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Y水仙文 禁锢
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苟活着。
他们不是在享受生活,而是苦苦赎罪。
“看不到的阴霾与黑暗,伪装华丽的多愁善感”
一如既往地做题,一如既往的上课,面对着枯燥无味的讲课内容,他皱了皱眉,无心转笔,撑着脸,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上面讲得眉飞色舞的老师,嘴里念叨着不满的话语。
他早就厌烦这里了。
中午温暖的阳光包裹着整座“校园”,每个人都找到自己中意的地方享用午餐,假意的微笑让他感到恶心,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似乎被什么彻底麻醉,昏迷不醒,永远只有一成不变的表情挂在脸上,在他眼里,就只是会呼吸会说话又自相矛盾的尸体。
他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在这里生存下去,对,不是生活,是生存。每一个月的最后一天,都会进行所谓的“测试”,排在最后一名的都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不可能看成绩就判定,成绩只是表面的迹象,糊弄这里的学生罢了。
当他醒来发现自己在这里的时候,他就注定要这么生存下去,还是在和谐的学校里生存着。
这时他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人翻越栅栏,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什么,直到看到从口袋里抽出锋利的刀刃时,他已经不能再拖沓,扔下廉价的饭盒用尽毕生的力气往黑衣人冲去。虽然厌恶这座“学校”,但这里的人都像是无辜的实验品,不能这么白白死去。
可当他抓住黑衣人的手腕时,被黑衣人体表冰冷的温度被迫松手,那一刻,他从未有过的慌张涌入他所有的思绪,断掉仅剩的理智,不断逼迫他用感情用事,眼睛逐渐变得猩红,他在和自己对抗。
“猎人,总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在面前,自投罗网。”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让他更加忐忑,他再次上前抓住手腕,试图扭断男人的手。
“你还不知足吗,华飒飒。”他停住,慌张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手不断出冷汗,他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试图庄装出最后的理智,那一刻,他像一个不知所措的木偶,等待着有缘人来牵身上束缚的柔和的丝线,终生被控制,不得自由动弹。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点穴,动弹不已,然后被一阵刺痛划破,陷入沉睡。男人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脸庞,背着他跨入一辆车,行驶到未知的领域。
再次醒来,也是因为一阵刺痛而被中断昏沉,他睁开眼睛,残破的天花板吊着摇晃不定的吊灯,闪烁着断断续续的灯光,冰冷的枷锁死死铐住了他无法动弹,他咬着牙死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沉重的铁门打开,迎来一位风尘仆仆的人,此人就是那位黑衣者。
“醒了?”男人双手交叉关心问道。
“不眼瞎的人都能看得到。”他十分不屑,内心的野兽在不断蓄意。
“卷要见你,好好表现。”
“关我屁事……”说完再度陷入沉睡中。
第二次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软皮凳子上。面前站着一位清瘦,却浑身散发着罂粟花气息的男人,面容清秀,骨节分明,手里轻轻晃动血红的红酒,像是粘稠的血液,流淌在“肮脏”的容器里,想必就是卷了。
“几个意思?”他抬了抬自己被牵住的手,冷眼对待面前的男人。
男人转过声,把红酒泼撒在他的身上,浓烈的酒气瞬间挥发,让他更是愤怒,但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我请你来我家住,不好吗?”
“我又不认识你。”
“哎哟,那请问可爱的飒飒,你有哪一天是逃离过这所学校的?”
“你有哪个时候没有过离开这里的想法的?”
“你有哪个时候是不痛恨学校的人的?”
句句没有威胁的字眼,但句句都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握紧了苍白的手,腥红的双眼愈发强烈。
“你要我干嘛,尽管说。”
“当我的爱人,乖乖听我的话,好好上学,一直住我家里,可否?”
