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家有“小孩”②
文by君别云辞兮☁
惊雷顺便炸醒了张起灵的睡眠,他却不愿意动弹,眯着眼睛静静听雨落。注意力相对集中到听觉上后,他却听到不一样的动静——吴邪房门被打开、关上,布料摩挲过地板的声音,最后那微小的挪动声停在自己房门口。
有些奇怪。他起身打开门,坐好应对危险的准备。映入眼帘的除了惨白闪电照亮的家具一无所有,张起灵眉头一皱,刚想去看看隔壁房间,转身低首间,看见抱紧枕头的吴邪蜷缩在门边,被冻得瑟瑟发抖。
忙把人揣进怀里,冰凉凉的小身躯惹人心疼。合上门,张起灵抱着孩子钻进被窝里。
吴邪似是寒冬里觅到夏日温暖般整个都缩进闷油瓶的胸膛,搂紧对方,紧紧地贴上他有些发烫的肌肤。
张起灵尽量轻柔地抚摸吴邪柔软脊背,小心翼翼的导致手臂全程僵硬。尽管十分生疏,但似乎起到非常明显的安抚作用。
雨下得很大,雷鸣滚滚,和着张起灵强有力的心跳,吴邪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与踏实。
混着湿润泥土味的阳光洒进屋来,在木质地板上落下大片大片的金黄。
“唔……”吴邪迷糊地揉了揉眼睛,而后自然无比地又抱上张起灵,昏昏沉沉睡去。
“咳咳。”将醒未醒时,他把自己硬生生给咳嗽醒了。
睁开眼,朦胧间便看见张起灵一双淡然的眸盯着自己。
“小,小哥。”奶声奶气地唤了声,撒娇意味甚浓,不清醒地又蹭了蹭闷油瓶。
“你感冒了。”张起灵搂紧几分,肯定道。
吴邪头埋在他颈窝里,闷闷答着:“吃胶囊诺。”
“小孩不能吃。”
“我不要颗粒的……”吴邪扭了扭表示抗议。
张起灵没法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吐出一个字:“乖。”
“苦……”
“我去买糖。”
吴邪被迫洗漱又塞进被里睡,头疼得难受昏沉地不知睡了何时。只知道后来有宽厚的手掌,极富安全感,撑住自己发胀的头,灌了一杯苦得当场下泪的药,胃里立马翻江倒海地抗争。
滚烫的泪刚落,甜腻的奶香四溢的糖就塞进嘴里,融化了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药味。
一位极其熟悉的人,他肯定不会照顾人,却用绝对的耐心与认真,仔细地尽全力守护着自己。那带有老茧的手,有些粗糙,轻轻抚过脸颊带来极为温暖的触感,穿透腠理,抚慰灼烧脏腑,亲吻凋零心脏,舔舐残垣断壁,默默将孤独灵魂揽入,给予之无限温柔。
吴邪是下午清醒的,感冒来的快去的也快,重要的是张起灵足够用心地照料。
“小哥?”他醒来没看见张起灵,却觉得自己哪里都是闷油瓶的掌心余温。
闷油瓶闻声走进,坐到床上摸摸吴邪额头,确认不再发烫后,才看向他无血色的小脸,眼里有询问。
“ 没事,我就是见不着你,害怕。”吴邪覆上闷油瓶刚刚触碰的位置,枕在他大腿上。
张起灵的手掌刚好能盖住孩子的头,他轻轻拍了拍吴邪。
吴邪最怕哪时候突然看不见闷油瓶,他就甩下自己跑了抑或是天授再来把他弄得痛苦不堪。闷油瓶一定要经常在自己视线里,才能让人放得下心来。
“昨晚……打雷,我想起来小时候也怕雷,但不想打扰你休息,所以……”吴邪握住闷油瓶的手,解释道。
“今晚还想吗?”张起灵低头看着吴邪问。
吴邪没作声,却点了点头。
是夜,张起灵吻了吻吴邪额头,环住小朋友便要入睡。
不曾想吴邪凑上来啾了一口他脸颊,乖巧地哼着“晚安”。
张起灵愣了愣,嗯了一声。
清晨再起,张起灵跑到后山仔细查看了吴邪胖子受猴群攻击的具体位置,然而什么也没发现,甚至没有猴子出现的痕迹,仿佛是鬼魅般来无痕去无影。本以为至少能找到让吴邪恢复原样的东西,却一无所获。
揣着满腹疑惑,闷油瓶回到家不见吴邪身影。他立马警觉起来,“吴邪?吴邪?”
