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志·风中古卷》(18)
李吉带着一干日常侍奉的宦官,宫女全数 退出了寝殿,静悄悄合上弓门。楚王斜倚在宽大的坐榻,右手搭住嵌八宝的玲珑小炉,炉内清香烟气袅袅而出,熏着他精致修长的指甲。他这样颓靡的看着对面的人,眼中一时迷醉,一时又灰暗。铜壶滴漏发出寂寥的滴答,在空旷的殿角堂奥回响。半晌,他还是先出了声,稀松的一笑:“公子......”
“秦婴就要来了。”素文纯突然开口,用这句话打断了王者的寒暄。
空气一冷。铮鸣铁器之声,瞬间割破殿中的宁静。楚王纵身而起,猛然拔出榻边珊瑚架上的长剑,锋尖直对着素文纯的咽喉。
素文纯坐着,垂目扫了扫颈下的剑刃。他掣出笼在袖中的手,食指斜斜的按在长剑的侧锋上,轻轻滑移,那泛着紫光的钢刃对他未有丝毫的伤害,竟反而随着他的手指点按柔柔的弯了下去,凹陷的光圈,也这般滑动在剑身。
“‘紫烨天风’,古铸剑师虞池氏的名品。”文纯公子验过剑锋,近乎谙熟地言道,“至柔不损肌肤,至刚可破云雾。问世七百三十四年,原来落入陛下之手。”他说着唇角笑了笑,拳头望着有些迟愣的楚王,“秦婴嗜藏天下名剑,料来此物,业已写入他的目录了。”
景韶慢慢退开了半步,手中剑锋垂下,寥落地丢弃在地上,弹起灵蛇般跳跃的光。他背转过身子,藏了自己的脸色,良久喃喃言道:“公子以为,他必定会来?”
“亡国之日,筹备什么乐舞以作纪念呢?”素文纯闲话家常起来,正儿八经地商量。
“他必定会来!”景韶忽然提高了声调,转头瞪着,透出极少见的一瞬间严肃干练,“夏国人出自澜州,接连攻战长达半年,折兵八万,耗粮袜六百二十万石,已近强弩之末。况乎他在中州占下五千里土地,尽是动荡反复之邦,攻占容易,安抚却难。秦婴纵再雄横,又岂能不先稳固根基,便贸然与我天下大国开战?我楚国——”他说到这里,脸色却灰了一灰,“可是比他夏国还大。”
素文纯微歪着脸,毫不在意的瞥着楚王,轻轻一笑:“这些话,是卢太令尹告诉陛下的?”
景韶眉毛动了动,未言语,半晌,只看着他。
“太令尹执掌财务,只会从钱粮账目上论长短,也便罢了。但这账目事中也要藏奸虚报,却是欺人,还是欺己?”素文纯说着,目光冷冷一扫,语速稍稍变快,“夏军所谓折兵八万,多数皆为新兵俘虏,以及中州各地归降之杂流。真正夏国精兵,六个月间实损七千有余,而澜州新兵增补三万五千,方今秦婴麾下兵力,却是更胜西出之时。至于粮秣,一向皆是晋国供应,夏国本土至今未出一栗一草,仓廪足实,陈腐谷米每月被迫弃出者,壅塞仓漕河道。”
楚王听得这些,不禁默默坐了下来,盘蛟绣锦的衣袖颓然垂落,扫着榻边。
素文纯继续言道:“夏军已平中州二十八兵镇,方今唐兀以南,阳关以北,西至沙漠,冬至锁河,方圆五千四百里地上,除去盗寇流匪,无一刀一枪不听夏王号令。帝辎二十年沸然之乱,秦婴半载克之,这个‘人样子’,当真漂亮的紧呐。“说到这里,他看着楚王笑笑,又道,“时至今日,堪与夏人争衡者,北有淳国,南有楚邦。秦婴居两者之间,有虎狼吞天之意,一旦两国合谋夹击,二十八兵镇人心不服,乘机反攻于内,大好基业土崩瓦解,只是旦夕之间的事。陛下眼见他威猛势大,然他自己心里却清楚,他正穿了一双铁鞋,踏在鸡卵垒成的塔尖。幸而去年衅城一战,淳国大损:若不趁此天赐良机鼓振兵锋,一举平灭承平多年不习战阵的楚国,解除腹背受敌之危,那他,便也不是大夏王了。“
素文纯说的斩钉截铁,继而又眼角瞥着,轻飘一问:“楚国虽大,有死士乎?”
