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临光·后记 EP1
7:17 AM
大骑士领卡瓦莱利亚基，卡西米尔国立医科大学，1号校区宿舍楼3幢305
男学生从宿舍的床上醒来。
眼前低矮的天花板提醒着他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几点了...？
他眨了眨眼睛，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
蓝色的荧光照亮他的脸。
“这么早啊...”
他看了看宿舍里剩下的那几张床，不出意外，全是空着的。
上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也是当然的，作为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待在宿舍里才是有问题的那个。
论文、简历、招生咨询，研究生考试...
大家都走了，只有他还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虽然在普通人眼里，像男学生这样能在大骑士领的高校毕业，已经是相当优秀了，但事实而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境遇。
所面临的的苦难，如果抛开一些外在形式的话，是极其相似，甚至可说别无二致的。
男学生从床上爬起，轻车熟路地闭着眼睛摸到厕所，简单给自己洗漱了一番之后，就坐到了电脑前面。
他抬起手，想要按动电源键。
但伸出去的手却僵在了半空。
停滞了几秒种后，他把抬起的手放下，整个人颓然地倒在椅背上，双眼有些朦胧，还带着几根血丝。
昨天晚上，他又因为无聊的事情熬夜到凌晨。
“......先复习一下吧。”
将多余的一些想法甩出脑海，男学生打开了手机，点开“备忘录”。
里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不少矿石病的初期症状和矿石病并发症的判断依据。
这是他这个学期选修的科目——“矿石病并发症进阶”。
尽管他的成绩一直维持在70,80分附近，但对于矿石病的一些理解，他却总能更加深入，相关科目经常考到90分，而且在“实际操作”这门科目上，他也是为数不多能在老教授手底下走过90分门槛的人。
对于生活乏善可陈的男学生来说，这也是他为数不多还算自豪的地方了。
将学习资料简单复习了一遍以后，男学生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把“备忘录”应用暂时划走，点开了短视频应用。
果不其然，占据了热门榜的十条视频都带了“耀骑士”标签。
把前面几条红酒报的划走，男学生点开了一个个人账号“竞技骑士比赛解析”。
这个账号的运营人据说是一位退役的骑士，只不过人没有露过脸，还对声音做了变声处理，男学生也是一个月前发现的，他会不定时对一些比赛做赛事点评和技术分析，偶尔还夹杂着科普或者杂谈，虽然语气粗鲁直白 ，甚至有些吓人，但还是迅速积攒起了一大批粉丝。
“不过这一次居然是集锦啊...”
男学生点开视频，一边等着它加载完成，一边看向了自己的桌面。
那张金光璀璨的门票在台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正如它所代表的那场比赛。
明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男学生现在却还能回忆起那场比赛，以及那场比赛的后续带给他的震撼。
耀骑士和血骑士。
两位冠军，没有接受颁奖，而是互相搀扶着走到了冠军墙。
老实说，在这场比赛以前，男学生虽然会看骑士竞技，但却并不会很喜欢哪一个骑士。
更多的，还是当做娱乐消遣，以及加入话题的素材。
但是那一场比赛后，男学生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从未见过商业联合会用那么严厉的口吻说话，也第一次看到在学校里面有人因为感染者和普通人之间的问题意见不统一而大打出手。
他有些害怕。
但又有些...好奇。
他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变了。
不一样了。
他关注的一些账号运营人突然增加了更新速度，还有一些直接退坑去支援了某些工作。
热搜头条上更是充满了红酒报这种见风就是雨的新闻，让他甚至连打开这个应用的兴趣都少了很多。
而发生最大变化的，其实是他自己。
“呼...”
男学生深吸一口气，让手机暂时休眠，接着从椅子背后拿过自己的书包，把一张宣传册往里面用力塞了塞，直到确认这本宣传册在外面是看不见的以后，他才安下心来，像做贼似的偷溜出了寝室。
今天的大骑士领依旧阳光灿烂。
男学生走出宿舍区大门，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后，坐上校园门口的公交车，淡蓝色的车牌号证明了这辆公交车是混合动力的，但男学生记得一位教授曾经说过，这种混合动力车的非源石能源部分消耗很高，且造价高昂，现在在运行的这一批混合动力车，只不过是商业联合会为了安抚民心所做的幌子，很快就会淘汰。
他坐在公交车的后座上，听到脚下的发动机里传来蒸汽排出的声音。
虽然只是医药专业的学生，但父母都是在各自领域颇有建树的机械工程师，所以男学生很清楚，那是源石粉尘箱被切换的声音。
和一些常规的粉尘不同，源石粉尘在特定的条件下并不会引起爆炸。
但是....
