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战×史莱姆（22）天使的救赎与神的低语〈下〉
——「折纸」很困惑
在这纯白的空间之中，正蹲坐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折纸自己。
不……这种说法并不准确。折纸自己的头发明明是到腰际的，但是眼前的这个『折纸』却只到肩膀处。
『她』全身被黑暗般的漆黑长裙所包围，着装华丽，表情却很空虚。对此「折纸」发出了疑问
（你是……『我』？这究竟是……）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
（————！）
折纸的头脑里一口气涌入了大量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的景象以及话语。
（这个感觉……和刚刚的一样！这是我的……记忆……！？）
是的，如果折纸选择了与现在不同的道路，她将经历的这几年来的记忆。
——『折纸』
没错。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在折纸面前被杀害的是她的双亲。
『而且，杀死双亲的精灵正是——折纸自己』
说不定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防卫本能，为了避免这些信息以最糟糕的形式回归到折纸的大脑后导致「折纸」的自我彻底坏掉，因此将这份记忆从这个世界的折纸大脑中进行了隔绝。因而使「折纸」在『折纸』的心魔中可以保留自我。
然而——明明将一切都舍弃掉的『折纸』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小束光——没错，那正是士道改变历史后，在五年前的那一天双亲没有死亡的世界里生活的折纸所拥有的记忆。
[——啊————]
「折纸」与『折纸』的意识，相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漩涡。
[我在五年前，把父亲和母亲……]
（——这件事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发生！父亲和母亲在五年前被五河同学的哥哥救下了……！）
随着『折纸』的话，「折纸」回想起当时救了双亲的那名少年……在唤醒了原来世界的记忆后，才终于确信了这一点——那个少年就是「五河士道」本人。
接着在火灾之后和父母过上了一年的天伦之乐，而这一年的事情也深深地刻印在折纸的脑海中。与父母在一起、祥和温暖无可替代的时光。
[但是…这样的话……这个又是什么！？存在于我心里的这段记忆又是什么……！？]伴随『折纸』崩溃的叫声，『折纸』的记忆再次占据了漩涡——
刻在道路上的巨坑，散落在各处的人体断肢，干焦的血迹，以及…抬头望向天空的幼小折纸。
犹如地狱般的记忆，使「折纸」产生了强烈的目眩感和呕吐感。
（呜啊……啊……）
[我已经——不行了。我……已经……]
（才没有……这回事……！！）
即使自己快要被混杂有悲哀、愤怒、厌恶等情感所击倒，「折纸」依然发出高昂的叫声。
但是，就像是要让她彻底死心般，更多原来世界的记忆不断涌上心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毫无疑问是由折纸引起的景象。
「折纸」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起来，甚至有一种自己的存在被染成纯黑的错觉，就连维持意识都变得困难。
虽然五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变成「没有发生过」了，但是自己却无法对『折纸』说不要再在意这些事情，也不可能因此叫她忘记发生过的一切。
不过「折纸」要是就此放弃的话，在这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世界中，「鸢一折纸」就会再次做出和原本世界中同样的行为。
这样的话，折纸一定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去的……
（呜…………啊…啊啊——！！）
面对着不断涌入的负面感情的奔流，折纸终于抵抗不住跪在了地上。
