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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弗瑞尔 斯特恩 异端圣人(第四章 道路)

2021-05-20 15:27 作者:薄义云天  | 我要投稿

    斯特恩不禁怀疑她是否是在看一个因胜利而洋洋自喜的爬行动物。

    在残忍审判号上奥托 达格华的书房里,她和凯安尼站在坐着的审判官面前。她希望这只蜥蜴能有一双肉眼。那双看着她的镜片掩盖住了他的灵魂。那副用钩子做出的微笑还在,而那,可以被理解为得意,或者仅仅只是滑稽。达格华的肉体太古老了,老到太多的皮肤已经脱落,让绝大多数的表情都难以阅读。

    毫无疑问,达格华喜欢这样。

    他一定喜欢让那安静,恶心的机仆待在这里。它一动不动地立在房间的一角。斯特恩看不出它能够有任何功能。凯安尼也没有对它做出任何评论。达格华在他的船上可以随心所欲,只要她没有感觉到他的行动对她有威胁的话。

    斯特恩想着她登上达格华的船会交给他多少胜利。如果他没有催促她,她能够重新理解自己的命运吗?大概率不会。她看不出能有任何的其他可能。无论那个靠近的虚无的本质是什么,她都必须与之抗争。而且和达格华一起旅行带来了重新铸造帝国依然存在的希望。

    达格华看起来非常愿意宣布他的胜利,没有理会她的迟疑。“看来,”他说。“你选择了你的命运中的一条崭新道路。”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迫近的黑暗是我们所有人的威胁。它会吞噬一切。它必须被阻止。这就是我的任务。我不会继续宣称我知晓我的命运。”

    “非常明智,”达格华干咳了一声。他脸上的钩子牵动了他的嘴唇。“非常谦虚及虔诚。”

    他是在嘲笑她吗?那非常的不聪明。能量警告地从她的指尖跳跃出来。

    “那么,黑图书馆怎么办?”凯安尼问。

    “你能看见一条通往它的道路吗?”斯特恩说。

    “我不能,”凯安尼承认。“现在它看起来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遥远。每一条我认为可以让我们更加靠近的网道通路都被阻隔了。”

    “那我们不能去哪里,现在不行。”这些话在她的脑子里听起来就像是永远

    “更多的预兆,”达格华说。“越来越多的征兆显示你完全不应该去往那里。”

    “我可以预想到你会这么认为,”斯特恩说。

    “当然是这样。因为我是对的。把知识带到那里会有什么好处,让那些最需要它们的人不能得到?”

    “在那里,七百人的智慧不会遗失,无论我发生任何事情。”

    “你有想过能否把你体内的智慧抽取出来吗?”

    斯特恩和凯安尼交换了一个眼神。“我想过,”斯特恩说。“我们讨论过这种方案。我们并不清楚,尽管我已经准备好接受任何需要的牺牲。”

    达格华的喇叭里放出的哼声明显带着轻视,因为那只是一阵电子噪音。“毫无意义。你难道看不出这有多荒谬吗?为什么你要抗拒如此明显的事情?”

    “在你看来很明显。”尽管她能明白他的逻辑。

    “这应该显而易见。就是这些知识的用法。就是这些知识和力量的产物。你难道想让我相信你携带着这让你对抗恶魔的力量,而且已经重生了三次,只是为了让这些潜力消失吗?这些潜力都聚集在身上。”

    “不要认为我没有考虑过这些,”斯特恩冰冷地说。“还有追寻这条道路会把我带至何方。”达格华不明白力量带来的腐化,或者说他不害怕。不论哪种可能都让他非常危险。

    “但你已经使用了你的力量。使用了几个世纪。而你必须再次使用它,为了对抗你所预见的威胁。”

    “对于这点,至少,我们都必须同意,”凯安尼说。

    “我不知道这危险是什么,”斯特恩说。“我能看见的只有那吞噬一切的虚无。它巨大无比。”她停了一下,深刻地看着灵族和攘外修会的审判官。“如果不制止它,它将会吞没整个银河。任何一种单独的种族都无法对抗如此巨大的威胁。”

