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黑白之间 16
凌晨两点，失眠症患者卷儿好不容易刚有睡意，却被一通电话吵醒。
是丸总的。
“卷，”丸的声音很疲惫跟沙哑，听上去情绪低落，“立风明天……不，今天有行程吗？”差点忘了，已经过零点了。
大半夜打电话扰人清梦就为这事，卷儿捏紧了拳头。
“他今天下午要录歌，几点结束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得了呗，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同样的话，昨天已经对立风说过一次了。
这两个人怕是脑子有病，谈恋爱为什么要折腾他。
他可不伺候这位爷，卷无情地挂了电话。
立风独自开车回家。没有开灯，没有换鞋，关上门，他背靠着门坐在地板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怔怔地看着月光透进来时的地板颜色。
小时候妈妈走了，走去了另一个家庭。父亲没有挽留，什么也没说，只是让立风以后就跟着自己。
爸爸工作很忙，应酬很多。妈妈很温柔，但是有另一个家庭，所以也照顾不了他。
他从父母地方收到的只有生活费。
他一个人长大的。
立风明白所有的事理，可有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委屈。
他明白感情这种事情没有对错，爸爸妈妈离婚都是成年人深思熟虑以后做出的选择。他明白爸爸工作忙也是为了自己有更好的生活。
他理解自己在娱乐圈受的明枪暗箭，那些人也不过是为了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他理解很多曾经喜欢他的粉丝离开他，隔着网络认清一个人多难，他们也不过是没真的懂他而已，即便懂了又能如何。
他理解丸心里有白月光，也知道他就算对自己没什么真心，也从不曾亏欠自己什么。
可他还是会委屈。
他还是会委屈。
一夜过去，房间里清冷的月光渐渐消失，换上朝霞的暖黄。
钟走了一圈又一圈，立风强打起精神从地上爬起来，这样坐了一夜，起来的时候身体都发酸，差点没站住。
站不住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头晕，立风摸了摸额头，才发现发烧了。他试着张口说话，声音哑的不行。
他又试了几次音，最后只能放弃。
这个样子怎么去录歌。
立风只能给卷儿打电话，让卷儿帮忙通知取消这两天的录音。
刚睡着没两个小时的卷儿：………
丸在立风家门口等了一夜，怕立风睡了便没有敲门，想着他今天要录音总得出门，便等在门口。
可到了中午立风都没出门，丸不免担心起来，开始敲立风的门。
敲了很久，才听到门后传来一句虚弱的声音：“谁？”
“是我。”
过了一会立风开了门，换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脸色很苍白，眼下铁青，头发也乱糟糟的。
“你怎么来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丸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立风下意识往后躲，被他拉了回来。
很烫。
“你发烧了。”不是询问，是一句肯定。
立风没有让他进门，丸却有些霸道地推门进去。立风怔着看了他一会，看他没有走的意思，转身爬回沙发上睡觉。
立风头痛得要死，不想管丸了。
丸也没说话，他去立风卧室拿了毯子和医用箱。
丸开了空调，让房间里空气没有那么闷，又轻柔地给立风盖好毯子，拿温度计让他张嘴。
“听话，测测体温。”丸揉了揉立风的头发，把他叫醒。
立风勉强睁眼看他，张嘴含住温度计。他想问丸来干什么，嘴里含着温度计又说不出话。加上嗓子痛的要死，想想还是不说话了，没多久又昏睡过去。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丸抽出温度计，一看烧到了三十九度，吓了他一跳。赶紧翻出退烧贴贴在立风额头。
丸照顾了他一天。立风记得半梦半醒间丸叫他起来喝点水，立风半睁眼看他，他就坐在自己边上，握着自己的手，丸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自己是他世界中的唯一。
睡糊涂了吧。立风想。
立风又阖上眼帘。
下午的时候丸叫他起来喝点粥，立风头还是痛，看东西也是虚晃的，起不来。丸留坐在沙发上，拉立风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地喂他。
立风嗓子痛，咽下去像是吞了针一样，吃的很慢。
立风低垂着眼眸，睫毛微动，落下眼底忽闪的阴影。
咽下一口粥，立风皱着眉头等喉咙的疼痛过去，才缓缓开了口：“丸，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会让我误会。”
丸愣了愣。
“误会什么？”
似是无声的叹息，立风声音很轻：“误会你喜欢我。”
这句话像是一颗火药在丸心里炸开，炸得心脏怦怦直跳，几乎都要透过胸膛跳了出来。大脑空白了一会后，他才开始平静下来。
立风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吗？
确实，他好像一直都没有亲口说过喜欢。
为什么啊。