男学生闭上了眼睛。
一个多月前的回忆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那是也是一个相似的晴天。
也是一个相似的早上。
他为了去拿一个被送错地方的快递，跑到了荒无人烟的城区。
接着，发生了爆炸。
他慌张地逃走，隐约听到了“骑士”之类的单词。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暴力”。
男学生没法忘记那一天，爆炸的声音让自己脚下的土地都在震颤，火焰在远处升起，而他连逃跑的勇气都差点失去，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自己身边的那幢危楼摇摇晃晃。
晃动...
晃动...
死亡、燃烧、让人恶心的油味和灼热的风。
“13号城区站，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
气闸打开，形形色色的人们在公交车里流动起来。
男学生从回忆中惊醒，连忙起身，从逐渐拥挤起来的车厢里钻了出去。
稍微有些炎热的空气让他有些难以适应，迅速躲到了车站的顶棚底下，取出手机。
“导航....”
男学生点开导航的APP，辨认着方向，最终根据导航的指示找到了一块源石霓虹广告牌，照着广告牌所在的方位走去。
广告牌上，一位饰有深蓝色翎羽的骑士正用柔和的嗓音推销着一款手表，偶尔引得一些年轻女孩驻足惊呼。
虽然男学生不清楚这个骑士，但也大概能猜出来怕是哪家娱乐公司最近的首推。
左转，路过那棵大榕树，再穿过过街天桥...
男学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左上角。
8:25 AM
快点。
要赶不上了...
他奔跑起来。
其实赶不上也没关系啊，只是一场宣讲会而已，中途再加入也毫无问题，就算错过了这次，那也还有下次，大不了拿个宣传册就好...
但男学生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
自己绝对不能晚到。
必须要早，尽快早才行，否则...
否则会怎样？
风声在他的耳边呼啸。
呼吸渐渐急促。
男学生还算好的了，在升入大学后依然维持着体能的锻炼，这才能维持这样的速度。
他穿过天桥，越过人行横道。
8：26
8：27
8：29
...
“呼，呼，呼....”
他在一座剧院的门口停下，扶着膝盖喘气。
在阳光下奔跑那么久，就算他的体能撑得住，但却还是不免有些许眩晕。
但好在，他赶上了。
略作停顿以后，男学生拿出随身携带的餐巾纸，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擦掉汗水后便走进了剧院中。
空调的冷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但他没有时间去管这件事了，内部剧场的大门依然敞开，门口旁边还有几个悠闲的接待员。
看到男学生出现，接待员们都有些惊讶，在他们的注视下，男学生步履匆匆地抓过一旁架子上的宣讲册，一头冲进了剧场内部。
连和他们大医生招呼的时间都没给。
“这小子...怎么回事啊？”
一个库兰塔接待员看着男学生的背影，皱起眉头。
“这种破宣讲会居然还会有人听，真是奇了怪了，还有踩点来的。”
另一个沃尔珀族接待员晃了晃自己的尾巴，露出嘴里的獠牙，朝着那个库兰塔接待员摇摇头：“你可别这么说，这宣讲会来的人还算多了，至少比几个月前来的那些感染者骑士好，那会儿来得人连二十个都不到，啧啧啧。”
“嘿，那确实。”
库兰塔接待员点了点头，附和道：“起码这帮...”他一时想不起来宣讲的组织的名字，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宣传册：“罗德岛的家伙，会附赠给大家口罩，还会讲一些预防矿石病感染的知识，这可比那些沉这个脸，身上还一堆脏东西的感染者骑士好多了。”
“可不是嘛。”
沃尔珀轻蔑一笑：“不过啊，感染者骑士给的钱还真不少，我那会儿主动加班可赚麻了。”
“卧槽，还有额外加班费？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谁让你那天急着去赌出线名额啊，没听到吧，告诉你，还是别想着天上掉馅饼比较好。”
“嘿，晦气。”
——
男学生跑进剧场内部，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娇小的卡特斯女性，这让他不禁有些惊讶。
迅速找了个座位坐下以后，男学生这才放松下来，打开手里的宣讲册。
宣讲册上的内容与台上的粉色头发卡特斯少女的话产生了映照。