    凯安尼的脸没有变化。他的眼中闪烁着苦涩的笑意。“这里不是讨论联盟的合适场合,”他说。他伸出手指,向墙上的头骨示意了一下。

    达格华发出了一声好似笑声的声音。“别让我阻止你,”他说。

    “你在其他情况下都会这么做,”斯特恩说。

    “当然。但这次不会。我相信你所预见的危险,修女长。我们在上个世纪已经见证了太多灾难降临在帝国身上,很难不去想象还会有更加强大的威胁正在靠近。”

    斯特恩重新转向凯安尼。“我知道这是很多的请求。”

    “你只是提出了需要的,就像你一直那样。”

    “你在灵族中还能有说上话的吗?”凯安尼和她一样离群索居。但是,达格华,就是这孤独并不完全的证明。

    凯安尼慢慢地点着头。“伊芙瑞(Yvraine),”他说。“我相信我可以找到伊芙瑞。我们之前有过交情。我与她的联系还没有断裂。她理解外乡人的角色。”

    “太好了,”达格华说。斯特恩可以肯定他的眼睛镜片急切地闪着光。“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在他们同行的这些年里,斯特恩从没有见过凯安尼笑。他现在几乎要笑出来了,眼睛因完全的不敢相信大大张开。“不会跟来,”他说。这是这个灵族从未发出过的最接近嘶吼的声音。

    “我觉得我会的。”

    “你不会,”斯特恩说。“想想你的背景。你的存在会第一个词说出口之前抹杀掉任何结盟的希望。你要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这是个命令吗?”达格华的低吼听起来非常危险。

    “这是事实。除非你在我不在的时候还有其他的目的地。”

    达格华安静了一会儿。“你不信任我,修女长。”

    “我当然不,审判官。”

    斯特恩和灵族走出了他的书房。在那之后的几分钟,他们从残忍审判号上消失了。达格华下令让他们被保持在持续但隐秘的监视下。军官因他们的失败而懊恼,在他们看不见二人并不能重新找到他们的瞬间就通过船上的通信器告知了达格华。

    “他们会回来的,”达格华告诉他们。“注意他们的回归。”

    他在桌子上敲打着几根金属手指。“他们进入了网道,”他对威瑟斯的尸体说。“他们在一艘太空船里这么做了。那个灵族同时拥有希望和威胁。”

    “为什么你觉得那个灵族同时拥有希望和威胁?”毫无声调的声音问道。

    “他似乎认定自己的命运被她的命运所决定。而这,在我看来,代表着他完全为她所用。这意味着现在,他的能力正为一个帝国的战士所用。斯特恩对他很重要。这让他很有用,不管他是否是一个异形。但问题是他对她能有多大的影响。这在我找到她之前并不重要。但现在是了。我担心无法和他们一起旅行。”

    “为什么你担心无法和他们一起旅行?”

    “这是一次错失的机会,尽管充满风险。想想我能学到什么,能够进入灵族领地的中心地带。这也是个挫败。”

    “为什么这也是个挫败?”尸体问。

    “因为现在斯特恩完全脱离了我的影响,并且身处灵族领地,而且很明显地准备听他们的说辞。如果她对于前方威胁量级的预计是对的,那还好,通过她,我们可以与那个异形种族建立通信。好,但还不够。如果我也在场的话会更好。”

    “为什么——”

    “安静。”他受够了威瑟斯的问题。但他依然继续和机仆说着话。这么做能帮助他理清思绪。“她确实对我让她重新理解命运表示感谢。这点很重要。我加入了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没有人可以轻易拜托这种事情。”

    “没有人吗?”

    达格华看向机仆。他已经命令它安静了,不是吗?或许他思考着这些话,并没有说出来。但这句回应错了。它没有遵循回答的规则,而那是这个机仆唯一可以做出的回答规则。

    达格华站起来靠近威瑟斯。他看向死人的眼睛,寻找着一些他知道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一些审判官依然活着的自我。

    机仆用它空白,一眨不眨的空洞目光回应了他。那里没有人。

    “你说话了吗?”达格华说。

    “你为什么说话?”威瑟斯说。

    达格华不轻松地退后了一步。规则是对的。但这个问题太过直接了。

    “安静。”达格华清晰刻意地说,标记着他不留任何模糊地带的事实。然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安静。”

    机仆什么也没有说。

    刚刚发生了什么?刚刚发生任何事了吗?

