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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辫现实向)心病 第二百三十七章 祖师爷是你心里边那个念想

2022-03-01 11:00 作者:修者竹也  | 我要投稿

老郭看着自己的徒弟,似悲似喜。

 

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很多次。

 

为什么别人都能过得轻轻松松,为什么他就那么难?

为什么别人都能放得下,他却放不下?

为什么别人有师父,他没有?

为什么别人能说相声,他不能?

问来问去,答案就一个字:命。

那是他的命,该着的。

 

老郭把手伸向杨九郎,示意他扶自己起来。

“九郎啊,你看这个房子,这本来是我给自己买的养老的地儿。”

 

杨九郎抿抿嘴唇。

他知道。当年的事,历历在目。许多以前不懂的,这后来,他慢慢地都懂了。

师父当年考虑移民,澳洲是师父给自己找的退路。

做红酒、做薰衣草,师父得保证自己即使说不了相声,也能有饭吃。

 

老郭握住九郎的手慢慢踱步,慢慢给他说自己的当年。

澳洲很好,好山好水,可是没有好相声。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星星还是那些星星,人还是那个人,可怎么什么什么都不对呢?

他能挣钱,他不是离了相声就得饿死。

可是,他总是忍不住要琢磨别的。

 

百年之后,来接他的是长翅膀的天使还是牛头马面?来的人穿西装还是长袍?他们说英语还是中国话?再不是什么古希腊语希伯来语这个那个,他跟他们搭得上话吗?

他还能见着张文顺和侯耀文吗? 见着了,他说什么?

说对不起张先生,白让您给我卖一回力,说对不起侯先生,白让您为我操一回心,他说得出口、有脸说吗?

当年那俩孩子走了,小岳说他们初一十五没地方磕头,不好。可他呢,他有地方磕头吗?

他在澳洲磕头,故去的祖师爷、师父、老先生们愿意受他的礼、受他的供奉吗?

这些没完没了的疑惑,把他困得不得安宁。

最终,他还是没移民。

德云社活下来了,还活得越来越好。是张先生、侯先生在天有灵,是祖师爷保佑,让他绝处逢生。

 

九郎啊,师父知道,你们小孩子不信这个。

我让你们初一十五磕头、让你们供果常换,你们谁也不当回事,觉得多此一举,觉得供奉东方朔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人东方朔其实求的是皇帝的赏识,顾不上保佑咱这些硬凑上来的子孙后代。

可是九郎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改了鞠躬的样范?告诉师父,你鞠躬行礼拜的是谁,想的是谁?你还觉得祖师爷不存在吗?

 

杨九郎含泪苦笑:“师父,我说我想的不是祖师爷,您信吗?”

“信啊!”

“那您还问我?”

“你以为祖师爷是具体的人?非得数出来是谁是谁,说过什么干过什么?傻孩子,祖师爷是你心里边儿那个念想!”

 

心里的念想……杨九郎琢磨了一会儿,问师父:“那祖师爷是到底有还是没有?”

老郭扭脸看杨九郎:“儿啊,你就没有看到过祖师爷的时候?”

“有吗……有、有,师父,有!”

“什么时候?”

“就、我们刚到三庆的时候。”

 

刚到三庆的时候,准确地说,是2017年的2月14号,八队成立以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那天,他和张云雷演了《学哑语》。

他俩喜欢这活,张云雷喜欢给他盖上盖头挎着他的胳膊和他拜堂,他喜欢说“我们俩打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说他俩小时候就有合影。

他俩向来这样,所有不能公之于众的情愫都藏在活里,在一样的文本里演自己不一样的故事。

那一场《学哑语》,张云雷演得活泼娇俏,乖喜可人。

说完正活,张云雷唱了《挡谅》,唱了《我最亲爱的情人》。

 

那一夜,他俩没有回家。

也是那一夜,他第一次感觉到是有祖师爷的,舞台上方是有灵的。

还是那一夜,他对张云雷的怨恨,有所释怀。

 

是的,那时候,他恨张云雷,很恨。

这种恨,像小孩子不小心走失又找回,父母先是抱着哭,然后,发了疯一样的打骂。

为什么不听话?

为什么要乱跑?

张云雷,你差点儿就死了你知道吗!

 

张云雷出事他积攒的愤怒悲伤愧悔怨恨,在那一天爆发了。

他不知道打了张云雷多少个耳光,他让站都站不稳的张云雷爬着跟他到前台。

可是,当他站到三庆的舞台上,所有的怒火突然没了。

所有的情绪都化作眼泪,流也流不完。

 

对,就是那天,他第一次感觉到舞台有灵,剧场有灵。

他跟张云雷做的每一件事、每一点努力,祖师爷都能看到,都在看着。

是站在舞台上的那个瞬间,他突然懂了《锁麟囊》,懂了人生八苦,懂了无奈无常。

 

“可是师父,那是在三庆,是京剧的园子。我们相声的老祖宗也在那儿吗?”

“傻徒弟,师父不跟你说了么,祖师爷就是你心里边儿那个念想,你想着谁,看见的就是谁。”

又被师父说傻,杨九郎嘀咕:“怎么这么唯心呢?”

老郭笑:“你没拿祖师爷蒙小辫儿?”

杨九郎:“蒙了。”

老郭:“还是的。你说,小辫儿就信,因为他信你。九郎,你信谁?”

 

我信谁?

杨九郎看向窗外。

 

天快要亮了,在陌生的国度,他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他知道,太阳升起的那边就是东方。

总有些东西是不变的,能给他指明方向。

就像师父,就像爸爸,就像张云雷。

他信这三个人,全心全意地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得人眼疼。

疼得眼泪都要出来。

杨九郎在地上蹲了会儿,老郭摸着他的脑袋,什么都没说。

 

哭够了,杨九郎气呼呼地站起来骂老郭不是好人:“您又绕我!吃您碗面就给我说传承,连祖师爷都搬出来吓唬我!合着您那意思不是您选的我,是祖师爷选的我,那您又说什么祖师爷是念想!到底有还是没有,给个准话!”

瞧瞧杨九郎那虎了吧唧的样儿,老郭乐了:“傻儿子哎,不是祖师爷选了你,是你选了祖师爷!”

杨九郎越绕越晕:“师父,您到底说的什么呀?”

 

老郭:“师父为什么让你跟小辫儿传承?”

杨九郎:“因为我本科毕业?”

“屁!咱德云社不缺大学生!”老郭点了点杨九郎的大脑袋,“相声拼到底拼的是文化,于你们俩就是两个字:人情!”

《心病》写到这里,我有点迷茫。

写这么多不是我的本意,写成这样,更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本来以为写个一百章就得了,那个阶段,九辫是少年,少年人的世界是明媚的、整洁的、有序的、可期待的。

作者写得容易,读者看得轻松,哪怕是有些虐心虐身的情节,大体上也还是甜的、美的。

可是越往后越不是了啊。

越往后,人生逐渐沉重,他们接触的更多、懂的更多、想的更多。

我再怎么想写得轻松,都是不可能的了。

轻松是假的,真实的人生不是那样。

可是,现实生活已经够苦的了,读者为什么要看一个不甜、不爽、不好看的文呢?

《心病》应该完结在第190章的,只是190这个数字,太让我难受了。


想要写好相声演员,就得写好相声。

可是要写相声,文章又会晦涩深奥不好看。

我再摸索一阵子吧。

也许人生本来就是苦的,所以苦里的甜,才显得特别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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