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宋风云 第十一章 第二节 长安光复
内容提示：刘裕的这场北伐，在历经了无数的周折之后，终于在长安城下引来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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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刘裕和魏军还在斗智斗勇。
奇怪，不是说魏军不向刘裕开打了吗，为何还要“斗智斗勇”呢？原因是北魏派遣了数千骑兵在黄河北岸跟踪，为晋军“保驾护航”。很温暖很贴心了吧，说不定就可以在哪里阴刘裕一下。
魏军对于偷渡者的检查极为严厉，晋军士兵有不小心漂到对岸的，全部抓起来，不由分说就干掉。等刘裕派人去打，刚上岸人家就撤了。晋军到河里继续坐船，魏军又凑拢了上来。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就是纠缠到死。
刘裕火了。四月，刘裕派遣先锋丁旿（干掉诸葛长民的那个）乘船渡河到对岸。他的的人有多少？答：仅七百人，车百乘。
才七百人！
不论怎么说，魏军习惯性地上了岸。等到他们退到几里外的时候，他们见到了一生中最奇怪的场景——晋军大兵们像牦牛一样围成了个半圆，战车开出来在前面挡着。然后中军之中缓缓升起了一面白旗！
这是要投降吗？也不像啊。魏军按兵不动，继续在几里外干等。可是他们看到了跟多的晋军将士，在宁朔将军朱超石的带领之下，登上了北岸。这波支援的兵力达到了两千人！这下可好，每辆战车里有了将士二十人，每车配备上了一张大弩。
这叫却月阵！这可是刘裕军事生涯之中的成就之一。可是魏军不知道这啥叫却月阵，他们看到阵成好了之后，除了大骂自己多么傻，没有在却月阵未成形的时候就开始冲锋，剩下能干的也就是打了。
魏将长孙嵩带领三万魏兵前来破阵，三万打三千！十比一的兵力对比，这让晋军有些挺不住，但是此仗可不能输，震慑魏军，就在此一役了。
劳动人民的智慧开始显现。将军朱超石发挥了创造力，把两米长的大铁槊敲成三、四尺一截，再用大弩用锤敲打发射出去。史称“一槊辄洞贯三四人”。魏军怕了。那天大约有三四千魏军被这标枪一样的玩意插穿（槊千余张）。他们也不是什么钢铁洪流，于是退了。
魏军退了！却月阵大发神威。晋军立即出阵与魏军野战，斩杀魏军五六千人，其中官最大的就是冀州刺史阿薄干，也被当场砍头。
消息传来，拓跋嗣肠子都悔青了。可是到了五月，他又开始打这群晋军的注意。他从一个叫王懿的人口中听闻说：“刘裕在洛，宜发兵绝其归路，可不战而克。”他又心痒了，幸而正好他面前还有一个崔浩在，君臣二人立即展开讨论。这场讨论，可以说得上是东晋末年的“隆中对”。
拓跋嗣先发问：“刘裕这次的军事行动，你觉得可以成功吗？”
崔浩肯定地回答：“可以。”
拓跋嗣很好奇：“你说说看为什么？”
崔浩说：“当年姚兴每天在宫中搞些花里胡哨的事情，从来不理政事；他的儿子姚泓性格软弱，好不到哪里去。况且他们兄弟之间为了皇帝的位置还在大打出手。刘裕选择这样的机会出击，怎么会不成功？”
拓跋嗣：“说得很好，其实刘裕这个人我也有所关注，你觉得他与之前与我父亲交过手的后燕慕容垂相比，哪一个更强呢？”
崔浩再次作出肯定的答复：“那是刘裕要强的多了。之前慕容垂是前燕的大臣，在河北声望很高，所以他一造反，当地人民就立马一呼百应。刘裕就不一样了，他从零开始，却可以在几年之内完成灭掉南燕、杀掉卢循的伟大功绩。他能力真的比慕容垂要强多了。”
拓跋嗣若有所思：“这样看来刘裕攻进关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么当刘裕入关之后，我如果去攻击彭城、寿春，截断他们的退路，你觉得他们还有还手之力吗？”
崔浩否定掉了这个看似可以火中取利的想法：“皇上，目前西边还有赫连勃勃，北边还有柔然的部众，他们都不是什么善茬，想来我国边境之内挑衅。皇上分身乏术，自然不可以倾巢南征。况且，国内虽然有很多兵，但并未见得有好的将领。您不是重用长孙嵩吗？他实际上在治国上有所才能，带兵作战未必是刘裕的对手。如此一来，贸然损毁两国关系是下下之策。我看，您就等着好了，等刘裕回到建康，第一步要干的就是篡位。然后，就凭他治理一方的能力，要保住关中恐怕还是差了点，即使留下兵力来守关中，也只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罢了。我们只需要静静观察事态的发展，我向您保证：关中，最后一定是我们的领土。”