    不。什么都不会发生。他犯了一个错误。就是这样。

    但机仆出乎意料的问题依然回荡在他的脑子里。没有人吗?没有人吗?没有人吗?

    没有人可以摆脱转折点。斯特恩不行。他也不行。

    达格华又想起了在钢铁陵墓中他见到斯特恩的第一眼。他记得那种感觉,看到一个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存在。他试图摆脱那股冲刷过他的眩晕感。他照着自己的计划行动。

    但那眩晕感依然存在,在他的内心深处。

    是谁在改变谁?

    机仆一动不动,但他头脑里的声音属于威瑟斯。

    是谁在造成影响?

    他需要确保自己知道,他想到。他必须保持警惕。

    在他看来还有另外一个声音,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催促着他做出相反的行动——向眩晕屈服,放任自己被拉向斯特恩的巨大火焰。


    “我们在哪里?”斯特恩安静地问。

    “从一个充满神圣回忆的世界去往另一个。确实。我觉得伊芙瑞在这里才让我可以相对容易地找到她。我们现在表演的舞蹈很强大,让我们能如此清晰地看见。”灵族停了一下。“小心,三生者。你作为一个人类正走在圣地上。”

    “我会的。”

    他们正在一个长形的灵骨大厅中。墙壁从地板上弯出。大厅中的线条让斯特恩有种流动的感觉。无论他们在向那里前进,她都感觉他们在被推动着,就像大厅中隐藏着一条河流的精华。凯安尼虔诚地望向四周。一股神圣的气息从墙壁间辐射出来。在一种斯特恩不能清楚定义的方式下,她感觉自己作为七百个灵魂的容器与灵骨的本质间有着某种联系。

    两个守卫从大厅的一端向他们走来。他们离开了两扇巨大的大门前的岗位。他们穿着死神军守卫者的深红盔甲。凯安尼在他们靠近时微微鞠躬,张开双臂掌心向外,他的剑收在背后的鞘里。斯特恩照着他的样子一样做了。就像他告诉她的,她把自己的武器留在了残忍审判号上。

    “威萨克已经向死神的使者传达了你们的到来,”其中一个守卫在凯安尼可以介绍之前说。她在看着凯安尼,但说的却是低哥特语,显示着斯特恩才是她真正在对话的人。

    “她会接见我们吗?”凯安尼问。

    “她现在正等待着你们。”

    守卫转回身体。斯特恩和凯安尼跟上了他们。在守卫靠近大门的时候,它们安静地打开了。守卫停在了门口。斯特恩和凯安尼走进了门后的王座间。它的天花板比刚才的大厅要高上许多。它升到同一个点,整个房间让其中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顶端。斯特恩发现自己对房间的印象在片刻间变化,取决于她正看着的地方。一开始,灵骨的设计展现出了一种平静和光亮,让斯特恩感觉如果她找到了正确的角度,她就能看见时间和空间的永恒。但另一些线条更加黑暗,更加扭曲,让她想起了科莫拉的回忆,以及那里的感官暴力的游戏和夜晚。

    那个坐在王座上的灵族集合了这些对立的感觉。她身上的衣装是深红及黑色,她的脸坚定冷静。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审判和如同煤炭般漆黑的坚持。她首先看向凯安尼,然后是斯特恩。在斯特恩靠近时,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就好像是在痛苦中。她观察着斯特恩的注视非常漫长,并且在斯特恩和凯安尼停在王座台座的几步之外后依然持续了一会儿。

    “你的力量宣告了你的到来,”伊芙瑞对斯特恩说。“那是一颗灵能新星。我很少见过这样的。”

    斯特恩低下头。她什么也没有说。伊芙瑞明显是在说笑,还没有进入谈话的心情。

    “我好奇你是否知道你所代表的危险,”伊芙瑞说。

    “对我抗争的敌人来说,我觉得我是如此,斯特恩说,感觉到了一个开场。

    “或许。又或许你和他们都没有完全理解它。或许没有生灵知道,甚至是诸神。你对此有何回应?”