「折纸」自己也很清楚的。『折纸』所犯下的过错，在这个世界里是不存在的，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然而，即使自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自己不被允许也不能够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中，无尽的罪恶感却在不断地冲击着折纸的内心。
（住……住手……啊『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有这个世界的「折纸」一个人的话，是无法拯救原来世界的『折纸』的。她所能做的就只有把这个世界中的记忆共享给『折纸』，并让她苏醒过来。
没错要想拯救『折纸』，必须要有人从外部把她唤醒才行。
但是，又会有谁会……
………………
………………
[——折纸……！]
[（…………！！）]「『折纸』」不禁抬起头。
[（士…道……）]
没错，响彻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世界中的，正是五河士道的声音。
噼里啪啦，纯白的空间发生了龟裂。
[（为…为什么……？）]
「折纸」的声音是不可能传达到士道的耳朵里的。但既然如此，为什么……
[不要一个人独自承担一切啊！五年前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并不是一个人啊！]
[（啊……）]
………………
………………
那是士道第一次改变历史失败以后，紧紧抱住绝望的小折纸说出的话——
——你的悲伤由我来承担！你的愤怒由我来承受！如果感到迷茫，就请你依靠我！如果遇到了无法独自面对的事态，就请你使用我！把所有的问题、把所有的情感都发泄在我身上也无所谓！所以、所以——
………………
………………
[所以请你——不要陷入绝望啊！！]
记忆中士道的声音，和现在呼唤声音相重叠。
裂纹变得越来越大，空间逐渐崩溃
[无论你毁灭世界多少次，我都会把它修复好的！无论你陷入了多少次绝望当中，我都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我，我……）]
[所以，把手给我！对我来说——你是必需的！]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折纸』」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并不跟随自己的意思擅自行动了起来。
就像是——「『折纸』」想要活下去一样。
不存在有任何物体的空间，在发出巨响后瞬间瓦解。
◇
《告。个体名为「五河士道」的精神体已确认返回体内。》
[士…道……]
原本如同死尸般的折纸的双眼中重新闪起了微弱的光芒。
在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后，士道把折纸紧紧抱住——就像五年前的那天一样。
[士、道……]折纸细声地说道。
[谢谢……谢谢你。士道……谢谢你呼唤我……]
[折纸——]
[要是没有士道的话……我可能又会犯下无可挽回的罪过了……]
折纸的眼睛开始涌出泪水，润湿了士道的衬衣
[我……我杀死父亲和母亲的事实是不会消失的……将原来世界里的罪孽……也会永远不会被抹除掉的——即使那些事情都变为了「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一样……]
[……这个……]
面对她的话，士道却无法将「不是这样的」这类否定的话语说出口。
没有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事。谁也不曾记得的惨剧——士道用自己的手将其变为「没有发生过」的事实。但，这不代表折纸所犯下的罪孽也一并勾销了。
士道咬紧嘴唇，呻吟着，把话说出来。
[……没错。这是……你必须要背负的罪过。]
那正是无比残酷的宣告。
或许士道也许并没有说这话的资格。虽说是为了拯救多数人的性命，却擅自修改了历史，士道和折纸毫无疑问都承担着相同的罪孽
但是，士道并没有说谎，也不打算把自己想的事情修饰成漂亮的话说给折纸听，因为这样会对原来世界的折纸的双亲和城镇上的人，还有折纸，都是巨大的亵渎。
[……我，我……]
折纸微微颤抖着身躯，
[…………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紧抱住士道的身体，放声大哭——就像是，五年前的那天一样。
没错……自从五年前，将自己的泪水寄托给士道之后，她恐怕一次都没有再哭泣过。
对于十多岁的少女来说，极其漫长的五年时光中，折纸一直约束着自我。
