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一章 韶光多浅促
一片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声怒吼，摩诺面前的一个无面人颓然倒地，再起不能。摩诺这才关了电，抹了一把冷汗。
刚刚他在天台上，见到那一群无面人接二连三的跳楼，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霎时就明悟了之前还未与小六一起躲进居民楼时，雨中那一个个坠落的身影。原来竟是这般真相，被电视塔摄住了心神，不由自主便要向其走去，全然不管面前是康庄大道还是万丈深渊，宛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这噩梦般的一幕也是让他冷静了些许。当摩诺通过天台的一个窟窿跳到楼下时，面前又有一个电视机。想起之前利用电视机进行跳跃结果险些坠楼的经历，摩诺没敢直接进行穿梭，而是先爬上窗户查验一番。果不其然，这一次出口电视机是正对着阳台边缘，如果贸然穿梭，下场就是粉身碎骨。摩诺深觉后怕，一闭眼，将那出口电视机直接推下，阳台轰的一震，那出口电视机被一根绳子吊住，悬在阳台下，这一次屏幕对准的是对面的窗户。摩诺看清状况，这才返回入口电视机，白光一闪便穿梭了过去。
就是在这个满地积水的房间中，摩诺发现侧方一个小台阶上有一个电闸开关，而前方被两根木板封住的门又传来砰砰的砸门声。摩诺顿时心生警惕，小心翼翼上前拆开木板，那门“轰”的一声便被推开，一个无面人嘶吼着闯入，看见摩诺便要赶来。好在摩诺早有准备转身就跑，逃到小台阶上毫不犹豫打开电闸，就听一阵噼里啪啦之声，那无面人一阵抽搐，倒地不起。
……
摩诺看着面前的电梯，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计杀无面人之后，摩诺便来到了这一个电梯前。电梯内和电梯外皆有一台电视可供穿梭。但摩诺进入之后启动电梯，却发现这电梯竟是一个崴货。这栋楼共有三层，电梯虽然还勉强能运行，但却无法在指定的楼层停下，只能上下行至尽头。换句话说，这电梯只能通向顶楼和底楼，但出口好死不死偏偏就在中间那层楼，摩诺思来想去也没办法让电梯在中层停下，深觉恼火，一团乱麻。浑浑噩噩坐了半晌，摩诺便感觉倦意来袭，奔波许久，疲累在所难免，一头靠在墙上，便睡了过去。
“喂，摩诺。”
“摩诺，醒醒。”
摩诺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的却不是那锈迹斑斑的电梯门，而是小六那张素净清秀的面容，她站在他的身前，俯下身来，星亮的眸子中满是关切。
“小六……”摩诺微微眨眼，似乎觉得这副场景有点不真实，闭上了眼再次睁开。
“摩诺不是要来救我的吗？”小六慢慢蹲下，半跪在摩诺面前，看着摩诺的眼睛，“我们不是约定好了要一起逃出这里的吗？摩诺，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呢？”
“对不起……小六。”摩诺垂下眼帘，“我……没有智慧，也没有力量。你被带走的时候，我无法对抗那个……神明。在救你的途中，我也找不到前路。”他的声音都显得恹恹的，“我……真是没用。”
“摩诺，你还记得，我们刚刚进入学校和医院的时候，是怎么找到前路的吗？”
“记得。”摩诺回想起来，“真正的光明，隐藏在黑暗当中。但是在医院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忘记了，还是靠着小六提醒我，我才想起来的。”
“那摩诺记得，在那一架三面悬空的电梯上，小六对摩诺说了什么吗？”
“嗯……摩诺仔细回想，试探着问道：“虽是顶楼，非是楼顶？”
“不是这句哦，摩诺再好好想想。”小六轻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躯体微微透明，逐渐淡化，“想到了，摩诺就快点来救小六哦，小六等着摩诺呢。”
摩诺恍然惊醒，猛的起身，面前仍是电梯锈迹斑斑的网格门，梦中的话语却格外记忆犹新。他在脑海中反复搜索，终于抓住了那把关键的钥匙。
“方寸之外，天地浩渺。”
……
摩诺站在仿佛永无止境的暴风雨当中。左侧，白色的光芒射穿雨幕，一群无面人聚在一起，呆呆的看着那光芒的来源。
说来好笑，那本是小六为了耍酷随口胡诌的一句话，此时却变成了摩诺通往前路的钥匙。抓住了那柄钥匙之后，摩诺终于想起了他和小六的经历：跳上电梯顶部来到楼顶。这栋楼虽然不能去向楼顶，但仍可以通过跳上电梯顶的方式绕开电梯门的封禁来到中层。摩诺如斯照办，先行启动电梯，再由电梯内的电视机穿梭至电梯外，随后跳上电梯顶部，果然一路畅通无阻。行至下一个房间，又故技重施电死一个无面人之后，摩诺打开房门，来到了室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似乎永无止境的暴风雨。
摩诺并没有理会那群无面人，转身离开。走入了一家商店之后，又停了下来，看着台阶下满地的积水，以及噼里啪啦炸开的电火花，沉默不语。