    “我必须保持警惕,让这些话不会让我变得傲慢。”

    伊芙瑞冰冷地笑了。“的确。的确。”她把手掌向上转起,而这个姿势无声地转换了话题。“我本以为已经接受了人类最后一次的结盟请求。看来我错了。难道另一次结盟必须在上次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再次到来吗?”

    “上次?”斯特恩困惑地问。她望向凯安尼,他看起来也一样不解。但至少,她注意到,伊芙瑞没有把人类称作猴子(mon-keigh)。这一定是个好征兆。

    “我认为我已经足够帮助你的种族了,三生者。”

    “恐怕我不理解。”

    伊芙瑞抬了一下头,带着笑意。“对,你不理解,对吧?那我就说的更直白一些。难道我帮助罗保特 基里曼回归还不够吗?”

    斯特恩脚下的地板似乎震动起来。她的平衡突然比在圣阿福瑞安娜的神殿中更加摇晃。她思考着伊芙瑞的话。这些话太脆弱了。其中的意义太过重大。“基里曼,”她说。“基里曼回归了。”她几乎感激地流下泪来。达格华是对的。帝皇依然守望着余下的帝国。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解释复仇之子的回归。

    伊芙瑞微微地向前倾。“看来你完全不知道在大裂隙的另一边发生的一切?”

    “我们不知道,死神的使者,”凯安尼说。

    “那么你们到这里的理由就更加有趣了。”

    “帝国依然存在吗?”斯特恩问,在希望和恐惧间撕扯着。

    “是的。它的处境非常危险。我认为它现在依然是如此。”

    斯特恩点点头。帝国的危难一定可怕到需要基里曼的苏醒才可以拯救。

    “但它依然坚持着,”伊芙瑞说。“在我最后离开时,它坚持着。”

    “我为了这个消息向您致谢。”

    在这之后,伊芙瑞转向凯安尼。“现在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寻找我。”

    “为了在我们进门时您提起的话题,死神的使者。又一次,灵族和人类必须共同进退。”

    “为了对抗什么?”

    凯安尼看向斯特恩。

    “什么东西正在靠近,”斯特恩说。“一股巨大恐怖的虚无。我对它并没有更多的了解,但我知道,如果我们不阻止它,它将会吞噬整个银河。”

    伊芙瑞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她问到,“这是你所见到的预示?”

    “是的。很久以来,我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预示。空虚是如此巨大,让我窒息,让我相信我再也无法获得任何启示。在我真切的了解这空虚的现在,我也没能理解它是什么。”

    “我懂了。”

    伊芙瑞站了起来。在同时,一个灵骨柱子从王座前的地板上升起,底部与地板上没有任何断层。它形成了一个刻着花纹的台座。顶上放着一个纯白的圆球。“靠近些,”伊芙瑞说。她走下王座的基座站在了柱子前面。

    斯特恩向前走到她们在圆球两边面对面。靠的这么近,斯特恩感觉好像就像在她听力的边缘,一大片灵魂在合唱着。

    “把你的手给我,”伊芙瑞说。斯特恩照做了。“现在探索你的预兆。”

    斯特恩闭上了眼。她几乎没有需要自己放开自己的心灵。那股虚无急切地抓住了她。她的呼吸停止了。所有一切都是黑暗冰冷和麻木。这黑暗永无止境,永远吞噬着群星和灵魂。她看不见它的边界。它好像是无限的,同时不停的膨胀着,越来越强大,在最后的最后,所有的东西都开始落幕。

    她挣扎着退出视野,看见伊芙瑞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够了,”伊芙瑞说。“我看见了我需要看见的。”

    “您知道那是什么吗?”斯特恩问。

    “我不知道。我也看到了你的视野。只有这样。这个危险就如你说的那般可怕。”

    “那您理解结盟的需要了,”凯安尼说。

    伊芙瑞坚定地看着他们二人。“你们觉得这会有什么结果?你们二人中有外交大使的权力吗?”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一个提问。

