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地的面容》斷章一

一:舊日之地

　　舊日之土，曾經的土地。每當我憶及， 　　這往昔邊邑 　　關乎此地的記憶與夢幻，都會於我靈魂深處縈繞不散， 　　呼喚，吶喊，孤獨而蹁躚，哀傷又神秘， 　　倘若遭劫持與焚毀的古教堂中支離破碎的花窗玻璃， 　　悽涼，寧靜，正無聲敘說洪荒時代的先人事跡。 二:血經 　　滿目猩紅，卻 　　不見草木葳蕤， 　　在血蒙蒙的迷霧裏， 　　已殞巨獸的經脈奔流向前。 　　 　　若他鄉之月未曾升冉， 　　則此川流之間，亦飽盈豐饢，畢竟， 　　有遠古先民的記憶流連於斯。 　　 　　如今，連孤落的旅者，將要渡過時， 　　亦畏避不前。全因，那根從雲端探出的， 　　血淋淋的惡魔的犄角，是它帶 　　來殷紅噴湧不止，浸透天邊。 三:呬摩-阿羅耶

　　終南之地的詩人們，請放目北望， 　　那裏有你們未嘗想象過的夢魘； 　　太古的太古，桑陽未駕時， 　　便有哀泣之風盤旋繚繞，不散於斯— 　　—往日經年，荒棄久矣。 　　於斯地，於斯地， 　　當那旅者久經跋涉途經斯地， 　　那位為贖免自身罪愆受命運差遣的旅者， 　　歷經艱辛翻山越嶺終於途經這苦寒之地。 　　循其提燈中不滅之業火而來， 　　古時大龍的經脈送他至此， 　　至於斯，至於斯。 　　 　　昔時他踏足於此， 　　以寒冰塵封的門扉向他洞開: 　　嶙峋冰牙砌出長廊，藍光悠悠綻開星芒； 　　山巒層疊，灰暗冷寂，身披白雪降下淫威， 　　降下人間尺碼無以測量的陰影，舞動有地獄怪胎糾纏不休的畸形亡靈； 　　巨石如瘤，將病痛於這片無福歆享磨折的僵死廢土， 　　它們是載穢海冰川而來的巨人屍身。 　　黢黑裂罅，撕開滿覆無垠之雪的荒原， 　　旅者向下探望，唯見一片陰沉沉的悲戚， 　　冰霧久凝不散，殺人之寒向周遭苔舌宣告——自己是此地唯一的王，別無他物。 　　凡此諸般，便是斯地。 　　 　　於斯地，於斯地， 　　於斯地旅者所負長劍結霜， 　　不再能吟唱血之歌謠； 　　於斯地旅者所攜號角碎裂， 　　不再能呼喚猩紅天邊。 　　惟旅者只身遊蕩於慘白山麓， 　　孤獨陰森若似海中殘塔， 　　發魔音於深喉之中，歌頌這萬物寂滅的古陌荒阡， 　　歌頌棲身此地的萬古死寂，萬古哀思。 　　 　　好一場山絲苗吸食者亦聞所未聞的夢幻， 　　在天將破曉時悄然而散， 　　在天將破曉時旅者睜開朦朧雙眼， 　　回眸望去，那片冰齒叢生的荒原已被他拋在身後， 　　連同西海岸邊的古塔，龍脊山間的林木——隨已逝之夢一同消亡，若細雪之將喪。 現在只有野蠻的風呼嘯不息伴他而行， 　　號叫著一道前往那命中注定的昔日迦南，舊時之地， 　　彼處遼選，彼處悲仟， 　　彼處於夢醒時分方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