楚王发了好半天的呆,方才沉沉缓缓言道:“......依卿此言,我楚国,即将陷入一场大战?”
“截止今日,阳关一线已建起坚固兵器十座,充作大军前突的根据,比任何足以屯兵的军镇都更接近楚国边境---秦婴当真毫无耐心。”素文纯道,“陛下说‘即将’,不如说‘已经’。”
“还......还有多久?”楚王嗓音干涩,这一刻,心情差到他有生以来的极点。
“七日,夏军必出。”素文纯淡言,将衣袖举起,“陛下要看一看中州战图么?”
“不要!”楚王猛一挥手,转开了脸,“孤王不看那种东西!”
文纯浅笑,衣袂轻空一荡。那不过是件刚换上的外套,袖中除了一柄缚在臂上的“断意刀”,本就什么也没有。
宫殿中就这样寂静了下来,楚王将手肘撑在榻边,紧闭双眼,像是害了什么梦魇似的皱紧眉头。素文纯只是悠然地等。不知几多时候,终究,景韶睁开了眼睛。
他怪怪又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明知浅水凶险的龙鱼,看见了金钩的锐锋,却仍只能去吞吃饵食。
“敢问公子......”他无力言道,“我当如何?”
“难道太尹令不曾为陛下筹谋,应当如何?”素文纯却不急了,好整以暇地反问一句。楚王的脸色一黑,只是不语。
文纯笑了一笑:“大王麾下多少兵马?”
“带甲十八万。”楚王随口,只说出一个极不确定的约数。
“只有八万。”素文纯断然纠正,冷笑,“难道,陛下连‘岭西七镇’之兵马,也算作自己麾下了吗?”
他这一提,楚王先是一怔,继而心沉重地跳了起来。
方今的楚国,虽为天下幅员第一辽阔之邦,内中其实是分裂的。东半部国土,发源于璃石岭的青璃流域,是受楚王完全直辖的“王土”地区;而自璃石岭以西的半壁江山,二十年来早已渐趋脱离掌控,成为军政一体的国中之国,也就是楚人所谓的“岭西七镇”。原本,因为诸侯强兵交替上京,北方动乱,楚国北界的军防常年堪忧;岭东尚有清璃江天险可守,而岭西之地一马平川,成为边防的软肋。前代楚王遂营谋西部七大兵镇,铸造坚城堡垒,派驻倾国重兵,在岭西地区投入钱粮物力不可计数,终于铸成一道铁幕。然而受命驻扎岭西防线的镇国公爵虽则治军强干,心性却桀骜不驯,一味筹谋攫取军政独断之权,渐渐尾大不掉。数十载姑息养奸之下,岭西军镇日渐坐大,如今掌权的已是第三代镇国公狄思述,也是狄家历代中最为嚣张跋扈,叛逆不臣的一个。景韶自即位以来,从未与狄思述见过面,对于这位不入朝,不献贡,不奉王诏的拥兵重臣的所言所行,也从来是充聋作哑,假装忘掉以免烦恼。狄氏会不会反,或者说什么时候会反,早已成为街坊里巷中打赌下注的题目了。
而今出国境内,上至都城御卫,下至杂兵苦役,军员总数确达十八万有余。然而其中十万实为狄思述所辖,楚王真正能调动的军队,勉强只有八万,其中骑兵不足八千,战力有多疲软,难以揣测。“楚人畏攻而乐守,兵如豕,马如驹。守国十载,肥而待宰”——素文纯新作的《风魔语》早已传遍清江里,只不过---这种东西,楚王不看。
见楚王又陷入沉默,素文纯言道:“陛下手中兵力,尚不及岭西七镇驻军。大战即开,若然狄思述趁机造反,恐怕陛下未与夏国接战,已先自灭于国中。”
“......孤王不能亡于夏国,更不能亡于狄姓之人。”景韶用力的咬了咬牙,终于说出话来,“文纯公子......但请教我。”
素文纯的唇角,挂上微不可察的笑。他双手交插在袖中,一种深黑的光芒自眼瞳深处,隐隐浮了上来:“陛下不愿亡国,须得做两件事。其一,安抚住狄思述,确保开战之时,他不会造反。”
“如何安抚?!”景韶双眼一睁,按着熏炉坐直了身子。
“派我,去安抚。”素文纯轻言。
景韶着实吃了一惊。然只须臾,却不禁流露出笑意,微微探头问道:“文纯公子,愿为孤王使?”