推开房门,被子掀开,空空如也。
“吴邪?”张起灵眼神冷厉,一寸寸扫过房间,仿佛利刃要穿透每个角落,各个实心。
张起灵里外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心里不禁涌上焦急与不安。若是找不到……不会的,一定找得到。
“吴邪?”张起灵走出家门,沿着街坊邻居找。
“哟,张小哥,那个新来的洋娃娃似的孩子是不是你家的?”向来与他们仨看不顺眼的邻居凑上来问。
张起灵本也不在乎是谁,“你见过?”
“早上我们家胖虎带他去村东口玩了呢,正好我也要找胖虎回家吃午饭,一起去?”
张起灵才不管这么多,迈腿就走,一下子甩邻居大妈十几步距离。
胖虎是村里出了名的小霸王孩子,因为长得壮实,所以孩子们都给他取外号叫“胖虎”。这男孩挺喜欢这威风外号,久而久之大家都这么叫他了。
吴邪变小以后跟以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肯定是拗不过那个小孩的。胖虎最看不惯长得比他可爱的小朋友,每次遇到必要欺负。
张起灵越想越急,走过的地方连草都要顺着他前进的方向微微倾斜。
“你们不可以这么对一个女孩子!”吴邪稚嫩的声音从草垛后传来,带着极大的正义感。
他身后躲着一个更小的身影,身穿碎花裙,编了可爱的辫子,可惜已变得乱七八糟,眼眶红红的,晶莹的泪花儿蜷在她洁白无瑕的脸颊上。就这样颤抖着,缩在吴邪身后。
“你个新来的也敢这么和我说话?”为首壮胖的小男孩,气势汹汹地瞪向面前正义凛然的男孩。他不喜欢这个孩子,觉得对方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他这个作惯了孩子王的家伙感到威胁。
“我是不是新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掀女孩裙子、扯她头发、拿虫子吓她就是不对的。”吴邪目光凌冽地盯着胖虎,扫过他身后为虎作伥的“小弟们”。
胖虎看了眼身边发抖的小弟,觉得自己面子有损,尽管害怕对方气场,却还是咬咬牙,心下一横推了一把吴邪。
他这一下用力极大,本来吴邪感冒就没好,没什么体力,偏生长得还较为瘦弱,这一推直接给他推地上摔得狼狈。身后女孩尖叫着哭喊出声。
那群孩子见他如此弱不禁风,顿时恐惧顿减,正要上前收拾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纸老虎”。
张起灵走过来一把捞起坐在地上咳嗽的吴邪,淡淡地看了眼这帮还没他膝盖高的小孩。顿时大家四散而逃。
“小哥,不能让那熊孩子跑了。”吴邪着急地推着张起灵,忍不住地咳嗽。
张起灵摸摸吴邪后背,“先送她回去。”轻轻看向抹眼泪的小女孩。
“小哥你放我下来。”吴邪声音软软的,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闷油瓶把吴邪放下来后,他牵起女孩的手慢慢走在前面。
夕阳顺着他身影投下来,在地上拉扯出很长的影子。张起灵站在身后注视着,指尖擦过衣服蜷进掌心,这一幕太像吴邪牵着他女儿……
如果吴邪有了孩子,也是这样牵着她吗?他会不会想过真正组建一个家庭,如此坚毅地保护自己女儿?自己是不是耽误了他太多?如果不是自己突然打破他的人生轨迹,他也会有一个无比幸福的生活吧……
张起灵眸中盛着落日余晖,却那样幽深。他站在夕阳与成片山峦的阴影的衔接处,尤为落寞孤独。
在吴邪调节下,胖虎的父母要求孩子道歉,顺带露天将他揍了一把,女孩父母向张起灵表示了感谢,并摸摸吴邪的头,满脸慈爱:“小张哥,你儿子可真不错啊,要不我们订个娃娃亲?”