拓跋嗣笑了：“你思考的可真详细。”
崔浩继续讲：“我做个比方：王猛帮助苻坚治国，他是管仲式的人物；前燕的慕容恪来辅佐末主慕容暐，他是霍光式的人物；而刘裕呢，他只能是做司马德宗的曹操，终有一天会取而代之。”
拓跋嗣说：“你说的都很对。我最后想问的是，赫连勃勃这个人，他是我们的对手吗？”
崔浩回答：“赫连勃勃纯属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这种人成不了气候，一定会被我们击败的！”
拓跋嗣大喜，半夜被灌人生鸡汤的他送了崔浩十觚御酒，一两精盐。还说，这番话好似盐一般美味。（就不会咸死吗？）
北魏就此定下了国策：不打扰东晋北伐，但是屯兵边境，防止晋军进一步北侵。
北魏不来烦自己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给刘裕提供方便。毕竟没有人喜欢在拼尽全力干事的时候有人在后边阴自己。
视线转至潼关。后秦继续防守，但是他们也确实是强弩之末了，后秦军无法在正面野战中击败晋军，也只能在粮道上下绊子了。姚绍组建了姚洽、安鸾、姚墨蠡、唐小方为首的劫粮团队。
可能是真的气数已尽了，不久，姚绍就得到了情报：姚洽、姚墨蠡、唐小方都被沈林子在河北的九原城下干掉了。
接到战报的姚绍从此一蹶不振。他的精神开始恍惚：难道自己真的没有用了吗？难道后秦真的要亡了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一个时辰之后，姚绍突然呕血，死了！潼关守将由姚赞接任。
后秦对姚绍的逝世致以不怎么真挚与深沉的慰问，对这个当年的国之一人表示出了真诚的冷漠。原因是，潼关前线马上就要被突破了，那还有什么时间开追悼会？
姚赞新官上任，清点了一下自己的人数，忽然感觉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糕。潼关里的兵力依然还是有一定的数目的，姚赞认为自己作为新任潼关守将，就必须得有点气势，要拿出胜利鼓舞一下士气。
姚赞亲自发起进攻，然后他就遇见了沈林子。两军接战，姚赞很快溃败，这一败不吃紧，重要的是姚赞作为新任守将，守了不过几天，居然就这么把关口给丢了。
当姚赞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失守潼关之后，他调转马头，召集残兵，仓皇向西边逃去。
潼关攻破之后，对于如何攻取长安，刘裕作出了自己的安排：沈田子、傅弘之作为疑兵，先行入关，探查敌情，至于真正的底牌，则要等前面一切就绪之后才能露出来。
傅弘之、沈田子的主要目标就是解决武关、青泥、峣柳三地的秦军，为后续部队铺路。如同计划的一样，晋军成功占领了武关与青泥。
八月，晋军攻击峣柳城，同时刘裕也已经到达閺乡来支援。姚泓不禁出了冷汗：青泥一破，长安无险可守。这次火是真的烧到了自己的眼前了。姚泓决定：倾国东出，率将士数万，击灭沈田子！
日中时分，姚泓到达青泥城，在城外迎面碰见沈田子的部队——只有几千人。
“完了。”傅弘之表示悲叹。
“我去干他！”沈田子反而振臂而起。
“您先止住！我们只是疑兵，是敌不过那么多秦兵的！”傅弘之大声劝阻。
沈田子大吼：“用兵只在于奇，不在人多不多。现在包围圈还没有形成，现在不出击，更待何时！畏缩不出，便是送命罢了！”
傅弘之的血性突然被激发，他一跃而起，和沈田子冲出去，对着晋军士兵大喊：“各位冒险前来，正是为了今日的一战！生死存亡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建功立业与否，全靠你们可不可以取得胜利了！”
士兵高呼：“活捉姚泓！杀进长安城！”
双方展开激战。秦兵败了，而且是大败！此战晋军斩首万余级。其中居然还有人见到了姚泓本人的车驾辎重。
也就是说，后秦的皇帝——他逃了！
晋兵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沈田子从刚刚的热血中恢复了冷静，他知道，战争还没有结束。
正巧的是，沈林子也正好翻越了秦岭与沈田子会合。两个人合计了一下，决定继续休整，等待下一个合适的战机。他们不是不想乘胜追击，而是无法追，人太少了！
真正的突破，还是要看王镇恶一边。
在姚泓与沈田子干架的时候，王镇恶的水军已经顺利地开进了渭河，很快便能够杀到长安。
刚刚在峣柳被吓破胆的姚泓再一次慌了，逃到灞上的他只好再调恢武将军姚难、镇北将军姚强屯兵泾上来牵制王镇恶，结果……一点用都没有。姚强战死，姚难逃回了长安。