素文纯一笑 :“除我以外,楚国无一人能达使命。”
不必再问细节,只需委托给能人——楚王最爱的治国之道,他开心的快要拍手了:“公子仗义,孤王岂无倾国之报!”他扬眉展袖,连忙又问道,“那其二呢?”
“陛下亲自监押战时粮草。”素文纯的这句话,却似兜头冷水,将楚王刚刚暖过来的心怀又浇得如冰。
“......你说什么?”景韶斜过了眼睛,“你要孤亲临战阵?”
“楚国地大兵多,夏人强悍,今次交锋,将是旷日持久之战。终究胜负所归,端看陛下的将士,能否守住壁垒。这等战事,粮秣供应应至为关键,甚至于胜于沙场交锋。”素文纯说道,“可惜陛下的督粮之臣,却是靠不住的。”
景韶听了一愣,满腹狐疑骤生,眯眼道:“你指陆廉?”
“陆太尹多年监运楚国钱粮,其间多有舞弊,已经获祸国甚深。此番战事关乎存亡,陛下还是亲自监粮,莫要假手于他人为好。”
“你......说陆廉舞弊?”景韶顿了顿,仰天哈哈干笑几声,摇头道,“陆廉此人全无什么妙处,唯独只是清廉二字,慢说楚国,只怕天下人也尽知。公子这样说法,可有什么凭证?”
“狄思述养兵十万,楚国恐其生变,国内军粮大部供应于他。陛下麾下各部,只得每月依靠自唐国购入的谷米,此笔粮草入账,皆自陆廉手中而过。”素文纯说着,就仿佛一切皆他所眼见,“唐,楚之间立有盟约,互为与国,唐国‘高谷’产量丰厚,支援楚国养兵,先赊后结,亦常有之事。然而唐国亦存奸诈,唯恐盟约不固,又恐楚国得利过甚,压债不还,只允诺按月供粮,好叫楚国毫无储存,年年月月依赖于他,不敢背约。而陛下只听陆廉报账,想必不知---其实每个月中,唐国都克扣下三成供楚粮秣,而在陆大人的账上,却皆记为足额足数。”
他说着,举目望楚王,一笑:“陛下的陆太令尹,里通外国。”
楚王的笑口尚未闭合,就这样干在那里,转而,又咧了一咧:“文纯公子,该不会是在编话本?”