士道自从和折纸相遇后，和她交谈过多次，也一起相处度过了很长的时间。然而在今天，在这个瞬间——士道才终于见到了真正的折纸。
………………
………………
………………
折纸就这样紧紧抱住士道，平静地说道。
[……士道，我必须要向你道歉。]
[向我……？为什么？]
折纸放开士道的身体，注视着他
[我对士道你……抱有的感情——既不是爱情，也不是恋爱。]
[诶？]
[我……对你只是单纯的依存而已……用在失去双亲时把碰巧出现在那里的你填补内心的空虚。为了不让自己承认自己的软弱而对你穷追不舍……这样的任性行为给你带来了很多的困扰……所以从内心深处要向你道歉。]
[…………]
长吐一口气后，士道挑起嘴角露出笑容。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呢，折纸小姐。]
[诶……？]士道的回答让折纸深感意外。
[至少我……觉得能够遇到折纸你……打心底觉得庆幸。虽说确实因此遭受了很多的困扰……但如果说是因为这份感情才使你依赖我，那么我反倒想感激这份感情呢。]
[士道……]
折纸颤抖着声音，眼睛再度涌出泪水。看到她的眼泪，士道轻轻地点了点头，再次将她抱住
[对了……我必须要还给你呢……]
[还……给我？]
听到士道所说的话后，折纸露出迷惑的表情歪了歪头。
[那个时候你寄放在我这里的——并不仅仅只有泪水哦……]
[啊——]
听到这句话后，折纸也终于回想起来——
………………
………………
那是士道第一次改变历史失败以后，被士道紧紧抱住的小折纸作出的回应——
『我的笑容，能请你帮我保管吗？』
………………
………………
——回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天，折纸说过的话，当时交给士道保管的物品。
[那个，我……]
[折纸——]
士道凝视着折纸的双眼，呼唤她的名字
折纸在那一瞬间颤抖了一下双肩，羞涩地染红双腮
虽然笨拙，却很努力地展现出了——「笑容」
[…………！]
折纸瞬间睁大眼睛，漆黑灵装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染成了纯白色的婚纱
那正是在原来世界中所目睹的精灵「天使」原本的姿态——美丽，善良，纯真。
被如同婚纱般的灵装包裹、脸上浮现出笑容的折纸，就像是真正的天使。
[士道……我……]
娇羞的粉红映于脸颊之上。青涩的少女下定决心，将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话语表达而出
[先前我说过，我对士道你抱有的感情，既不是爱情，也不是恋爱。所以…「爱」从现在开始]
折纸踮起脚尖，将表达自己真实情意的双唇叠于士道的嘴唇之上。士道先是一愣，片刻，将她温柔地拥在怀中……
[…………！]
纯白灵装化作天使的救之翼，在空中飞散
《告。已确认个体名为「鸢一折纸」的灵力已经稳定。》
伴随着夏尔的宣告，『天使』，得到了救赎。
………………
………………
………………
[士道，你没事吧？！]琴里的声音传来
士道和折纸微微一愣后，前者脱下外套贴心地给折纸披上，便微微侧头，向着众精灵投去一个「一切都结束了」的笑容。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哦。]
[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失去了意识，醒来以后就发现置身于「弗拉克西纳斯」的残骸之中了。而且，折纸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反转？]
[之后我会作解释的……等等，琴里，你们记起折纸了？]
得到众精灵的肯定后，士道有些惊㤞
《告。在封印了个体名为「鸢一折纸」的灵力之后，已实行将原本世界的记忆通过被封印灵力的精灵们与你之间的通路共享，包括其他有关人士在内。》
（啊啊，帮大忙了，夏尔桑。）
《……》
（对了，利姆露怎么样了？）
《…………》
（夏尔桑？）
士道察觉到异样，急忙回过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大为震惊：身后是直径数十米的巨大深坑，硝烟四起，触目惊心
（夏尔桑！发生什么事了？！）
《………………》
得到的回应是沉寂。
士道尝试学着夏尔的样子动用【智慧之王】，而看到的却是几近绝望的记忆：『魔王』消失在灿金色的法阵中，所有的迹象化归为零……
[士道……汝的眼睛…]耶俱矢颤抖着指向用士道，四系乃和四系奈也不住地手捂住自己的嘴
[眼睛…怎么了吗？ ]
[士道，左眼….变成红色的了，而且…]
顺着折纸的指引，士道摸向自己的左眼，有些许液体从中潺潺流出——是泪