“正如大家所知的，矿石病的确是具有高传染性和高致死性的病症，且医学界目前仍然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
卡特斯少女毫不畏惧地看着台下的听众们：“但是，矿石病不应当被如此恐惧。”
“在矿石病出现之前，我们的历史上也曾经出现过许多的流行病。”
她按动手中话筒上的按钮，几张模糊的图画出现在大屏幕上。
“但是，它们都无一例外，全部被医学界摸寻找到的方法打败了，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矿石病只是一种病症，而且最终一定会被消灭。”
“尽管这会是这漫长的过程。”
卡特斯少女加了一句。
“但是，这并不是我们害怕、恐惧它的理由。”
“我希望大家记住，矿石病的感染者，与我们一样，也是普通的人。”
“他们可能只是因为工作、生活或者一些意外染上了这种疾病。”
“他们会拥有法术、身体长出源石结晶，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作为人的品格、作为人的证明。就这样随着病症一并消失了吗？在一瞬间里？”
男学生的双拳微微握紧。
场下的一些听众也低下了头。
卡特斯少女停顿了片刻，让观众们思考。
但她的目光有如火炬。
“我想向大家分享一段经历。”
“有一天，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曾经是骄傲的护卫队。”
“大家应该听说过这个职业，他们是守护城邦的英勇战士，是保护市民的公仆。”
“但是在有一次行动中，为了保护民众们从高源石浓度的地方撤离，其中一位感染了矿石病。”
“这是高尚的行为。”
“为了保护他人而受伤，放在卡西米尔，放在大骑士领，也绝对称得上是骑士之举，我没有说错吧？”
观众们中的一部分人发出了同意的声音。
“这样的行为，值得嘉奖，夸赞，对吗？”
同意的声音比刚才那一阵还要响亮。
“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少女按动按钮。
一张被抹去了关键信息的辞退信在大屏幕上显现了出来。
鲜红色的模糊印章仿佛鲜血般刺眼。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
“...”
卡特斯少女看着那封辞退信，愤怒和不甘在她的眉梢流淌，好像灼热的钢水。
“所以——”
“等一下等一下。”
就在少女打算进一步开口道时候，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
男学生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那是个戴着眼镜，样貌年轻的银发库兰塔，而且看他身上昂贵发亮的服装和首饰，估计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
这个银发库兰塔的嘴角颇为嚣张，在打断了卡特斯少女的话以后，一把推开了那位衣着暴露的女伴的手，从走过来的员工手里抢过话筒，正了正衣领：“我觉得你说的太云里雾里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卡特斯少女一改刚才温和的风度，颇为严厉地盯住了银发库兰塔，问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
“这些人是罪有应得。”
银发库兰塔指着大屏幕上的那张辞退信，看向其他的观众们，大声地说：“我们卡西米尔崇尚的是什么，是骑士精神，那么...”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骑士，还算什么骑士？”
银发库兰塔从自己的座位上走了下来，神色倨傲地在走道上踱步，好像自己才是宣讲会的主人一般。
“各位，我希望各位认清楚一点，感染者是危险而不可控的存在，而且我敢保证，染上矿石病的人都是自己没有做好，没有努力的——弱者！”
“真正的骑士，应该是像耀骑士一样强大才对，就像这次比赛里，她打败了因为身体里有源石所以源石技艺更强的血骑士一样！”
银发库兰塔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狂热：“这还不能够证明吗？”
“感染了矿石病的都是没用、没有努力、粗心大意的废物，他们这些废物妄想通过这种宣讲会来为自己谋取私利，各位，我们能让它们得逞吗？”
他伸手指向了台上的卡特斯少女。
男学生用力攥紧了拳头。
不是...
不是这样的——！
骑士——！
他从座位上猛地站起身来，神经像是将要烧坏一样灼烫。
他感到很愤怒。
那是对银发库兰塔的愤怒。
是对那些附和他，打破现场秩序的部分听众的愤怒。
还有...
