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战国史·甲越春秋（4）信虎的甲斐统一

出兵关东

 

大永四年（1524年）正月，由于关东的扇谷上杉家难以抵抗新崛起的北条家的攻势，扇谷上杉朝兴便绝对与北条家的宿敌武田家结盟，请求武田信虎率军进入关东。

正月十三日，北条氏纲夺取了武藏国江户城，扇谷上杉朝兴不得不从居城河越城退往松山城防御。在此期间，武田信虎率军侵入相模国攻打津久井城，开始袭扰北条军的后方。此外，山内上杉家此时也出阵武藏国支援扇谷上杉家，两上杉军在武藏国藤田布下本阵，武田信虎在相模国烧杀一番后便前往藤田与两上杉军会合。

三月，武田信虎率军朝着武藏国秩父郡进军，尽管武田军劳师远征，但是武田信虎的军事指挥十分高明，给北条家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七月，武田信虎配合扇谷上杉家夺取了武藏国岩付城，随后撤军回国。

武田军的骁勇善战让北条氏纲大吃苦头，此时北条家的盟友今川氏亲早已经卧病在床，今川家无力对武田家发起有效的牵制，因此北条氏纲决定与两上杉家及武田家和谈。十月，北条氏纲让渡毛吕山城给两上杉家，与两上杉家达成和睦。此后，北条氏纲不断地向武田家示好，给武田信虎抛去了橄榄枝，去信表示说我们这是第一次交战，我都不认识你，咱俩无冤无仇的干啥要天天干仗呢？

此时的武田信虎正春风得意，降服了甲斐国内的国人不说，宿敌今川家、北条家如今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因此在北条家的再三请求下，武田信虎同意了北条氏纲的请求。次年，北条氏纲为了感谢武田信虎，特地派人给武田家送去了一千贯文作为谢礼。不过，北条氏纲虽然在战场上落了下风，但是面子还是想挣回来的，因此在给盟友长尾为景去信时，北条氏纲欺骗长尾为景说，因为武田家多次向自己请求和谈，所以北条家才与武田家达成了和睦。

十一月二十三日，北条氏纲向越后国去信，请求长尾为景送两只幼鹰给自己，长尾为景收到信后，便将两只幼鹰交给了北条家的使者。当时越后国与相模国之间的上野国、武藏国北部都是两上杉家的地盘，因此北条家的使者便从相对安全的信浓国、甲斐国返回。没曾想，当使者路过甲斐国时，两只幼鹰却被武田信虎给扣下了。北条氏纲得知此事后连忙给武田家去信请求释放使者和鹰，结果武田信虎表示自己对北条家并没有怨念，但是自己很讨厌长尾为景，便扣下了一只鹰，将使者和另一只鹰放回。

以此为契机，北条家与武田家再次出现了裂痕。大永五年（1525年）二月，北条氏纲与两上杉家战端再开，与两上杉家结盟的武田信虎很快便再次出兵关东，攻陷了相模国的津久井城。然而，就在局势对武田家及两上杉家一片大好时，三月二十五日，关东管领山内上杉宪房去世，享年五十九岁，家督传给了养子上杉宪宽。此后，山内上杉家便陷入了养子上杉宪宽与亲生儿子上杉宪政的内讧之中。

 

境川合战

 

大永六年（1526年），幕府将军足利义晴下令命武田信虎率军上洛，以维持京都的治安。然而，武田信虎在此时却陷入了与今川家、北条家的战争之中，根本无力举兵西进。

六月二十三日，骏河国大名今川氏亲去世，家督由其嫡子、年仅十四岁的今川氏辉继承。趁着这个机会，武田信虎率军侵入了骏河国御厨地区。为了支援今川家，北条氏纲派遣军队进入骏河国。七月，武田军与今川·北条联军在梨木平展开激战，武田军取得大胜，联军方面的须走氏、高田一族、黑石入道、葛山氏、御宿氏等将战死。不过，尽管武田信虎在梨木平合战中取胜，但是因为今川·北条联军的据守不出，导致武田军难以扩大战果，陷入了对峙。

就在这个时期，甲斐国的邻国信浓国却发生了大事。大永七年（1527年），信浓国佐久郡的国人伴野贞庆在与大井贞隆的合战中落败，伴野贞庆被逐出了领地，不得不流亡甲斐国并请求武田信虎的支援。伴野氏与武田家同出一源，也是甲斐源氏出身，武田信虎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便率军侵入了信浓国佐久郡。五月下旬，恐惧武田信虎威名的大井氏提出和谈，将吞并的伴野氏领地物归原主。此后，伴野贞庆十分高兴，向武田家献上了自家的领地，然而武田信虎却推辞了此事。

大概在这个时期，武田信虎认识到不断地南下与今川、北条两家交战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与其在南边浪费时间，倒不如向北部的信浓国发展势力，因此武田信虎便向今川家提出和谈，最终与今川家达成和睦，同时也解除了北条家方面的威胁。