[难道…]
士道终于意识到，是夏尔。
是啊，怎么可能呢，本来就完全不可能……在看到自己最爱的主人利姆露出事的瞬间，夏尔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动摇？
她比任何人都牵挂着利姆露，比任何人都深爱着利姆露。
毫无感情的声线，机械化的播报，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悲伤和痛苦罢了。
面对自己最爱的主人，为了保全众人，为了彻底破开折纸的心魔，为了顾全大局，夏尔果断抛弃了营救主人的打算。
面对失去理智的魔王，在精神手段用尽的情况下，能够让其停手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让其感到生存受到了威胁，只有这样生存的本能才会让其逃离。
但，利姆露真的成功逃离了吗？对于受到世界规则限制的利姆露的强度，夏尔根本一无所知。那么，自己究竟会不会伤到主人？
强烈的愧疚感和负罪感，以及朝朝暮暮思念却不可得的心情，一直笼罩着夏尔的内心……
为了大局，在一切的一切开始，神智核夏尔，就将自己的情感完全扼杀在心中了
而现在，终于是抑制不住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士道脸色阴沉下来，全身不住地颤抖。
[士道…]折纸满脸担忧
[士道…不对，你还是士道吗？！]就在这时，琴里突然发声
[刚才十香都跟我说了，那时战斗的人根本不像你！就连眼睛和声线都不同于往常……士道，你是不是被什么人控制了？！]琴里这么说着，快步向前走去
士道沉默不语，紧咬下唇。琴里走到他身前，停顿片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火焰缠绕娇小的身躯，巨斧【灼烂歼鬼】赫然出现在右手
[琴里，你干什么！？]十香等人见此一幕，正欲上前，却被琴里呵住
[别过来！我有必要确认士道的安全性！]
[琴里….]
[士道！你说话！到底怎么回事？还是说……你已经不是士道了？]琴里继读发问
[琴里……]士道加重了声音
[你说话啊！士道！]
[…………]
[士道——！！]
[够了！琴里！！]
琴里和众人在听到士道的怒吼后，吓了一跳
[你没看到吗……？]士道攒紧了拳头
[她…夏尔她救了我们所有人…除了利姆露…………夏尔….她在哭啊！]
士道猛地抬头，褐色的右瞳中流出的，是与赤色的左瞳一样的泪水
[诶…？]
琴里怔住了，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衣领，战斧也随之化作虚无
晶莹的泪水划过脸颊，打湿了衬衣
◇
[唔……这是…梦境吗？]
呈现在士道眼前的，是一副宛如末日的光景。天昏沉沉的，鲜血仿佛染红了半边苍穹。放眼望去，方圆百里看不到一丝生命的迹象……
恍惚间，几个人影一闪而过——面前的三人是红发的恶魔，粉发的皇女以及黑发的勇者。而此刻，他们讨伐的是——矗立天穹之上的，肆虐着世界的青银魔王……
场景如光影一般转瞬即逝，回过神来，眼前变成了淡蓝色的立体空间。唯一能看到的，是赤红和暗红两道争斗的光束景象
眼前的光景再次切换。这一次，士道终于能够看清人物的面容了——哭泣的青银金瞳少女，以及，与之吻别的白衣青发少女——赤色的瞳孔中，流露的是复杂的情感……
四周逐渐暗了下来，这一次，士道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有交谈的声音。
〖你真的为你所做的都是为了你的主人吗？〗轻蔑的嘲讽声
《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触及『魔神』的力量？又为什么，要创造出我呢？〗
《！？》
那声音变得诡异而又悠远，在耳畔久久回响
〖你还不明白吗？我，诞生于魔神的力量。我，因你而生；祸，因你而起……神智核，
■■。〗
………………
………………
………………
一切的一切又重归于寂静。士道感到身上的知觉又回来了，脚也触到了像地面一样的东西。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前方隐约透出些光亮。
士道继续向前走去。道路的尽头，士道看见的是——白衣的青银少女，在梦境的夹缝中哭泣
[夏尔桑，这些场景…是你让我看到的吗？]
神智核没有回应。寂静之中，只听见少女的抽泣与低语
《……对不起…主人……夏尔又一次、又一次……对不起……MAS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