真奇怪又可笑的要求。
“不伤害学校的人就行。”
“你怎么就觉得我有那么强大的能力能把整座学校的人都处理掉?”他邪魅一笑,轻轻调侃。卷上前,勾住他的下巴,用妩媚的眼神看着他,舔了舔自己粉嫩的嘴唇。
“能把我弄成现在这样的情形,不一般。”他不再绷着脸,反而也冲着他笑。他开始观察这间房间,华丽的装修风格,周围都有着罂粟花的标本,到处都有着美丽的玫瑰花瓣,书籍填满整一面墙,看来卷很喜欢汲取来自世界每一个角落的知识。
“你的手被这么牵制住,一定很疼吧?”他边说边拆开死死绑住他的双手的绷带,绷带上面还有血的痕迹。
“你放心吧,在我这里你绝对会生活的很快乐的,再也不用那么累死累活的想着怎么生存下去了。”他拆完,摸了摸他的头。
平静的语气说出惊悚的话,让他更加有几分畏惧,他甩了甩手,点了点头。
表面那么华丽优雅,所谓友好的人,内心到底藏着多少捉摸不透的黑暗和不可告人的恐惧……
“魅惑隐藏于灵魂中的黑暗,饮尽徘徊在血液里的罪恶”
看着被秘密处死,然后跑到操场腐烂已久的尸体的学生们疯狂争议,眼里充满着无尽的恐惧和言不由衷的卑微。
“这已经是第二十七个了……”
飒飒不屑的经过,还踩了几脚尸体。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去掩饰他的厌恶和害怕。
他不愿沦为同类,因为他本来就是异类。
撞开门,他拽着卷的衣领,愤怒问道:
“这是不是你干的?!”说完脖子就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气和尖锐的威胁。卷儿反手把一把刀戳在他的脖子上,只要轻轻往里延伸,就能见到鲜红的血液狼狈逃出肉体,流向黑暗。
“我最大的爱好,就是杀人,你可有意见?”他用满是玩味的眼神看着飒飒,一边看一边用力让刀戳入飒飒的脖子里。
“没……没有意见。”
这么快就怂?这么强大的求生欲?卷产生了极大的疑惑,不过也立马消散,毕竟他的意图他都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他把刀随手一抛,把飒飒拽入自己的怀里,用宠溺的眼神看着他,手玩着他慵懒的头发,好生喜欢。
“你都没听我把话说完,真的是。”他笑着骂道。
“那具尸体,是去接你的黑衣人,阿十啦~我找不到能把他埋掉的地方,就只好随手丢在你们的操场慢慢腐蚀掉啦~”
随手丢在操场里,这人到底有多可怕?
“但是那难闻的气味足以让人窒息。”
“你们连测试都躲得掉,还怕这个呀?”他把脸凑近,细细端详飒飒的脸,假装无辜的眼神不断放大飒飒的畏惧感,几滴冷汗瞬间飙出粘在脸上。卷看到,用舌头轻轻舔掉冷汗,捏了捏飒飒的脸。一个响指发出,飒飒软趴趴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质疑我,就要受到惩罚的嘛。”他看着旁边柔软的大床,床的杆子上绑着的黑丝带,脸上的微笑更加猖狂,像是要撕破他华丽的外表。
卷的血液,从来没有流淌过任何一丝清白。他仿佛,就是罪恶的象征。
让自己强大,拥有不可告人的威慑力,首先就是要让自己,变成恶。他割伤自己的手臂,把飒飒推到刚才的椅子上,把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抹在他的衣服上,再抹在他干净的校服的校徽上,校徽处在他的心口,也就是在他的心口上留下永远也抹不灭的痕迹。
不过一会,血的痕迹就变换成了道道伤痕。抹在校徽上的血液透过校服贴在了他的心口上,留下一道极大的疤痕。
“这样,你就永远属于我了。”
他把他抱在床上,扯过丝带绑住他的手。刚好飒飒苏醒,疑惑地看着他。卷凑近他的耳旁,轻声说道:
“It's time to have fun,darling~”
“唔……”
“也许内心深处的阴暗面才最适合在这个尔虞我诈世界里生存”
他掀开洁白的被子,赤着脚来到卷的房间,他察觉不到自己的脚有伤口而且还在流着血。沉重的枷锁拷着他的脚腕,外表还粘了一片有血迹的羽毛。走在长长又昏暗的过道,透过过道的窗户,看着一只白鸽向湛蓝的天空飞去,翅膀和柔软的云朵在眼睛中刚好重合,突然像一枚无声的炸弹在空中血腥爆炸,迸溅出的血液像花一样绽放,流出的轮廓犹如一朵窒息的玫瑰,片片羽毛轻轻飘落,承载着作呕的残忍。
他停留了一会,便继续向前走去,现在的他已经有点麻木,灵魂像是被抽出了一大半,整个脑子已经混沌,比以往更加混乱迷茫。
当他打开卷的房间的门,发现里面竟是刚才他走过的过道,他毫不犹豫往前冲去走廊的尽头,发现自己又重回起点,反反复复不断循环,都还是如此。他的面目逐渐狰狞,往旁边的墙壁狠狠一拳砸去,墙壁立马生出道道裂痕,砸出一个坑,砸出的墙皮瞬间粉碎。
他的耐心也被砸得粉碎。
一面墙已经被他打得稀碎,他走到哪,拳头就砸到哪。冷静对待是不可能的了,暴力解决才是最快捷又粗暴的方法。
他跪倒在地上,想再次站起打破每一寸墙,但心有余而力不足,那种昏沉的感觉席卷而来。他用力掐着自己手臂上的肉,直到把肉掐青才清醒。努力撑起,再次向前走去。
直到他看到等待已久的卷才停下脚步。
他实在忍受不了,瞬间激发心理最强大的怒气,上前死死扯住卷的衣领怒声问道:
“你到底几个意思?!玩我玩够没?!我一直都陪你演戏,你倒好天天玩弄我!”