早在大永五年（1525年）四月一日时，信浓国诹方大社下社大祝家的金刺昌春便被上社大祝诹方赖满驱逐出了领地，来到了甲斐国避难，还向武田信虎请求了踯躅崎馆的住宅。只是，当时武田信虎还忙于各种战事，没有余力支援金刺昌春，如今武田家与今川、北条两家和谈，武田信虎摆脱了领国被入侵的危机，便开始着手准备入侵他国了。

大永八年（1528年）八月，武田信虎以拥护金刺昌春回归旧领为名，召集大军侵入信浓国诹方郡。八月二十二日，武田军朝着甲信边境的境川进军，诹方赖满、诹方赖隆父子随即也在二十六日出兵抵御武田军。八月末，武田军抵达境川着阵，然而在武田军布阵的当天夜里，武田信虎就遭到了诹方军的夜袭，武田军阵脚大乱，重臣萩原备中守等两百余士兵战死。因为在境川合战中的失败以及重臣萩原备中守的阵亡，武田信虎失去了侵略诹方郡的信心，便撤军回国了。

 

国中大乱

 

享禄元年（1528年），由于长年来的天灾、饥荒与战乱，甲斐国内民不聊生，住民们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在这样的情况下，武田信虎不得不颁布了德政令，免掉百姓们三年前的债务，三年内的则只需要偿还本金即可，缓解了这次危机。

然而，就在德政令的第二年即享禄二年（1529年）六月，郡内国人小山田氏被北条家调略，与武田家交恶。为此，武田信虎命人封锁了通往都留郡（郡内）的道路，阻止商人运输商品进入郡内，并阻拦了前往富士山参拜的人们。六月至七月是人们前往富士山参拜的时期，往年小山田家都能够在这时期靠收取关所的路费大赚一笔，结果武田信虎将道路封锁以后，小山田家的这条重要财源就被切断了。此外，由于外来的商品无法运送至郡内，导致郡内的物价高涨，民怨沸腾。小山田越中守信有的母亲不得不亲自出马，前往远江国请求远嫁濑名家的姐姐出面协调，最终在今川家的介入下，武田家与小山田家再次达成和解，小山田家重回武田信虎麾下。

在武田信虎与小山田家对立期间，北条氏纲趁机发兵夺回了被武田家占领的津久井城。享禄三年（1530年）四月，北条氏纲率军侵入都留郡猿桥，由于北条军的出兵十分迅速，武田信虎来不及出阵郡内，因此小山田家只得自行迎击北条军。四月二十二日，北条军与小山田军在郡内矢坪坂展开激战，小山田军不敌败北，一族重臣死伤惨重。

祸不单行的是，享禄四年（1531年）正月，武田家的谱代重臣饭富虎昌、国人笠原信重突然带着一族从甲府离开，返回领地举兵作乱。不久后，今井信元也加入了叛军，扩大了叛乱的规模，是为“享禄国中大乱”。

饭富虎昌、笠原信重叛乱的原因是不满武田信虎的政策。山内上杉家的前家督山内上杉宪房去世后，将家督传给了养子山内上杉宪宽，然而自享禄二年（1529年）开始，山内上杉宪宽便与山内上杉宪政开始争夺家督之位，随后古河公方家也爆发了足利高基、足利晴氏父子的对立事件。武田信虎一开始与继承家督的山内上杉宪宽是同盟关系，然而彼时的扇谷上杉朝兴为了与北条家争夺江户城，一边支持山内上杉宪政夺回家督之位，一边又与武田信虎交涉同盟。扇谷上杉朝兴欺侮山内上杉宪政年少，将自己的姑母、同时是山内上杉宪政的继母、山内上杉宪房的后室夫人从山内上杉家强行召回，送到了甲斐国给武田信虎充当侧室。一旦迎娶扇谷上杉朝兴的姑母，那就意味着武田家将背叛盟友山内上杉宪宽，因此武田家的家臣们都认为这是十分令人不齿的行为，更别提扇谷上杉朝兴将姑母召回时几乎是抢回来的。显然，武田信虎没有听从家臣们的建议，将山内上杉宪房的后室给娶了回来。

与饭富虎昌、笠原信重相比，今井信元加入叛乱的原因则更加现实。今井家与信浓国的诹方赖满本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加上早先今井家因为武田信虎庇护金刺昌春以及驹井乡的归属问题时与武田家产生矛盾，因而才会趁机加入叛军。在今井信元加入叛乱后，大井信业也举兵响应，同时河内地区的穴山武田家也出现了不稳定的迹象，这让武田信虎十分头疼。

二月二日，武田信虎率军击败了叛军，大井信业、今井尾张守等叛军大将战死。此后，武田军不断地在盐山一带与叛军交战，盐山向岳寺也卷入了战火之中，许多建筑在战争中毁坏，僧人们也四下逃亡。

三月，信浓国的诹方赖满率军侵入甲斐国，与今井信元、饭富虎昌等叛军会合，武田信虎也率军出阵，决定与叛军决一死战。三月十二日，武田军与叛军在韮崎的河边原同叛军展开激战，仅一日间两军就爆发了四、五次冲突。最终，叛军一方惨败，诹方一族以及栗原一族许多武将战死，加入叛军方的穴山家家督穴山信风也在同一天战死沙场。河边原合战取胜后，武田信虎虽然依然陷入与叛军的苦战中，但是局势已经逐渐明朗，很快叛军们就纷纷归降武田信虎，只剩下今井信元一人在坚持抵抗。