这片通电的水域并不难。商店内正好有着一台购物车，摩诺将购物车推下台阶当做跳板，一番折腾，关上电闸，将购物车挪到电视机前，再回身打开电闸，从台阶上方跳上购物车，按上电视即刻穿梭离走。但让摩诺的沉默却并非是电火花本身，而是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电火花……”摩诺脑海中思绪万千，“目前我所杀掉的三个无面人，一个是通过电视机将其诱惑下楼摔死，另外两个都是电死。但这两种办法……都是投机取巧。”
“这些无面人是宏人，不像陶瓷小人和鬼手这类微型敌人一样用晗辉对付。也不像木偶一样惧怕光芒，不能用曜日对付，更何况曜日已经损毁丢失了。”当时在曜日坍塌的阁楼中损坏，摩诺并未来得及捡起曜日，急匆匆就去救援小六了，打开暗门之后，小六前脚刚被抓走，摩诺后脚就跟了进去，完全把曜日抛之脑后了。
“无面人，只能被电视塔的信号波段所吸引。如果之后再遇到没有被吸引住的无面人，四周又没有积水导电……我该怎么办？”摩诺沉沉思索，又想到了更远的一步：“就算能摆脱掉这些无面人，我又要如何对付神明呢？”鬼魅身影留给他的恐怖印象依旧历历在目。摩诺相信就算是把整座城市的电全部轰在他身上，鬼魅身影肯定也是毫发无损。想了半晌也无法，摩诺只得祈祷苍天垂怜，自己在找到小六的时候鬼魅身影正好离开。
一声脆响，摩诺从一台电视机中破出，落于地面，正欲起身，忽然感觉四周气氛不对，抬眼一看，呼吸一滞。
他这次穿出的电视机同样位于一家商店，面前则是一扇橱窗。透过橱窗可以看见窗外层层叠叠站满了无面人。这群无面人本僵立不动，忽然看见摩诺从中破出，先是一怔，随后嘶吼声此起彼伏。摩诺回头一看，顿时心间一凉：这台电视机竟也是个崴货，本来在橱窗内亮的好好的，被摩诺这么一穿，屏幕应声而碎，白光霎时消失，黯淡下来。难怪那群无面人如此躁动，自己之前的想法竟一语成谶！
失了电视机的吸引，那群无面人登时暴动，争先恐后挥动手臂疯狂敲打橱窗，如果它们五官俱全的话肯定会面容扭曲怒目圆睁。摩诺见这橱窗摇摇欲坠，哪敢耽搁，撒腿就往商店内跑去，希望能在里面找到一滩通电的积水。“咔”的一声，橱窗被砸了个粉碎，那群无面人叠罗汉一般倒进商店，一阵鬼吼鬼叫，扭头就朝着摩诺冲了过来。
跑了好一阵，也没见着通着电的积水，那群无面人越追越近。摩诺正夺命狂奔，忽觉眼前白光扑面，一抬头就看见木架之上好多电视机亮亮堂堂，大喜过望，心说这下你们可以有电视看了别来烦我，连忙绕到木架之后，终于停下脚步，松了一口气。
谁知这口气还未松到底，身后又传来“哐”的一声巨响。摩诺回头一看，勃然色变：原来那群无面人追的此起彼伏，最前面的人看见电视当然就僵住不动了，但奈何后面的人收不住势，仍然跌跌撞撞向前扑去，理所当然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一排压倒一排，摔成了一个个滚地葫芦。这堆人山缓缓向前挪动，那木架也理所当然的被推倒在地，上面的电视机受此一摔，摔熄了火，屏幕一闪，刹那一片漆黑。
那群无面人二度失了电视吸引，注意力再次转向摩诺，嚎叫着扑来。摩诺心下叫苦不迭，只能又朝着商店尽头跑去。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一台小小的电视机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商店角落正常亮起。摩诺见无路可逃，只能从此处逃脱，手掌一按，白光一炫，身后无面人的威势刚刚压下，摩诺的身影便钻入了电视机中，溜之大吉。
“砰”的一声，摩诺从出口电视机中破出，落地当即警惕的四下张望，一片寂静，方才缓缓安心。只是安心了片刻，压下的思绪再次涌起。
他仍然想不出对付鬼魅身影的办法，只能逃避这个问题，寄希望于天命，再次祈祷自己找到小六的时候鬼魅身影正好离开。
……
走了半途，又来到一个房间中，这个房间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一台闪烁着的电视机，另一条是一扇带着裂缝的木门。摩诺还未打定主意该走哪条路，电视机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六！！”
正是小六，她正在电视的另一侧敲打屏幕，嘴唇微动，却没有听见声音。摩诺喜出望外，之前的祈祷居然应验，那鬼魅身影果真不在这里。摩诺连忙奔上前去，双手穿过屏幕，牵住小六的手就向外拉。刚刚拉出半个身子，小六却蓦的一顿，摩诺无论如何用力也如同蚍蜉撼树，不觉奇怪。抬眼一瞧，霎时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旋即褪的干干净净。
一只黑色的手自电视伸出，将小六握于掌心，向后一没。摩诺只感觉手中一空，那手便带着小六再一次消失在了电视屏幕中。
“混蛋！！”摩诺怒啸一声，一拳砸在电视机上，就要进行穿梭追过去。谁知还未等他有动作，一双黑色的手已经自屏幕另一侧按了上来。眼前一花，霎时间威严的胁迫感呼啸着席卷而来。摩诺想要逃避的问题，那个鬼魅身影，此时此刻，真切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避无可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