“我本来就和你无冤无仇,哪有人会把陌生人抓到自己家里软禁的啊?!而且我的腰很疼啊!”
卷先是一脸懵逼,然后噗嗤一笑将飒轻松提起扔在一旁。飒本就有点虚弱,加上这么一扔,直接跌倒不起,只好死死盯着他。卷一声响指,他们瞬间处在一个破陋不堪,周围满是腐蚀掉的刀器,腐臭之气环绕在每一处角落的刑室。
他捂着嘴,一边笑一边慢慢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刀向他逼近。他蹲下,一手掐着他的下巴,一手直接狠心插入飒的心口,然后不断转动着刀,把这痛不堪言的绞痛传遍到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撑着脸看着飒痛苦不堪的模样,恨不得把自己的嘴角提到和太阳肩并肩的高度。
“当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学校’的地板上,你不疑惑吗?你不觉得应该在自己的家里好好睡觉而不是来到一个没来过的学校里吗?难道你不讨厌这里吗?”
“当你发现自己可以离开来到我家,难道不觉得窃喜吗?难道真的是因为怕学校里面无辜的人受到伤害而被迫和我演戏吗?你真的为他们着想?”
他不再笑,而是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周围烧起无声的火焰,那令人欲罢不能的罂粟香气让飒飒苦不堪言,既要忍受不被香气迷惑,又要忍受那残忍的疼痛。
“难道你每次尝试逃出学校,都感觉不到有种结界把你反弹回来让你重重摔倒吗?”
“难道你不觉得,你活在一个被人设计好的透明结界里面吗?永远逃不出,有苦说不出,只能苦苦挣扎,一直活到死去也是一头雾水的。”
“难道你不觉得,你还没醒来吗?”
我还没有醒来?我还在沉睡?
当他逐渐闭上眼睛时,看到卷再次露出惊悚的微笑,拔出刀刃将血液滴落在他的手里,然后抹在自己的脸上,低声说道:
“自己设的局,终究把自己困在了里面。”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让你醒来了。”
“活着只是延续肮脏的罪恶 死亡才是绚烂的绽放”
他醒来,贪婪的呼吸干净的空气,望了望洁白没有瑕疵的天花板,心头一震。
真的,醒来了。
他发现自己再一次被束缚,手脚都被拷着,他只能静静躺着。这时一个身穿黑色薄纱衬衫的人闯入他的视野,手里握着一把沾有鲜血的刀,轻轻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一条痕出来。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声:
“是你吗,飒飒?!”
那个人停下动作,把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体上,噗嗤一笑。
“怎么可能不是我呀,断爷。”
他突然把自己的衬衫扯碎,断爷以为他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结果一看,他身上遍布了新伤和旧伤,一道道伤痕刺痛着他的眼睛,所有记忆和思绪都渐渐涌上心头。他无奈地看了看笑了笑,指着断爷说:
“闯入你梦里的世界,和你共享药效带来的痛苦,难免要付出一些代价。”
他愣住,似乎明白飒飒的话,又有一些疑惑。
“这个药的副作用终究还是会有一点啊,我明明都改了好久了啊……”
接着飒飒就一边漫不经心玩着刀一边解释,试图彻底唤醒他的记忆:他准备好了一切,把自己打晕拷住,涂上研制已久的药,和自己一同陷入沉睡,只不过飒飒涂抹的量是比自己要少很多的。
之所以断爷在遇到十爷之前一直死命都逃不出学校,全都是因为他活在飒飒捏造出来的结界里,这里的一切只听从飒飒的脑子里的命令。他所见到的一切东西,都是飒飒想象出来的。他想逃离的意识越强,飒飒就要更大念头将他束缚住,因为飒飒涂的药的量少,所以到后期就变成半醒半睡状态,为了能更好控制住这个世界,不得不用刀划出一道道伤痕,试图用疼痛去进一步增强自己的控制力。
所以断爷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学校,自己还穿着校服,都是飒飒在竭力控制着他在这个世界的样子。断爷脑海里认为自己叫做飒飒,看到飒飒在这个世界里的形象认为就是叫卷,都是飒飒在用自己的意识去催化着他,更简单的来说,就是“催眠”。
飒飒在这个世界拟化的形象和他说什么,他就一定相信这就是他所说的那样。
到后来飒飒发现药的作用逐渐减淡,他也不能再去用疼痛去增强控制,一切都不能再去控制,只好在梦的结界把断爷了结让他彻底从现实中醒来。
断爷听完沉默了很久,他费力抬起头,看着站在窗前的飒飒。那一刻他不是凡人,黑色的身影与窗口投射出来刺眼的白光完全不能融合在一起。黑亦是黑,白亦是白。仿佛在这纯洁的神界里,有着一位伪装多年的魔,以神的姿态贪婪地享用着神的权利,“统治”着每一个无辜的灵魂。
“你……你要审判我?”
