保家卫国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这丝的希望,这样我们才可以和他们进行主力决战,用我们擅长的阵地战击败他们。另一方面被击溃的残军会由肃清军队解决,最后再由戍边军团驻扎,我们就可以开展定居点的建设了。”
“而且花费也最少。”经济部长库尔特·兰格谨慎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这和赌博没什么区别。”格奈森瑙抨击道。
“战争就是赌博!”施特拉赛反驳道。
威悉可以看到这场争斗正在激化。所有之前支持这沙恩霍斯特的人现在依旧支持,反之亦然,不过她寄希望于胡腾平衡沙恩霍斯特权势的目的达到了,对黑公爵的仇恨让不少人占到了根基不深的死神一边。
黑韦可怜巴巴的望向她,直视她的双眼。彼此之间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威悉叹了口气,虽然他是个卑鄙小人,但他明白事情是如何运作的。
“到此为止,让元首决断吧,”她说着,举起了自己的手,开始执行自己作为帝国总理的权力,“第一轮争论已经结束了,两种战争计划的进一步执行必须要在议会中达到多数。为避免我们之间更多徒劳的争论,我想现在应该进行投票了。如果多数人支持,我们则进行进一步讨论,如果没有的话,还有很多其他的事在等着我们。”
现在就是决定时刻了,铁血的一切都将交给她的统治者进行裁决,威悉转过身和所有人一样看着她的姐姐,欧根亲王的眼睛因突如其来的注视而猛地一跳,就好像从上向下凝视一个波涛汹涌的悬崖。
她举起手,伸出食指,指尖移动停留在死神身上,胡腾将缎带捆扎的文件推到桌子对面。欧根亲王拿起笔签下来名字。
屋子里所有人都立刻起立。元首离开了房间。紧张消除了,人们开始窃窃低语。沙恩霍斯特仍站在原地,低垂双目看着桌子。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判处死刑的人。胡腾拿起文件潇洒而又轻浮的理了理自己褶皱的衣服正准备离去。
威悉走过来对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我一起喝杯酒聊一聊,庆祝你的胜利。”
死神撇了她一眼,眼中尽是清高的孤傲,她转头看了她几秒像是在思索如何得体的离开,过了几秒她用耳语一般的声音婉拒了她,迈开脚步只留下一道背影给待在原地的威悉。
只认一个主人的猎犬,威悉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她重新坐回属于帝国总理的椅子上,将军和高官们的会议结束了,但单调的太阳还在天上挂得老高,她还有下一场会要开。

走出会议大厅,摆脱官僚机构的纠缠胡腾深深呼出一口气,感到一阵轻松,虽然她鄙夷沙恩霍斯特表现出的粗野,但威悉这类官僚的虚情假意的巴结也同样令胡腾恶心,他们没有一个人有着单纯直接的目的,总是想要通过奉承和贿赂毫发无损的攫取利益,他们已经变成精明的蛆虫了。
她一声不响的抱着文件快步走过元首宫内灰白色的大理石走廊,向着自己分配的房间走去,边走边想。如她自己所说日耳曼尼亚是个蛇坑,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还拔得头筹,带领东征军团收复东欧是项重活,太多事情可能出错,她不知道东欧总督区的地形地貌,巴巴罗萨行动时她还忙着在党卫军里熬资历,等到1943年北方联合崩溃的消息传来时她才刚刚踏上不列颠的土地,从生下来到现在她就没去过那片广袤的黑土之疆。
但现在她要率领铁血的军队重新走一遍由曼施坦因、古德里安还有可怜的保卢斯走过的征程,这份挑战和荣耀让胡腾的心狂跳不止。
她在自己的房间门前止住了脚步,那是段骤收缩的走廊,大理石柱被红橙色的墙壁所取代,嘎吱作响的木质地板替代了猩红的地毯,镀金的柚木房门替代了黑曜石门扉,你好像一瞬间从神的国度重回人间,几个斯拉夫人容貌的侍者推着一辆餐车,面容焦急的挤在她的房前。
“怎么了?”胡腾好奇的发问。
“大人,”她们低头向她鞠躬,“我们按照要求向您的房间送餐,但您的私人侍从就是不给我们开门,我们又不敢离开所以一直在这等着。”
原来如此,这家伙命令执行的可“真好”,胡腾哭笑不得的想到,她遣散这些可怜的女佣,自己推车打开了房门,里面的装饰和她在任何一个总督府卧室里见到的款式一模一样,沉重的枝形水晶大吊灯;打蜡的橡木地板上铺着几块厚厚的波斯地毯。家具也是那种豪华厚重的风格。镀金扶手椅,沙发,手工雕刻的咖啡桌,三只相称的古灯。酒柜上面摆着看上去年代久远的青铜小雕像。两面墙上挂着绣帷挂毯,品味俗气又奢华,走进一些她听道了浴室花洒传来的动静。