 

统一甲斐国

 

河边原合战后的三月十三日，武田信虎的重臣曾祢绳直率军在漥八幡神社着阵，与栗原军对峙。十六日，曾祢绳直率领的武田军与栗原军展开激战，虽然武田军主将曾祢绳直战死，但是武田军却艰难地取得了胜利。此后，笠原信重率军投降。八月二十日，武田信虎下令让向岳寺的僧人们返回寺院，武田家与栗原家之间的对立至此完全结束。

另外一方面，在河边原合战后，诹方赖满因为己方伤亡惨重，便率军撤回了信浓国，今井信元也暂时降服武田信虎。然而到了次年天文元年（1532年）九月时，今井信元在中尾城再次掀起叛乱，很快地诹方赖满也给今井家派来援军。

此时，武田信虎已经基本上平定了叛乱的家族，便召集了麾下的所有军势，浩浩荡荡地朝着中尾城杀来。尽管今井家有着诹方军的支援，但是他们的兵力依然比不上拥有甲斐国一国之力的武田家。在武田家大军的威胁之下，今井信元很快就开城投降，将中尾城让渡给武田信虎，自己则带着一族迁往甲府居住。今井信元投降以后，巨摩郡便再也没有关于今井家的记载了，说明经过这次的战争，武田信虎将今井家的领地全部没收，长年来给武田家造成极大困扰的国人逸见今井家就此灭亡。另外一方面，武田信虎借着这次今井信元的叛乱，成功地将信浓国诹方家的势力从甲斐国驱逐出去。

根据《胜山记》的记载，今井信元臣服以后，武田信虎达成了“一国御无为”，此即武田信虎统一甲斐国的意思。在此之后，甲斐国便再也没有发生过反对武田家统治的叛乱，武田信虎完成了祖父武田信昌、父亲武田信绳都没能完成的任务，武田家也在武田信虎的统率之下，走向了战国大名的道路，为将来武田家在东日本的称霸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与今川、北条家的合战

 

天文二年（1533年），武田信虎给十三岁的嫡子太郎迎娶了扇谷上杉朝兴的女儿为妻。上杉朝兴的女儿嫁到甲府没多久后便怀孕了，可是由于上杉夫人当时十分年少，在天文三年（1534年）十一月生产时难产而死。

天文三年（1534年）五月，由于武田家一直与北条家在边境对峙，今川家与武田家再次交恶，今川氏辉封锁了骏河国通往甲斐国的道路，阻止商人们将食盐等物资送入甲斐国。七月，今川军侵入甲斐国，开始骚扰武田家的边境。

天文四年（1535年）七月五日，为了报复今川家的背叛，武田信虎率军侵入骏河国富士郡，在鸟波一带纵火烧讨。二十七日，今川氏辉率军自骏府今川馆出阵，迎战武田军，另外一方面，今川家给北条家派去使者，请求北条氏纲派兵进行支援。八月十九日，武田军、今川军在甲骏边境上的万泽口交战，双方互有损失，此后两军在同地对峙了起来。

就在今川氏辉拖住武田信虎的同时，八月十六日，北条氏纲自小田原城出阵，随后率军进入了骏河国御厨地区，再沿此地杀入甲斐国都留郡，准备包抄武田信虎的老巢。八月二十二日，武田信虎的弟弟胜沼信友、小山田越中守信有率军在郡内山中迎战北条军。遗憾的是，武田军在山中合战中惨败，胜沼信友为首的胜沼众共二百七十余人战死，小山田一族也战死八百人左右。取得大胜的北条军就这样在郡内四处烧杀劫掠，威胁到了武田家的根据地甲府，武田信虎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幸运的是，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武田信虎的盟友扇谷上杉朝兴得知武田家与今川家、北条家交战以后，立即率军自河越城出阵，朝着北条家的根据地小田原城进军。北条氏纲察觉到扇谷上杉家的动向以后，还没来得及扩大胜利果实，便在八月二十三日急忙率军撤退，往小田原城退去。此后，扇谷上杉军在相模国与北条军对峙相持，挽救了陷入危机的武田信虎。

弟弟胜沼信友的战死让武田信虎痛心疾首，为了抽出力量与今川家、北条家对决，武田信虎开始与信浓国的诹方赖满协商和谈。九月，武田信虎前往甲信边境的境川与诹方赖满会面，诹方赖满将诹方大社上社的宝物“御宝铃”带到了境川，御宝铃被认为是誓约之铃，两家在御宝铃的见证下签订了和约，武田信虎趁这个机会给诹方大社上社捐献了七两黄金。

另外一方面，武田军的骁勇让今川氏辉心有余悸，为了防御武田家的入侵，今川氏辉将在京都建仁寺出家的弟弟栴岳承芳及其师父九英承菊（即太原雪斋）召回了骏河国，命栴岳承芳进入善德寺担任住持，利用善德寺的势力组织一道防线。让今川氏辉以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一决定将影响整个日本历史的未来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