“不然?”说完便完美地把刀刃扔去,戳在了断爷的脖子上,血液汩汩直流。
“对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他的眼神散发着寒气,厌恶和不屑。将刀拔出随手一扔,走到一旁俯下身,看着奄奄一息又死命挣扎的断爷狂笑不已,接着又赏了他一巴掌。
“我前大半的人生,不就是这样让你给毁的?!你在结界遇到的一切,都是当年我所遇到的,受害者是我,而凶手就是你,这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你造成的!”
“你那一脸从头到尾的无辜,虚伪的面容,装给谁看啊?!我(一连串问候对方女性家属用语)……”
“果然比我大的脑子都不好使了,教我的东西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连什么药都判断不出来了。”
“不过也得要谢谢你,只有你研制出一种既能让人睡得像只猪一样又能控制他的大脑的药,真是不枉我一片好心一直去请教你去巴结你哈哈。”
断爷脸色愈发苍白,原本想反驳但为时已晚,他的眼睛便死死盯着飒飒,永远离开了人间。
“哦对了,我忘了你还有自杀倾向,但是你想和世界彻底斩断就只有死亡,不是很亏吗?毕竟你这种人渣,杀死你未必也太便宜你了。还不如用你的药去死死折磨,然后再一刀了结,岂不更好?”
“只是死亡未必也太便宜你,也未必太对不起我了。”他说完走出了房间,走前不忘扔下一只火机,肆意妄为的燃烧这间充满仇恨和后悔的房间。尸体在火焰的燃烧下滋滋作响,焦灼气息和刺鼻的味道交织融合,透过窗户徐徐流出,流出的不仅是灰烟,还有那浓厚的不屑和报复。
他这一生,除了被迫用大半人生和断爷抵抗,也在苦苦挣扎,寻找机会,发泄心中的仇恨,痛快的死去。
他这一生,除了装无辜的折磨飒飒,也在痛苦的延续自己的罪恶活在这个世上,静静等待属于他的死亡。
他们都想在对方的禁锢下,用死亡绚烂绽放自己生命里的罪恶,然后转化下一世继续赎罪,继续苟且偷生的活着,如此循环。
每一个人,都“软禁”在一个叫“世界”的牢笼里,他们最渴望的就是自由,可当侥幸逃离重新获得自由时,却迎来下一个牢笼——‘贪婪’。虽然不是自己亲手制造的监狱,可自己却浑然不知,自己不知不觉中为自身打造了无穷无尽的牢笼,逃出一个又要被困在下一个。
而每一个不同的牢笼,就是内心另一个“人性”。人性幻化分裂成不同层面,无数次囚禁着他们,永远赎不完罪恶,也永远原谅不了自己。
自己既是站在最高点的审判之神,也是在地狱最低层狼狈的恶鬼,无数次循环,无数次挣扎,都还是无果。
“灵魂的宿命,不仅仅是命运的终结。以为获得了永生的自由,以为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殊不知,要永远束缚在自己亲手创造的空间,如果不彻底清醒醒悟,不仅命运会提前终结,自己的灵魂也还要经历比这一世还要再多的劫数。”
可惜,如果,终究是如果。
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信奉着一句话,也都在追求着这一句话:
“愿能在凋落之际重获自由,并非贪婪。”
可惜,都是愿望,永远活在自己的禁锢里,永远放过自己,又怎能实现这么可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