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破军 (2)
<军事题材,架空时间地点及一切>
<小众题材坚持不易,喜欢就请一键三连支持一下>
<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请勿上升>
“妈,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杨九郎有些急。
“儿啊,这是你哥哥的遗书,他……”杨妈妈哽咽着,“牺牲了。”
杨九郎一惊,复又看向那张信纸,直觉它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惨白的刺眼。
“母亲,请原谅我直到现在才这样称呼您。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牺牲了……”
这封信包含的信息量不小,杨九郎从头到尾看下来,才发现原来对于他家过去这些事知情最少的就是他自己。
简短来说,那个未曾谋面的哥哥在信里向母亲道歉,说唯一的那一次见面对她的态度十分恶劣,为此他一直后悔。还请母亲不要怨恨父亲当年的选择,他说父亲有难言之隐,他其实是深爱着母亲的。
“妈,您什么时候去见过他们的?他怎么会有咱们家的地址?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杨九郎把信放下,他心里千头万绪,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嫉妒。
“你记得吗,那会儿你刚考上大学就跟人打架了,学校要开除你。你的成绩一直都那么优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前途尽废,我又没什么可托的关系,实在没办法,就回老家去试着找了一下你爸爸。”
杨九郎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这起打架的起因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他在热水房打水的时候,碰见他们班的一个挺文弱的女同学被外班的几个男生欺负,就出手相助了,结果推搡中一个男生踩到水脚底一滑,摔倒时后脑勺磕到了水池边沿脑袋开了瓢。
那个男生家里非常有钱,据说是给学校出了不少的建校费。他们家揪着杨九郎不放,才导致学校不问事实一定要开除他。
他不知道老妈为了让他能继续上学连从不联系的前夫都求到了。因为当时那个被欺负的女同学居然反咬一口,说是被他欺负了,他被带去了局子接受询问,不明不白就被扣了三天。
杨妈妈说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这种事儿。她回到老家找到了杨国旭,这么多年过去他还住在原来的那栋家属楼里,碰巧敲门之后给她开门的,是休假回家的她的大儿子杨浩飞。
这就是信上说的,他们唯一的一次见面。
杨妈妈没有细说后来怎么办成的事儿,杨九郎只知道事情的结果,他被冤枉的事儿得以澄清,回到学校以后被安排转系,去了另一个分校区学了别的专业。
杨九郎也没有跟老妈细说过局子里的经历。他们母子俩的心是一样的,都不想让对方担心,所以杨妈妈没跟他说实话,杨九郎也没说。
杨九郎暗自感叹,当年居然真的以为是正义最终得到了伸张,自己那会儿还真是傻得可以。
过去的事儿暂且不提,眼下一个不得不正视的问题就是,自己的孪生哥哥。
“妈,您打算怎么办?”
“我想回去送一送他。没有尽到养育的责任,现在他走了,我不能不去送一送。”杨妈妈哭了太久,渐渐已流不出眼泪,只能愣愣的望着孩子的绝笔信。
“他都没叫过您一声妈,也没给您尽过孝,能算什么……”杨九郎说着说着见老妈眼里的悲凄越发深了,赶紧住口。
“你帮我订票吧,我收拾收拾行李。”杨妈妈下定了决心。
“那……那您一个人去能行吗?还是我陪您一起吧。”杨九郎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想沾染过去这些麻烦事儿,但是他实在不放心让老妈一个人去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
母子俩连夜准备好行李,第二天就坐上了回乡的火车。
硬卧车厢里,杨妈妈仍旧时时垂泪,杨九郎好说歹说才劝得她躺下睡一会儿。杨九郎独自坐在窗边的小椅子上,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田野出神。
他对于母亲的故乡没有什么实感,他想的是杨浩飞的事儿。他觉得杨浩飞在遗书里说起的童年经历,简直就像是在跟自己照镜子。
其实他特别能够体谅哥哥不认母亲的原因,因为他也曾深深的怨恨过父亲。从小就没有父亲,他一直都是同学们欺负、孤立,乃至霸凌的对象。
所以这次回去,他是绝对不会跟杨国旭相认的。
说他什么有难言之隐,还说一直深爱着老妈,那怎么还会做出那些伤害她的事儿呢?
自己也是男人,深知男人说的话都是一样的,不可信。
西北边陲小城,杨九郎扶着杨妈妈走过饱经岁月斑的月台。早有个军人在出站口等着他们了,杨九郎在出发之前打过特快专递里留的联系电话,告知过此次的行程。
那军人一见杨九郎就愣住了,眼睛瞪的老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杨九郎嘴上叼着一根烟在抽着,扫了一眼他军装上的姓名牌,不耐烦的问:“姚锐?你就是科研所的?”