吴邪面色一变,暗自腹诽:“我怎么就小哥儿子了?按年龄我做他孙子都小了——不对不对,他怎么就涨我辈分了?娃娃亲?我都四十好几了跟这才几岁的娃娃订亲?不不不,我要订也是跟闷油瓶订。”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看向女孩微红的满是期待与娇羞的小脸。明知是对方的玩笑,但某种名为不爽的情绪发了芽,礼貌性道了句再见,抱着吴邪转身就走。
“叔叔阿姨拜拜。”吴邪趴在闷油瓶肩头,乖巧道。
“小哥我痛痛。”走远了些,吴邪就窝在闷油瓶怀里哼哼。
“嗯?”
“那小孩推我摔了个狗啃泥,我屁股痛痛。”吴邪有模有样地皱起五官,蹭了蹭张起灵的手臂。
张起灵没作声,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
“他们现在都以为我是你儿子了,怎么办啊?”吴邪倒也不是真疼,乐呵呵地搂着闷油瓶脖子,调皮地挑了挑他下巴。
“不知道。”闷油瓶很回答得很诚恳。
吴邪忍不住笑起来,觉得闷油瓶实在讨喜,可爱得讨喜。从荷包里摸出一颗糖,剥开了喂到闷油瓶嘴边,哄道:“啊——”。
张起灵突然被投喂,有些发懵,不自觉张开嘴含住那颗草莓味的糖。
“这可是我挨打换来的。”吴邪还有些小骄傲。
见张起灵满脸都写着“挨打了还这么骄傲”的表情,吴邪悄悄翻了个白眼:“我可是为正义挺身,没有我这么正义,胖虎那熊孩子家长能给我这颗糖赔礼道歉嘛?而且欺负弱者本来就该有人挺身而出,你说是不?”
闷油瓶认同地点点头。
“这颗糖是我保护别人得到的奖励。”吴邪忽然收了小孩脾性,捧起闷油瓶的脸,正色道:“你保护了那么多人,更应该有奖励,而且是大大的奖励。”
张起灵却摇摇头,“保护并不是为了奖励。”
“我知道。可我要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是最好最好的,所以我要把所有好的都给你。别人也许不在乎你为了保护别人付出多少,可我在乎,总不能理所当然的认为你就该永远温暖别人吧,你也需要有人关心有人温暖的。”
不知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说出这些,作为成年人不敢说的话。但已经在心里徘徊许久,像是孙悟空等唐僧的那么久。或许闷油瓶早就明白自己的想法,他们之间本就不用说太多,可是不说又觉缺了什么似的。总是怕,怕闷油瓶不知道有人深切而炽热的爱着他。
张起灵凝视着面前神色无比认真的孩子,咬碎了那颗糖,草莓味充斥口腔。
“辛苦你了。又保护了我一次。”吴邪亲了一口闷油瓶白玉般的脸颊。
抱着人,张起灵想起很多年、很多年前——内家门楼永远像死去的建筑一样,晦涩的灯光犹如被巨大触须般的塔楼和高墙围成的密不透风的空间里,像是远古巨兽的尸骸。他好像记得某次年关,外楼张灯结彩的热闹无比,喜庆的氛围却丝毫透不进内里,有只五指一样长短的小手,递了一颗颜色鲜艳的糖果给他。
那糖果颜色好鲜艳,像这颗糖一样,在内楼除了血迹看不到这样鲜艳的颜色。
他所有的记忆都在逼向那颗糖果。
关在青铜门内的第十年年关,他也曾这样想起那颗糖果,那时他在想——如果现在有糖果就好了。
可那颗糖果还是没有人给他,一直都没有。
“吴邪……这颗糖,好甜……”

小哥念糖那里是引的原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