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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的必要性

2019-11-28 14:46 作者:旮旯人黄越青  | 我要投稿

         黄:越青老弟,今天我们聊些什么呢?

         越青:就说说一个人有没有必要骄傲吧。

         黄:首先你得告诉我什么是骄傲,否则我可没法跟你探讨这个话题。

         越青:简单地说,骄傲就是一个人取得了成就以后自认为了不起,居高临下地看不起周围的人。

         黄:那你觉得这样的一种状态正常吗?一个人是否应该居功自傲?

         越青:这话题说起来可不简单,从理论上讲,一个人只有虚心接受别人的批评和意见才能不断取得进步,只有时刻倒空自己才能装进去一些新东西,我们中国人自古就有崇尚谦虚的美德,“满遭损谦得益”、“骄兵必败”、“骄傲来自浅薄,狂妄出于无知”是我们代代相传古训,我们习惯于把骄傲跟五花八门的失败、谦虚跟各式各样的美德和成功联系在一起,可以说无论走到哪里,一旦你表现得傲慢就必定会换来周围所有人的鄙夷和反感,即便你取得了暂时的成功别人也不会有多看好你。

         黄:这么说你也认同谦虚和进步、骄傲与失败之间的关系喽?

         越青:理论上是如此,但实际情况却很复杂,通常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往往把谦虚和安于现状等同在一起,一个人谦虚就意味着他在内心认同所有比自己能力强大的人,同时也没必要为此做任何改变,因为在内心当中没有任何进取的动力,所以一个保持谦虚的人即便浑浑噩噩地过个十多年也不过维持现状而已,当然只要他在态度上保持谦虚也必定不会遭到任何人的指摘。我觉得我们中国人通常所言的谦虚并不能跟保持现状划等号,我们还有一句俗语叫骨傲气不傲,意思说的是一个人必须在内心当中藐视自己所有的竞争对手,同时在表面上对所有人维持一个虚怀若谷的态度。

         黄:这么说来,谦虚和进步、骄傲与失败之间的联系似乎没那么简单。

         越青:是的。傲慢是人的天性,谦虚只是一种文化,任何一个自尊心强的人都坚信自己不会比任何人差,真正在内心认同自己没啥了不起的都是那种很怂的人,可一旦你在表面上流露出傲慢,就必定会把所有人推向对立面,陷入跟所有人紧张的关系当中。

         黄:那我倒是很好奇,你在这个问题上是个什么态度?你自己谦虚吗?

         越青:弹钢琴之前我们谦虚,但是钢琴改变了我,以至于我现在不得不披上傲慢的外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黄:弹钢琴使你变成了一只骄傲的公鸡?你的意思是说,学了钢琴之后你就认为自己很了不起了?

         越青: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误解我的,其实我并不认为自己弹个钢琴就鸡犬升天了,但是在弹钢琴的过程中周围人对我的态度致使我不得不用傲慢来武装自己和还击他们,这其实不过是一种无奈之举。

         黄:究竟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能详细描述一下吗?说不定听了也能让我长长见识。

         越青:其实我弹钢琴的经历你也了解的差不错了,早在摩得利的当口子我就跟他们闹得就很不愉快,后来进了南艺以后情况变得更糟,我之后染指抑郁症以及养成的性格怪癖都是在这过程中遭受各种不公平待遇遗留下来的后果,我就详细地谈谈自己在艺术学院的所见所闻吧。

         黄:洗耳恭听。

         越青:我20岁开始学琴,练习六个月就拿下了南艺钢琴系的录取通知书,本来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我的人生也将一步一步迈向辉煌的顶峰,但是周围人都觉得我的所作所为匪夷所思:你一个半路出家的,在这方面又没什么优势,你必须付出三四倍的努力才能收获与一个基础扎实的练琴者同样的结果,你说你好好的计算机不搞,跑进南艺学钢琴不是胡闹吗?进去了我才发现,我们班同学的琴技普遍偏低,有弹299的,甚至还有弹849的,讲句一点都不夸张的话,我还算得上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黄:看来现在的艺校为了赚钱,也开始扩大生源招收一些层次低的人了。

         越青:是啊,南艺对文化分数的要求特别低,在这种情况下有很多小混混就趁机混了进来,与其说是提高琴技、系统地接受音乐教育,倒不如说是进来混张文凭,今后走上社会好歹也可以宣称自己是南艺毕业的。从前艺术生还挺值钱,但自从大学扩招了以后,艺校毕业生渗入的水分就越来越多了。

         黄:当时你已经达到什么水平了?