突然被他叫了名字的姚锐动作僵硬了一下,随后帮杨妈妈打开车门。
军车在小城的街道上行驶,杨九郎冷眼看着这里陌生的街景。姚锐的话少的出奇,不问他他就一直沉默不语。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殡仪馆吗?”杨九郎忍不住问。
“去我们所里,告别仪式将在所里举行。”
杨九郎原以为那个什么科研所会在那种远离城区鸟不拉屎的荒郊,方圆几里了无人烟,四面高墙拉着铁丝网,还得有士兵荷枪实弹守卫的那种地方。他又点了一根烟,做好了继续长途跋涉的准备。
没想到车子却一路往市区里面开,最后停在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大院门口。朴素无华的大门上没有任何的单位名称标志,只有一个中心带有“八一”标志的红五星挂在门楣中央。
杨九郎贴近车窗向外看,靠近围墙有一栋五六层高的小楼,多半边淡黄色的墙体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大部分的窗户都掩映在那些茂盛的叶子后面,倒是颇具神秘感。
大门缓缓打开,车子没做停留径直开到了一个外观看起来像是礼堂的地方。
姚锐回头:“请下车吧。”
杨妈妈率先进去,杨九郎双手插着兜儿晃晃悠悠跟在后面,假装无视周围更多的军人投来的异样眼光。
他知道他们因为什么惊讶,所以他根本就不想来。但是他老妈要来这里,而且他也有一些疑问,那封遗书上面没有说明的事儿,也只有这里才能给他答案。
礼堂里面布置了很多黄色和白色的菊花,一条黑底白字的横幅高高挂着,杨浩飞穿着军装的大黑白照片摆在下面正中央。
杨九郎突然感觉好像太阳穴被人打了一拳一样,脑子里嗡嗡响。
杨妈妈忍不住大哭起来,他茫然的跟在老妈后面走,梦游一样。
“呜呜呜……孩子啊,我的儿啊……”
照片前面是盖着国旗的骨灰盒,两个穿着军礼服的仪仗兵分列两旁。杨妈妈扑在骨灰盒上面哭的扶不起来。
杨九郎还是茫茫然跟着,愤愤的想,原来遗体早已火化完了,老妈千里迢迢赶来却连杨浩飞的最后遗容都不得见,他们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杨妈妈跪在地上哭喊着,连受过严格训练的仪仗兵都忍不住哭了。杨九郎依旧茫然的站着,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失去了反应能力。
他像个旁观者,环顾周围人脸上的表情,或悲伤、或讶异,全都在这种故人逝去的压抑氛围笼罩下流着泪水。
而他却仍没有一点儿悲伤的感觉,就好像被隔离在这个时空之外。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诡异的抽离感,觉得自己竟像个奔赴千里回来参加自己葬礼的游魂。
此时又有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杨九郎机械的转动脖子,看清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他穿着一件旧旧的黑色夹克,底下却是一条绿色的军装裤子。
猜也猜得到来人就是杨国旭。此时杨九郎方才回过神来,他没理会他,弯腰把老妈从地上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借力站着。
杨国旭眼含着热泪,看着杨浩飞的照片还有前妻和二儿子,嘴唇不住的颤抖,终还是沉默不语,默默走到另一侧站定。
杨九郎打定了主意不会认这个父亲,眼神的方向再没有往他那边看过。
杨九郎看着照片上的杨浩飞,看他军装笔挺,笑容刚毅又阳光,就好像在说,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牺牲而悲伤。
告别仪式肃穆而简洁,或者可以说很低调,悼词没有长篇大论的歌功颂扬,表现的全部都是战友无尽的哀思。
仪式结束后,两个仪仗兵庄重的捧着骨灰盒,踢着正步走出礼堂。之后杨浩飞将被安葬在烈士陵园内。
人群无声的散去,姚锐还在等着他们,研究所给杨九郎母子安排了招待所的房间。
杨九郎目不斜视的扶着老妈往外走,杨国旭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九郎!”
与杨九郎想象的不太一样,他的声音并不像外表那么苍老,是洪亮有力的,竟真有几分像杨九郎小时候幻想过的父亲该有的声音。
尽管老妈拽了拽他的袖子,杨九郎还是没有回头。
姚锐帮杨妈妈打开车门扶她坐上车,杨九郎却不肯上车,他一边点烟一边说:“我要见你们这儿的头儿。”
“您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告诉我,”姚锐说这话时眼睛看向在他们后面出来的杨国旭,“杨工!”
“嗯。”杨国旭点点头,看着杨九郎倔强的后脑勺,欲言又止。
“我说我要见你们这儿的头儿,你听不懂吗?”杨九郎也知道他就站在自己身后,眼睛仍只看着姚锐没有回头。
“这……我得先请示一下。”在杨九郎的注视下姚锐的态度松动了。
话音刚落,他军装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赶紧接听。
“张总工,我……是,是,我知道了。”
姚锐挂断电话,眼神复杂的看着杨九郎说:“我们头儿说可以见你。”
杨九郎想了一下,转头四下看了看,很快找到礼堂屋檐一角上的监控摄像头。他盯着那个方向,把烟头吐在地上踩灭。
摄像头连通的线路末端是一间窗帘紧闭的漆黑房间,墙上的监控大屏上布满实时回传的一个个小画面,地点不全是研究所内部。
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此时也正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上的火星,看着杨九郎,那人眉头微蹙。
杨九郎跟着姚锐来到那栋布满爬山虎的楼下,此时走近了才看清,那些爬山虎下面的墙体上还有些红油漆涂的标语。字迹斑驳难以辨认,看起来年代挺久远了。
“无形……战线,无……”杨九郎下意识的念着。
“无形战线,无名英雄,无私奉献,无尚光荣。”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声音不大但威慑力十足。
杨九郎一惊,回头看时姚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一个瘦高个子、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军人从楼里款款走出。
他的眼睛锐利、明亮,带有一种无法被黑暗吞噬的锋利。
“我是张云雷,这里的头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