    “不,”斯特恩说。“直到您告诉我之前,我都不知道帝国依然存续。”

    伊芙瑞再次安静下来,眼睛低垂下去,思考着。“听着,巧高乐的流放者,”她最后说。“在时机到来的时候,我会帮助你。”

    凯安尼向死神使者鞠了一躬。“向你致谢。”

    “以及我的谢意。”斯特恩说,也低下头。

    “你,而非你种族的其他人,”伊芙瑞观察到。

    斯特恩无法对这一针见血的评价做出任何回应。

    “你们现在要去哪里?”伊芙瑞问她。

    “我不知道。我必须寻找虚无扩散的地点,但我不知道从何开始。”

    “在这一点上,我无法帮助你。”伊芙瑞再次转向凯安尼。“而且我的帮助有一个条件。而这条就是我现在给予你的任务。你需要寻找到你以前的丑角亲族。找到一个独角(Solitaire)。这将作为这场交易中你的部分。在你完成后我就会履行我的职责。”

    凯安尼又一次顺从地低下头。

    “那我们的话完了,”伊芙瑞说。“走吧。不同的道路等待着我们。”


    凯安尼把他们带回了残忍审判号。他们从传送门中走出,进入了船体腹部的一个空的储货间。在达格华发现他们的行踪前至少还有几分钟。房间隐藏在深深的黑影中。它在战斗中受损了,之后就没有继续使用。这里除了应急灯条之外没有任何光源,在墙根处发着暗淡的红光。上方的甲板碎裂在四周。这个房间里充斥着废墟和阴影。作为道别的场地并不优秀。但至少他们可以独处。

    “我们一起走过了很久,三生者,”凯安尼说。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撑过来,”斯特恩说。“我会想念你的智慧和力量。”她微笑了。“让我重新习惯用人类的方式旅行会是个挑战。”这句话听起来很无趣。她说出的任何话在这么多年的友谊有都会如此。

    他们交握前臂。“我希望我们的道路可以再次交汇,”凯安尼说。

    “我相信如此,”斯特恩说。他们友谊的一切,从开始到持续,都让他们决不可能再无相见。“但我们必须遵循命运的安排。”

    “没错,”凯安尼同意道。

    “你觉得我们的演出精彩吗?”斯特恩问,使用着丑角的谚语,向他教给她的方式和信仰表达敬意。

    凯安尼微笑了。“精彩绝伦,”他说。“尤其是对这么小的一个剧团来说,对经常没有任何观众,永远都不会得到合适的欣赏的我们来说。”

    “在你身边,艺术本身就是回报。”

    凯安尼把一只手放在心上低下头。“说得好,三生者。我的道路让我能在你身边表演是我的荣幸。”

    “能与你共舞也是我的荣幸。”

    “那我向你鞠躬,直到幕布拉开,我们重新并肩而行为止。”

    “我也怀抱着同样的希望向你鞠躬。”

    斯特恩向后退开,让凯安尼有空间召唤通往网道的传送门。他做出手势,身边的空气闪烁起来。他们互相看了最后一眼,加固了团结的纽带。凯安尼走进传送门。他的身影也开始闪烁。然后空气清晰下来,他和传送门都不见了。

    斯特恩没有立刻离开,她回顾着失去这个她愿用生命信任的异形的陪伴。她现在身边只留下了她完全不能信任的人类。

    然后她离开了储物间。她走向舰桥,确定着审判官的部下过一会儿就会找到她。她和凯安尼已经回来几分钟了。达格华已经知道她回来了。如果他并不这么说,她不会相信他。

    “这满足你的需要吗?”达格华问。

    斯特恩走过审判官为她准备的房间的门。它位于和他的书房的同一层,离舰桥只有很短的距离。这是一间连着祈祷室的房间。里面并没有多少家具。一张铁床,一座神龛占据了整面墙壁和其他一些部分。这是一个充满宗教的牢房。

    “你的船上有过军务部牧师?”斯特恩问。

    “你听起来很惊讶。”

    “在你的激进主义下,是的。”

    “我对神皇的信仰神圣不可侵犯。”