对自己的愤怒。
“你给我...”
“请等一下。”男学生想要冲出去的瞬间，一个仿佛湖泊般安宁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步伐。
男学生红着眼睛转过头去，发现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骑士不知何时坐到自己身旁，正在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
奇怪的是，男学生刚才心头的那股愤怒，在女性骑士的注视之下，就像是火遇上了水一样，被浇灭了。
而且，眼前的这位女性骑士，还给男学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个...”他有些局促地，想要说点什么，但年长的女性骑士却把手伸到了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朝着台上点了点头：“请相信罗德岛。”
男学生转头看去。
卡特斯少女有些漠然，甚至带着些鄙视地看着银发的库兰塔，像是不经意一般，拨弄了一下话筒。
霎时间，尖锐刺耳的电磁音席卷了整个剧场。
刚才还狂热无比的银发库兰塔连忙捂住了耳朵，露出痛苦的表情。
大概十几秒后，电磁音消失，卡特斯少女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口道：“这位先生，听您的意思，是想宣扬受害者有罪论吗？”
“什么？”
银发库兰塔还在被那阵尖锐的声音所阻扰，所以并没能听清楚卡特斯少女的话，有些疑惑地问道。
“呼...”
“受害者有罪论。”
卡特斯少女吐了口气，说道：“听您的意思，就是这个理论的变种。”
“哈？”
银发库兰塔依旧一脸迷茫
“不懂嘛...”粉色头发的卡特斯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所谓的受害者有罪论，简单来说就是——认为一切不幸的发生都是因为受害者本身的问题。”
“套用您的话来说就是，矿石病的受害者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不够努力，所以才会患上矿石病，因此根本不需要去理解和同情他们，没错吧。”
“我...”银发库兰塔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在略微的踌躇之后，他还是坚持道：“对，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只要那些人足够努力，足够谨慎严格按照...”
“是吗？”
卡特斯少女看向他。
这个身材略微有些高挑，粉色头发的可爱卡特斯身上突然涌出了一股恐怖的气势，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银发库兰塔顿时失去了那股气焰，有些恐惧地后退了几步。
少女盯着他，连续按下了按钮，好几页PPT被她跳过，最后定格在一张表格上。
“这是三个月前发表在《大骑士领首席院刊》上的文章，标题是《源石洁净标志企业与非标志企业间员工感染率与净化套装完备程度的差异性》。”
“这篇论文本身如何我们并不进行阐述，但是我相信能发表在这样的期刊上，那么数据一定具备相当的权威性。”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最直观的对比。”
少女拿出一只激光笔引导观众看向几组数据。
“这是标志企业平均感染人数。”
“这是非标志企业平均感染人数。”
“接下来是根据设施完备程度不同而分开排列的感染人数。”
“最后，是位于不同条件下的企业总感染者数量数量统计。”
男学生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年长女骑士看着那一组组数据，她比在场的人更清楚，这上面并没有多少商业联合会加盟企业的数据，更多的是一些小公司。
但即使是这样，也称得上触目惊心。
卡特斯少女盯着银发库兰塔：“大家可以继续看这些数据，而我想要问一下这位先生。”
“看到这些数据之后，您还能坚持这样的说法吗？”
“我...”
银发库兰塔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而粉色的卡特斯步步紧逼：“我想提醒先生，并不是所有人，所有公司，所有和源石有直接接触的人都能拥有完备的防护措施。”
“就像上面的数据一样，目前仅仅根据粗略统计，非标志企业的和标志企业的数量比接近于320:1，而完全没有源石安全措施的卡西米尔企业更是多达两千家。”
“用更简单的方式来说就是，先生，大骑士领的企业也许有能力为自己的员工们提供完全的保护，但卡西米尔剩下的移动城邦中的绝大多数企业，都是无法负担源石保护设施和装备的价格的。”
“何况，就算有那个能力，比起低廉的人力成本，源石安全措施的高昂价格恐怕足以让不少企业家出于降低成本的考量而不装设。”
“先生。”
卡特斯少女提高了音量：“看到这些，您还能说，所有感染矿石病的人都是他们活该吗？”
“我...”