“陛下尽可留意监察,本月的唐国供粮,必不足数。这边是凭证。”素文纯道,“算来十日左右,唐谷便入关了。”
景韶默了很久,浅黄褐色的瞳仁颤颤地左右移转,时而阴鸷地扫看素文纯,时而又望着不知何处。
“纵是旁人......不可信任,”他沉沉地说道,“孤王又岂宜亲身犯险。”
素文纯道:“陛下亲自押粮,并无危险。”
“此话怎讲?”楚王盯着他,急切逼问。
“因为秦婴的兵锋,不会攻击陛下所在的方向。”素文纯不紧不慢答道,“夏军攻楚,必定选择强攻岭西七镇,而不是陛下所在的岭东。要破岭东清璃江防线,须得建造舟楫,训练水战,秦婴并无此等耐心。加之夏军以平原骑兵见长,在岭西陆地野战,对他们更为有利。”
楚王听得出神,不禁缓缓点头。素文纯将身子微微凑前了些,诡秘一笑:“只要陛下亲临前线,鼓舞清璃江守军士气,确保军粮足数无虞,便可静观其变。待狄思述与夏军接战,届时无论内贼外敌,两败俱伤,皆在陛下雄兵傲视之下。”
景韶的眉毛不禁跳动了两下---如此的如意算盘,他前所未闻,不由得心头一阵怦然。他含住万千话语冷静了片刻,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城府深沉,一字一句地追问,就像在问一生中唯一的一个问题:“驱虎吞狼,于孤王有利,以秦婴之精明,难道会看不出么?”
素文纯不言语,眼中含着轻飘的笑。须臾,他才悠悠地反问:“陛下手中的兵力,不如狄思述手中的多。岭东岭西,秦婴无论先攻哪方,都会被另一方窥伺:“既然注定要给自己留一个敌人,倘若陛下是秦婴,会留八万之敌,还是留十万之敌?”
景韶的身体松了下来,一时竟有些瘫坐姿势。他沉默良久,心中计算着纷乱的得失账目,颠来倒去,讨价还价,直算计到他生平最讨厌的“烦恼”二字,已经快要把他的头发烧着。终于,他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故作潇洒,却牙关紧紧地言道:“公子啊,你两条献策,堪堪剑指我楚国文武两大重臣。谋略虽是绝佳,但孤王......却也不能一朝之内,将国家的柱石尽皆损毁啊。”
“陛下有了我,还要他们何用?”
素文纯这句话,好似突然从天上砸下来的一块硬玉,敲在脑壳上清脆作响回声悠长,震得人两耳嗡嗡眼前发晕,心里恍惚得了个大便宜,却疼得一时捡不得。楚王景韶瞪着双眼呆了半天,忽然一笑,“难道,公子有意......出仕为楚臣?”
“天启朝廷已亡,普天下最富庶的大国便是楚国。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素文纯好似理所当然,“文纯游走列邦,终究也是想做一番事业罢了。”
楚王忍不住笑出了两声,转而,却又敛容低首,半晌审慎地问道:“公子原是自由之人,何处去不得。为何......不选秦婴?”
“去做他的陪衬么?”素文纯冷冷答道,“秦婴精于自伐,刚愎自用,夏国的台上主角永远只有他一人,满殿朝臣只是仆役,并不是文纯的兴趣。”他看了看楚王,却又一笑,仿佛戏谑般又道,“其实,我不喜欢秦婴。他只会打仗,却不懂风流。”
楚王睁大了双眼,片刻笑道:“公子以为......孤王更比秦婴风流?!”他不禁一下甩开了王国之危的阴影,就如遇到了平生知己般的惊喜和开怀,“公子眼光独到,果非世间凡俗之辈!”
楚王激动的站起,抓住文纯手腕,殷殷地拉他同在自己的琉璃榻上落座,兴趣盎然地畅谈起来:“公子博学古今,遍会王侯,见识是天下一等的。你却说说,怎样才称得上真风流?”他说着想起了什么,浮起一丝醉笑,“譬如孤王今日,置乱世第一美女于殿上,以九十九枝星牙昙搏之一笑,可否真是风流之级?”
素文纯的眼中纵出极寒的光,映在暖艳宫灯之下,仿佛烛火一跳:“不算。”冰冷的两字,刺得楚王一愣。
“真正绝世美人,岂会为俗物所动。”文纯斜视楚王,目光可穿透肺腑,“陛下可曾见她笑了?”
楚王其实心里明白,不管他与群臣对蔷薇公主如何调笑放肆,今夜隆元殿上,他的确不曾博取那女人的芳心。他问了一会儿,认真的问道:“那么,何物才能打动......真正绝世的美人呢?”