    “我没有这么说。但国教对并非普世价值观的人一直保持怀疑。我碰巧知道这点。”

    达格华发出一声电子的哼声。“牧师和祈祷间并不总是这艘船的配置。但是有时候是。”

    “在那符合你的政治目的的时候。”

    达格华嘴唇上的钩子让他微笑起来。“我就让你自己决定这件事吧。他们在我们从大裂隙撕开天空之前的最后一个世界出发时和我在一起。他们没能活过这个世纪。我想,对他们的大部分人来说,信仰的危机导致了战斗力的下降。”他慢慢地走过房间。“这些都是过去式了。这个房间可以吗?”

    “可以。”它离舰桥的距离很有用。而与达格华的房间的距离,她猜想着,对他很有用。这对她都没有问题。她在持续的观察下依然是她自己。

    “很好,”达格华说。“现在我们的问题是目的地。我对你咨询的伟大人物没有给出任何有用的建议感到失望。”

    “我相信帝皇和他的指引。”

    “我也一样,修女长斯特恩。我也一样。”

    她没有觉得他是在嘲笑她。她愿意相信他对信仰的保证。她希望可以放下的是对他背后目的的担心。但这爬行动物就像往常一样看不透彻。

    然后他说,“基里曼,”表情变了。他的视野好像穿过了斯特恩,看到了一个奇迹的标志。

    他在演戏吗?她想。他真诚吗?又或者他展示出的真诚本身就是一种策略,而目的就是赢得她的信任?

    没有其他方法可以知道。

    “对,”斯特恩说。“基里曼。”

    “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我觉得一个死神军没有必要说这种谎。”

    “这种事情可以带给人们希望,”达格华说。

    “是的。”

    “但我也不敢想象,情况危急到了何种地步才需要他的回归。”

    “作为一个重建派,你没有感觉被正名了吗?”

    “或许吧,”嘶吼声比耳语没有响多少。“但我依然有疑虑,修女长。我害怕我的正名会变为对命运的讥讽。或者发现我的派系行动的不够快,或者不够强硬。我必须知道。”

    “我也一样,”斯特恩告诉他。“但这黑暗是我必须战斗的东西。如果这让我更加远离帝国,那就这样吧。如果这是你不能接受的情况,现在就告诉我。”

    “没有关系,”达格华说。“我们去需要去的地方。”

    她送了一口气,而她因这片刻的放松烦恼了。在凯安尼离开后,她必须依赖达格华和他的船来旅行。她并不喜欢需要依靠审判官这种想法。她感到了在信任多年的灵族盟友后陌生的沉重和焦虑毫不停歇地撕咬着她。

    “但是,我们到底要往哪里去?”达格华问。

    “我将寻求帝皇的指引。”

    “你听起来很自信可以听到他。”

    “是的。”

    “看来短时间里发生了很多改变。”

    “没错。”

    那股笑容爬上他的脸。那看上去是胜利的笑。“那我们有庆贺的理由了。我让你自己完成吧。”

    穿着动力盔甲的蜥蜴走出了牢房。

    斯特恩在他身后关上门,把自己封闭在了朦胧中。神龛上的蜡烛闪亮着,在黄铜制的神圣羽翼颅骨上投下移动的影子。斯特恩跪在神龛前。她把眼睛看向颅骨的眼窝。这不是一个会在她的触碰下粉碎的遗物。这是一个符号。它可以被毁灭,但它所代表的精神不会。

    “人类的父亲,”她说。“请原谅我的软弱。原谅我没能看见我应该看见的,原谅我误以为您不在保护您的孩子。尽管我配不上您的祝福,我依然永远服侍您。请向我揭示您需要我做的。赐予我知晓服侍您最好方法的智慧。”

    她闭上眼睛,把头沉进握起的双手中。黑暗再次吞没了星光,她被包裹了起来。她几乎不能呼吸。那股想要吞噬一切的虚无。如果她不与它抗争,她就会消失在令人窒息的黑色中。

    “你不是一切,”她对虚无吼道。“你将被击败。”