他到底在怕什么……怕有些事情说开了，这段稳定的“交易”关系就保持不了了吗？就会有失去他的可能吗？
短短半分钟内，丸的心里闪过千万种念头。
他放下手里的粥，从背后搂住立风清瘦的身体。立风靠在他怀里，一抬头就能看到丸低头亲吻他头发的样子。
丸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注满了心事：“立风啊。”
“嗯？”立风抬头看他，声音不似平常好听，但沙哑地很有味道，“怎么了？”
“还记得那年，我送给你的那副拼图吗？”
当然记得。
“还记得拼图上最中间的部分，在你心脏的位置上的那块，是什么吗？”
立风对那块拼图的印象是最深的。正是那一块拼图让他不再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自己被喜欢的价值，决定重新站起来。
那块拼图上，写的是【你的音乐拯救了我的生命，我会用余生来守护你】。
“我记得。”
得到立风的答案后，丸微微笑了笑：“你知道吗？那一块，是我写的。”
什么？
立风惊讶地从他怀里坐起，眼里都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
丸伸手将立风的手握在掌心，温热裹住了那双冰凉的手。
“我十七岁的时候，家里唯一爱我的生母得病去世，没多久我的父亲娶了我的继母，和我继母同时进我家门的还有我大哥和我二哥。我后来才知道，他们都是我父亲在娶我母亲之前就已经和我继母生下来的，我母亲也是知道了这些难以接受，才病情加重去世的。”
“后来我继母和我父亲又生了弟弟和妹妹。父亲很偏爱他们，因为我是家里唯一一个非继母所生的孩子，所以继母一直不待见我，甚至三番四次陷害我，教唆哥哥妹妹欺负我，是我爷爷一力把我保了下来，养在他的膝下，让我能活下去。”
“我常年在那样的环境下，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我从小不爱说话，不交朋友，拒绝所有人的好意，大概很惹人讨厌吧。”丸说到这里，身体有些发抖，握着立风的手也更紧了些。
“我十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无缘无故的，突然就情绪跌落到谷底，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看到操场上有一个孤零零的篮球，被所有同学遗忘了。总之，我起了轻生的念头。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湖边，我要跳下去的时候，听到了湖对岸有个少年在唱歌……”
那是一次校园音乐节，立风当时刚读高中不久，因为乐器玩得好，歌又唱得好，就被选为新生代表上台表演。
那个时候的立风已经学会了创作，舞台表现力初步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他演唱了一首当时的原创。那首原创至今早就被他遗忘了，在当时却成为了无形的一双手，在湖对岸的男孩要踏入湖水中的时候，将他拉回了岸上。
那极富生命力的演唱，将磅礴的力量通过音乐送进了丸的身体。丸在湖对岸听得入了迷，在那个少年演唱完要离开的时候，他才慌乱地拿出手机去拍。
因为距离远，他只拍到了那个少年的背影。
朝气、年轻、横冲直撞，极富生命力。
从那个时候开始，丸就开始留意少年。少年不唱歌的时候，和他一样话少。除了碰到自己乐队的乐手，他的话匣子才会关不住。少年会自己一个人坐在没有人的角落里，拿着吉他拨弄吉他弦，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急得班主任满学校的找人。
那个少年会低着头，很乖地和班主任认错。因为他沉迷自己的世界，忘了时间，让老师担心了。
但同样的错误，他还是会犯。
少年不知道，当时已经高中毕业，在附近读大学的丸，会旷课回学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跟着他。
少年靠着教学楼外的墙弹唱，丸躲在墙的另一边聆听。
每次少年都能扫空他的负面情绪，支撑着他活下去。
他就这样，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固执地守着。
少年的才华是藏不住的，后来他被华夏娱乐选中出道，也就是那年，丸用尽手段，从二哥地方抢走华夏娱乐的管理权。
那是他们家族的产业之一，当时华夏娱乐并不是他们的主业务，也和其他娱乐公司平分秋毫，旗下艺人也没几个混迹一线的。
他偷偷的给华立风送资源，所以华立风刚出道的时候顺风顺水，加上他本身远超出同龄艺人的实力，很快就在娱乐圈有了一席之地。
丸本以为，他和华立风就会这样，一个在最耀眼的闪光灯下接受信徒的欢呼，一个在台下照不到光的黑暗角落里静静地看他，像是两个永远碰不到面的陌生人。
丸会不甘心，但是也仅限于不甘心。
他永远希望华立风是自由而幸福的。
直到两年前华立风因为那个女演员突然身败名裂，一蹶不振，拒绝了所有的邀约，也接不到什么好的邀约，他才终于有了机会。
他是卑劣的。他利用了华立风的低谷，将立风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他喜欢了立风，很多很多年。
喜欢他，胜过自己的生命。
如果爱一个人没有错，那是不是……可以原谅他的卑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