         越青:入学的时候我至少也有740的程度了,因为我勤学苦练,所以琴技提高的很快。我进南艺的目的跟别人不一样,我想要在这个领域内有所作为,当然前提是打入音乐圈、得到专业人士的指点。

         黄:你一个20岁起步学琴的,本来起点比别人就要低,你怎么认为自己一定会在这个领域内有所作为?

         越青:20岁学琴算不上什么,齐白石26岁才学画,经过几十年的雕琢,终成国画大师。况且我的学习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16岁开始学武的我仅仅用了两年就成了师傅的掌上明珠,师傅本来就是朝天宫那一带小有名气的武师,他对弟子们的挑剔可想而知,既然能入他的法眼那我肯定有两把刷子。后来我又在普雷学编程,仅仅用了两年就成了全校的名人,考中级程序员的时候还拿到过第一名,北大青鸟普雷校区本来就是个高手云集的地方,计算机系毕业从业七八年经验丰富的俯拾即是,既然自己能在那里独占鳌头、鹤立鸡群,说明我一定差不到哪儿去。我相信只要把自己的那股子钻劲儿用在钢琴上,过不了两年就能站在行业里最最耀眼的那个位置上,所有从业多年的资深钢琴师都不得不对我俯伏称臣。

         黄:似乎你对自己特别有信心。

         越青:没错,虽然不了解我的人仅仅把我看作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瘪三,他们总是劝我先找个工作、成个家,馒头一口一口地吃、事业一步一步地发展,但是在我自己的心目中,自己就是最厉害的那个人,只不过潜能没有完全兑现的我暂时得不到周围人的认可罢了。

         黄:那你在南艺的那阵子,学校对你是个什么态度?

         越青:他们似乎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高看我,老师对我普遍的看法是:你没有童子功,不可能在钢琴上有什么大的造化,他们重点培养的是那些起步早、功底扎实、嘴巴甜对老师百依百顺的那些人。

         黄:那你有没有根据学校对你的态度调整自己,适当地降低自己的目标?

         越青:我当时就属于那种一根筋,认准的目标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学校既然不肯培养我,我就自学,当时自己的专业老师CXY跟我布置了很多基础的曲目,我通通撂在一边埋头苦练我的肖邦和李斯特,因为只有驾驭了这些高难度曲目,自己的能力才能得到圈内人士的认可,自己也才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这也是我跟学校产生分歧的主要原因之一,在南艺,老师都喜欢听话的学生,你顺着老师,老师怎么看你怎么喜欢,跟老师对着干就算你再有超凡脱俗的能力也很难得到学校的青睐,到头来还不是给你小鞋穿。

         黄:所以你就这么跟学校杠上了?

         越青:是的,我当然不想制造矛盾,我不是那种惹事的人,但是我希望学校能重视我的才能,给我一定的发展空间,我也跟老师提过很多次,我不想与他们为敌,我仅仅是喜欢弹琴,想得到一个宽松、适合自己发展的环境,最好再能安排一个因材施教的老师,但我总感觉南艺就是那种命令式的教育方式: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只要你不以老师的圣旨为衡量自己行动的准绳你就有一百万个不对。

         黄:那同学们是怎么看你的?