    她没有看透它的力量。黑暗的未来吞噬了所有将来的时间,压迫着现在。她努力面对着它,但这就像是与一场恐怖的涨潮对抗。她开始淹没。

    “我不会绝望!”她喊出自己的祈祷。“我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我自己。神圣帝皇的力量将击退这股邪恶。”

    她并不需要看清道路。她需要做的是相信自己已经得到了道路。

    她的职责是坚持信仰。

    而她就是这么做的。她对神皇的信仰在心中歌唱着。面前的神龛让她可以集中精神,而就像符号的力量一样,它本身依然只是一个符号。纪念碑和仪式有着它们的作用,但这些在信仰本身面前都毫无作用。这就是她现在奉献给神皇的东西。

    她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奉献给了信仰,毫无保留。

    她相信。她成为了信仰。

    她的身份消失了,但黑暗不能吸收她,因为另一个人站到了她身旁。

    而在这个瞬间,在这微小的,被祝福的永恒的一瞬,那虚无的统治退去了。它还没有到来,它还没有吞噬一切,于是什么东西找到了斯特恩。

    一个名字。

    一个地方。

    一个开端。

    赛维塔斯(severitas)


    斯特恩在舰桥找到了达格华。“赛维塔斯,”她告诉他。“我们必须去那里。”

    “那里有什么?”

    “我们的目的地。”

    达格华摇晃着他的头。“你是在和我玩文字游戏吗?”

    “不。我在告诉你我知道的,只是这样。”

    “好吧,”达格华依靠在计划桌上。“赛维塔斯,”他喃喃道,唤出一张银河的全息地图。一圈黄色的符文环绕着一个星区中的一个星球上。“有意思。与我们的位置紧密平行,但在我看来,它在大裂隙的另一边。”

    “你的地图并不完整,”斯特恩评论道。它仅仅展示了一个巨大的亚空间风暴的粗略位置。

    “我们不知道大裂隙的具体大小,”达格华说。“我们在可以辨别的地方记下了地图,但有太多的事情我们不能得知。”他伸出手臂点击着赛维塔斯。“我应该说我认为它在大裂隙的另一侧。但这其中有一大部分的猜测。”

    “它不在风暴中。这点我可以确定。”

    “很好。我信任你的视野不会把我们引到一个被亚空间侵蚀的世界。我们还有一个问题。不论如何,我们需要想办法在没有星炬的协助下穿过大裂隙。”

    “是的。我们就要这么做。”

    “我很想知道你认为我们该如何完成这件事。”

    “借助神皇的引导,”斯特恩说。她从计划桌前转开,看向舷窗。残忍审判号依然在帕拉斯塔斯的轨道上,而星球的弧面占据着所有视线。大气被火山灰染成黑色,隐藏着星球表面上的死亡。“我们应该转向面对大裂隙,”她说。“帕拉斯塔斯上再也没有需要战斗的了。帝皇的审判终结了憎恶和异端。” 就让那些悔罪者在最后的瞬间为了原谅挣扎吧。但那依然不是她会给予的。

    达格华下达了命令,战斗巡洋舰从轨道上离开了,慢慢地靠向了太空中的伤口。这亚空间风暴是一道长无边界的屏障。击败它的唯一办法就是穿过它。

    即使是在这么远的距离,风暴中翻腾的非现实依然腐蚀着意志和心灵。残忍审判号的船员全部从它面前转开视线。斯特恩迫使自己看向了它。

    帝皇保佑,她想。

    这信仰给予了她直面怪兽的力量。

    “这艘船可以进行亚空间旅行吗?”她问达格华。

    阿瓦杉船长惊恐地看向她,然后是审判官。“大人…”她说道。

    达格华打断了她。“它可以,”他说。“但是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进入亚空间与自杀无异。”

    “我们会有向导的,”斯特恩简单地说。

    她注视着恐怖。梦魇色彩的聚合物流进了疯狂的顶点。如一个世界一样巨大的触手带着恶意从裂隙中伸出。它就是有形的混沌。阿瓦杉有理由惧怕它。即使是一次看向它的尝试都是在与疯狂进行豪赌。