“谁!”一如既往冷冽带有杀意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我。”胡腾有气无力的回答了一声,她从餐车上取了冷鸡肉、土豆色拉和白面包,把盘子摞得满满的,然后在躺椅上坐了下来,开始享用,在会议大厅的聚餐让她胃口全无,现在正是吃些正常食物的好时间。
她伸了个懒腰倚着舒适柔软的靠背,闭上眼睛开始品尝,边上,浴室传来阀门拧紧的声音,随后门带着蒸汽扑通一声打开,胡腾睁开了一只眼睛,在寥寥的水雾中,金色的光环若隐若现,空气中散发着茉莉香波的芬芳,霞飞随手拿起架子上的浴巾,恰好包裹住自己的身体,走出了浴室,肌肤上的水珠便随她的动作,从雪白透红的肌肤上慢慢滑落。
世间的男性看到这幅场景肯定难以自持,胡腾放下盘子,她在躺椅上等待着霞飞穿上衣服,钮好扣子,坐到自己跟前,因为匆忙她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扎起,打成卷儿慵懒地披在肩上,此刻她看起来像极了油画里的温文尔雅的贵夫人而不是冷血的教廷骑士。
“你们的会议都结束的这么快吗?”鸢尾天使挽起银发,发尾还在滴水,背后被染湿了一片。
“只是今天结束的快而已,”胡腾拿起一串放在银杯里的葡萄送入口中,等酸甜的果肉在口中爆开,她漫不经心的宣告了会议的结果,“元首已经决定执行我的收复计划。”
“沙恩霍斯特被排挤了。”霞飞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波澜,胡腾不经怀疑这女人哪怕面对世界末日也依旧能这样处变不惊。
“没错。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胡腾放下葡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枕头,她突发奇想做了个鬼脸,期望看到对方有所反应。
“如果你失败了你是不会这么快回来和我闲聊的。”霞飞冰冷的说出结论,一如既往不带感情,没有半点风趣。
“那要是我失败了,你觉得我会做什么?”胡腾拿起高脚杯倒下一大杯红酒递给霞飞,这次对方没有拒绝,鸢尾的天使接过杯子将它捧在手心,她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我不太清楚,”她放下酒杯说:“可能是去喝的酩酊大醉,然后一遍又一遍的问别人为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自己一个人去生闷气。”
“哈哈哈,或许是这样,”胡腾微笑着低下头,她无意识的摸索着自己无名指的手甲,半响她才抬起头神色不明,“你知道吗,我们铁血人生气的时候总会想杀死一些东西。”
“是的,我知道,我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还有尖叫,残忍的动静,就在头顶,沙恩霍斯特比你先到。”霞飞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她轻轻抿了一口,似乎这种事情在正常不过。
“那你认为我会不会这么干?”胡腾举杯碰撞,让红色在杯中掀起浪花。
“不会。”霞飞斩钉截铁的回答。
“为什么?”胡腾好奇的问,“我也很残忍,你知道的。”
“孤傲、残忍、玩世不恭,那只是你定制的外壳,胡腾,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垂下眼睛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告诉她,“你知道的铁血人的将军,你随时可以放下伪装。”
她的话很轻,但却让胡腾一阵战栗,她放下了刚拿起的酒,定定地看着霞飞淡红色的眼珠,然后又看向墙角的阴影,一片黑暗,沉默开始在二人间蔓延。
“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事吗?”胡腾闷下手中碰撞过的酒,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感觉心脏正在胸腔里乱撞。
“我花了些时间找那些监听器,现在它们都被我冲进下水道。”霞飞依旧不动声色,“他们放了很多地方,哪怕马桶里也有一个。”
“很好,那我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