         越青:我感觉同学们对我的态度很复杂,一方面我的程度远高于他们,因此他们对我有点心生嫉妒,另一方面因为我跟学校搞毛了,他们为我的前途感到担忧。同学们总拿一个好学生的标准来衡量我:做一个听话的乖宝宝,即使你能力再强也必须表现得谦虚,跟老师唱反调至少说明你不是一个称职的学生。

         黄:据说你在钢琴上的进步很快,没练一两年就达到李斯特练习曲的程度了。

         越青:因为我练琴练得很勤嘛,同时我也掌握了诀窍,所以我的技艺突飞猛进,没过一阵子就把所有同学都远远地甩在后面了。

         黄:既然你如此好学上进,学校有没有改变他们对你的负面看法?

         越青:情况恰恰跟你说的相反,班主任ZW觉得我在跟CXY较劲的过程中占据了上风,把老师搞得很没面子,因此想方设法地把我打压下去,她还三番五次地在同学面前放我坏水,欲将我逼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境地。同学们一方面是因为嫉妒,另一方面是经不起ZW的挑唆,也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将我除之后快。刚进南艺的那阵子情况还不是特别糟,但是随着时间的演进和ZW对我的不断丑化,同学们对我的印象越来越坏,以至于所有人对我都很冷漠,只要我一进琴房所有人都向我冲门,似乎在向我表达他们无声的抗议。我就是感觉吧,这些人太闲了,没有自己一以贯之的事业,因此只能把精力放在我身上,说到底我跟CXY上不上的来、弹不弹肖邦李斯特跟他们有个毛线球的关系啊!

         黄:看来你在南艺的处境十分艰难啊!

         越青:因为大家都很笨,练琴几个月能有一点点长进就不错了,所以大家就希望我发展的慢一点,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有太大的压力,相反,如果我比他们进步快十倍,我的聪明和勤奋恰恰映照出他们的愚蠢和懒惰,所以只要我呆在那个环境当中大家都感到不痛快。在我的观念当中,你学习越好就越值得被尊重,你学习越差别人就越瞧不起你,但是我在南艺的经历告诉我,占据一个太显眼的位置反而容易成为所有人众矢之的的对象。

         黄:既然大家都很讨厌你,那你有没有反省自己,进而改过自新,做一个所有人都喜欢的黄越青?

         越青:我觉得恰恰在这一点上自己没什么错。我从小就有远大的抱负和志向,我特别羡慕和崇拜那些年纪轻轻就做出惊世成就的天才,比如30岁被清华聘为正教授,仅仅用六个月就解决困扰生物学界近半个世纪之久难题的颜宁,比如14岁上大学、17岁读博、24岁当教授、31岁就得到菲尔兹奖的华裔数学家陶哲轩,再比如大三时仅凭一己之力就解决西塔番猜想的东大本科生刘路。我前半生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个颜宁、高斯、陶哲轩式的人物,况且我也有这个能力,前面我已经提到了自己仅仅用了两年就成了师傅眼里最器重的弟子,用了额外的两年就成了北大青鸟普雷校区的镇校之宝,既然一方面自己不缺能力,另一方面社会提供了足够丰富的资源供我利用、足够多的机会供我发展,我为什么不努力实现自己的价值和目标呢?

         黄:但似乎周围人都理解不了你。

         越青:所有人都把我的行为看作是闹,包括CXY,有一次期末考我提出弹李斯特的《弄臣幻想曲》,那是一首超高难度的连南艺研究生都未必能驾驭的钢琴曲,他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就是“胡闹”,我就实在搞不懂自己怎么闹了?我好学上进、为自己争取合法权益有错吗?我想要在短时间内取得突破性的成就有问题吗?我感觉因为身边的所有人都很平庸,所以他们就用平庸的标准来衡量我;因为身边的所有人都很世故,所以他们就逼着我跟他们一样世故:一方面你黄越青半路出家二十多岁才开始碰琴,跟那些童子功摆在一起本身就矮了半截;另一方面你琴龄不过才两三年,两三年别说有任何大的发展,能把基础打好就不错了!我感觉自己那些远大的抱负和志向摆在他们面前无异于痴人说梦、天方夜谭,所有心智健全的人都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即便自己拥有多么高超的技巧,在所有人眼里也不过是一个畸形发展的怪胎。