八月中旬，晋军的游兵出现在长安城下，据报告，五路晋军都已合兵，马上要集体进攻长安城。
晋军已经抵达了后秦的最深处，这是最为危险的地方。对于两边来说，他们都达到了不可退的地步，在这座古城外，将决出最后的胜负。
姚泓做好了布阵：姚丕守渭桥，胡翼度屯石积，姚赞屯霸东，姚泓自己坐镇逍遥园。
二十二日，王镇恶溯流而上，对长安发动袭击。
攻击的目标是姚丕屯驻的渭桥。
王镇恶乘着小船，带领着士兵溯流而上。他玩了几个小把戏，比如把划船的人全部用东西隐藏了起来，外面不留一人。这让秦军很神奇，在不懂得自动驾驶技术的情况下，秦兵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些船都是有神灵在保佑的，不能去打他们……
于是晋军顺利地到了渭桥下边。
王镇恶命令军士们饱餐一顿，休息已毕，随即发动进攻。王镇恶持刀在岸边督战，如果士卒敢慢一步的话……立斩！
士兵们上岸之后，王镇恶叫人把系船的绳子全割了！船随着汹涌的渭水漂流而去，晋军士兵都傻了眼。
王镇恶站上高台，对傻眼的晋军高呼：“吾属并家在江南，此为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皆已随流。今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则骸骨不返；无他岐矣。卿等勉之！”
王镇恶率先冲锋，向姚丕驻守的渭桥发动了最后的冲击。
姚丕的前军一触即溃，姚丕根本就不想打仗，他听说有几万晋军要来攻击自己，想都没想，就直接……逃了！
没错，皇帝姚泓钦定的守卫渭桥的将军，姚丕他直接就逃走了！姚泓一见情势不对，直接放弃了自己驻守的逍遥园，前来救援渭桥。可是到了那里，姚泓整个人都傻了，自己手下的士兵不仅仅要对付晋军的士兵，而且还要应对那些从渭桥败退下来的姚丕的士兵。
情形这样就很明朗了，晋军在后面追，姚丕的士兵在中间逃，姚泓的士兵挡不住汹涌的人流不战自溃。当天的渭河两岸成为了一个超大的踩踏事故现场，大将姚谌等立即战死。
姚泓策马奔入皇宫。长安城外的后勤守军立即奔溃，姚赞部士兵溃散，胡翼度投降晋军。
王镇恶杀入平朔门，长安沦陷。
投降吧。
姚泓子姚佛念，时年十一岁，不愿见父亲蒙受磨难，跳墙自杀。
八月二十四日，姚泓手牵着妻子儿女，百官身着丧服，扶着一口空棺材，抬到王镇恶的军营前，正式投降。
后秦灭亡，立国三十四年，凡历三主。
纵观这一场战争，似乎总是缺少一些精彩之处，几乎就是晋军一路攻击，秦军一路溃败。后秦这边实在是拿不出几样可圈可点的战绩来，反倒是晋军与魏军斗智斗勇，后秦宗室叛乱由于过于夺目，总感觉有喧宾夺主之感。其实这也恰好暴露了这场战争的本质，刘裕以自己无与伦比的军事才能，摧枯拉朽般地打倒了一堵破墙。
虽说是一堵破墙，但它的意义是无比重大的，它标志着在胡人手中沦陷整整104年的长安，又回到了晋朝的怀抱。
长安打下，扫尾工作由王镇恶承担。王镇恶接管了城中的军政财三大事务，让居民照常生活。
全部为了一个人的到来。
九月，刘裕抵达长安。晋军全体人员在灞上迎接，刘裕看着王镇恶，吐出了七个字——成吾霸业者，卿也！
接下来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了。
首先是后秦的府库与宗族。刘裕把姚泓送到健康，在大街上干掉。宗亲东平公姚赞投降，刘裕杀了他全家。并州刺史尹昭以蒲阪投降晋军，刘裕马上派人驻守，改土归流。
把后秦府库里的彝器、浑仪、土圭、记里鼓、指南车送到建康。
因为姚赞死得实在是太惨，投降仿佛风险有点太大，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场景：当年东晋的乱臣贼子在东晋混不下去了，逃到了后秦；后秦垮了，又逃到了北魏。北魏皇帝拓跋嗣亲自下诏：凡是有后秦宗室流落到北魏境内的，全部予以收留。这算是为自己联姻的友邦收个尸。
于是，司马休之、司马文思、司马国璠、司马道赐、鲁轨、韩延之、刁雍、王慧龙及桓温之孙道度、道子、族人桓谧、桓璲、陈郡袁式等人得以在北魏的保护之下引渡进入境内。
该杀的杀了，该放的放了。刘裕的目标却不止步于此。他提议把东晋的都城从建康迁到洛阳，这样自己就可以放开手去征伐了。
王镇恶极力劝阻：这事也太不现实了，贸然实行必然会引起暴动。如今士兵们都想回家，迁都的计划，确实不可实行。
在这时，江南也来凑趣。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悄然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