    “我们必须前进,”斯特恩安静但坚定地说。“我们必须穿越。我知道您会指引我们。我知道您会指引我。我的信仰绝对不会动摇。向我们揭示道路吧,帝皇。告诉我们该如何真诚地面对职责。”

    她的眼睛一直被拉向亚空间风暴中的一个点。那是舷窗的中心,大裂隙距离帕拉斯塔斯最近的一个点。

    在她看来,那个位置开始重要起来。她聚焦在那个点上,以及在那里看见的亚空间怪物。非物质扭转成一个恶毒的漩涡,把她的意识拉了进去。她对舰桥和身体的感知消失了。她的意志完全放在了螺旋上,放在了那以丑恶力量无尽环绕着的非物质湍流,蠢动着,注视着,召唤着。她将要掉进一个毁灭风暴中的隧道。

    那怪物呼啸了。而她,在心灵充满确信的同时,明白了他们必须回答。

    “那就是我们进入大裂隙的地方,”她说,指向了那里。

    “那里?”达格华微微震动了几下,但他回答的迟疑证明了他的惊叹。

    “那里。”

    “船会被撕裂的,或者更糟,”阿瓦杉说。“我们的盖勒力场还无法全功率工作。”

    “帝皇会保佑我们的,”斯特恩告诉她。

    “他会的。他会的。但是…”

    “那就相信他,船长。”能量愤怒地从她的斗篷上闪出。它流过甲板,在工作站上闪着火花。舰桥上的灯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阿瓦杉面色苍白,看向达格华寻求帮助。

    “你能确定吗?”审判官问斯特恩。

    “我确定。去向赛维塔斯的道路要穿过那个点。”

    达格华迟疑着。“你明白我们的忧虑,”他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需要走出如此危险的一步。”

    “但是信仰可以。帝皇保佑我们,审判官。帝皇也统治我们。我们有职责。而它位于大裂隙的另一侧。”

    达格华什么也没有说。他反复看向斯特恩和舷窗。

    “这难道不是你期望或计划的吗,审判官?”斯特恩安静地说,只让达格华能听到。“你难道想的是仅仅在船上带上一个新武器吗?”他开始回答,但她没有给他机会。“不,我不应该低估你的计谋。但你没有想到自己的船会被指挥向那里开去。”他再次张开嘴想要说话,但她又一次打断了他。“我对你没有任何同情。你的希望和需要都不重要。我的也一样。我们是帝皇的仆人。仅此而已,而这就足够了。我们必须完成他的意志,仅此而已。”

    他们安静的看向彼此。然后达格华开口了,就像刚刚的斯特恩一样安静,“我好奇在亚空间把我们的船折成两半时,哪个人会是更大的傻瓜。”

    “我愚蠢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斯特恩回答他。“难道着不是你想要的吗?又或者是你所恐惧的?”

    达格华断开了她的视线。他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船长,设定航向,开往修女长斯特恩指定的地点。准备亚空间跳跃。愿帝皇保佑我们。”

    斯特恩在从帕拉斯塔斯到大裂隙的整个旅程中都留在舰桥的战略平台上。她忘记了时间。等离子引擎的动力或许让他们花了几天。亚空间风暴的恐怖在舷窗中变得越发庞大,而那疯狂的怪物扩展了,变化成一颗恐怖的眼睛,深不可测。达格华为了船员的理智命令把窗户封闭。显示屏痛苦地显示着船只正在靠近的恐怖图像。斯特恩忽略了它们,依然看向前方,好像可以看透封闭的舷窗。在她的心灵之眼中,她看透了那个螺旋。

    达格华走进舰桥。她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一直到他靠近她并说,“我们准备好跳跃了。”

    “很好。”

    “这样做的风险很大。”

    “不。我们只是在做需要做的。”

    “我想,如果你是对的,我的船员会比你错了更加惧怕你。”

    “他们的恐惧与我无关。”

    达格华嘶哑的电子笑声在舰桥上回荡。“在这一点上,修女长,我们很相像。”

    “亚空间跳跃准备完成,审判官大人,”阿瓦杉叫到。

    “开始跳跃,船长,”达格华说。

    斯特恩闭上眼睛,跃进了漩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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