         黄:当然另一方面同学们都觉得你狂的不像话,你居功自傲不尊重老师,取得一点成就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越青: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刻意表现得很狂,同学们在我身上看到的绝大多数都是他们自己的投射:因为他们太笨了,学了半天都学不出个名堂来,他们总害怕一个高大的强者横在他们面前,用鄙夷的眼神注视着他们,看穿他们内心最深处的自卑和恐惧,我恰恰就充当了那个强者的角色,因此他们怎么看我怎么不爽。在南艺上学的那阵子我总有一种感觉,就是只要别人对我提出要求我拒绝了他们,他们就百般挑我的不是;只要我不肯围着他们转,他们怎么看我怎么虚伪。那作为一个正常的人,我也要生存、我也要发展,我围着你转你管我饭吃?我唯你马首是瞻你帮我解决生存的所有问题?我凭什么要放弃自己崇高的事业,屈尊做一个弱者跟前言听计从的狗腿子、小太监?

         黄:的确如此,可是身处在这样一个环境当中,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得不照顾到周围人的情绪,甚至连想要随心所欲地发展自己都不得不面对周围人的横加干涉和百般阻挠。

         越青:其实我并不想看不起任何人,我也是从一个弱者开始一步一步慢慢变强大的,我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会去同情那些弱者,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给予他们一些帮助,上中学的时候我就跟班上的一个弱者同学特别要好,心里面知根知底的话都找他诉说。但是在南艺经历的一切让我对弱者产生更多的是反感:难道就因为我比你有才华,我就必须接纳你所有的负面情绪;难道就因为在长跑比赛中,我把你远远地甩在后面,我就必须停下来等你?难道就因为你自甘平庸,我就不得不陪着你一起平庸?

         黄:后来呢?这件事后来是怎么发展的?

         越青:一方面我在处人方面也有很大的欠缺吧,另一方面班主任ZW也在利用我的这个不足之处做文章,学不会跟人相处的我跟同学的关系跌入了冰点,我总有一种感觉,就是他们每个人都以我为假想敌、每个人都在背后找我的弱点,欲揪住我的小辫子给予我重创,这样的话即便他们不能在学识方面超过我,至少心理上也平衡了:黄越青被我们狠狠地伤了一下,现在他看上去比起软弱无能的我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黄:这些人也太损了吧,自己不行也就算了,还想把别人拉下水!

         越青:学校在这件事上面也有不可推卸责任,同学中间有人在传我比CXY程度还要深,CXY根本就教不了我,这让他感到很没面子,CXY自己练了40多年,钢琴也谈不上绝对的厉害,他在同学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还不如我,因此内心纠结矛盾的他自己可能也气不过“我堂堂一个南艺钢琴系的讲师,居然不如人家黄越青半路出家弹两年的,我还不如挖个地洞把头埋进去算了”,因此他在同学跟前百般数落我,企图把我贬的一文不值来抬高他自己的地位。我就实在搞不懂了,人家教书育人的都以学生能超过自己为荣,你堂堂南艺老师,又是上音钢琴系毕业的,如果的确有真才实学,你还怕我一个弹两年的能占上风、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这样做只能显示自己的无能吧!

         黄:也许你真的把老师搞得太没面子了吧?老师为了挽回一点尊严,也只能做一些无奈之举。

         越青:我当时考虑不了那么多,我殚精竭虑最多的是自己的前途。我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思想,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向我灌输这样的道理,一个女人可以一辈子操持家务,牺牲自己为了挚爱的男人而活着,但是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他的事业,男人不能把精力放在那些婆婆妈妈、儿女情长的事情上面,否则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出息。正所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通常干大事的人也考虑不了那么多,想成事就必定会得罪人,如果你把精力都放在照顾周围人的情绪上面,那你还能成什么?你一辈子恐怕也很难成就一件惊天伟地的壮举。