“杀伐。武勋。一场真正的胜利。”素文纯乌黑的瞳仁毫不转移,“只有‘江山’,才是美人最贵重的配饰。”
景韶打了个寒噤,夜极深了,露水大概爬上了宫殿的玉阶。
“我听说......平国国主罗子狩收蔷薇女时,只将她安置在园林,并不时常亲近。每次征战得胜回来,才与她同房,庆贺一番。”他回忆着列国王侯间的轶事绯闻,如数家珍,眯起了眼睛,“如今想......却大概是真的。”
文纯的鼻息冷得凝停,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仿佛一副透白的蜡雕:“你,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吧。”他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低沉着嗓音,字字凉透。
“......什么?”楚王一怔。
“想要绝世的风流,却始终不知该怎么做。”素文纯说,“‘登仙阁’建了那么久,总不能竣工。那是因为你始终不知,如何才算是真正的‘登仙’。”
又是一个寒噤。楚王松开了素文纯的手腕,躲闪似的远离他几寸,却见那人反而凑得更近,追逼上来:“陛下,你从未尝过胜利的滋味。你享尽天下珍馐美色,但那天第一的享受,你却从未试过。
秦婴每天都在享受,淳王也享受过很多年,平国国君也有很多,就连唐国的公孙豫也尝过。”文纯低低地说着,乌黑中泛着幽蓝的眼睛,如妖魔般摄人,无法闪避,“而你,从来没有——天下第一大国的陛下。”
“啪”的一响,楚王回手打了文纯的脸。尖长指甲在蜡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丝,素文纯没有出声,合着双唇,闭上了眼睛。
景韶惊异的瞪着两眼,喘息未定,须臾,便生起万般的后悔。
“公,公子,孤......”他也不知自己方才是怎么了,生怕得到这绝顶风流才子的机会就这样在眼前溜走,手尖颤抖,口中涩涩地说,“并非有意,礼有不全......”
“待文纯成为陛下臣子,再叙君臣之礼致歉吧。”素文纯举手止住了他。
楚王气息一松,稍稍放心,笑了一笑,转又狐疑:“公子之意,现在还不能正式出仕么?”
素文纯端坐身子,垂了双袖:“且待稳住了狄思述,验明了狄思述,陆廉舞弊,前言二策皆有结果之后。否则文纯登堂入朝,又有什么意思。”
楚王听了,眼中不觉溢满了笑意。他立起来,双手携住文纯双腕,和蔼言道:“这两件事,只要有一件应验,孤王立即拜公子为上大夫。”
素文纯肃然盯着楚王双眼:“这两件事必然同时应验。届时,陛下必须立即废黜陆廉。”
楚王眉一抬,略略为难地笑:“文纯既有意于楚,难道就容不下一二个同殿之臣?”
“素文纯一人可以兴邦。”白衣的年轻人微微悬首,长睫阴影遮了照人的眸光,“断不与卑污之辈分权。陛下要用,只用我一个。”
“哈哈哈......”楚王展袖而笑,安抚地哄劝道,“好好好,五七日后,便见分晓。”
文纯点了头,整顿衣襟准备告辞。临行他凑近楚王耳边,低低嘱咐道:“陆廉往日监粮,皆从南林仓转运。陛下今次了暗将粮仓转移至白鹿城,驻扎大营只悬将旗,切莫张挂王旗,王驾仪仗亦不要铺摆,如此定然可保万全。”
楚王口中称是,一一记下,望了望文纯还有些不舍,终究也只得先送他出宫。
推开殿门,晓风已来,带来夏日的温香披拂衣袂。“究竟,筹备什么乐舞作纪念呢?”素文纯迎风,忽然笑道,“就《景韶华》吧。”
楚王迟疑片刻,怪怪地看他:“......亡国之乐?”
“凯旋之乐。”文纯公子说着,飘衣开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