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y水仙《彼岸花开》十飒＆卷飒（民国） 第一章

街坊市里熙熙攘攘，男女老少在这社会底层多多少少都要混口饭吃，两只耳朵还得随时支棱着，听着点儿枪支大炮的响儿就要赶快卷铺盖走人，跑的快的捡一条命，跑的慢的才没人管你的死活哩。

近些日子还算偷得了些安宁，街上没有穿着军装提着枪杆子的兵乱转悠，百姓的日子倒也说得过去。

正值午后，这小茶馆也热闹了些。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话落了音，十爷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几口。今儿的故事也讲完了，茶馆里的人三三两两地散去。

十爷抬眼看着茶馆的老板:“今天的客人可不少，银两多分个几成？”

“那是，十先生自从来这儿说书生意就好了不少，拿着，一分不少！”老板笑的乐呵，把白花花的现银塞进十爷手里。

十爷全名十辰于，本该是贵族大家的少爷，不幸的是清末时赶上战乱，整个十家同大清王朝一起覆灭了。

当时十辰于的母亲正有身孕，在兵荒马乱中侥幸逃了出来，逃到了这个城市，生下十辰于不久后就去世了。

没爹没娘的小婴儿十有八九是活不下去的，偏生十爷就带了点少爷的贵气，让一家书院收留了，十爷就在这长大，也念了不少书。

后来战火纷飞，烧到了这地界儿，书院也就关了，年纪轻轻的十辰于只能出来谋生，凭着肚中有些知识做了个说书先生，充其量为了混口饭吃。

这一说书在这小地方还挺出名，每日赚的银两养活自己绰绰有余，生活还算好——如果没有一天天源源不断上门要债的人的话。

这要怪只能怪十辰于他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战乱那会为了维持家中生计——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现在人也没了，这些债主们不知怎么找到十辰于的，就把这些账全算在他头上。

可是天知道十老爷子到底欠了多少！找上门的人跟串珠似的一个接一个，十爷干脆不还了，这什么爹，一点遗产都没给他留倒是给他留了不少债。

为了躲债十爷四处奔波，挨着哪家茶馆就在哪歇会顺便赚点钱。

今天就很不巧，刚出了这家茶馆就碰到个债主。

“这不是十家那个小子吗？你爹欠我这银子可有好些年头了……别跑！你今天不给我还清了不准走！”

十爷哪儿听他的，撒腿就跑，这几年倒也练出了个好腿脚，两三下就没影了，任谁都追不上他。债主骂骂咧咧的看着十爷钻进人群中不知进了哪个洋楼，算是甭想找到了。

这要说十爷耍无赖，也没个道理，十爷虽年轻，可是社会上大大小小的事儿他都见过，他又不傻，战争年代自保都已不易，谁愿意替一个素未谋面而且已成了阴间之鬼的父亲还钱。

十爷后知后觉自己进的洋楼不是别的地方，而是红鸢——市里出了名的酒楼。说是酒楼，可没怎么干净，白日里体体面面的招待有钱的少爷小姐们喝酒，实则晚上夜夜笙歌，算是个地下的妓院。

不知道自己出去还会不会碰到刚才的人，干脆就在这待会，十爷要了杯酒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夜幕渐渐降临，酒楼里打起了绚丽的彩灯，台子架起来了，说是有表演。十爷起身准备走，他向来不近美色，对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没兴趣。

表演开始了，穿着艳丽衣装，水袖飘飘，留着半长微卷头发的美人上了台。粉墨胭脂掩去了美人本来的面貌，可是眉眼之间透露着些俊朗的英气。美人舞姿轻盈，腰肢柔软，跳的竟是曲艳舞，动作恰到好处的勾人却不显得媚俗，引得台下一度沸腾。

十扫了一眼却被震惊了，这是个男孩么？他看出来了，台上跳舞的是个少年，虽扮了女相难以辨认，但是独属于少年的英姿傲骨是盖不住的，也是这里卖身为生的妓女们学不来的。

可到底是什么让拥有大好年华的少年来到这里做艺伎？

一曲结束，十爷鬼使神差地跟着他去了后台，跟到了一个房间，这房间倒是不似外面色气朦胧烟雾缭绕的侍客用的房间。干净整洁，洁白素色，没什么花哨。

十爷在房间门口叫住了他:“你好，认识一下吧，我叫十辰于，刚才看了你的表演……”

少年回眸一笑:“名唤作飒，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恐怠慢了先生，还请您下次再来吧。”

飒自始至终只跟十说了这一句话，这清脆温柔的少年音却从此再没忘却。