         黄:但似乎当时班主任ZW也对你提出了不同的要求。

         越青:可以说学校培养的对象主要是琴行的代课老师,学校当初压根就没打算在我们中间培养出一两个高尖端人才,班主任ZW对我也有看法,她总把我看作好高骛远、一天到晚追求一些不切实际目标的出头鸟,按她的话说,既然CXY教你基础你就好好跟着老师打基础,够不着的东西你费再大的劲够有用吗?像你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人,一方面不肯屈尊做一个普通琴行的代课老师,另一方面又没有任何机会一跃成为郎朗、李云迪式的人物,就算折腾个几年,也不可能折腾出任何名堂来,与其如此,你不如放低自己、老老实实地跟着老师从最基础开始做起。为了把我逼上正轨,她总在一些小事上面找我的茬子:什么今天旷了两节课啊,明天体育课成绩不达标啊,后天又跟某某同学发生矛盾了啊,想用这种方式来打击我的自信心。如果拿盖房子作比喻,弹钢琴就是一层一层往上盖,只要我不是ZW心目中理想的高楼大厦,就算建得再高也必须推翻了重建,ZW决不允许任何一个不经过她同意、不按照她意志建造起来的楼房。

         黄:这也太武断了吧?通常只有在军队当中,每一个士兵才被看作指挥官手中整齐划一的棋子,可如果把军队的那一套东西搬到艺术上那可就乱了套了啊!艺术怎么能这样搞呢?对于艺术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个性,一百个人心目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一百个演员能演出一百个林黛玉,一百个弹琴的能弹出一百种肖邦,如果把艺术学院搞成十月军校、野战兵特种部队,那岂不是抹杀了每一个学生独特的艺术个性、最终把他们塑造成嵌入社会大机器中的一个个标准的零件?
         越青:南艺老师教学的过程就是在“铸造零件”,当然不止是南艺,整个音乐圈都弥漫着这种歪风邪气,上课的时候老师会向你灌输:音阶怎么弹算是标准、琶音怎么弹算是达标、三度六度八度应该怎么处理,你不这么弹考级就拿不到高分,音乐学院也不可能对你抛出橄榄枝,话说专业的机构将你拒之门外、专业的证书与你无缘,你有再多的个性顶个屁用?可以说在中国,艺术教育就是在抹杀学生的个性和创造力,老师总是把各种标准和规范强加在学生身上,受多年教育的艺术生脑子里面全是各种条条框框,这些条条框框无疑限制了他们的创造力,绝大多数时候当他们的奇思异想在头脑中一闪而过的时候,他们首先用来把握灵感的就是规范:这不符合规范,如果把这个想法实现出来所有懂行的人都会对我嗤之以鼻、拿我当外行看,因此就算他们文思如泉涌、灵感接踵而至,也很难将其转化成优秀的艺术作品。

         黄:所以中国很难产生国际一级的艺术大师。

         越青:没错。就拿我自己的例子来说吧,我觉得虽然起步晚,但是自己身上那种独特的个性是99.99%童子功艺术生所不具备的,基础这个东西可以慢慢磨,天赋和个性却不能复制,如果照自然的状态发展下去,很难讲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大师,但是经过ZW和CXY这么一打压,自己在钢琴的道路上至少也遭受了严重的挫折,自己今后能不能成钢琴家真的要打问号了。

         黄:事情后来怎么发展的?

         越青:后来闹的太厉害了,学校以我患有神经病为由逼着我让我休学,我当然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了,按我妈妈的话说,比我们家黄越青差的人多的去了,凭什么让我们休学,我们又没什么很严重的过错,我感觉学校这是在歪着斧子砍,一方面我得罪了老师,另一方面没给他们送钱,所以他们才百般刁难我。在南艺这几年的经历让我感觉到,因为没有过硬的后台、因为不肯成捆成捆地给老师送钱、因为不肯把老师的话当圣旨,自己在专业钢琴的这条路上每迈出一个脚步都举步维艰,学校想着法子刁难我,专业老师尊己卑人地不停数落我,其他任课老师对我的态度也很恶劣,我的人生一片灰暗。

         黄:看来你学个钢琴真不容易啊!