银发库兰塔扯着嘴角。
但少女的话却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浪涛，击打着他的心防。
“您知道大骑士领外面的世界吗？”
“您想过资源极度匮乏的城市里面的人是如何生活的吗？”
“您能想象出生就没有选择权，必须要在矿坑里工作到死的人们吗？”
少女按动着按钮，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在大屏幕上一闪而逝。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抱着一堆源石粗矿从地底坑洞中爬出来的样子。
本该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浑浊和污垢。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银发库兰塔张着嘴，他看向四周，刚才还赞同他的一些观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低下了头，有的甚至还离开了座位，跑到了一个比较遥远的地方。
他孤立无援，在女孩的气势下颤抖不已。
“...我想在这里重申本次宣讲会的主旨。”
粉色的卡特斯少女把目光从这个银发的库兰塔身上收回，诚恳地看向了在场的观众们。
少女伸出双手。
像是要拥抱所有人。
“矿石病仅仅只是一种病症，它的确可怕，也的确可能会因为感染者本身源石技艺或者感染部位而影响到神志。”
“但现代法律之父曾经说过一句话：‘先有罪，再有罚’。”
“面对没有对社会造成任何损害的感染者时，我希望各位能记得这句话。”
“在成为感染者之后，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卡特斯少女的话音落下。
剧场里无人发话。
沉默和思考像是树叶一般飘落。
第一个掌声来自于年老的女性骑士。
男学生跟着鼓掌，接下来有一位观众站了起来。
那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骑士。
接着，观众们一个个站了起来。
掌声如同雷霆。
可是，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地方，那个银发的库兰塔慌张地从剧场里逃走，接着，不少人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眼底带着愤恨和更加坚决的厌恶。
掌声停歇后，剧场中顿时只剩下了三分之二的人。
————
男学生有些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剧场。
宣讲会已经结束。
走出门的人们脸上都带着激动和兴奋，以及深深的坚定。
在这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面，他们像是被洗刷过一般。
男学生也一样。
他看向自己手中的宣传册。
深蓝色背景下，那棋子般的标志在他看来似乎在发光。
它像是一道晨曦，在指引着人们前路通往何方。
包括他的。
某个想法在男学生的内心野蛮地生长。
他翻开到宣传册的最后一页。
最底下的位置写着一串号码，还有一个城际网络的页面。
他打开手机，记下了这个号码，然后打开这个网页，把一份简历发送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这个剧院。
一声巨大的钟响划过天空。
男学生抬头看去。
那是大骑士领的一座地标性建筑，正是在这里，卡乌之战的英雄们敲响了和平的钟声。
几个路人也停下了脚步，在原地驻足，朝着那座大钟投去崇敬的目光。
钟声一声接着一声。
晃荡的金色大钟在钟楼里面投下阴影。
在阴影之中，一个佝偻的老人披着便宜的麻布，摆弄着自己面前那足有一人高的摇杆。
他用力将其拉下，但这却牵动了他太多的肌肉，一阵钻心的疼痛刺进他的脑海，连带着胸腔和喉咙也变得痛苦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老人剧烈地咳嗽着，忘记了要用麻布遮住自己的脸。
鲜血和黑色的结晶颗粒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那些齿轮。
他慌张地拿起旁边的掸子和抹布，惊恐地擦拭着。
“不，不，不...”
沾满了脏水的毛巾没能擦掉多少血迹。想法，它让血迹的面积变得越来越大了。
“不，不，不，不...”
老人拼命地擦拭着血迹，但他没有发现，自己膝盖上的源石结晶已经划破了皮肤。
血液从中流淌出来。
他不停地擦着。
膝盖的伤口不断流血。
灿烂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照亮了一小块源石结晶，它被老者的慌张颤抖的手给打了出去，从高高的塔楼上落下，带些许血迹。
楼下路过了一位行人。
他兴高采烈地朝着自己的友人问好。
“嘿，你怎么在这，今天天气真棒，对吧？”
“是啊...”
男学生点了点头，突然有些好奇地抬起了头。
“怎么了？”
友人问道。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砸到了...”男学生看着钟楼旁边的太阳，脸上的疑惑一闪而逝，最后定格在一个温暖的微笑：“不，算了，今天天气是真的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