         越青:正如那句俗语说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入钢琴这一行之前也没有对此做过任何深入的了解,当时仅仅是觉得弹钢琴是个高雅的职业,从业钢琴的人大都清秀脱俗,如果自己能够驾驭高难度的曲目一定会得到所有人的仰慕和钦佩,自己特别适合从事弹钢琴这一类的技术活,一冲动就一股脑儿扎了进去,现在想想真的很后悔,如果当初在数学的道路上披荆斩棘地一直走下去,自己如今早就功成名就、身居高位和名满天下了,可如今在钢琴上忙活了半天的我因为被权威压制着、被同学不断排挤连个屌丝都算不上。

         黄:那你后来是不是休了一年学?

         越青:我哪有那么容易就服软啊?为了回学校,我们找到金陵晚报的记者去曝他们的光,班主任ZW一怒之下在记者面前放下狠话:他(指我)要是去脑科医院开个神经病证明我就让他来上课,她的用意不用说了,就是想捏住我的把柄把我往死里整,之后万般无奈的我们又写信给校长,大院领导介入这件事以后ZW才有所收敛。ZW之前总是跟我强调:学校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必须服从学校的安排,但我感觉吧,我可不是老师养的一条狗,你让我吃屎喝尿我也得照办?你让我去运毒品我也必须惟命是从?闹僵了以后我直言不讳地向她摊牌:你校规校纪上明文规定的我照办,校规校纪上没有的你趁早别提,我不可能满足你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黄:看来你还挺会维权的。

         越青:那没办法,我有我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可能说你学校把我拧成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作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前途,你把我搞得没前途我不跟你玩命啊!难道就因为你CXY弹了40年都没弹出个所以然来,我在钢琴上的资历比你浅得多,我就必须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下?

         黄:那后来你达到自己的目标了吗?

         越青:算是达到了吧,我成了钢琴史上第一个20岁起步,两三年就能驾驭肖邦李斯特的人,南艺弹钢琴的没有人不知道我,但为此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被他们整出了抑郁症,同学们普遍对我看法是,黄越青太狂了,他属于那种桀骜不驯欠揍型的人,我们搞音乐的哪个不是从端茶递水、跑龙套开始做起,一步一步才爬到一哥、一姐的位置上?你黄越青算哪根葱,凭什么你一上来就非得做龙头老大?我对他们的态度只能说表示遗憾,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总不能为了照顾所有人的情绪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吧?我总不能因为所有人发展的都很慢,我也放慢脚步等他们吧?我个人也面临着生存的严峻问题,假如真的跑龙套跑个十年,找对象层次高的哪个肯要我?我那点杯水车薪还怎么养活自己的妻儿子女?

         黄:似乎所有人都对你在钢琴上的突飞猛进耿耿于怀。

         越青:按照他们的话说,他们就想让我“弹不了钢琴”(这个话里面有什么深意大家自己去体会吧),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对那帮童子功构成威胁了,每次只要我一遇上什么倒霉事所有人都开心得不得了,只要有任何一个人跟我发生矛盾,所有人都对我群起而攻之,把我臭成一个一无是处的下流呸。虽然我并不想刻意去伤害任何人,但是为了自卫,我不得不拿起武器奋力反抗他们,就算出于道德的名义不把他们逼入狗急跳墙的绝境,至少也得让他们失去还手之力,这样就不至于有任何人对我的事业和前途构成威胁了。有时候我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弹钢琴究竟有什么错,我一个凭自己努力和勤奋实现自己的人难道就应该去死、应该被所有童子功踩在脚底下、应该做一个行业里面最最不起眼的小瘪三?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弹钢琴,当初自己贸然踏入这一行的举动太轻率了。

         黄:这也算是一个成长的过程吧,苦难会让一个人成熟的更快,经历了这一切以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对人性的理解更透彻、自己更能把握住生命的本质了?

         越青:至少我现在开始对弱者心存芥蒂,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怜悯和同情他们了,以前我总觉得不争强好胜的那种人好相处,结交老实人至少不会让自己吃亏,但是现在我才发现人天生就有一种嫉妒心理,每个人对世界的解释都有一种我向性,每个人都在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独特的人,可一旦在现实中遇到了一个能力、相貌、品德等各方面凌驾在他之上的竞争对手,他就会感到很不舒服,进而想要搞垮对方,让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而每当我在弱者面前炫耀自己卓尔不群能力的时候,恰恰激发了他们的这种嫉妒心理,因此就成了他们众矢之的的箭靶子。之前我对此并没有提防,因此吃了很多亏,而现在我恰恰觉得,一个强者有必要对周围的弱者保持傲慢的态度,即便不是妄自尊大,至少也能使自己免于暴露在伤害、诽谤和攻击之中。

         黄:没错,在很多时候群起而攻之的弱者会成为拦在强者发展道路上的一块块绊脚石,让一个强者没那么容易达到自己的目标。

         越青: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就是最好的例子。以前头脑简单的我总认为,只要自己不违法乱纪、不违背伦理道德、不碍着任何人的事,自己做什么都行,但现在我才发现,作为一个强者必须对自己身边的一大帮弱者保持警惕,自己并不是为所欲为地“做什么都行”,适当地隐藏自己的才华,同时保持傲慢和冷漠是使自己免于遭受伤害的一个有效策略。

         黄:看来南艺的那帮人真的给你上了一堂生动的社会课?

         越青:没错,比起以前来说如今的我已经低调多了,因为我一弹钢琴就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注意了之后就开始议论纷纷:他在弹什么曲子?他的手够得上自己正在练习的高难度乐曲吗?他不好好练基础一天到晚就想盖空中楼阁,就他那熊样艺术学院能收他吗?在这种非议之中我的心就会被搅得很乱,进而没有心思弹奏出心目中理想的音乐。所以我现在尽量避免碰琴、避免引起别人不必要的关注、避免结交那些弱者,为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黄:所以你现在主要用计算机作曲、编曲,尽量避免融入弱者的圈子,跟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越青:是的,这样能够在最大程度上避免矛盾,我相信经过时间的锤炼,我终将实现自己的目标,成为一个颜宁、陶哲轩式的了不起的人物。

         黄:衷心祝福你未来的路能越走越好! 

         后记:虽然天性善良的我不想跟任何人结仇,渴望左右逢源、被所有人众星捧月的我当然希望跟所有人搞好关系,但是在很多时候个性独特、立场鲜明的自己不得不被逼入一个无奈的境地,甚至被推到南艺这个专业权威机构的对立面上。我何尝不希望学校能赏识我的才华、给我足够的空间展示和提升自己呢?但是我十分清楚一旦战斗打响自己就没有任何退路,自尊心爆棚的我不可能轻易服软,低头跟那帮孙子认错道歉,心甘情愿地做他们的狗腿子、小太监,为了维持自己的傲慢、自尊和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诗与远方,自己只有不断努力刷新自己的成绩,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哑口无言,一旦我跌落神坛、沦落为一个蝇营狗苟、江郎才尽的伤仲永,就必定会有好管闲事的人在背后叽叽歪歪:就黄越青那熊样,还跟南艺叫板呢,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南艺那么大的学校,怎么可能看上他这种二半吊子、半路出家的低级货色?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有资格跟南艺叫板、艺术学院不肯接受我是他们的损失、所有人都瞎了狗眼认识不到我这么个举世无双的大天才,自己只能迎难直上,不断地用新知识壮大和充实自己,让自己的技艺和境界提升一个档次,我相信经过数十年的努力,自己一定能成为卡拉扬、小泽征尔、海菲兹式的人物,只有这样南艺那帮想要把我踩在脚底下的权威、大咖才有可能被所有人的吐沫星子淹死、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直到那时我才算是真正打赢了这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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